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夏慢腾腾的拉着派大星走在灯火辉煌的路边,气温炎热,额边的汗水像是无休无止般的顺着脸颊一滴滴落下。
伸手一摸,却是冷的。
原来是自己在发抖。
这副身体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跑两步就晕,多走两步都会哮喘。
但没关系,他很有钱。
连夏去街边的711买了两盒烟,拆开盒,发现自己没带火机。
于是又转回去买打火机。
店员是个小姑娘,在连夏第二次进去后终于忍不住问:“你是……连夏吗?你看上去脸色好像很差,需不需要帮你叫……救护车?”
“谢谢,我只是在学习怎么演一个病人。”
连夏付过账,想了想,摸出钱包,将所有现金放在了店员面前,“送你。”
厚厚一沓。
小姑娘吓了一跳:“这我不能要,不能随便收别人的……”
“不是随便。”
连夏道,“是深夜奇遇记。”
店内的人推门走了出去。
店员姑娘看着面前的纸币,不知想到什么,拿出手机,点开一个群聊。
群名称——【劣迹艺人连夏今天死了吗?】
群里999+的未读信息。
不过现在已经到了深夜,不再继续刷新。
小姑娘犹豫了两秒,打了行字:“我刚刚好像在店里碰到连夏本人了,真人真的真的特别漂亮……但是脸色很差很差,好像真的身体非常糟糕。”
“他还跟我说话了,很温柔,我觉得他好像并不是新闻里说的那种人……”
下一秒。
【您已被移出群聊】。
随之而来的是私聊的谩骂。
“你眼瞎了吧?夏粉滚啊!去死吧!”
“笑死,洗地洗这个群里来了,你做梦呢?”
“去死去死去死!”
小姑娘只能开了屏蔽,悻悻放下了手机。
*
夜色正好。
连夏抱着自己心爱的派大星抽完了整整两盒烟。
然后猛猛不受控制的咳了一阵,零星咳出几点血沫,呕在十分干净的地面上。
路边有了流浪的老人走来,在连夏身边停下:“这是我的地方。”
“哎呀,相逢即是缘。”
连夏摸摸兜,没摸出能让的烟,于是只能往一边挪了挪。
钱包已经空空,但连夏很想与人分享自己发财的喜悦。
于是将自己手上的卡地亚戒指蒂凡尼手链和梵克雅宝挂饰一并取了下来,给了老人。
“你明天天亮就拿着这些去对接那家典当行,都是新的,至少卖个四十万,千万别卖亏了啊大爷!”
流浪汉接过东西,多了一丝兄弟情义,瞧了眼地上的血渍:“不去医院?”
“没用。不会好了。”
连夏抻了个懒腰,“我要去上班了,大爷,我们有缘殡仪馆见。”
流浪大爷:“……”
倒也不必如此有缘。
*
上班是不可能会去上班的,没有人会在半夜去为黑心老板打工。
连夏趿着步子拖着派大星刚走到街边,一辆黑色的卡宴就在他面前缓缓停了下来。
车窗下摇。
露出半张五官深邃,经常在员工八卦群流传的脸。
“玩够了?”
瞿温书看向他,“上车。”
连夏站在派大星后面,下颌抬了一下,高傲又骄矜:“提箱子。”
方远赶忙推开副驾驶的门:“马上来,连老师辛……”
“要瞿温书给我拎箱子。”
夜风将连夏身上的薄衬衫卷起边角,露出布料下的一片苍白皮肤和锁骨线条。
他指指点点,直呼大名,“瞿温书,我为公司出过力,流过汗,上过头条,让你赚那么多。现在只让你提箱子,你都不愿意。”
瞿温书端坐在车内,看向连夏。
忽而。
车上的男人笑了一下。
接着车门打开。
男人修长的腿迈步而下,剪裁极好的西裤也顺势展开,完美勾勒出成年男性的线条。
大抵因为天热。
瞿温书今天难得没穿西装外套,而是衬衫加马甲,隐约能看到上身优越的肌肉曲线。
派大星在他手中像是玩具,被随手放入宽敞的后备箱。
瞿温书甚至亲自为连夏拉开车门:“优秀员工,请。”
低沉喑哑的烟嗓一下又一下的敲击着耳膜,像是加了刻意的声线,在夜色缱绻中愈发符合连夏的审美。
连夏爽得连腿都有些发软,抿了抿唇,才在内侧坐了下来。
瞿温书随之上了车。
一束巨大的,还泛着水意的香槟玫瑰从另一侧递过来。
鲜艳动人,每一株都绚丽妩媚。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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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歉。”
瞿温书开了口,“我为我之前所有的行为,包括简家聚餐后的合约,相处间所有的不快,和这次的综艺向你道歉。”
本国的香槟玫瑰很难有这种灿烂的盛放,也鲜少有这种宽阔的花型。
玫瑰是种过分艳丽的花,扎手又妖异,花期就像爱情一样短保。
但连夏钟爱所有玫瑰。
所以他收下了瞿温书的花。
连夏:“可以,我原谅你。”
连夏道:“但我……”
凌晨两点多的B市中心区不再如白日里那般繁华。
循规蹈矩的红绿灯灭了又亮,代替休息的交警指导交通。
因此。
划破夜空的马达声便显得分外嘶鸣。
一辆宝蓝色的布加迪加速冲过人行线。
在两车相撞之前,停在了瞿温书的卡宴面前。
是卡宴紧急刹车。
连夏被强大的惯性带的猛向前冲,就在因为即将撞上前排座椅而狠心闭上眼睛等着疼痛来临前,一只有力的手臂将他拉了回来。
“在车上等。”
瞿温书将西装外套拿给连夏,“冷了就穿上。”
然后下了车。
方远赶紧跟了上去。
连夏探头向外瞧了眼,啧了一声,对司机道:“大叔,你知道外面那辆车是谁的吗?”
司机:“?”
连夏抱着手中一大捧的玫瑰,拉开了车门:“是我前男友的。”
*
从宋勘出差到现在不过数日,但面前这个人似乎已经瘦了太多太多。
他似乎甚至没有仔细收拾过自己,没有以前那种富家公子容光焕发的气质,没有西装,反而显得逼仄,阴郁又愤懑。
连夏看到了他脸上和身上的伤,一道又一道。
就如同他身上揉皱的衬衫,不合身的长裤,没有鞋子的脚。
而宋勘也看到了连夏手里开的极盛的,代表爱情的花。
宋勘下意识去看瞿温书。
瞿温书神色如许久以前那样一成不变的冷淡,漠然,毫不关心,宛如神佛。
宋勘连声音也哑的。
他道:“谢谢你替我照顾夏夏,我来……接他回去。”
瞿温书终于将视线落在宋勘身上。
只是那目光里是不赞同,是沉默,是打量。
和侵占。
瞿温书道:“回车里吧,阿姨很快就会派人来带你回去。”
“瞿温书!!”
宋勘终于翻了脸。
他额上还在沁血的疤痕崩开,于是凄红的血顺着脸颊流下来,更衬得他面色狰狞,神如厉鬼,“连夏是我男朋友!他是我的!是我的!我的!!”
“是吗?”
瞿温书道,“可他最爱的是庭书啊。”
风卷着男人烟哑的声音飘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里。
宋勘僵在原地,宛如被古旧的铜钟重创,不可置信般的缓缓看向连夏。
他爱慕的,他倾尽心血,悉心浇灌的那朵毒花——
艳丽的盛开在夜风里。
捧着别人所赠的玫瑰,坐在别的男人的车上,身上还披着另一个男人的外套。
向他弯出一个让他心神俱灭的笑。
“你骗我,宋勘。”
连夏连语气都如同初见时的软甜与娇气,眼神却清澈,不见任何人的身影。
“所以我不要你了。”
他的丢弃也如孩子一般,幼稚又轻易。
宋勘张了张嘴,却发觉原来喉头不知何时已满是血腥味。
宋勘死死攥住了车门,仿佛尽力为自己寻找一个支点。
他狠狠闭了闭眼:“夏夏,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我只是……”
“只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香槟玫瑰映衬着连夏艳丽的脸。
他撇撇嘴,看上去万分真诚,“你也知道的,刚刚只是借口。”
“真正的理由是我腻了。”
连夏歪头,神色无辜,“宋哥哥,求求你跟我分手吧。我不喜欢你了。”
宋哥哥,要不要玩地下……情?
宋哥哥,我们去看日出。
宋哥哥,求求你跟我分手吧。
原来被利刃割伤五脏六腑是这样的疼痛,金属的质感像是一瞬间就能划破所有血肉,直达心脏深处。
宋勘甚至连站都快要站不起来。
无边框的车门将他的五指勒出刻骨的痕迹,又从伤口中渗出血,沿着车门流下来。
“瞿温书,求求你,我们认识二十年……你把夏夏还给我,还给我可以吗??”
宋勘的声音近乎哀求,“城南的新项目我让给你,还有那个度假村……”
“你和连夏不合适。”
瞿温书神色平静,语气无波,却向着宋勘心尖上的人走过去。
“他需要这个世界上最贵的空气,最难找的水源,最苛刻的食物,近乎于温室的阳光。”
瞿温书回头看了宋勘一眼。
只一眼,道:“你养不起他。”
簌簌的风声搅动近乎凝固的空气。
良久。
宋勘终于呕出一口血来。
瞿温书已经扶着连夏上车,然后回身走到自己的一侧,拉开车门。
“我诅咒你。”
曾经翩翩风度的小宋总目眦欲裂,宛如厉鬼,声声如血,“兄弟阋墙,夺妻之仇。”
“我诅咒连夏永远不会爱你,我诅咒你和我一样下场凄凉,我诅咒你爱而不得,生不如死!”
瞿温书手中的动作微顿,侧身看过来。
他开口道:“你知道,我和你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
“我日日焚香,却不信神佛。”
*
比起刚才几乎诡异的气氛。
重新启动的卡宴似乎更加风云变幻。
一路沉默许久。
瞿温书才道:“我以为你会再跟我确认庭书。”
“确认什么?”
连夏抬起眼皮,“确认你也是个骗子,还是确认你是个人渣。”
瞿温书自小家教颇好,无论如何努力适应,在每次听到连夏不堪的骂人话时,依旧忍不住蹙眉。
连夏:“没必要。”
连夏道:“无论是你还是庭书,都让我非常下头。对于我毫无兴趣的垃圾,我一向不给任何眼神。”
“那宋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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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温书道,“又是给他妈妈说你愿意给他生孩子,又是刺激他本人,当时一边撩拨庭书,一边和他暧昧,你爱他吗?还是说你真想给他生——”
猛然意识到自己情绪的变化,男人止住了话。
可连夏已经笑了起来。
“瞿温书。”
连夏捧着玫瑰,“之前在车上装的很累吧?我们本来就不是能和平共处的关系,所有资本家的恶劣你都有,偏偏还要在大众眼里装模作样。”
“你玩弄权术,搅扰市场,人如草芥,窥探隐私。”
连夏道:“宋勘的确家里也很有钱,但他至多是个有钱二代。而你不一样,你的一言一行,每一句话,都让我厌恶透顶。”
卡宴内的空气似乎沉闷到了极点。
连夏摇下半扇车窗,深深吸了口气:“但没关系,我是个大度的人。我原谅你所做的一切。”
“但瞿温书,我要跟你解约。”
连夏摇摇手中的手机,“八千万,我凑够了。”
车内没有一个人说话。
很久很久。
瞿温书既不说同意,也不说拒绝。
他从保温柜里取出瓶依云水,拧开瓶,递给连夏:“出院前医生叮嘱过,现在是你吃药的时间。”
连夏:“……”
连夏有些暴躁:“你听不懂吗?我凑够钱了我要跟你解——”
“先吃药。”
瞿温书道。
连夏:“……”
吃就吃。
反正吃不吃都会死。
连夏吃药从来麻利。
将药片吞了下去,又灌了两口水:“现在能谈了吗?我们这么相见两厌,现在直接去公司,赶天亮就能彼此放过。”
“不能。”
瞿温书面色竟出奇的柔和,连语气也是温柔的,“我要你。”
连夏:“?”
不知为什么,连夏突然觉得悚然。
他甚少有这么强的第六感。
可在瞿温书看过来的时候,他突然生出了一种想拉开车门逃走的冲动。
但来不及了。
瞿温书俯身握住他的手,低头吻了吻连夏的眼睛:“睡吧,睡一觉,一切都会好的。”
车内并没有亮灯,显得昏暗压抑。
只有来去错车的一瞬间。
方远在后视镜里看到了瞿温书的目光。
再没有了以往的内敛与压抑。
唯剩心满意足的欢喜与疯狂,掩藏在如恶鬼出笼般森然的占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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