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老师,那怎么办呢?”我认真地询问,目光却仍然投落在他的身上。
他的同桌有道题目不会,那个女生用笔杆戳了戳他的手臂。
苏衍阳看过去,头稍微偏了点,和那个女生靠的有些近。
他在草稿纸上写了公式和方法,我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我只看到他在认真讲题的时候,那个女生的眼睛片刻不离他的脸,就像......
就像我看着苏衍阳时那样。
“我想想啊,其实这学期新转来的那个男生数学成绩蛮好的,虽然没有经历过大考,不过他在他们的学校次次年级第一。”班主任说,“他语文不行,你语文好,你俩刚好互补。”
我一下子就猜到了她在说苏衍阳。
名为期待的情绪霎时间占据了我的脑袋。
是啊,我们刚好互补,我是否有理由正大光明地认识他了呢?
班主任叹了口气:“可惜了,那个男生是十二班的,东楼和西楼离得这么远,你们讨论问题根本不方便,他要是跟我们一个楼层,我还能跟他们班主任说说,让他自习课来给你补补数学。”
我十分想说,我不觉得远,我愿意每天来西楼。
“这样吧,三班那个吴子延数学也不错,下节自习课我让他来给你补补数学。”班主任觉得自己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方法,她笑着搂过我的肩膀,“走吧,回教室了。”
我带着不舍,又往教室里看了一眼。
他已经没有在给同桌讲题了,而是把身体侧过去,和后排两个男生不知道在什么话,几个人哈哈大笑。
他的同桌也把身子向后侧,插入他们的聊天。
她懵懂地说:“啊?什么意思?”
苏衍阳和那个胖子对视了一眼,他从转笔变成了转书。
他的唇角翘了翘,颊边盛满了笑意的梨涡:“写你的作业啊同桌,你不懂的。”
那转得飞快的书迷了我的眼,我的眼睛干涩一片。
差一点,我就可以跟他更近一步了。
都怪,这西楼到东楼如此遥远的距离。
·
山有岚兮岚有风,朝有霞兮霞漫天。
他们的名字都那么般配。
我不要再去十二班了。
——记于2015\/10\/30
十月末,高二举办了运动会,这是整个高中生涯里最后一次运动会。
大家把椅子搬到操场的时候,我看到每个区域都画了白线。
我惊喜地发现,四班旁边写着的,居然是十二班。
我特地把位子挪到了最外侧,因为这样,不管苏衍阳最后坐在哪里,我一定是离他最近的那一个。
我的体育不好,没有报项目。老师让我在位子上写稿子。
十二班的人终于来了。
我假装照镜子,实则透过镜子朝教学楼的出口处看。
终于,我的镜子里出现了他的身影。
他还是和那一胖一瘦的人走在最后面,他一个人拿了两把椅子,三人占了那块划线区域的最后一排。
他把椅子放下的时候,一个女生跑过来,耳尖不知是不是被太阳晒得红红的,她说:“谢谢你啊,主动帮我拿椅子。”
苏衍阳直接坐下,翘着二郎腿,正大光明地拿出手机,他疑惑地啊了声:“不是你让我拿的吗?”
胖子和瘦子在旁边噗嗤一笑。
那个女生连脸都被太阳晒红了。
她拿起椅子就走到前排去了。
胖子说:“又过去一个月了,我还是无法忍受你这大拽比的样子。”
瘦子:“附议。”
苏衍阳把秋季校服外套披在头顶,睨了两人一眼,随手拿起他们班放在地上的可乐,食指扣动拉环:“那就忍受一下我这大帅比的样子吧。”
一声熟悉的timi声。
“你好歹静一下音吧。”胖子说。
苏衍阳头也没抬:“年级第二在运动会的时候偶尔打把游戏是被允许的。”
“......”
瘦子看了他的游戏界面:“又是这个山风,昨天跟你连麦的是不是他?”
“嗯。”
“这男的打这么菜。”
苏衍阳:“她是女生。”
“啊?”胖子大惊小怪,“这名字也太男了吧。”
“好像是因为她名字里带岚吧,我忘了。”苏衍阳打了个哈欠,换了个二郎腿的姿势。
“你们认识多久了啊?”
“去年还是前年,忘了。”
“那她好看吗?”
“好看——”他声线懒洋洋的。
“咦~”胖子和瘦子在一旁唏嘘。
我又紧张了起来,下意识地咬着唇,终于无法抑制地回过头去看着他。
“也不关我的事。”他把剩下的那句话说完。
我有一点点嫉妒。
因为山有岚兮岚有风,朝有霞兮霞漫天。
我嫉妒他们的名字无意间带着的那份般配。
我赌气地想,我下次不想再去十二班了。
高中最后一次的运动会上,大家都很开心,开心这短暂脱离学习生活的日子。
只有我,心思像飘摇的小船,孤苦无依地流浪在无穷无尽的深海里,找不到停船的岛屿。
学期结束前的最后一节体育课,当体育老师越过我,叫了声“苏衍阳”时,那是我整个高中三年里,最最懊悔的一刻。
甚至在日后的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时,后悔的情绪都会重蹈覆辙而来。
原来,体育老师说的,一对一的长跑训练,带我的人是他啊。
为什么我不能早一点来上体育课呢?
我自以为一个个上佳的机会与我失之交臂,我埋怨为什么幸运不能多分给我一点,却不知道缘分早就定下,是我想当然地以为那个盲盒里装的,一定不是我会喜欢的,所以弃之敝履。
开窗的时候,一阵风吹过,吹开了日记本。
这本日记里,被翻的皱巴巴的每一页,都藏满了我整个高二上学期最不能为人称道的心事。
我诚惶诚恐地盼着,期待着,在未来的某一天里,他能翻阅开,然后浅浅尝读十六岁这一年里,他带给我的喜乐、忧虑、憧憬、期盼,和无穷无尽的惴惴不安。
我告诉自己,下学期,一定要勇敢些,迈出第一步,我要让我所有的希翼成为触手可及的现实。
可是会有这么一天吗?
答案是不会。
·
高二下学期开学第一天,我记得那天下了一场小雪。
西淮地处南方,下不了什么正儿八经的雪。
雪落到地上,便混合着泥土的气息,变成了脏水。
我换上了冬季的校服,手指缩在袖口,又一次跑到了西楼五层。
这学期我一定可以勇敢一点的。
十七岁的黎嘉叶,一定有勇气和能力攀登悬崖,摘下开得最盛的那朵花。
十六七岁的年纪,大家都是在便利贴上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然后面露羞赧地托同学转交给自己喜欢的人。
我写下了我的Q|Q,我一遍一遍地摩挲着那张蓝色的便利贴,上面的水笔印记都快被我摩擦掉了。
这次,我没有佯装路过,我就站在十二班门口。
只是,我看见他原本的座位已经空了,课桌里也没有书,老师往下传试卷的时候,他的同桌也没有为他多留一份。
我的心一沉再沉。
“苏衍阳转学了,那从关家豪开始的同学依次往前坐。”十二班的班主任在讲台上说。
他转学了。
好突然。
他突然地来到西淮二中,突然地在那个夏夜闯进我的心里,让我情窦初开的少年时代里,播种下那颗名为暗恋的种子,雨水浇灌,暖阳高照,春风和煦。
然后,在它发芽长大后,又猝不及防地离开,只留我一人守着这颗嫩芽,不知是该连根拔起还是放任其生长。
我回教室的时候,坐在位子上低头看小说。
眼前密密麻麻的字,我再也没有阅读进去。我的心思全被莫名其妙的情绪占据。
同桌和一帮人去外面上完厕所回来,他和几个人聊着天,边聊边大剌剌地坐下,椅子在地面上发出尖锐的声音:“哎,十二班那个草走了,十二班女生心都碎了呐。”
“岂止十二班啊,整个二中的心都碎了。”
哦,原来他的转学,能惹得这么多人心碎啊。
至此,我连小说里的标点符号都看不进去了。
“那你夸张了。”同桌调侃,他往我的方向努努嘴,“谁难过你同桌都不会难过的,两耳不闻西淮□□,一心只读她的圣贤书。”
我还是没有抬头,我看见捏着书本的指尖变得青白,指甲盖上的粉色褪成苍白。
我很难过。
回家后,我习惯性地翻开日记本,却发现自己已无话可写。
诸多情绪加身,我的脑子一片混沌。
我只写了一句话。
我要守着这颗芽,放任它成长。
我又写了几句话,最后一个句号写完的那一刻,我确定,自己再无话可倾诉。
最后的最后,我没再翻开这本日记本,但几次辗转搬家,我也没有丢掉它。
从书皮到里面的纸张都已泛黄,黑色的水笔印记也被氧化模糊,在日久经年的漫长岁月中氤氲成了一个个小黑点。
依稀可见最后一页写着几行字:
即使日后再无相见,
愿一切好运降临他身,
也盼我能梦想成真。
——记于2016\/2\/9
<div align="center">
,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