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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第一杯茶递给左手边的苏楹,苏楹接过后小声道谢。

江昭接过她的茶却并未喝,谢卿礼根本没动手接,云念连忙笑呵呵接过担心雀翎尴尬。

可她并没有别的情绪,依旧是那副宁静的模样。

雀翎道:“所以他打造了幻境,你们方才进入的死城是幻境,从你们进入这附近之时便进入了幻境,在世人眼中南泗城灭城了,实际上当年烧的是幻境中的假城,真正的南泗城一直安稳存在,百姓们生活的都很好。”

“南泗城灭城五年后,事情逐渐被淡忘,他劈开地面,将那座山托了上来,让南泗城就此消失在世人眼中,这里彻底成为禁地,千年来没人来过。当然,南泗城的百姓也出不去,我们便守着这座城过日子。”

所以这便解释了那些百姓为何会这般戒备他们。

因为他们都知晓这座城在外界已经成了座死城,而他们这些活人自是不可能出现,世世代代的南泗城人在这里生活了一千多年,对外界没有一点向往,只想安稳守在这里过自己的生活。

因此他们对保护他们的雀翎和柴行知格外感激,因此他们对云念这些外来人格外提防。

他们害怕自己的安宁生活会被打碎。

“那人进生死境是为何?”

开口的是少年音。

云念不自觉被吸引过去,自进来之时便一直沉默的少年在这时候突然开口。

他又问了一遍:“那人为何要进生死境,里面究竟有什么?十八年前是否有两人也进了生死境,一人是大乘后期,一人怀着孕是化神期。”

他一连问了两个问题。

雀翎毫不避讳与他对视,少年漆黑的眼底像是在酝酿什么恐怖的东西,稍有不甚便要拉着所有人一起陪葬。

雀翎摇头:“我并未进去过生死境,里面可窥天命,但凶险万分,我族诞生之初便听从天命守护生死境,只知道里面有可以决定修真界存亡的东西。”

“那人进入生死境究竟干了什么我不知,他待了一千年,在五百年前才出来的,十八年前他又来过一次,还抓了个女修,他让我打开生死境,随后他带着那女修进去,然后一男修追了过来。”

雀翎顿了顿,放缓声音沉声道:“那两个修士一个是大乘,一个是化神,彼时那女修怀孕已有五月,他们应当是夫妻,那男修应是来救自己的夫人。”

谢卿礼神色未变,可他们却都听到了碎荆的震动嗡鸣声。

他就坐在云念身边,云念垂首去看,少年握着剑柄的手紧紧攥起,手背上青筋毕露,因为太过用力带动身上的伤痕崩裂流血。

云念急忙握住他的手,硬生生掰开了他紧握的掌心。

她小声唤他:“冷静点。”

碎荆嗡鸣的声音逐渐减小。

云念怕他再失控依旧紧紧攥着他的手。

少年问:“然后呢?”

雀翎道:“男修没出来,只有那女修出来了,彼时的她浑身是血,我知晓应当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我心软了,便在生死境的出口做了些手脚,掩护她离开后才重新打开生死境,然后那人便出来去追,再后来我便不知晓了。”

瞧见谢卿礼这副模样后她也反应过来:“那对夫妻……是你的爹娘吗?”

按照时间来算,年纪确实对的上。

谢卿礼没回答,而是看着她问:“生死境是不是只有你能打开,当年是你打开生死境才让那人带着那女修进去?”

雀翎下意识回应:“是。”

话音刚落,少年的剑劈斩过去。

这情况发生太快,便是离他最近甚至还与他牵着手的云念都没反应过来。

雀翎修为毕竟高,也活了上千年,在他的杀招逼近时便撑起灵力护体。

她用十分力布下的防护罩在与剑光相碰的一刹那破碎,眨眼间便化为澧粉。

雀翎被骇人的威压狠狠击出去,身躯撞到墙面后又无力下滑,鲜血自唇瓣大口溢出。

谢卿礼挥剑上前便要斩杀她。

三柄长剑在同一时刻出鞘拦下古朴肃杀的剑身。

云念挡在雀翎身前:“师弟!”

苏楹和江昭一左一右控制着谢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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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的胳膊。

少年俨然杀红了眼的模样,周身的杀意不加掩饰,渡劫的威压无差别攻击所有人,云念承受不住捂嘴吐出大口血。

她的咳嗽唤回了濒临崩溃的人。

谢卿礼眼底的血红在一瞬间消散,面色煞白如纸,扔掉手中的剑便扑向前去抱她。

“师姐,师姐对不起,你伤到了吗?我帮你疗伤——”

“谢卿礼。”她推开了紧紧拥着她的少年,在他惊慌无措的目光中擦去唇角的血,“冷静点。”

她跪坐在雀翎面前,身后的雀翎还在吐血,重伤到连坐都坐不起来。

江昭和苏楹也好不到哪里去,唇角和衣领上都挂着血。

云念捧住他的脸,小声哄着他:“我知道你很难过,你恨雀翎帮那人打开了生死境,间接害你爹死在里面,你爹在里面得到的东西又导致了裴家、谢家和柴家三家的灭门,但我们现在不能杀她,雀翎是唯一可以打开生死境的人,她也是如今唯一能守护生死境的人,师弟,她不能死。”

“我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去查清真相吗,去生死境救裴凌前辈出来,去查清楚这天命是什么,这是我们唯一可以与浮煞门对抗的筹码,他们太强了,也太神秘了。”

“那人所做的这一切应当都是为了你脊骨中的那个东西,我们总得去生死境查清楚,那东西到底为何能成为天命,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啊,不能杀雀翎,不能杀她。”

她一声声柔着声音哄他劝他,眉眼间的怜惜与心疼呼之欲出。

肩上按上两只手。

“谢师弟,云师妹说的对,不能杀雀翎,她也是被利用的,归根到底我们真正的仇人只有浮煞门和那兜帽人。”

“谢卿礼,听师妹的话,你冷静些,莫要再在此事上冲动。”

只要沾上这方面的事情谢卿礼便很容易失控,那三年的囚禁将他的恨意愈挫愈重,他恨所有推动那场惨剧的人。

雀翎艰难撑起身体,粘稠的血丝自莹白的下颌滴落:“你恨我,我理解,但我也不知他要做什么,当年的事情我向你道歉,你们想进生死境我可以答应你们,但我有两个条件。”

谢卿礼冷眼瞥去,眼底的森寒冻得雀翎遍体生寒:“这难道不是你应该做的吗,你知道那人在生死境活了这么久,出来灭了多少门派吗?那些人的死也有你的一份功劳,你若是不帮他打开生死境,他早就天人五衰死了,哪还有那么多门派灭门?”

雀翎只抿着唇,固执道:“我罪孽深重我知晓,我可以赎罪,但我必须要你们答应我的条件,否则生死境我不会为你们打开。”

谢卿礼嗤笑,笑意却不达眼底:“那我就先杀了柴行知如何?”

雀翎依旧死死咬着牙,俨然一副威胁的模样。

谢卿礼的笑意散去,只剩下杀意。

“你说你的条件,我们需要考虑。”

少女突然开口打碎了紧张的对峙。

雀翎撑着墙坐起身,靠坐在墙边无力喘着气,发髻上精心装饰的发饰歪七扭八。

她仰头看着云念,道:“第一件事,我帮你们打开生死境后,若那人知晓的话会撤去南泗城的幻境,也可能会派人来报复,我需要你们保护好这些百姓。”

这本来就是修士应该做的事情,云念毫不犹豫应下:“我们会传信回玄渺剑宗,让他们派人留意,一旦有动静立马布防。”

“第二件事。”雀翎的眼中带了祈求:“不要告诉行知他的身份。”

这也是云念想到的,倒也不算惊讶。

她从一开始就看出了雀翎在瞒着柴行知他的身份。

可云念不理解是为何,要说雀翎是怕柴行知离开她,可柴家都灭门了,柴行知又一副情根深种的模样,怎么可能会离开她呢?

云念:“为何?”

雀翎惨笑一声,眸中落下两滴泪:“行知会疯的。”

她喃喃道:“行知的父亲死在他的手上,他意外杀了自己的父亲,当时他疯了,记忆混乱有损,是我想办法帮他消除了那些记忆,让他以一个新的身份活在世上,他以为自己是在南泗城长大的,以为自己只有几百岁,他不能想起来这些。”

几人沉默不语。

她又道:“行知只是大乘,本该天人五衰死去,但我不舍得,我用邪术将自己的命格与他共享了,我们玄龟长寿,我便是不飞升也能活上万年,因此他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在燃烧我的寿命。”

云念终于明白了。

所以柴行知以为自己只有几百岁,是个散修,所有的记忆都是雀翎打造出假的塞给他的。

雀翎害怕他想起来当年的事情,他意外杀了自己的父亲,他会再一次疯掉;他活着的每一天都在燃烧爱人的寿命,他会自裁。

所以她那么害怕他们将柴行知的身份告知给他。

但眼前的这一切已经超出了云念的猜测,徐从霄明明就在说柴行知和雀翎,可眼下看来徐从霄根本没有见过雀翎。

他只来了一天,甚至没有进南泗城。

云念问:“十五年前那个化神剑修,你没有见过他吗?”

雀翎摇头:“我见过,但他确实没有进南泗城。”

看出来云念不信,她无力轻笑:“到这种时候了我也没有骗你的必要,他没有进南泗城。”

“那浮煞门呢?我师弟说他们的据点就在这南泗城。”

雀翎目光一转望向谢卿礼。

她看了许久,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浮煞门,他们的据点不在这里,你怎知不是你这师弟记忆错乱了?”

谢卿礼脸色冷下。

这时的江昭开了口:“越林县是被谁灭的?”

雀翎沉默了。

江昭又道:“不是你杀的吗,我大师兄便是追着你来的。”

雀翎回答:“那人传我去越林县,我不知是为何,赶去之时那里已经遍地尸骸,所有人都说是我杀的,你大师兄话都不问便来追我,我不欲与他打斗便跑了回来,可他也是有毅力,能爬了三月的山来找我。”

云念:“柴行知不是说这有禁制,你们出不去吗?”

雀翎:“那是骗他的,我怕他离开,那禁制是我布下的,我可以随时解开,回来后再重新布下。”

几人神色各异看着雀翎。

雀翎有些无奈:“我真的没有骗你们,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大师兄没有进过南泗城,你师弟也不是被囚禁在这里,那浮煞门的据点也不在这里。”

云念忽然笑了,眉眼弯弯道:“行,我们信你,那何时可以打开生死境让我们进去?”

雀翎摇了摇头,虚弱无力道:“生死境不是随便打开的,需要适合的天象,只有月全食之时才能打开。”

她指了指那屏风,整个屏风是一团黑。

“如今那里是一团黑,证明去往生死境的路还没出现,等到月全食那天便会出现条光路,你们就可以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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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一起看向她,雀翎坚定道:“我并没有骗你们,如今我真的没有能力能做到这点。”

她开始咳嗽起来,大片大片的血溅开落在地面:“你们只能先在这里待几天,月全食在下月十七,那时我才能打开生死境……不管你们信不信,我的话就是这样。”

一直到几人从雀翎那里出来。

雀翎为他们安排了住处,就在宅院靠近东南角一侧,这里僻静也没什么人,处于宅院的最深处。

刚进入院中,江昭布下隔音阵法后当即开口:“她在骗我们。”

三人早已听了出来,云念擦干净院中的石凳一屁股坐下,拍了拍身边的凳子示意谢卿礼也跟着休息。

少年的脸上很冷,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江昭:“她说不认识大师兄,可大师兄不可能莫名其妙喊她和柴行知的名字,而且照大师兄的性子,既是来除妖的,怎么可能因为进不去南泗城就转身走了?他肯定会想办法解除禁制,所以大师兄一定是发生过什么,很大可能来过这南泗城,只不过他们在骗我们。”

云念点头:“而且,你还记得她刚刚还说了什么吗?”

——“你师弟也不是被囚禁在这里。”

云念补充道:“我并未说师弟被囚禁在这里,我只是说南泗城的据点在这里,为何她会知道师弟被囚禁在南泗城?”

苏楹:“所以师弟并不是记忆错乱,他是真的被囚在南泗城,而这里……有浮煞门的据点。”

“对。”

云念回。

苏楹又问:“那其他的话会不会也是骗我们的?玄龟一族守护生死境,她为了救南泗城的百姓与那人做了交易,放他进了生死境,柴行知杀了他的父亲后疯了,雀翎将自己的命格跟他捆绑,这些是真的吗”

这时沉默许久的少年开口了:“是真的。我外祖父的父亲曾与雀翎的父亲打过交道,彼时雀翎还只是个幼龟,她的父亲说玄龟一族自诞生便在南泗城,要用性命守护这座城,不能离开这里,应当是为了看守生死境。”

“至于那交易,外头那个死城确实是幻境,并且不是一般人能布下的,若是那人,他有能力做到这点,雀翎也不是心狠的人,不可能丢下南泗城,交易应当是真的。”

“而柴行知杀了他的父亲……其实不是秘密,各大宗门的当家都知晓,我外祖父也知晓,这件事传了许多年,柴行知意外杀了他父亲后便失踪了,他不过是个大乘,现在还没死的话应当是有人为他续了命,这世上也不是没有邪术可以捆绑命格,雀翎的寿命足以支撑他们两人活下去。”

云念悟了:“所以她说的话半真半假,她认识大师兄,或者大师兄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同样,她也知道你被囚禁在南泗城,浮煞门在这里有驻扎的据点,只是她在隐瞒我们。”

假话说多了会越来越假,所以她只隐瞒了重要的事情,也说了些真话,半真半假以为他们几个少年郎分不出来。

云念想到了什么:“她不告诉我们大师兄究竟发生了什么,隐瞒浮煞门在南泗城有据点这件事,之前席玉与我说,大师兄闯进了浮煞门去救人……大师兄当年闯的不会就是南泗城这里的据点吧!”

她突然激动,好像发现了什么秘密一般:“她不想让我们找到浮煞门的据点,想让我们安静待在这里,因此她隐瞒大师兄来过这里的事实,不想让我们去找浮煞门。”

“至于那生死境,她说要看天象,会不会因为……她现在不能开,她不能让我们进去,要让我们待在这里?她有自己的计划,所以现在要连蒙带骗稳住我们?”

苏楹:“念念说得对。”

江昭:“你有时候还是有脑子的。”

云念扬起下颌看谢卿礼,脸上情绪分明,就差写上“快夸我”三个大字。

谢卿礼那点戾气渐渐散去,颇为给面子:“师姐很聪明。”

云念弯了弯眼,笑嘻嘻道:“总之我们再逼问她也不会说,反而会打草惊蛇,不如就与在琴溪山庄那次一样,顺着她的计划走,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好。”

月色如水,云念打开了半扇窗。

屋内太过闷躁,这间屋子像是许久都没人住过一般,纵使打扫过也有些陈年的潮湿气息。

江昭和苏楹住在对面两间屋子,瞧着灯已经熄灭,想必是睡下了。

这几日赶路他们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云念仰头望天,南泗城附近千里都没有人烟,这里实在是安静,夜幕漆黑,弯月周围零星散着几颗星星。

系统开口:【很累吗?辛苦了宿主。】

云念趴在窗台上,下颌抵在手臂上,闻声懒散应了声:“不辛苦,命苦。”

系统:【……我也觉得这个世界任务有些难了,回去你可以要求加薪,顺带帮我提一嘴,给我也加点积分,阿门。】

云念问:“系统,你说那兜帽人死了吗?”

【你小师叔和你师父都觉得是死了,但我觉得没死,他这人很谨慎,又是天罡万古阵又是万州过的,能以一己之力算计了整个修真界,怎么可能死的这般轻松。】

云念也觉得是:“雀翎兴许是听命浮煞门,她太多软肋,又是南泗城又是柴行知的,任何一个便可以拿捏她,她既然说谎要留住我们,说明幕后操控的人知道我们已经来了南泗城。”

云念揉了揉眼角,颇为头大道:“工作好难啊,为什么当时进入这个世界不给我找一个牛逼哄哄的身体,起码给我加满攻击啊,这样我早干爆那个戴兜帽的了,哪轮得到他在这跟我分不清大小王。”

系统:【……你闭麦吧。】

云念又趴在窗台上,有些想念现代生活,她想吃好吃的。

隔壁很久都没动静,谢卿礼或许睡了。

已经很久没过过夜生活了,这些古人睡得实在太早,她连个一起吃夜宵的搭档都没。

云念闭上眼,渐渐有些昏昏欲睡。

【你等等,你先别睡,你看那是不是谢卿礼?】

云念一个惊醒。

【屋顶上呢,就最高的那里。】

“哪儿呢哪儿呢?”

【不是你脸上那俩洞是摆设吗?最高的那栋楼!】

云念循着系统的指引望去。

距离太远她有些看不太清,但依稀能瞧出是个人影。

白衣在夜风中飘动,马尾随风微扬,懒散靠着身后的屋顶,手上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

【他大晚上不睡觉干什么呢?】

云念来劲了,推开门就急匆匆跑出去。

系统:【你去干啥!】

云念:“拉他吃夜宵!”

【……】

她翻上屋顶之时才瞧清楚少年手中拿着的是什么。

这一看倒是惊住了,少年席地坐在屋顶,一腿曲起一腿随意垂着,慵懒靠在屋顶的梁柱上,单手拿着壶酒仰头灌着。

她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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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他刚好喝完一口酒,酒水顺着下颌滚落,淌过分明突起的喉结后没入衣领。

一向洁癖的人竟然就这么坐在屋顶,肆意不羁地灌着酒。

月光照在他身上,少年周身的孤寂掩盖不住,茫然望着夜空中的弯月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太过专神,连身后靠近的云念都没发现。

若这时有人要杀他几乎是易如反掌。

云念来到他身边,取出两个垫子递给他一个:“垫着,屋顶脏。”

少年雾蒙蒙的眼看过来,并没有身后接她的垫子。

他笑着问:“师姐怎么不睡觉?”

云念挑眉颇为骄傲:“因为本小姐饿了,要找人吃夜宵,刚好抓到了一个没睡觉的幸运鬼,那就给你这个荣幸陪云小姐吃顿夜宵吧。”

她抬了抬手,示意他接过垫子:“快点垫着啊,很冰屁股的。”

“多谢师姐。”

少年拉过她的垫子垫在身下,又是随便往后一靠。

云念则喜滋滋坐在他身边,从乾坤袋中取出自己来之前买的吃食。

她边取边说:“我买了好多肉呢,有板鸭,有酥肉丸,有卤鸡腿,你看你瘦的,还不吃点补补。”

她递过去一个鸡腿,乾坤袋中时间静止,拿出来之时甚至还冒着热气。

谢卿礼看了眼她手中的鸡腿。

云念催他:“吃啊!”

少年却有些茫然,抬眼看她。

“师姐,我不喜欢吃肉的。”

云念愣了:“……什么?”

他又说了句:“我很讨厌吃肉的,我不喜欢吃肉的,那三年他们会强行喂我吃生肉,让我活成个畜生模样,可我是个人啊。”

是云念完全没想过的回答。

在踏雪峰,甚至是琴溪山庄之时她总是买许多吃食给他,大部分都是肉类,她想让他长长身体。

她递过去的东西他都接了。

可现在他说:“师姐,我不喜欢吃肉。”

手上的吃食好像成了把刀子,翻转过来扎进她的心口。

鸡腿滚落在屋顶染上灰尘。

少年似乎也酒醒了,哑着嗓子道:“我说胡话了,师姐给的我都喜欢。”

他说着便要去捡掉落的鸡腿,手指还未触碰到,云念忽然便将摆出来的所有东西都收了进去。

谢卿礼愣了愣,无措抬眼看她。

她笑得眉眼弯弯:“嘻嘻,吃素好啊,吃素长寿!我也喜欢吃素,我还买了好多水果和蔬菜饼呢!”

她一股脑翻出些果子递过去,又塞给他块薄饼。

“蔬菜饼,这家的饼子可好吃了,我还买了果子很甜的!”

她学着他的模样靠着身后的房梁,小口咬着手中的薄饼,从谢卿礼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微鼓的侧脸,肌肤冷白。

少年的唇角弯起弧度,轻咬了口她递来的饼子。

软软的,后味带了股青涩,也不知是什么菜做的。

他们坐在最高处,云念与他一起望着底下的万家灯火。

直到身边的少年打破了沉默,他听见她问:“师弟,你还不喜欢什么啊?都可以跟我说的,我们之间可以说任何话。”

“我不喜欢什么”

“对,你不喜欢什么?”

“不喜欢修炼,不喜欢冬天,不喜欢血,不喜欢别人用淫邪的眼光看我。”

他喝的太多了,靠在云念的肩头处。

云念没有动,仔细回着他的话:“不喜欢修炼我们就摆烂,你都是渡劫中期了,不喜欢冬天的话,那冬天我们去南方,不喜欢血的话以后杀人我蒙住你的眼,不喜欢别人看你,以后谁要用那种目光看你我第一个剜了他的眼睛。”

她又问他:“那你喜欢什么呀?”

谢卿礼喃喃回:“喜欢晴天,喜欢睡觉,喜欢果子,喜欢踏雪峰,喜欢师姐送的灵丝绳。”

“还有呢?”

“还有……”

他皱着眉,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云念安静等他回答。

肩上毛茸茸的脑袋动了动,少年仰头看过来。

云念垂首与他对视。

漆黑的眼眸里是浓郁的柔意。

“最喜欢师姐。”

第57章南泗之境九

最喜欢师姐。

呼吸间的酒气混着他的竹香,云念下意识眨了眨眼。

少年躺在了她的腿上,侧身搂住她的腰身,双臂紧紧环着细腰。

他像个孩子,连以往清冽动听的声音在此刻也好似带了些稚嫩。

“因为师姐对我最好,所以最喜欢师姐。”

“以往的我整夜整夜睡不着,师姐有时候睡觉会碰到凤扣,我便伴着师姐的呼吸声入睡,可以睡上三个时辰以上,也不会做噩梦。”

“师姐给我做好吃的,送我灵丝绳,帮我找仇人,在我渡劫时候为我抗雷劫,在他们死后,师姐是第一个毫无算计保护我的人。”

“师姐很温暖,像个小太阳,在师姐身边很开心。”

“我很想他们,我今天很难过,可师姐又来找我了,所以我很喜欢师姐。”

他抱的太紧,冷白的脸上绯红一片,呼吸间都带着浓重的酒气,云念也看不出来他到底醉了没,还是单纯喝酒上了脸。

可若是没有醉,这些话他又怎么可能说出口呢?

不仅云念宕机,系统也跟着宕机。

【……你,他,不是你们……算了我先退下了,你们随意。】

“师姐,我很喜欢你。”

云念纵使再过厚脸皮也有些顶不住,面对这么一个漂亮好看的少年郎,红着脸像小孩一样抱着她一声声说着喜欢,简直是妲己转世,母单完全顶不住。

她别过头咳嗽几声,一股脑将手中剩下的薄饼塞进嘴里,好似吃东西能分散注意力一样。

少年还在说:“师姐,你最喜欢我吗?”

那块饼子险些噎死云念。

她猛地拿过谢卿礼搁置在一旁的酒瓶猛灌几口,才终于将卡在喉口的饼子咽下去。

“师姐,为什么不说话?”他抬起雾蒙蒙的眼看她,月光下的眼睛亮的刺眼。

“你不喜欢我吗?”

他有些委屈的模样,眼底的受伤不是作假。

云念心肝都软了,连忙抱着他哄:“喜欢,喜欢的不得了,我有多喜欢灵石就有多喜欢你。”

他这才松懈,兴许是知道云念有多爱钱,唇角的笑意颇为明显:“嗯,师姐说过很喜欢我这张脸。”

云念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她剧烈咳嗽着,少年坐起身来拍她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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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别激动,待会儿嗓子都咳哑了。”

云念恨不得抽死自己这张嘴。

那一次为啥要说那些——

不,不对。

好像……不止一次。

——“师姐,你是不是很喜欢我这张脸?”

——“师姐,我好看吗?”

——“只给师姐看好吗,师姐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可以攀附我,拥有我,亲吻我。”

——“只有师姐可以碰,我是你的,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云念:“!!!”

淦,不是梦啊!

她几乎是惊恐回眸,正好对上少年担忧的目光。

他好像个大狗狗,跪坐在她身边,一双眼睛漆黑水亮,看她的眼神格外专注,似乎无论周围有什么他都只能看见她。

那些因为醉酒缺损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向脑海。

她的目光不自觉下移,落在谢卿礼的唇瓣上。

她想起来他当时怎么勾引她的了。

而她颇为乐意地上了钩。

首先是他主动,少年生涩不得章法,只会辗转轻咬,然后是她主动,抱着他的脖颈送上唇,甚至还大胆地撬开齿关。

最后少年郎的妄念被勾起,学霸学什么都很快,与她唇齿相交,津液交融互换,呼吸都被他纂夺,生杀都由他,主动权全在他手中。

云念的腿都在抖,心跳震耳欲聋。

他为什么说什么都没发生?

他们亲了将近一刻钟啊!

“师姐?”

一个最清晰的答案浮现。

他喜欢她。

不是师弟对师姐的喜欢,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是带了欲望、占有、掠夺的喜欢。

“师姐,你在想什么?”

他又喊了句。

清俊的眉眼就在眼前,少年的五官线条轮廓清晰锐利,漆黑的眸倒映出她红透的脸,眼尾微微上挑,是格外俊美的一张脸。

他们初次见面时,他的眼底是风雪俱灭般的清寂,温和却疏远。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种目光?

柔和,专注,缱绻又宠溺。

云念满脑子都是一个想法:

她从来没觉得一个人长得好看是种罪过。

她是什么很贱的人吗,为什么会被他的美色吸引跟他……

瞧她一直不说话,谢卿礼忍不住皱了眉:“师姐,你为什么不理我?”

像是在报怨一般。

云念下意识摇头:“抱歉,我走神了。”

一阵风吹过,吹散了些云念的燥热。

她掩盖性地别过头:“我觉得这宵夜吃了容易发胖,我们回去吧。”

少年毫不留情戳穿:“可师姐方才还说我太瘦了让我多吃些长身体。”

云念:“……”

自己搬的石头砸的就是脚疼。

“那你在这里吃吧,我回去了,我有些困。”

她刚要站起身,少年拽着她的手腕将她又拉了回去。

他靠在她的肩上:“不想回去,屋里好久没住人很难闻,我陪师姐一起睡。”

云念:“!”

她震惊到失声:“你要怎么陪我睡啊!”

他取出件披风,厚重的款式是冬天才会用上的,少年不由她拒绝将披风裹在两人身上。

“在这里睡。”

云念一脸麻木。

“谢卿礼,你喝了几瓶?”

少年没应声。

云念伸头去看他的身边。

一瓶,两瓶……

她试图撑起笑意。

可恶,笑不出来。

他喝了整整九瓶!

云念咬牙切齿:“谢卿礼,这酒度数很高的,我也只敢喝两瓶,你是真敢啊!”

这下两人的角色互换,醉鬼成了他。

他靠在她的肩头,闻言“嗯”了声,又道:“师姐,我头有点疼。”

云念:“你头不疼才不合理。”

“师姐,我想睡觉了。”

“回去睡吧。”

“不想回去,屋里不干净。”

云念:“……”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龟毛洁癖。

云念垂首去看他,可以清楚看到他的睫毛,浓密纤长又根根分明,随着他的呼吸微微扑闪,像只蝴蝶般扇的她心痒痒。

脸上的红晕越发明显,云念伸手去碰,第一次在他的脸上感受到温热。

虽然还比不得她的体温,但在谢卿礼身上只要没感受到寒意便谢天谢地了。

他是真的喝多了。

云念心下叹气,手上却默默替他拉了拉披风:“睡吧,我守着你。”

少年轻轻应了句:“好。”

他的呼吸逐渐规律,云念一动不动,生怕吵醒他睡觉。

如今想来,喝醉了又岂不是一件好事呢?

他说自己一直睡不着,整夜整夜失眠,能睡三个时辰便已经难得。

喝醉了起码他睡的安稳。

两人坐在这里吹着晚风,两颗心靠的很近。

云念的思绪乱成一团。

她试图让自己去想些正经事转移注意力,譬如这南泗城里的事情,譬如那兜帽人现在到底在哪里又在计划些什么。

可思绪总是在刚被转移到另一处之时便强行扭转回来。

满脑子都是他的那句:“最喜欢师姐。”

是最喜欢。

甚至他说的那么多喜欢的事物里,只有她这一个人。

他还说他是她的,是独属于她的,是只有她一个人可以独占的。

云念压了压眉心,茫然望着靠在肩上的人。

她第一次直观意识到少年的春心萌动。似枯木逢春,一发不可收拾。

她低语问:“你喜欢我吗?”

本是自言自语不指望得到回答。

可睡着的少年却下意识回应:

“喜欢。”

喜欢师姐。

云念抱着他,一颗心无措又恐慌,心跳声剧烈,敲锣打鼓向她宣告着她如今很不冷静。

她要怎么办呢?

她的心意是什么

她喜欢他吗?

云念知道谢卿礼对她不是简单的任务对象,她对他的情感很复杂。

可那种复杂的情感到了喜欢这一地步吗?

她分不清,想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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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来替她捋清楚,可系统如今不在,没有人跟她说话,也没人能给她指引。

夜渐渐深了,晚风愈发凉,她抱紧了他,他也下意识搂住她的腰身。

直到过去了许久,已经到了后半夜,整个南泗城都见不到几处亮光。

她看着他的脸,心跳越来越快,一起蔓延的还有酸酸甜甜的滋味,缠绕在心头,涌向四肢百骸。

云念轻叹一声,脸颊贴在谢卿礼的额头上,闭眼放松自己那些乱麻般难解的思绪。

兴许是太累了,又或许是思索太久精神疲乏,她的呼吸也很快平稳。

肩上的少年长睫微颤睁开了眼。

他仰头看她,少女睡着的模样很乖,红唇微启露出贝齿,清香缠绕在她的发间,又被风带到他的鼻息。

他清楚知道自己喝醉了,但没醉倒人事不省的地步,那些话一半是酒精驱使,一半是压抑已久的心意爆发。

疯狂想让她知道心意,想蛮横出手独占她,想让她瞧见他那些见不得人只敢在她醉酒时说出的念头。

想跟她在一起,想亲她,想抱她,想与她做所有亲密的事情,身在一切,心也在一起。

“喜欢。”

他又回了句。

少年凑近她,薄唇印上她的红唇,只是一触即离并未深入。

“喜欢师姐。”

他将她靠在自己的肩头,抱着她闭眼入睡。

在最危险的地方,她却能给他最大的安全感,只要有她,他什么都可以去做。

屋内的灯摇曳,空气中还弥散着清淡的药味,很快又被浓郁的花香掩盖。

雀翎闭眼呼吸着,身后的人只着锦裤赤着膀子,打了水来替她擦身,处理完后又掀被上榻轻吻肩颈。

雀翎的脊背莹白,蝴蝶骨清晰可见,光洁的肌肤上还映着几处印痕。

柴行知擦去她额上的汗,眉眼间隐约有些忧心:“阿翎,你到底怎么了,瞧着身体有些虚弱,那些人对你动手了?”

他说着便要去探她的经脉,她翻身过来揽住他的腰身,避开了他伸来的手。

雀翎未施粉黛,美艳的脸上满是霞晕,额上的细汗顺着滴落在锦褥上:“没有,他们很礼貌,没有对我动手,我没事就是方才有些狠了有些受不住。”

柴行知没想到是这个回答,尴尬地别过头轻咳几声,别别扭扭跟她道歉:“对不起,我没控制好,以后……记得提醒我,我注意。”

明明已经成婚百年,雀翎瞧着他这副模样还是心底暖洋洋的。

她凑上前轻吻他的唇角:“行知,我爱你。”

柴行知弯起眼,满心满眼都是柔情与爱意,他抱紧她:“这明明应该是男子该说的话,我也爱你。”

他贴着她的耳根,一声又一声:“我爱阿翎,我最爱阿翎,柴行知爱雀翎。”

雀翎勾着他的脖颈向下,红唇又递了上去。

“阿翎,还可以吗?”

女子娇笑:“这得看柴大人了,小女子奉陪到底。”

他几乎是扑了上去,烛火摇曳着,一阵风吹开半开的窗子,本就苦苦坚持的烛火彻底熄灭,搁置在榻边的热水凉透,汗水砸在身上,雀翎死死咬着牙,染着豆蔻的手蜷紧又被人松开十指相扣。

“阿翎,别握拳。”

她忍不住落了泪,缠他越发紧。

“行知,你会离开我吗”

“不会,你是我的妻。”

“行知……再等等,很快就能结束这一切了。”

她的声音太低,柴行知根本没听清她最后的话。

他俯身覆上她的唇,在最亲密的时候诉说着自己的爱意:“阿翎,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他喃喃着:“你一定要相信我,一定要信我。”

无人注意的角落,一滴眼泪坠落。

分不清是谁的。

第58章南泗之境十

云念醒来的时候,浑身的骨头好似要散架了一般。

晨光初升,连昨晚凛冽的风也变得柔和,今日又是个大晴天,日光落在身上闪的她睁不开眼。

腰后有些酸,在这屋顶上坐了一晚后她这老腰还真是有些受不住了。

云念迷迷糊糊睁开眼,鼻息间的气息太过好闻,清爽干净又带了些寒意,是她很喜欢的低沉冷香。

她茫然抬头去看,少年分明突起的喉结就在眼前,顺着线条流畅的下颌瞧见微抿的薄唇,再往上是高挺的鼻梁,然后……

黑沉沉但又温柔似水的眼睛。

“师姐,早。”

少年抱紧了她,像只讨主人欢喜的小猫般蹭了蹭她的额头,嗓音还带着刚睡醒的困倦与沙哑,贴着她的耳根倒灌进来,平静的心跳又乱了起来。

云念一脸麻木:“……”

他们的身体在披风之下相贴,她记得明明昨晚她是搂着他的,为何一觉醒来反而是她靠在他的肩头,几乎是缩在他的怀中。

云念没应声,这辈子没反应这么快过,几乎是在瞬间推开了少年郎,裹着两人的披风散开,她扭头就想跑,可双腿僵硬难以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面朝瓦砾要摔倒下去。

云念:“!”

会毁容的吧!

她吓得闭紧了眼,丝毫没想起自己是个修士可以动用灵力护体。

柔软的腰肢被人揽住,猛力拉扯着她起身,转眼之间便扭转了她必摔的局势。

他的掌心贴着腰肢,特意将灵力蕴热后才涌进她的经脉,温热的灵力沿着交织纵横的经脉流向全身,小心打通於堵之处。

四肢关节的僵硬瞬间被解冻。

少年的声音还带着笑:“师姐缓缓再动,别再摔了。”

云念回头笑得颇为勉强。

偏生当事人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错,酒力应当被他化解,原先红如晚霞的脸颊也恢复成如今的模样。

依旧是高高在上的谪仙模样,只有在她面前才有些烟火气。

昨晚他的话一句句回绕在脑海。

“师弟。”云念犹犹豫豫,怯生道:“你记得昨晚说了什么吗?”

少年微微歪头,眼尾弯成好看的弧度:“我昨晚喝醉了,我说了什么?”

还是那副乖巧的模样。

云念微抿唇瓣,长睫眨了几下,在少年清澈的目光中摇了摇头:“没,你什么都没说。”

谢卿礼的笑在那一瞬间险些挂不住。

她果然还是乌龟属性,他只要一有动作她就会缩回来自己的乌龟脑袋,窝窝囊囊待在自己的乌龟壳。

她爬起来就想走,冰冷的手攥紧了她的掌心。

他只微微用力,她便被拉向了他的怀中。

少年郎的体格强健,这个年纪的人骨骼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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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抽条,她撞向他的怀中时下颌磕在他的胸膛,瞬间便泛起了一片的红痕。

“我记得。”

他的指腹按在她的下颌,动作轻柔又专注,转瞬间消除了红痕。

“我记得自己说了什么,我可不像师姐一样喝醉了就忘记自己做的事情,一点都不负责。”

时间太久了,看来她没想起来那些暴露身份的话,只想起来了他们的那次亲吻。

那他可以放心大胆步步紧逼。

似乎有预感他要说什么,云念不敢看他,下意识便要别过头。

下颌被卡在他的虎口。

两人都是坐着的姿势,但他依旧比她高上许多,挡在她的面前遮蔽了初升的朝阳,日光自他的身后披散下来,将少年的轮廓映衬的模糊又柔和。

“我说喜欢师姐,师姐知道我什么意思。”

少年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寸寸流连,似乎要将这张脸刻入骨髓,生与死都永远铭记。

“不是师弟对师姐的喜欢,是男子对女子的喜欢,想跟师姐永远在一起,想让师姐成为我一个人的,想师姐给我一个真正的家。”

双目相对,云念从他的眼中看到自己逐渐红晕的脸。

第一次被人表白,一贯温柔的人在此刻却强势起来,死死拽着她要她听完她的话。

他问:“你想起了多少,你记得在雁平川的那次亲吻吗?”

“师弟,我……”

“你记得那次亲吻,我们亲了一刻钟,三次,唇齿相交,是你教我如何接吻。”

“我,我那时候……”

“你喜欢跟我接吻,师姐很享受,不是吗”

“别说了!”

云念忽然向后跌去挣脱了他的束缚。

少女乌黑的眼瞪大,眸中的情绪复杂,慌乱无措,可偏生让他瞧不出爱意与情动。

日光打在他的脊背,他却好像如坠冰窖,冷的刺骨。

她抖着唇:“师弟,那次你喝醉了。”

明明只是一句无措时下意识说出的话,可落在他的耳中好像是在拒绝一般。

他听出了拒绝的意思。

几乎是在一瞬间,他的脸色苍白如雪,垂下的手用力攥紧,喉口好像卡了什么东西难以呼吸。

眼前的人红唇微启,他曾死死纠缠过她,她缩在他的怀中,教着他亲吻又陪他身体践行。

可如今他好像没有看到情动。

是他猜错了吗

她不喜欢他

心底深处陡然腾起一股暴戾,叫嚣着要吞噬他。

有什么东西在蚕食他的神智。

他好像有些神志不清了,熟悉的疯狂在心底蔓延。

云念匆忙便要爬起离开,身后的少年却忽然开了口:“师姐,那晚你醉了,但我没有喝醉。”

云念没反应过来:“什么?”

谢卿礼对上她惊愕的眼,那股戾气铺天盖地席卷,一股难言的破坏欲涌在心头,低声反驳道:“我没有喝醉,我亲你不是因为醉酒。”

不是因为醉酒,那是因为什么

云念有些听不明白他的话。

谢卿礼却在这时不顾一切压上前,将她困在怀中,望着她的眼睛:“我就是想亲你,因为喜欢所以才想亲,不是因为醉酒。”

“我想对你做的事情多了,我妄想得到你,我想要你的所有,那晚做的一切都是自己那些欲望作祟,我对你从不清白,师姐便一点没看出来吗?”

云念几乎要溺毙在他的怀中。

他的眼底有些暗红,情绪似乎压抑不住:“师姐……那晚是我故意引诱你,我诱你与我亲吻。”

明知道在这里说这些话不合适,可对上她躲避的动作,那点子压抑的占有欲与欲望一股脑爆发,一贯冷静的人也难以稳住情绪。

他攥紧她的手,因为太过用力,她的手腕被他捏的通红。

“我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们生死都得——”

“谢卿礼。”

话还没说完,她挣扎着痛呼:“你捏疼我了!”

眼底的暗红在一瞬间褪去。

他连忙松开了自己的手。

她的细腕被他捏红,指印清晰可见。

他慌乱地为她疗愈:“对不起,对不起我方才失去理智了。”

是杀戮道。

在南泗城外那次也是,只要他的情绪波动,道心就开始动荡,戾气翻涌在心尖,毁坏欲和自毁欲逐渐攀升。

自他突破渡劫中期后便有些压抑不住这颗道心,杀戮道越发登峰造极之时,他的人性也会被蚕食。

已经可以看出来了,他控制不住情绪,方才都没意识到自己失控了。

谢卿礼咬牙,死死压制住经脉中翻涌的灵力,他不能被它控制。

她却在这时抽回了手。

谢卿礼呆愣看向她,她的眼底情绪很复杂,紧紧盯着他。

他在那一瞬间以为她看出了他心底那些想对她使的手段,那些低劣的想法。

“师姐,对不起……”

“我没事。”云念小声回,“你……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两人的距离很近。

谢卿礼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他看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云念翻身就想从他的怀中跑路。

他按住了她的腰。

云念:“!”

她又被翻了过来。

眼前的人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那点子疯狂和逼迫一瞬间烟消云散,无措地向她解释:“对不起,对不起师姐,我方才太急了说胡话了,我没有想那般对待师姐,师姐忘记那些话。”

谢卿礼的长睫抖着,声音喑哑哽咽:“师姐,我喜欢你,你也喜欢喜欢我好吗”

“谢卿礼……”

他却拉起她的手贴在脸颊。

“师姐,你说过会对我很好的,我想要什么都会给我。”他的眼泪一滴滴落下:“我想要你,我只想要你。”

泪水烫的云念心慌。

云念抗拒的力气骤然消失。

她果然喜欢他这副模样,她喜欢他是那个乖巧温柔的谢卿礼,他方才真是被杀戮道驱使过分糊涂了。

少年的唇角似乎勾了下,笑意在眼底一闪而过,又被他迅速掩盖,他还是那般红着眼流泪的模样。

云念不知何时已经被他困在了房梁和他的怀抱间。

谢卿礼的话锋一转变成了控诉:“我没有跟女子亲近过,阿娘说亲吻是只有恋人之间才能做的。”

云念:“……其实这个也不——”

“准”字还没说出口,他率先打断了她的话:“我愿意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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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负责,此间事了之后便三媒六聘求娶师姐。”

刚上线的系统:【!!!】

不是它就离开一晚,怎么都进展到成婚的地步了!

【云念,你们——】

云念反手把它关了进去。

系统:【……】

“师弟,其实大可不——”

“师姐也得对我负责。”

云念:“?”

谢卿礼蹭了蹭她的掌心,颇为赖皮道:“我的所有都给师姐了,师姐也要对我负责。”

云念脸色复杂:“我们只是亲了,不是那个啥了。”

谢卿礼真诚回:“师姐也可以跟我做那些事情,不过如今尚未婚配确实有些早,但若师姐想我可以去学。”

云念:“……你怎么学?”

少年微拧眉头:“我可以去问合欢宫,我是渡劫,师姐与我双修在五年内便可以入大乘。”

云念艰难吞咽了下。

这条件好诱人啊。

听着确实不错,吃亏的好像也不是她,但……

她云念不是这种人啊!

她想要推开他:“我可以自己修炼。”

他却一股脑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沓地契,又将乾坤袋递给她:“裴家和谢家的地契、灵石和珠宝都在我这里,这些便是聘礼,都给师姐。”

云念看着乾坤袋中琳琅满目金光闪耀的一堆珠宝和灵石瞪大了眼。

他这么有钱!

谢卿礼的语气带了诱哄:“不止有这些,裴家和谢家老宅地下还埋了许多,师姐喜欢吗”

云念用了毕生最大的克制力别开了眼,将手中的乾坤袋和地契都还给他:“不用,我不要这些。”

少年好似有些受伤,刚压下的眼泪又在眼眶打转,眸中的情绪分外明显,好似在看一个负心郎般。

“师姐不愿意吗,是我有哪里不好吗?”

他松开了握着她的手,从她身前退开,周身的气息压抑沉闷。

“我确实没什么好的,这些年身边一个人都留不住,不管做什么都只能看他们离我而去,除了一身修为和一张脸外什么都不剩,师姐是踏雪峰小师妹,喜欢师姐的人应当不少,没必要选择我。”

“我从不强求,也不会强迫师姐。”

从云念这个角度能看见大颗大颗的泪珠落下,好似砸在云念心头上,闷得她喘不过气。

少年垂着头,周身的孤寂浓重到她忍不住酸了鼻头。

云念一颗心在瞬间被揪紧,想也不想便扑上前去握住他的手。

他抬起雾蒙蒙的眼看她。

少女挠了挠头,尴尬笑着:“你很好,哪里都很好,我……我只是得好好想想,师弟,我需要时间。”

谢卿礼茫然看她。

她擦去他的泪水,捧着他的脸,小心又小声的哄着他:“你总得给我些时间吧……事情太突然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知道,我可以给师姐时间,多久都能等。”谢卿礼忽然笑了:“但是师姐,你会给我时间吗,会离开我吗?”

这……

她要怎么回

云念有一瞬间是想摊牌的,但理智战胜了冲动,对上他的目光后摇了摇头:“不会的,我不会离开你的。”

谢卿礼又问了一遍:“不会吗,永远不会吗?”

云念昧着良心:“……不会的。”

少年弯眼笑得格外开心:“我信师姐,师姐说的话我都信。”

云念笑了两声掩饰心底那点说不明的酸涩。

他忽然上前抱住了她,下颌抵在她的脖颈,贴着她的耳根道:“师姐,我只有你了,你若是走的话我真的会疯。”

云念沉默了一瞬,高悬的朝阳落在眼里眩晕又刺眼。

少年低语:“我一直都信你,你一句话,我可以决然赴死,所以师姐,你千万不要骗我。”

一定不要骗我。

怀中的少女终于有了动作,撑起双臂回抱住了他:“我不会离开你的……也不会骗你。”

少年的肩膀在抖,云念以为他是哭的,那点子惊愕都被心疼代替,她完全见不得他有一点难过,谢卿礼的身世给他加了buff,在云念这里是一点见不得他受委屈。

她抱的更紧,小声安抚他:“别哭别哭,我会一直陪着你,师弟给我些时间。”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少年面上的情绪变得迅速,眨眼间消失不见,薄唇紧抿连带着原先清冷的气质都陡然间乖张起来。

他侧首望着身旁的少女,莹白的耳根就在他的脸侧,她没有耳洞,耳垂莹润白皙,让他想咬一口。

骗子。

小骗子。

又骗了他。

他若是不留后手,她定是头也不回地跑。

他已经不想再给她时间了。

“唉。”

【你别叹气了,听的我也想叹气,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

云念系上腰带,支支吾吾道:“就是之前那次醉酒……我想起来了,我们亲了……”

【!你敢对男主霸王硬上弓!】

云念:“我没有,是他勾引我的!”

【他勾引你就上钩了?你能不能有点原则!】

“我喝醉了!我们醉鬼没有理智啊!而且他那张脸,我又不是戒过毒!”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拌着嘴,系统人工智能无所畏惧,云念一介人身口干舌燥。

她来到桌边坐下喝着茶,听着系统在脑海里疯狂尖叫。

【所以你要怎么办?你要跟他谈个恋爱我没意见,但你不能让他黑化,你走的时候他怎么办。】

云念也不知道啊!

她抱头痛哭:“我真不知道,我都没谈过对象,我怎么知道走了他会不会黑啊,要不你想办法消除他的记忆。”

系统:【……不可能,他是男主,没有人可以消除他的记忆,你闭嘴。】

云念没说话,她抱着头看着眼前摆放的茶杯,水面荡漾映出她怔然的脸。

系统知晓她现在心里很乱。

它想了想,还是决定说:【云念,回去后要不换个部门吧,你……你不太适合穿书局这个部门。】

穿书局是什么?

穿梭在不同世界,跟不同的任务对象产生纠葛,纠正原书剧情,拯救不了就放弃这个世界,任务完成就果断离开。

不能动情,即使任务是去谈恋爱。

不能犯错,该走就得走。

【你真的不太适合,你记不记得三年前穿书局那件事?】

云念点头。

当然记得,进入局里听的第一堂课就是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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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前辈可是连S级世界的任务都能轻松完成,最后败在了一个C级世界。】

他犯了错,他的任务只是去助攻男主的白月光死去,加快男女主感情进度。

【但他动情了啊!对一个他要杀的人动情!他没杀那人,放任世界崩塌,任务失败。】

任务失败不算什么大事,这么多世界总有拯救不了的,他也有钱赔得起那点积分。

但是他犯错了,他趁世界崩塌前将任务对象带去了另一个世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来到,世界意识下意识绞杀她,总之最后一连串的蝴蝶效应,另一个世界也险些崩塌。

【所以你知道的,动情的话……可能会在工作上犯错。】

云念下意识反驳:“我不会犯错的。”

【你是不会做出那位前辈那样的决定,你不会拉另一个世界垫背,但你会做出别的决定,若世界真的崩塌,你会做什么?】系统顿了顿,又道:【云念,他现在也算是剑道魁首,等他杀了仇人报仇后,心魔已除,不可能黑化后,你的任务会自动判定成功,你必须给我立刻想到解决办法。】

云念被它越说越乱。

屋门在这时被敲响。

“师姐。”

他的声音隔着房门传来。

经过早上那一出后,云念现在根本听不得他说话,每一句都在提醒她干过什么好事,他又对她存了什么样的心思。

“师姐,收拾好了吗?”

云念看着自己越系越乱的腰带陷入了沉默。

“不会穿吗,需要我帮忙吗?”

云念连忙喊:“不用,你别进来,我自己可以。”

她随便打了个蝴蝶结确定这衣服不会散开后,一口喝完茶杯中的水便打开了门。

少年并未穿白衣,而是穿着一身青衣,款式不同于修真界如今流行的样式,也不是他以往习惯的那种简洁风,是一种偏华丽繁琐的风格,穿在他身上一点不显夸张。

云念看了眼自己的衣裙。

“……”

跟他的款式几乎一样,也是青衫。

【……雀翎有心了啊,这跟谈了有什么区别。】

她看向少年的腰间,腰带规矩系着,几个环扣整齐排列。

她又看了眼自己系成一坨狗屎的腰带。

少年闷笑了声,云念的腰间一紧脚步不稳上前几步。

冷淡的竹香密不透风涌来,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将她胡乱系着的腰带解开。

云念拉住一角腰带,声若蚊蝇道:“我自己来吧。”

谢卿礼并未松手,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师姐弄不好的,我来吧。”

云念无力反驳,只能尬笑。

她确实弄不好,这是修真界一千多年前流行的款式,她根本没见过这种穿法,繁琐又麻烦,一个个环扣让她头都大了。

不过几个来回,那条腰带便稳当当束在她的腰间。

云念退后几步,清了清嗓子后道谢:“多谢师弟。”

“师姐客气了,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她不敢抬头看他,与他在一起的每一份都感觉心跳如雷,急匆匆从他身边绕走:“办正事吧,师姐和师兄上午都走了,现在天都快黑了。”

他们纵使待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结果,雀翎一句话也不会说,于是便商量好了要去街上看看,瞧瞧这南泗城到底是什么模样,那浮煞门可能会藏在哪里,顺便看谢卿礼有没有什么印象。

苏楹和江昭上午便出发去了城北和城东,城西和城南便交给她和谢卿礼。

谢卿礼不过转身的功夫,她便已经走出甚远。

跟个兔子一样跑的还挺快。

空气中还留有她的气息,清香中混了些甜。

“师姐,等等我。”

他追了上去。

南泗城的街道人声鼎沸,此时天色快要黑沉,正是收工做饭的时候,街上来来往往都是人。

云念默不作声观察着身边穿行的人。

他们今日刻意换了当地的服饰,因此也没有人再用那种戒备的眼神看他们。

云念小声问谢卿礼:“你觉得他们是活人还是假的?”

她怀疑过这里的人是假的,或者也是个幻境,一个幻境里面套了另一个幻境。

谢卿礼被她奇怪的脑回路整笑了,颇为无奈打碎了她那点奇思妙想:“是活人,雀翎没说谎。”

云念:“那就是说兜帽人救了他们后,他们世世代代都在这里生活,这里算是个世外桃源独立于世间。”

“是。”

云念:“那……你的记忆中有这些路吗?”

她仰着头望着他,眼底有些小心翼翼。

谢卿礼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看了眼四周,不时有人从他身边穿过,各种气味交在一起有些难闻,人太多了,时常有人撞到他身上,擦过他的胳膊。

四周的建筑还停留在老式,可他一点记忆都没。

“只有一座井,很高很深,很冷很黑,我不知道周围都有什么。”他仰头望着暗淡的虚空,天边一抹斜阳将要落山,“我给看管的人下了毒,将他们喂了蛇,然后我不知道自己怎么跑出来的,这段记忆是缺失的,再有记忆之时便是在妖域。”

他说这里时垂眸看了眼云念。

她只是仰着头看他,眼底还是心疼和怜惜,没有害怕也没有旁的情绪。

即使他说他将那些人喂了蛇。

谢卿礼弯唇:“师姐,如果找不到浮煞门的据点要怎么办?”

云念拧眉:“找不到就等他们来找我们,反正他们现在估计在某个犄角旮旯盯着我们。”

她扫了眼四周,那些百姓生活的很好,来往的人脸色红润衣着整洁。

或许这里便有浮煞门的人。

浮煞门肯定知晓他们来了南泗城,否则雀翎根本没必要说谎话稳住他们,一拖再拖就是不打开生死境。

“向前再走走,说不定看到哪里便能有记忆了,当时你不也是看到那座山便想起来了些东西?”

云念正要向前走,手腕被人牵起。

她诧异抬眸,少年只是虚虚握着她的细腕,微扬下颌示意她看远处。

“前面有个菜市,人很多别走散。”

说罢便牵着她继续向前。

系统:【呵,诡计多端的男人。】

云念微微挣了一下,身旁有人撞了过来,擦着她的肩险些将她撞到在地,少年连忙回身揽住她。

“师姐?”

云念:“……”

她起身整理了下头发,欲盖弥彰道:“看来人确实挺多,走吧哈哈哈。”

少年还是握着她的手腕,并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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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她掌心相贴。

可以往他们是经常牵手的,但当时并没有这般暧昧。

如今知晓了他的心意,连并肩走在一起都多了些旖旎。

她任由他拉着,不时有人擦过她的肩,他将她紧紧拽在身边,两人并未被分开。

两人沿着街走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走完了城南之时,云念拽了拽谢卿礼。

少年回身:“师姐?”

云念问:“城南也没有印象吗?”

“没有。”

云念皱了皱眉:“那我们再去城东看看吧。”

她回身望着高耸的城墙,低声喃喃着:“若他们真的将三家一万多具尸骸带了回来,会藏在哪里呢?”

总不能真的喂蛇吧?

云念不敢说这些话,生怕谢卿礼情绪爆发。

她心思太过深沉,任由谢卿礼拉着她走,满脑子都在想那一万多具尸身要放在哪里,这南泗城也没有那么大,怎么会容下这么多尸体?

难不成埋在山上?

那更糟糕了,山都被谢卿礼一剑劈下去了,除非谢卿礼再托起来这座山。

可那山高耸广阔,便是爬都得爬三月,纵使是一万多具尸身埋在其中也像一滴雨水混入小河,根本不是好寻的。

直到迎面走来两人,一人身着蓝色衣裙,一人穿着同色系的长衫,款式与云念和谢卿礼身上的相差不大。

苏楹和江昭一人拿着个糖葫芦手牵手走来。

瞧见谢卿礼攥着云念的手腕后,两人挑了挑眉。

江昭走来:“怎么就牵上了,经过我同意了吗?”

苏楹打了他一下:“你闭嘴别乱搅和。”

云念慌忙挣脱谢卿礼的手。

谢卿礼默不作声收回手,目光却落在江昭手上的糖葫芦。

他记得云念也喜欢吃这东西。

云念率先开口:“你们去城北城西逛了一下午发现了什么吗?”

江昭脸上的不正经也收了起来,摇头道:“有一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他看了眼四周,拉着云念来到一旁的巷子。

几人聚在一起。

江昭问:“你一路上都没发现吗,这里的人……几乎都是幼儿和壮年,六十岁以上的都很难见到。”

他这一句话给了云念当头一棍。

云念急忙回想方才走来的一路。

系统:【好像……还真是啊……基本没见过老者,双鬓泛白的人很少很少,基本都是些壮年和小孩……】

苏楹道:“我们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和奇怪的人,只有这一件事,于是便想着来这里看看,瞧瞧这里是不是也是这般。”

她沉了语气:“事实上确实是,基本没有老者,难道这里的老人都不出门吗?”

这也不现实,有什么事情是限制老人出门的?

雀翎和柴行知瞧着也不像这般不讲理的人,看南泗城百姓对他们都颇为信任,两人应该为南泗城做了不少好事。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说着,全然没发现身边的少年郎微眯双眼,不动声色按住了身旁的剑。

云念意识到他有些不对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发现他在看巷口。

除了人还是人。

她讷讷问:“师弟,你在想什么”

少年神色平淡:“师姐,或许这里的人活不到老去。”

三人一起看了过来。

谢卿礼始终看着巷口来往的人群,孩子在追逐打闹,男人扛着农具准备回家,妇女挎着篮子出来买菜。

偶有见几个双鬓泛白的,但走路依旧稳妥,瞧着也不过五十多岁的年纪。

所以……是这里的人都活不到老去?

虽然震惊,但却是最好的解释。

只有这个解释最为合理。

云念完全想不明白:“雀翎既然说这里的人生活的很好,为何他们会短命?”

谢卿礼耐心回:“她说的话不可全信,可能是她在演戏骗我们,也可能……”

他的声音骤然冷淡,身旁的碎荆剑在嗡嗡作响。

“是这些人都在骗我们。”

巷口的人忽然都停下脚步看了过来。

数十双眼睛望着他们。

血肉化为烟尘飘向虚空,白骨倒下。

“对不起,陈阿伯……”

雀翎擦了擦面颊的泪水。

远处走来的人瞧见后嗤笑:“你还是这般心软,这些百姓都没有怨言,心甘情愿为了南泗城赴死,你何苦这般折磨自己呢?”

雀翎的脸色骤然冷下,看也不看身后的人,好似他是什么恶心的东西。

来者步伐稳健身量高挑,兜帽自上而下裹了全身,面具下的唇瓣苍白泛着乌青。

雀翎冷声回:“你来做什么,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

“啧。”他来到了她的身边,与她一起并肩看着脚下的白骨,“我来看看这些孩子如今活得如何不行吗?”

雀翎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恐怕是想杀他们吧。”

“唔,雀城主真聪明呢。”

雀翎撇开眼,抱起地面的白骨将其安置在冰床之上。

她沉默着为身前的白骨整理衣衫,将他的双手交叠在身前。

“他已经死了,这些年来死的这么多人,每一具尸身你都要这般梳理才送他们走,何必呢?”

“与你无关。”

“雀翎,你的心真的很软,这也是你一直要被我拿捏的原因,但凡你狠一些呢,你们一个两个的软肋怎么都这么多?”

雀翎的怒火瞬间被点燃,绫罗猎猎朝身后的人杀去。

来者只是轻飘飘用剑去挡,雀翎猛地吐出大口鲜血。

“你都伤成这般了还要动手,是嫌命长吗,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这座城就完了呢。”

他说着假惺惺要来扶雀翎,雀翎后退几步撑住身体,恶狠狠望着他:“别碰我!”

他便收回了手,冷眼睨着她:“我来是为了告诉你,不要有什么别的动作,我知道你不想杀他们,但你想想柴行知和南泗城的这些人。”

他忽然笑了,愉悦道:“雀翎,我若是见不到云念江昭和苏楹的尸身,那我就从城东开始杀起,你猜我一剑能斩多少人?”

雀翎怒吼:“不许动他们!”

她摇摇晃晃起身,“我会按你说的做,不许动他们。”

“我已经派人出手了,记得接应。”

他丢下这句话后转身离开。

雀翎擦去唇角的血,回身看着冰床上的白骨。

她面无表情看了许久,眼泪一滴滴落下。

“陈阿伯,我做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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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南泗之境十一

几十双眼睛同时看过来着实有些恐怖,云念浑身的感官拉响警报,戒备在瞬间包围在周身,江昭立马上前将几人护在身后。

本以为会是场恶战,却见巷口处的几十双眼睛齐齐弯起,并未看他们,而是看向他们身后的某处。

更像是……某个人。

云念回身看去。

巷子阴暗狭窄,因为此时天色已经黑透,两处高耸的墙壁将这条窄巷衬得格外阴森幽暗,黑暗中走出来一人。

他拎着个东西,身子高瘦穿着身黑衣,当他走出黑暗的那刹那,月光映衬到他的脸上,硬朗周正的五官显露在他们面前。

“柴行知?”

巷口的百姓们齐齐打招呼:“柴公子又去给雀姑娘种今芒花了啊。”

柴行知笑着应:“我反正闲着也是无事。”

“柴公子对雀姑娘可真好,成婚百年了还是这般恩爱。”

“咱们雀姑娘喜欢今芒花,柴公子便在城中种满今芒。”

“今芒花可是南泗城的福祉,柴公子这也是为了咱们全城百姓祈福。”

柴行知冲戒备的四人微微颔首,径直走出巷口与拥挤而来的百姓寒暄。

他实在太过熟络,纵使知道南泗城的百姓对柴行知和雀翎颇为信任,但每看一次都会觉得感慨,能与全城百姓都处成这般模样也是难得。

他的人缘是真的好。

送走那些百姓后,柴行知回身与巷子中的四人对望。

他似乎有些诧异:“你们出来……买糖葫芦?”

苏楹和江昭手中拿着两根糖葫芦。

云念还没想好应对方法,身旁的少年郎松开握剑的手反手握住云念,懒散应了声:“陪师姐出来逛街。”

江昭也握着苏楹的手:“阿楹想买身衣裳,陪她出来看看。”

云念没动,任由少年握着她的手。

江昭和苏楹十指相握,苏楹也笑着回:“这腰身有些大,也不好再麻烦你们,便想让阿昭陪我出来买件衣衫,顺便给云师妹也买件。”

云念:“……是,你们这里的衣服我实在不会穿,想去看看还有没有旁的款式。”

她说的真诚,加上苏楹的腰身确实纤细,衣服穿在她身上像是晃晃悠悠,柴行知没有理由不信。

他了然一笑:“这样啊,那随我来吧,这边有家店做衣裳挺好的,我带你们去看看,那家店我比较熟,你们来这里就当我请客了。”

“那便多谢了。”

云念和谢卿礼对望一眼,彼此眼中尽是沉默。

为了不让柴行知怀疑,她一路上与谢卿礼握着手,四人成双成对跟在柴行知身后。

他人缘确实不错,托了他的福,云念几人也成了众人焦点,加之容貌出色些,不时有目光朝他们看来。

谢卿礼的脸色越来越冷,云念知晓他不喜欢旁人看他,于是便捏了捏他的手。

两人颇有默契,转瞬之间少年脸上的霜寒融化,周身的不耐也收起了些。

柴行知走在最前面对身后发生的一切都不知晓,还在跟他们介绍着南泗城。

“南泗城被一条护城河围了起来,因为今芒花靠水而生,那条河里便长了许多今芒花,这条护城河存在了几千年,穿梭着南泗城的大小街道,于是河中的今芒花便也因此成了南泗城的象征。”

他指了指一侧的河流。

柴行知说的对,这条护城河不仅将南泗城围了起来,水路还四通八达,一路上他们都绕着这条河走。

河面上伸出许多绿枝,艳红的今芒花相互映衬,拥挤在狭窄的河道中,水面上倒映出岸上的人影和今芒的花身,随着一阵风拂来,倒影阵阵扭曲,今芒也跟着摇曳。

南泗城的花香很浓郁,今芒花实在太过香艳,如今正是花期正盛之时。

“想必外界是没有今芒的,我夫人便很喜欢这种花,我们相遇之时她便是在种花,我瞧着她一个女子太辛苦了,便去帮了她一把,随后我们便认识了,再之后顺理成章成了婚。”

提起雀翎之时,柴行知的脸上都是笑意,分明是极其硬朗周正的长相,一笑的时候跟谢卿礼倒有些像。

像只大狗狗。

苏楹问:“柴公子自出生便在这座城吗?”

柴行知回:“是。”

苏楹:“你如何修炼的?”

柴行知:“我父亲是个散修啊,他教我的,后来遇到阿翎,阿翎修为很高教我修行,我兴许也有些天赋,在刀道上越发精进,自己便也修到了大乘。”

“你这些年从没下过山?”

“没有,南泗城的百姓都知道当年那件事,我们在外界眼中已经是个死人了,何必再出去找麻烦呢,这城里什么都有,自给自足也挺不错。”

系统也道:【看来柴行知是真的不知道他的身份,难道真是个傻白甜,一直被雀翎蒙在鼓中?】

云念也不知晓。

那兜帽人起码一千多年前便活着,并且还是柴家的人,柴行知又是两千年前柴家的家主,会不会与那兜帽人认识呢?

事情过去太久了,很多话传来传去,其中的真假已然难辨。

他们沿着走了许久,柴行知带着几人拐进了一家店铺。

本来懒散靠着的掌柜瞧见来者后,苍老的面上堆起笑意,急急忙忙起身迎上前:“柴公子又来给雀姑娘做衣衫?”

柴行知笑着摆手:“今日不是,是来带几位友人买衣裳。”

他让开露出身后的四人,掌柜的脸上依旧堆着笑,目光扫过几人后便道:“是这两位姑娘吧,生的真是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是。”柴行知示意云念和苏楹:“这家店做衣裳是南泗城一绝,姑娘看看这周围的衣裳可有喜欢的,若没有相中的可以跟掌柜说自己的喜好,三天就可以做好。”

他将灵石递过去:“我先将钱给了,掌柜的帮忙多照顾些。”

掌柜连连摆手:“说了许多次了不收钱,我怎么能收柴公子的钱呢,你别跟我客气了。”

柴行知早便猜到了他不会收钱,依旧是以往的做法,将灵石朝他的柜台一扔便转身离开,速度快的掌柜这个年迈的人完全追不上。

“阿翎还在府中等我,劳烦掌柜替我照顾些友人。”

云念瞧着他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

“怎么了师姐?”

少年压低声音问。

云念摇头:“没事。”

有些话不适合在这里说。

掌柜的转过身来:“柴公子还是这般,每次都说不要他的钱,但每次他都还是给了。”

他笑得颇为慈祥:“你们几位既是柴公子的友人,那我自是也得好好招待,姑娘们看看喜欢什么款式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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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与苏楹对望,彼此都有些无奈。

他们根本不是来买衣服的啊,就只是一个借口。

云念急着出去回去谈事情,随便扫了眼指了个青衫:“就那个吧,我瞧着不错。”

苏楹问江昭:“阿昭觉得哪个好看?”

江昭喜欢给苏楹买衣服首饰,久而久之审美也在线,很轻易便能挑出最适合苏楹的衣服。

他仰首指着高出的蓝衣裙衫:“那件,我觉得阿楹穿着好看。”

他们看着真的像认真选衣服。

云念:“……”

“师姐重新选个吧,那件款式太老了,不适合师姐。”

清冽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起,云念被吓了一跳。

少年弯腰在她耳边低语,热气扫在耳根掀起一阵战栗,莫名让她想起白日的事情,云念那点子尴尬劲又上来了,耳垂在谢卿礼的面前迅速红晕。

她缩了缩脖子拉开距离。

“总归是柴行知付钱,你无论挑哪个这钱都出了。”

云念囫囵应下:“嗯,那我再看看。”

她说着便从他的身边绕开,装模作样地选着挂在上面的衣裙,实际上心思杂乱,那些衣服落在眼里都一个样。

云念正要随便再选个,身后的人忽然开口:“那件可否让我师姐试一下。”

他指的是同色的青衫,色彩比云念选的那件要浅淡些,像是林间初生竹笋,腰身收的很好,外衫罩着层薄纱,挂在屋内在烛火的照耀下莹莹生辉。

掌柜连连应声:“公子会选,这衣裙乃是雪丝做的,卖的可贵了,但柴公子的友人我自是不多要钱,我这就拿下来给姑娘试试。”

云念麻木地接过衣裙。

少年推着她的肩膀进去:“去试试,总之是柴行知掏的钱。”

云念站在狭小的隔间里,望着手上的衣裙陷入沉默。

【……你是不是不会穿。】

云念:“……是。”

【……我今天也没看懂他是怎么系的腰带。】

“……巧了我也没看。”

她拿着衣服手足无措,隔间忽然被敲响。

“念念,我能进来吗?”

是苏楹。

云念眼眸一亮,飞快拉开房门将外头站着的苏楹拽了进来。

狭小的隔间挤着两人着实有些拥挤,她捧着衣衫委委屈屈:“我不会系腰带,师姐救命。”

苏楹忍不住笑了,戳了戳云念的额头:“你啊,那今日的腰带谁给你系的?”

云念支支吾吾一个字都憋不出。

苏楹戏谑:“哦,是谢师弟啊。”

云念:“……我俩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

“嗯,知道啦,你俩现在不是那种关系。”

不知道是不是云念的错觉,苏楹好像刻意加重了“现在”两个字。

云念:“真不是。”

“嗯,不是。”

苏楹也不反驳,唇角的笑意意味深邃,上前帮云念解着衣服。

她身上清淡的楹花香扑鼻而来,还夹杂了些许药味。

苏楹身子骨一直不好,平日都得吃上许多灵丹。

云念张开双臂任由她帮忙解着衣衫,小声问她:“师姐,你最近的身体还好吗,也怪我们,不该让你跟来这般操劳的。”

苏楹捏了捏她的脸:“师姐能有什么事啊,我身子好得很,就许你们来不许我来啊,我哪有那般金贵。”

云念拉着她的手:“你也别太累着,我们有小师叔给的牵机册,真遇到那群浮煞门的人也有自保之力,届时你可别冲动上去布阵,你要是累着了我师兄非扒了我的皮。”

苏楹推着她转身:“知道啦,你跟阿昭怎么说的话一样?”

身上的衣衫滑落,露出莹白纤细的身躯,苏楹替她套上内衫后将她转了过来。

小衣掩盖不住女子的美好,冷白的肌肤上隐约露出一颗红痣。

苏楹下意识将她的小衣往下扒了扒。

“念念,你心口上怎么长了颗痣?”苏楹拧眉,沉思道:“我们上上个月还一起泡过澡,我不记得你心口上有颗痣啊?”

云念垂首随意看了眼:“我也不知道。”

“突然长的吗?”

“好像是吧,影响不大,一颗红痣而已。”

云念又笑嘻嘻,“师姐教我系腰带吧。”

总不能每天都让谢卿礼帮她。

苏楹柔声应下;“好好,你看好了,这种腰带虽然系法麻烦,但其实也不难,你看一遍就会了。”

江昭靠在柜台等着两人出来,而那白衣少年安静抱剑立在门边。

江昭问:“掌柜,你们这生意景气吗?”

掌柜一边整理衣衫,一边回他:“还算好,柴公子时常来光顾,他对雀姑娘好得很,经常来给她做衣裳。”

江昭点头:“这样啊。”

他又问:“掌柜,你多大了?”

掌柜的唇角一僵,虽然很快便被自己掩盖下去,但江昭还是明显察觉到。

谢卿礼也看了过来。

“我也不是故意冒昧,只是觉得掌柜看着与我父亲差不多大,想问问掌柜的年纪。”

“害,也没啥不能问的,我都五十有九了。”

五十九。

江昭点头:“看着掌柜一点不显老。”

老者或许都喜欢听这些,掌柜也弯起眼,脸上的皱褶不自觉堆着:“公子可真会说话,这一把老骨头了也不知道能活多久。”

他边说边将桌上的衣裳挂在墙面上。

江昭直起身子,喊了句:“我瞧着掌柜这衣裳做的好看,能来给我量一下尺寸,我也想定制件。”

“欸,好。”

掌柜拿着竹尺走来。

他靠的很近,江昭个头又高,比身前的掌柜要高上一头多,张开双臂任由掌柜为他量着尺寸。

“公子转过身。”

江昭顺着他的意转身。

掌柜在他身后量着腰身,江昭转身后刚好与站在门边的谢卿礼对上眼。

他依旧是那般不冷不淡的模样,只要不是在云念身边,那点温柔永远不可能出现在脸上。

“尺寸已经替公子量好了,公子可以留下想要的款式,三日后来取便行。”

“多谢掌柜了。”

隔间的门在这时被打开,云念犹犹豫豫跟在苏楹身后。

江昭只看得见苏楹,脸颊微红小声夸她:“好看。”

苏楹上前揽住他的臂弯。

云念的四肢像是刚长出来一般,这衣衫太过修身,本就繁琐的腰带箍的很紧,玲珑纤细的腰线明显,外面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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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那层薄纱为其增添了些朦胧的美感,走动间裙摆荡漾宛如朵朵莲花。

系统夸她:【很好看,挡什么啊。】

云念:“你不懂,真的有些别扭。”

自她出来的那一刻谢卿礼的目光便没有从她身上移走过,少年郎的目光专注又柔软,唇角的弧度越来越深,眼尾也忍不住弯起。

云念不敢看他,别着头默不作声走到他身前。

“很好看。”

笑意温存,嗓音低而沉,本就好听的音色越发清润。

云念清了清嗓子,飞快瞟了他一眼后又收回眼:“那是,最贵的衣服肯定好看。”

闷笑声响起,他笑着纠正她的话:“是师姐好看。”

因为穿在她身上才好看。

只有穿在她身上才好看。

明明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从他的口中说出却有种神奇的蛊惑人心的魔力。

系统:【哇别说你了我都顶不住。】

云念别开眼没看他,露在外面的耳根暴露了内心的慌乱。

直到走出店铺,云念走的很快,这件衣服穿在身上有些束缚她的脚步,她便提着衣裙走。

谢卿礼不紧不慢跟在身后,江昭和苏楹牵着手走在前面。

一直到回到府邸,进入小院后云念便布下阵法。

江昭坐在院中的石椅上,云念几步来到他对面坐着。

“师兄。”她凑过去,“你是不是也看到了?”

江昭白了她一眼:“我又不瞎,当然看到了。”

苏楹坐在江昭身边,谢卿礼也撩起衣袍来到云念的一旁坐下。

云念道:“那柴行知的衣摆有血啊,他不是去种花吗,哪里来的血呢?”

柴行知一路走在几人之前,虽然天色暗淡,他又穿了一身黑袍,但几人都是修士对鲜血的敏锐度是绝对在线的,在他凑近的时候云念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今芒花香,其中还夹杂着隐隐约约的血气。

江昭懒洋洋回:“杀人去了呗。”

云念拧眉:“他杀谁?这里可都是南泗城的百姓,我不觉得柴行知会对他们动手。”

柴行知那么喜欢雀翎,眼中的爱意根本藏不住。

雀翎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南泗城的百姓和柴行知,就算是爱屋及乌柴行知也不可能动南泗城的百姓。

“这里又不是只有南泗城的百姓。”

说话的是谢卿礼。

对上云念诧异的眼,他又补充道:“不还有浮煞门的人吗?”

云念:“……你的意思是,他可能去杀了浮煞门的人?”

“不是,这不应该啊。”云念想不明白,“雀翎应当是听从浮煞门的,那他是雀翎的夫君,为何会去杀浮煞门呢?他这不是在害雀翎和南泗城的百姓吗?”

苏楹摇头:“不,他不会害雀翎和南泗城的百姓,他做这一切……有可能是为了救他们。”

云念还是没听明白:“雀翎是为了南泗城的百姓和柴行知才跟那浮煞门合作的,如今他们应当在暗处盯着我们,说不定还动手了,可柴行知这时候去杀了他们……他要救我们?他如果救了我们,那浮煞门恼羞成怒大肆屠杀的话怎么办?”

她实在是搞不懂这人。

谢卿礼安抚她:“别多想,他若是真的杀了浮煞门的人,于我们也是好事,没必要去纠结他的动机。”

“还有一件事。”江昭猛不丁开口。

云念下意识问:“怎么了?”

江昭道:“那裁缝店的掌柜说他五十九岁了,可他靠近我的时候,他身上有灵力波动,虽然很微弱,但应该是个修士,并且年纪应当是伪装出来的,我不认为一个已经五十九岁的人除了脸上以外,那双手几乎没有皱纹。”

他的手很粗糙,虎口有薄茧像是长期执剑留下的,但江昭看的很清楚,粗糙跟苍老是两回事,他的手背上根本没有衰老留下的纹,皮肤依旧紧致。

云念狐疑道:“你的意思是,他的真实身份有别的,不是普通百姓?”

江昭颔首认下:“是。”

在南泗城中,一个修士要伪装成平民,那他……

云念喃喃:“浮煞门的人?”

江昭点头:“嗯。”

系统战战兢兢:【所以那掌柜其实是认出了你们的身份,但却并未动手一直伪装……他是浮煞门的探子,又或者那裁缝店是一个小暗桩……天啊,你们方才离浮煞门很近啊!】

谢卿礼沉默喝茶,云念和江昭苏楹不约而同看向他。

少年的神色很平静,因为垂着眸子看不出眼底的情绪。

他察觉到三人的目光,头也不抬道:“我没事,也不会冲动。”

三人:“……那便好,那便好。”

云念也小口小口抿茶。

寂静一时蔓延,四人坐在一起却心思各异。

诡异的芬香又顺着夜风飘来,云念捂了捂鼻子。

“这花真的太香了,南泗城的人也能受得了。”

跟南泗城的布局一样,这座宅邸广阔,一汪人工建造的河道穿过整个宅邸,河中种了密密麻麻的今芒花。

雀翎怎么会喜欢这种花。

云念吸了吸鼻子:“欣赏不来。”

谢卿礼看了眼身旁穿过的水路,一朵今芒花刚好在脚边。

云念捋着思路:“南泗城的百姓短命,老者颇少,这应当不是巧合,是有旁的原因。”

江昭:“嗯。”

“柴行知今夜不是单纯去种花,很可能去杀人了,或者跟人发生打斗了,总之他在骗我们。”

“对。”

“那裁缝店掌柜很可能是浮煞门的暗桩,他们已经得到了我们的消息,估计该有行动了。”

苏楹:“念念聪明。”

云念有些头大:“南泗城百姓短命这件事尚未知晓,柴行知是不是真的杀了浮煞门的人还有待考量,至于那裁缝店……师弟,明晚去看看如何?”

“或者直接把他抓来严刑拷打……算了估计不行,反而打草惊蛇,还是搜老窝吧,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发现。”

苏楹和江昭已经回了屋,云念迈进房门正要关门,身后的少年突然喊了她一声。

“师姐。”

“嗯?”

她回身看他。

谢卿礼递过来个东西,用油纸包裹着。

云念接过后去看,才发现他不知何时买了串糖葫芦。

她瞪大眼问他:“你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不知道?”

少年弯唇轻笑:“从裁缝店出来,师姐走得很快没有注意我,我在路边买的。”

他的语气明明很平,传到她耳中却好像有些抱怨,似乎在怨她走的太快都没等他。

云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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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咳几声掩饰尴尬,颇为矜持将糖葫芦递给他:“太晚了我不吃,你吃吧。”

谢卿礼摇头:“给师姐买的,放着明日再吃吧。”

他后退一步道:“师姐,早些睡,做个好梦。”

少年转身进了隔壁的屋子,徒留云念自己一人风中凌乱。

屋外已经没人,她关上了房门。

手中的糖葫芦与在雁平川那次买的差不多,个头都挺大,裹着的细糖散发着甜腻的香味。

【啧啧啧,这表白了后就是不一样,你瞅瞅他那眼神恨不得粘你身上,哪还有半点遮拦?】

云念根本不想理它,她坐在木椅中看着手上的糖葫芦。

隔壁没有一点动静,云念也不知晓他现在在做什么。

他对她太好了,记得她所有喜好,对她永远都是一副温温柔柔任她差遣的模样。

她揭开油纸咬下颗糖葫芦,甜味在舌尖绽放,唇齿间都是甜腻的味道。

【男主送的糖葫芦甜吗,乖巧听话任你拿捏没了姐姐就不行的弟弟你值得拥有。】

云念觉得系统很奇怪,说着担心男主黑化让她想清楚要不要接受这段感情,另一边却又贱兮兮怂恿她跟他在一起。

“你真的,你精神分裂吧。”

她反手把它关了进去。

系统:【……】

云念收起糖葫芦,这玩意儿晚上吃多了牙疼。

她望着窗外的圆月,坐在椅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许久后,一声轻叹弥散在屋内。

不知何时下了雨,蒙蒙细雨打湿了院中的翠竹,溅在水道中带起道道涟漪,艳丽的今芒花越发明媚。

拥挤的今芒花被从中拨开,水道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游动,苍白的手扒上河岸,随后黑影们翻身跃起。

雨水越来越大,圆月也消失在夜幕,幽暗昏沉的小院诡异静谧。

只余悉悉窣窣几不可闻的脚步声。

弯刀泛着凛冽的银光,悄然逼近其中的三间房屋。

一人回头去看,抬起手与剩下的人对视。

手掌横劈而下。

行动开始。

人影目的明确掠向紧闭的三间屋门,苍白的手刚要触碰上门把。

滔天的威压迫下,刀光一闪而过在院中划出虚影,鲜血迸溅,三只手掌落在地面。

却并未听到一声惨叫,虽然事故发生突然,但被切断手掌的三人迅速后退至院中与同伴并肩而立,数十双黑沉沉的眼望着屋顶上的人。

青年长身玉立,黑衣勾勒出笔挺高大的身形,单手执刀,居高临下睥睨着院中的人。

为首的人皱眉:“柴行知?”

他像是反应过来了,又道:“前半夜派出去的人是你杀的?”

屋顶上的人不动声色数着院中的人,并未回答他的话,而是问:“你们到底是什么组织?”

为首的人倒是笑了:“你连我们是什么都不知道便来杀我们?你要护这几个人?”

柴行知只是问:“你们是什么组织,与阿翎在做些什么?”

“你那好夫人在做什么你去问她啊,不过……你如今应该没机会了!”

几人迅速冲上屋顶,彼此都穿着黑衣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只能看到刀光四起。

柴行知一边打一边后退,试图引导他们离开这里。

“担心我们吵醒这些小子?那你可别担心,我们下了迷迭香,他们今日醒不来,而你今日恐怕也醒不过来了,啧,你死了我们要拿捏雀翎有些麻烦,但不是还有这些百姓吗?”

柴行知冷着脸:“不过几个化神期也想杀我。”

“是化神期,可十几个化神期也能困死你,更何况,你不是刚打过一场吗,还有力气?”

长刀在这时朝柴行知的命门涌来,柴行知迅速躲开,可身后却又攻来一柄刀。

身前身后同时攻来长刀,柴行知躲避不及,咬牙正要护住命门抗下其中一柄刀。

长刀即将穿透身躯的刹那,古朴的长剑从窗中破出,令人神魂震荡的威压一股脑破来,数十柄长刀瞬间破碎。

黑影们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到眼前剑光一闪,鲜血成直线状喷溅出来,脖颈一阵剧痛。

头颅从房顶上滚下。

十几具无头的身躯跌落在屋顶,又因为惯性滚落下来落在地上,闷重的响声唤回了柴行知的意识,血水被雨水冲刷淌了满院。

柴行知浑身湿透,那些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随意擦了把脸后从房顶一跃而下。

少年缓步从屋中走出,白衣依旧整洁穿在身上,马尾高高束起。

他踩入血水中,雨水落下却被无形的力量阻拦在外,少年并未被一滴雨水沾湿。

瞧见淋成落汤鸡的柴行知后他微扬眉头:“你好歹是个大乘,避水决都不会下个?”

柴行知紧抿唇瓣看着他:“你为何没昏?”

“柴大人多少有些看不起渡劫修士。”

柴行知沉默了一瞬。

两人隔着遍地尸骸对望。

谢卿礼的唇角还挂着懒散的笑,笑意却一点不到眼底。

柴行知又问:“你何时知道有人要来杀你们的?”

“刚刚。”

柴行知:“……”

他耐着性子问:“你……你知道我会来阻拦他们?”

“嗯,你前半夜不是刚杀过一场吗?怎么了,衣摆的血都不擦干净?”

柴行知看了眼衣摆上的血:“……”

他的脾气颇好,继续问:“你怎么知道我杀的是他们”

谢卿礼觉得他有点傻:“这南泗城里除了这些百姓,不是只剩下这些人了”

柴行知:“……这些人到底是谁?”

“浮煞门。”

“……什么东西?”

“灭了柴家、裴家和谢家的门派。”

“……为何会在南泗城?”

谢卿礼嗤笑:“这你得问你那心上人。”

柴行知抿唇没应声。

谢卿礼忽然笑了:“柴行知,你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吗?”

柴行知只看着他不应。

谢卿礼歪了歪头,少年的眉眼格外清俊,笑得颇为无害:“你是柴家的第三任家主,你知晓自己的身份,你不是能猜出来吗,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你想做什么?”

“我告知你一切事情,帮你让雀翎摆脱浮煞门的控制。”

“那你想要什么”

少年的笑意收敛,周身的霜寒逼迫的人几乎跪下。

柴行知按住身旁忍不住生起战意的长刀。

谢卿礼开了口,声音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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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压抑的怒意:“你帮我找到裴家、谢家和柴家三家的尸身。”

他一字一句:

“总共一万三千七百六十一具尸身,翻天覆地,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找出来。”

第60章南泗之境十二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滴打在池水之中溅起朵朵水花,虫鸣和鸟叫都消失在急雨之中,院中的芭蕉疯狂摇曳。

柴行知看不清眼前的人,眼前一片模糊,貌若观音的少年还在一句接着一句说着那些被掩藏的秘密。

眼前的光亮越发暗,他什么都看不见,少年的脸落在眼中逐渐扭曲。

“柴行知,雀翎不敢告诉你的,我敢,她既然骗我们,我也没必要遵守她那些承诺。”

谢卿礼又道:“你就是柴家第三任家主,当年你于一次历练途中被人蛊惑走火入魔,你父亲去救你却死在你手中,清醒过来后你疯了,神志不清活成了个魔头,是雀翎找浮煞门的家主帮你消除了记忆,打造了假的记忆。”

“柴行知,你也知道自己为什么能活这么长吧,一个只是大乘的人却活了两千岁,你这般聪明难道猜不出来吗?”

柴行知茫然抬眼看他,雨滴砸在脸上,却像是锤在心尖。

他怎么可能猜不出来呢?

“我……我……我怎么可以……”

他跌跌撞撞后退。

四周的黑暗像是要淹没了他一般,细细小小的刺重重扎入心尖,痛感蔓延顺着经脉涌向全身。

为何他还活着?

他有什么资格活着?

凭什么他清清白白忘却一切活在世间?

手中的刀在颤抖,最终掉落在地,闷重的声响给了他最后一击闷击。

他颓然跪坐在地。

少年垂首睨着他,“柴行知,你就算是想以死谢罪也不是在现在,你可知因为雀翎让那人进了生死境,他在里面活了这般久,出来后成立浮煞门杀了多少人吗?”

“三家的灭门有她的一份力,同样,你作为得利者也该与她一同承受这罪孽,若你们找不到裴家、谢家和柴家的尸身,那我便一剑劈了这南泗城,将它翻个底朝天。”

少年的声音实在太过冰冷,与他的外貌实在不符。

柴行知仰首看去。

天色太黑了,没有月亮,那些雨水砸在他身上,他明明什么都看不清,却还是能感知到那道冰冷似毒蛇的目光。

柴行知抖着唇:“你恨我们,是吗?”

少年没应声。

柴行知忽然笑了出来,越笑声音越大,大笑的声音盖过了噼啪的雨滴声。

他的双臂撑地,肩膀颤抖,坠落在地的不知是泪珠还是雨滴。

“你恨我们,你怎么可能不恨呢?我也恨自己,我也恨自己……”

谢卿礼一言不发,站在雨中冷睨着疯癫的人,灵力罩替他挡住了砸下的雨滴,少年依旧洁净体面。

直到许久之后,跪在地上的人撑着刀晃晃悠悠站起身。

他的脸色煞白,在漆黑的夜里与厉鬼无甚区别。

“谢卿礼,我跟你合作。”

早已知道他的回答,谢卿礼神色未变。

他淡声提醒柴行知:“怎么做你心里有数,最好警告雀翎,若敢动我师姐一根汗毛,我必拉着这整个南泗城的百姓给她陪葬。”

柴行知知晓他不是在威胁,也知道他有这个能力,更知道他有这么狠的心。

从见到谢卿礼的第一面,他便看出来这少年郎是个圣人面修罗心,他的道能修至这地步,剑下亡魂恐怕摞成了山。

“谢卿礼,我和阿翎会赎罪的。”

他丢下这句话离开。

院中只剩下谢卿礼一人。

他沉默地陷进无尽的黑暗,任由黑夜吞噬他,看着满地的尸骸血水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天边一声惊雷炸起,雷电蜿蜒穿梭在夜幕之中,粗壮的闪电颇像他渡劫那日。

他有些冷了,已经入了深秋,夜间太冷了。

冷的他浑身发寒。

他转身看向身后紧闭的房门。

那人就在屋内沉稳睡着。

想见见她。

他小心推开门,兴许是知道他在隔壁无人敢来动他们,她并未上锁。

谢卿礼跨步进去,屋内燃着安神的熏香,她不管走到哪里都喜欢带着这香,与她身上的气息很像。

屋内暖和,桌边的灯还没燃尽,微弱的烛火照亮了卧室一角。

谢卿礼来到榻边,少年跪地坐下,安安静静看着床上睡的四仰八叉的人。

她中了迷迭香,以她的修为抵挡不住这种迷香,此刻睡的十分安稳。

薄被只盖住肚子,一角还垂落在地,她只穿着中衣,也不知睡着时候冷不冷。

谢卿礼将掉落在地的薄被拾起,耐心拍干净后为她掖好,将横躺在榻的人严严实实裹住。

他拉过她的手腕为她清理着身体中残留的迷迭香。

屋里很安静,只剩下外头传来的雨滴声,混着隐约的雷声。

他趴在她的榻边看着她,凤扣被搁置在枕边,她的呼吸声规律像是小猫,莹白的脸颊在烛光的映衬下模糊又柔和。

“师姐。”

谢卿礼低声喊了句,声音很轻很轻,轻到忽略不计。

“嗯……”

睡着的人下意识应了句,也不知是在回应他还是睡憨了。

谢卿礼笑了声,眼眸弯起似是极其愉悦的模样。

他拉过她的手紧握在掌心,下颌抵在手腕上看着她。

“师姐,我很想他们。”

少年的目光虚妄没有焦点:“你说我是不是个废物,害他们为护我惨死,连他们的尸身都护不住,死了也没个收尸的人。”

这次她没有回应,她睡的很沉。

“师姐,我好累啊。”他拉起她的手,将脸颊贴在她的掌心,一滴眼泪顺着鼻梁掉落在她的掌心,又沿着玉白的手腕淌下滑入衣袖之中。

“可我没有资格累,我没有资格说这些话。”

“我的舅母死前怀了孩子,可她选择与我舅舅死守谢家战死。我的外祖父外祖母死在一起,为护我和阿娘离开。两岁前的我其实是在裴家生活的,那时灭门之时我没有记忆,只听说裴家两位当家,我的祖父和祖母派人护送我和阿娘一路逃回谢家,南域谢家一贯隐居,那些人不知道谢家在哪里,我也因此又躲了两年。”

“这么多年了,师姐,都过去这么久了啊。”

他跪坐在地,枕在她的榻边,两人的脑袋挨的很近。

他的鼻息间都是她的气息,清甜芬芳,带着股无尽的安心和温暖。

“我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只剩下你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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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声说着:“师姐,只要有你在,我可以有勇气做任何事情,所以你不要离开我。”

一直没人说话,只有浅淡的呼吸。

他闭上眼,枕着她的掌心靠在她的榻边。

眉上忽然传来柔软的触碰。

细细摩梭着他的眉峰,又顺着来到眼角,小心又坚定地替他擦去那些眼泪。

他抖着长睫睁开了眼。

她侧躺着,不知何时已经醒来,只是双目依旧倦怠无神,迷迭香的药劲还没散去,她的意识尚未清醒。

或许她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但即使这样,她还是为他擦去眼泪。

“师姐……”

她喃喃问:“你怎么哭了?”

云念反应不过来,困倦的不行,眼皮像是在打架一般想要闭眼,但耳边一直有人絮絮叨叨说着话。

她睁开眼便瞧见他在榻边,浓密纤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水,她的腕间都是他落下的眼泪。

一只手被他的脸颊靠着,她只能翻过身来用另一只手替他擦去眼泪。

“师弟,谁欺负你了吗?”

为什么要哭呢?

她实在想不明白,分辨不出这是不是梦境,也不知晓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一边疯狂想睡觉,一边又想为他擦眼泪。

可他的眼泪越擦越多,她从未见过他哭成这般。

一滴一滴,断了线般。

她根本擦不干净他的眼泪。

他就专注看着她,那双眼睛里淌满了泪水,随着他无声落泪,她的心也好似被揪紧了一般。

云念急了,慌乱撑起上半身拿衣袖为他擦泪。

“你别哭了,你别哭了,我难受……我也想哭……”

她太过困倦,可他这般哭着她根本没办法去睡觉。

“师弟,你别哭,谁欺负你了?”

可他不应声。

她愈发凑近他,因为侧躺着仰身的动作,本就宽大的中衣领口敞开滑下,露出冷白的肌肤和圆肩,以及隐约的一角小衣。

红痣掩盖不住。

她越急,那颗痣颜色越来越浅。

谢卿礼愣愣望着那颗变色的痣。

它变浅了。

他以为这辈子永远看不到它变化。

“师姐……”

“呜呜你别哭了,你哭的我心疼……我也想哭……”

大颗的眼泪又从她的眼眶落下,他下意识去接她的眼泪,滚烫的泪水唤回了他的意识。

心尖蔓延上一股难言的滋味,汹涌澎湃淹没了他。

眼泪是温热的,他的心是狂跳的。

狂喜如潮水般淹没了他。

他欺身上前握住她的手腕,“师姐,你喜欢我是不是,你如我一般。”

“你是不是喜欢我,是不是师姐?”

她有些懵,还在哭兮兮为他擦眼泪:“呜呜你别哭啊,我好困,你哭的话我睡不着……”

他单膝跪上榻,高大的身躯将她牢牢箍在怀中,遮蔽了唯一的烛光,云念本就模糊的视线越发不清晰。

他吻去她的泪水,一贯冷静的人在这一刻几乎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语调急切问她:“你是不是喜欢我,师姐,师姐你喜欢我。”

不喜欢他的话同心痣根本不可能变色。

可她反应不过来,满脑子都是他方才哭的模样。

他在这时候压上来,一手垫在她的脑下,一手捧着她的脸颊,少年的唇冰凉压上,一股脑冲破关卡触碰到香津。

清淡的竹香混合在唇齿间、鼻息间,丝丝缕缕无法逃离。

云念很困,完全抵抗不住那点药劲。

但唇瓣被勾住,想要躲避的柔软也被他缠紧,急切的吞咽和低沉的喘息在耳边回绕,动听到她一朝抛弃了所有的理智,心甘情愿化身纣王。

少年的衣领被人揪住,又无助松开下滑环住了他的腰身。

他的身上好香,是她很喜欢很喜欢的气息,太过干净纯粹,成了谢卿礼的形容词。

好像这世间只有他一个人有这种体香。

阵地不知何时转移到了颈间,又滑向圆肩最终落在那颗痣上,并未再往下走,也并未再有别的动作。

同心痣被他细细吻着,云念越发困了,与他十指相扣。

她侧首看去,他的手背青筋突起,手腕间红绳规规矩矩戴着,灵火珠里的火焰还在跳跃,一跳一跳的让她越发懵。

他从始至终没有去解她的中衣,只沿着散开的衣领细细密密流连忘返。

少年离开又覆上了她的唇。

云念很困,困得不行。

像是八辈子没睡过觉一样,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般困。

但他在亲她。

在睡觉和与他亲亲之中,困鬼想也不想选了后者。

她喜欢和他亲亲。

他好香,哪里都香。

银线顺着下颌淌下,又被他擦去,转而又扣向脑后压迫困鬼仰头,直到她的唇瓣没了知觉,她忍不住推了推他。

他顺从起身,也知晓自己今晚过分了。

少年居高临下望着怀中的人,她未施粉黛乌发披散,冷白的脸通红,乌黑的眼眸水亮,连带着下颌都印上了些痕迹,细细密密延伸向下。

是他留下的。

“谢卿礼,我要睡——唔!”

他又覆了上来。

来回几次后她彻底没了力气,任由他亲了大半晌。

直到最后困鬼一脸麻木,少年靥足放过她。

云念捂着嘴哭:“你是朕的妲己吗,要来勾引朕,想要朕亡国?”

少年闷笑几声,翻身脱鞋躺在她身侧,将她搂进怀里。

“嗯,只勾引师姐。”

云念侧过身缩在他怀中,颇为自觉地抱住他的腰身:“我要睡觉了……我好困,我怎么这么困啊……你是不是给我下药了……”

谢卿礼没应声,掌心贴在她身后为她输送灵力。

迷迭香的药力不好解,她恐怕要睡上许久。

她缩在他的怀中,谢卿礼脱去外衫只着中衣,并未盖被子,隔着被子将她搂进怀中。

其实很冷,这个天气不盖被子又加之他的体温低,但他怕冻到她。

他身上太冷了。

“师姐。”

她很困,几乎要坠入梦乡,却还是下意识回答:“……嗯?”

“你喜欢我,你自己知道吗?”

困鬼反驳:“……我没说喜欢你。”

“嗯,嘴没说。”少年的下颌抵在她的头顶,眼眸弯成月牙,“心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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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说了喜欢他。

同心痣替她转达了。

有同心痣,她永远走不了。

只要同心痣变了色,她会一直在他身边。

“师姐。”

“……你好烦。”

“师姐明天醒来会生气吗?”

“……会,因为你吵我睡觉了。”

“嗯,我的错,那师姐明天打我。”

“……好,打死你。”

她睡熟了。

谢卿礼将她抱着他腰身的手塞进薄被,连人带被箍在怀中。

“师姐,我会对你负责的,这辈子就守着你一人过。”

他知道自己今晚冲动了,本来满心的绝望与悲痛,可看到同心痣变色的那一刻,巨大的欢喜将所有理智击垮。

或许她的喜欢还没到爱那一步,也远不及他的心意,但即使只是一点也足以让他欣喜若狂。

他不是在乎世俗的人,也不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杀戮道蚕食他的人性,若不是道心还未破碎,他早已入了魔。

他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手,想留下的人也会想尽办法紧紧攥在掌心。

同心痣也好,之前的次次引诱与今晚的强势也罢。

他都不会后悔。

“师姐,睡吧。”

少年垂首,轻轻啄了啄她的唇瓣。

她睡的无知无觉,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柴行知淋着雨回到了小院。

雀翎早已睡熟,她对他毫无防备,他出来之前便点了她的穴位。

他看着自己满身的雨水,沉默着去了隔间清洗。

青年乌发半湿,墨色中衣衬得脸色惨白,暖热身体后才敢上榻搂住她。

她背对着他,柴行知将她的穴位点开。

他抱着她想了许久,这张脸在心里放了几百年,他对她太过喜欢,愿意为了她赴汤蹈火去死,愿意为了她永远留在这座城。

雀翎在他的心里是美艳的,外表看着冷酷,实际心肠软的不行,在南泗城这一千多年来是她在守护这座城。

他与她成婚那日,她哭的梨花带雨,他连洞房都没入小心抱着她哄了一晚,也不知她为何会哭。

原来是这样吗?

他们很久很久之前就认识,甚至可能相爱。

而他疯了,忘记了她,忘记了所有人。

她不知花费了多少功夫才想办法救回来他。

他对她而言是不是拖累呢?

一个千年大妖,世上仅剩的一只玄龟,寿命无限长的妖却爱上了他一个大乘期修士。

她被浮煞门拿捏,是不是也有他的原因?

“阿翎。”

他低声唤了句。

本是低声呢喃,本不打算有所回应。

可怀里的人却动了动,迷茫睁开眼。

瞧见撑起胳膊看着她的人,她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后快速反应过来。

雀翎翻身与他面对面:“行知,怎么还没睡?”

柴行知握紧她的手,紧紧攥在掌心暖着。

“没事,梦见了些往事忽然醒了。”

雀翎有些想笑,问他:“梦见了什么?”

柴行知看了她许久,忽然将她拥进怀中:“梦见了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在种花,搞得浑身都是泥土,我说你不会种便上前帮你。”

怀中的人身子一僵。

柴行知接着道:“你说最喜欢今芒花,可是不知道怎么养活它们,刚好我也会种今芒,我便自告奋勇时常帮你,于是我们便顺理成章相爱,成婚,相伴终生。”

“……怎么突然梦到这些?”

柴行知问:“阿翎,你想不想见见外面的世界?”

雀翎惊慌抬头:“你想离开吗?”

她很慌乱,美目中是掩盖不住的急切。

她害怕他离开。

柴行知温柔轻笑,替她捋起鬓边散落的乌发,掌心描摹着她的侧脸:“我不会离开你,你去哪里我便在哪里。”

雀翎松了口气,抱紧了他的腰身:“行知,我们就在这里生活吧,南泗城很好的。”

柴行知应:“好,生活一辈子。”

他笑着,可眸中却有浅浅荧光闪烁。

雀翎一颗心不知为何在狂跳,下意识揪紧他的中衣:“行知……我们说过会永远在一起的……等那几个少年从生死境中出来,我便将山重新托上去,我们就安静生活在这里好吗?”

柴行知看着怀中的人,目光一如既往温和:“阿翎,生死境中究竟有什么呢?”

雀翎笑着回:“我说过许多次,我不知晓啊,我也没进去过。”

“那几个孩子若进去还能活着出来吗?”

“……我不知道。”

柴行知抚着她的脸,“阿翎啊,你心性纯善,我知晓你爱南泗城,你愿意为了我们去死,可是阿翎,我们不愿意拖累你。”

“人不是只有自己的小家,我们是这世间的一份子,是要与它共同存亡的,若那几个孩子真是来救世的,阿翎,你该帮他们,我也该帮他们。”

雀翎艰难吞咽:“行知……你怎么了?是他们与你说了些什么?”

她的眼中满是试探与惊慌。

柴行知看的一清二楚。

一颗心沉在谷底。

“行知?”

“没有。”他否认,“他们没有说什么,只说外头有浩劫,希望进入生死境寻到解决办法,因此来找你帮忙。”

雀翎松口气,扑进他的怀中。

他的气息依旧还是那般温暖,是一股青草的清新。

她深深嗅了下,心下的慌乱终于平稳。

“阿翎,我希望你帮他们。”

他说。

雀翎没应声。

柴行知又说了句:“不要将自己困在南泗城了,若这世间真有场浩劫,南泗城和我,你都留不住的。”

雀翎忽然握紧了手,指甲深陷进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的大脑空前清醒。

“阿翎,无论未来发生什么,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他翻身压上来,吻上她的唇,雀翎下意识回应。

男子的声音回荡在屋内:

“所以阿翎,做你想做的事情,不要顾及任何后果,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生当相随,死亦不悔。”

在云念醒来之前,谢卿礼起身穿好衣裳,将她蹬开的被子拉了拉。

少年来到小院,雨早已停歇,只剩下遍地尸骸和血水。

他漠然看了眼,渡劫的威压逼下,那些尸骸化为澧粉,连血水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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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剩下,血雾散在空中又被一阵风吹走。

他使了个清洁术,尚未干涸的血水消失不见,小院又是以往那般干净整洁的模样。

他踩着步子来到院中的石椅旁坐下,安静地等着屋内的人转醒。

一直到正午过去。

最先醒来的是江昭,他拉开房门微微转头,嘟嘟囔囔道:“昨夜睡的好沉啊,竟然一觉睡到大中午。”

刚说完便看见了院中坐着的少年。

江昭挑眉:“你醒来了为什么不叫我们啊?”

谢卿礼头也不抬自顾自喝着煮好的茶:“瞧着师兄睡得熟便没喊。”

江昭戏谑道:“呦呵,怎么变贴心了。”

他来到谢卿礼身前坐下,熟络地倒了杯茶水,漫不经心问:“她们还没醒?”

“嗯。”

“啧,云念睡到这时候就算了,阿楹不应该啊。”

“兴许是这几日太累了,师兄等着吧。”

江昭便坐着与谢卿礼一起等,这期间他时不时与谢卿礼说着话,他说十句谢卿礼回一句。

说到最后江昭口干舌燥,一脸复杂的看着谢卿礼。

带不动,真的带不动。

他提醒:“谢卿礼,云念是个话痨。”

谢卿礼回应:“嗯,我知道。”

“你话这么少,没想过接不上她的话,她会觉得你无聊吗?”

少年抿茶的手一顿。

他放下了茶。

他看了过来。

江昭笑嘻嘻:“怎么样,要不要师兄给你出谋划策一下?”

少年的黑眸沉沉看着他。

江昭锲而不舍:“云师妹这人爱吃爱玩,不过你有钱可以养得起她;她喜欢上山摘果下河摸鱼,那你就陪着她,切莫跟我师父一样管着她;她话很多很密,你千万不能烦躁,必须要句句有回应。”

“嗯,还有呢?”

“她喜欢睡懒觉,在她睡醒前你不要去烦她;她有时候会说一些奇怪的话,我们都没听过,那你就得记住,在她下次说之时接上话;她这人心肠软,喜欢打抱不平,她要打谁你就去锤爆他。”

“嗯,我记下了。”

“还有还有……”

谢卿礼听的颇为认真。

江昭滔滔不绝的模样宛如军师。

直到最后,江昭放下茶杯,一语总结。

“简而言之就是,顺着她,宠着她,她指哪儿你去哪儿,她要打谁你就按谁,她要干啥你就陪着,别顶嘴别阻止别拒绝。”

“好,师弟谨记。”

两人都没注意房门何时打开。

直到一声诧异的低语打破了这副诡异却又和谐的画面。

“阿昭,谢师弟,你们……”

江昭和谢卿礼不约而同看去。

苏楹打开了门。

她愣愣看着对面的某处。

江昭和谢卿礼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云念站在门口,面无表情望着两人。

谢卿礼端茶的手一紧,险些把茶杯捏碎。

江昭瞬间站了起来。

云念:“你这么会出谋划策,当时表白时为什么还要来问我,抓着踏雪峰几个师兄师姐问了个遍,吓得三天没睡,还没有等苏师姐同意就把玉戒套在她手上了?”

江昭:“……”

“师姐。”

少年也起身朝她走来。

云念下意识后退。

他一怔,脚步也停了下来,喉结微微滚动。

云念喉口一紧,昨晚的事情像是梦又不是梦,她也不知为何自己会困成那样,连眼皮都睁不开,可却还是想要为他擦眼泪。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凝重,江昭和苏楹也意识到了不对。

还没问出口,便见少年大步进了房门,步伐决然毫不犹豫。

他拉着云念的手推着她进屋,甩手关上了门。

关门的声音很重。

啪嗒——

是门锁扣上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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