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将军的祖父当年也是大将军杨巡带出来的兵。杨家军的确不在了,可兵魂不灭,李将军手下的兵卒日夜操练不敢懈怠,带着当年杨家军的虎狼杀气!这么多年来,大晋对荆国是一再忍让。那些文官还好,可是兵营里的热血男儿谁不是憋闷着一股子窝囊气?现在倒是不错,双方人马在闹市短兵相接,谁也不用跟谁客气,打痛快了再说!苛察想要抽刀,却被李成义狠狠甩了两鞭子,连刀都卷到一边去了。最后,李成义将军也下场了,趁着自己的部下勒住那苛察脖子的功夫,抽冷子照着那苛察的眼窝子狠狠来了两记老拳。这下打得苛察哇哇大叫,眼眶也裂开来,冒出汩汩鲜血。李将军的兵营离这里很近,这边热乎乎打架,那边还有人去兵营报信。有些值了大夜,正光着膀子补觉的兵卒,顾不得穿上衣,就跑来打群架了。荆国使臣带的勇士虽然骁勇,可哪里禁得住这种不断上新人的车轮架?没一会的功夫,那被打得趴在地上的苛察就开始改口了:“我……我乃堂堂荆国使节,交战不斩来使!你们怎么敢如此对我?”李成义朝着那苛察的脸狠狠吐了一口唾沫:“老子他妈打的就是你们这群龟儿子!”街对面的杨毅不知何时,悄悄上了茶馆的二楼。虽然今日的发展,有些出乎他的预料,尤其是那楚氏小妇,真是很有胆色,居然面不改色地与苛察对峙,最后还能在隋老七的帮衬下全身而退。不过如此这般,倒是更好!因为他今日的目标,也不是那楚氏妇人!而是……想到这,他立在无人的包厢内,从老早放在茶室的琴箱里,拿出一把劲弓,取了两只箭,举起弓箭朝着纷乱的人群瞄准而去……再说,这场轰轰烈烈的闹市群架,最后以苛察等人都被打倒在地而宣告终结。李成义出了恶气,便也收手,准备将苛察这些人交给一旁的官差。可就在这个节骨眼,突然一只羽箭不知道从何处疾驰而来,直直穿透了那跪在地上苛察的喉咙。那苛察来不及发出声音,便直直瞪眼,匍匐在了地上……可这还不算,紧随其后又有一支羽箭,带着厉风而来,这次却是直直射向了愣在原地的李成义将军。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有人猛然一推李成义,让他险险避开了那箭。李成义回头一看,却是司徒晟脸色严峻地立在他的身后。茶楼上的杨毅射了两箭之后,立即蹲下,收好弓,疾奔下楼,一把推开挡道的店小二,从茶馆的后门快速离去。司徒晟推开了李成义之后,便目光炯炯四处查看,瞟见斜对面的茶楼闪过身影,却很快消失。他要追撵过去,可被周围乱跑的人潮阻隔,等他推开人潮再去看时,已经全无了踪影。李成义走过来拍了拍司徒晟的肩膀,艰涩说道:“这是什么情况?我方才问了,不是我们的人动的手!”跟荆国使节打架是一回事,可弄死了荆国使节就是另一回事儿了!李成义隐隐有些不妙之感,连忙解释。司徒晟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可能是李家军放的冷箭?那第二支箭分明是射向了李成义啊!而且……这两支箭,居然并不相同。杀死苛察的,是大晋军队随处可见的制式羽箭。可是射向李成义的却是荆国才有的黑尾羽箭。第91章算一算帐司徒晟心中一动,若是李成义方才被一箭穿破喉咙,现在该有多么混乱。李家痛失爱子,岂能善罢甘休?而荆国使者也死在混战里,怎么看都是恶斗得两败俱伤。谁会有如此歹毒心肠?司徒晟蹙眉想着方才一闪而过的身影……那人会是他吗?再说楚琳琅,状着胆子拖延时间,总算虎口脱险,救下了冬雪他们,便快速离开。之后的事情,她也是从司徒晟的嘴里才知道的。那日司徒晟原本去公干。不过他一直有个习惯,如果能路过琳琅店铺,只要时间不赶,宁可绕远多走一段路,也要走到琳琅店铺跟前看一眼。也正是因为如此,他那日才路过店铺,顺便救下了李成义的命。当他从官差的嘴里听说,这些荆国豺狼骚扰的竟然是楚琳琅的店铺,还打伤了一名女子,真是心急如焚。他在店铺里寻不到人,只看到了地上的一滩血,心都要揪起来了。于是司徒晟带着观棋骑马疾驰赶到了京郊的庄园。知道了琳琅安然无恙后,司徒晟真是猛然送了一口气,一把抱住琳琅,总算安定了心神。可是观棋就没那么舒心了。他看到冬雪包扎着头,奄奄一息地倒在床榻上。这妮子全无平日见到他斗嘴打趣的精神,仿佛下一刻,便要香消玉殒。观棋一个没绷住,扑到冬雪的床边,太阳穴迸得老高,双目赤红,之后便起身在院子里寻了一把斧头,闷声不吭地往外走。还是隋七爷瞧着不对,一把拦住了观棋,问他要干什么?当听到观棋哽咽说要替冬雪出气时,司徒晟也走了出来,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斧子,沉声道:“放心,这笔账不会轻饶了他们,不过不是这种法子。”观棋却恨恨道:“不然还能怎样?我跟在您身边,可见多了!那些朝臣只会和稀泥,看见荆国的使者跟见了祖宗一般。他们只会推些人顶罪,如何敢跟荆国那些禽兽硬碰硬?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等去驿馆将那些人砍了,我一人抵命!”他声音甚大,连喝了药昏昏睡去的冬雪也被震醒了。她听到观棋要去抵命的喊声,便忍着头痛,在屋里有气无力,攒劲儿叫观棋。夏荷连忙将观棋喊回屋子。只见冬雪苍白着嘴唇道:“没长脑子的东西,你抵命了,算是便宜了谁?没的让我欠下一条人命!我……我可赔不起!你若要去,我便一头撞死在屋里!”说着,她便踉跄下地,要用伤头撞墙。观棋赶紧拦住了冬雪,不让她起身,可是看着冬雪红肿的半边脸,又是心疼得呜咽。而平日里总是对观棋尖酸刻薄的冬雪,也不知是不是头痛的缘故,竟然也不怼人了,只是伸手替他擦着眼泪,有气无力道:“等我真死了你再哭,现在震得我头疼……”这时夏荷也看出了门道,回头给楚琳琅送了个眼神。楚琳琅看着抱在一起又骂又哭的那一对小儿女,便扯了夏荷,拉着司徒晟出来了。是她这个当主子的不够细心,先前只看两人爱斗嘴,没料到这样也能生出情愫。这般想来,她跟司徒晟在年少时也是频频斗嘴,难道跟这一对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那个苛察已经死了,观棋再去搏命,的确不必。楚琳琅觉得,这么一个恶人死有余辜,可造成的烂摊子却甚是棘手了。等二人独处的时候,她问司徒晟,苛察是不是李成义将军的手下误杀的?司徒晟摇了摇头,对楚琳琅道:“箭入喉咙,是从高处射下,绝对不是街上人……当时我在对面茶楼,看到了一个身影,很像……”说到一半,司徒晟却不肯再说了。可是楚琳琅眨眼想了想,却猜出了让他说不出口的那个人是谁。难道是他的父亲杨毅?若真是他,他为何要射杀荆国的苛察?难道是突然爱国之心翻涌,忍不下苛察的恶行了?楚琳琅低声道:“应该不会是……他吧?他这么做有何好处?”司徒晟知道楚琳琅也猜出了是谁,冷笑了一下:“好处太多了!他当初能背叛大晋,对荆国又有几分忠诚?这些年来,他靠着帮助安谷在荆国平定内乱,壮大部族,又替安谷在大晋经营人脉,支持与安谷亲善的太子,而得了安谷的几分重用。可他要的并非加官进爵,而是利用荆国的力量扫荡中原,报他的灭家之仇。当初那绿洲之乱,就是他的手笔。而他今日如此行事,大约还是为了挑起两国不和,早日开战…因为无论哪一方落败,他都会心满意足,觉得自己总算对得起亡魂了!”楚琳琅没有说话,可心却像被什么堵住了般。一个男人因为自己的行径而遭致了亲人的灭门之祸,那种愧疚自责,一定也是排山倒海,非寻常人能排解消散的吧?背负着这么沉重的负罪感,要么崩溃自尽,要么就是找到了合理的泄愤对象,将错误归咎到别人的身上,给自己寻个苟活下来的借口。杨毅显然是后者,他将父亲和亲族的惨死都一股脑推到了晋仁帝和荆国老可汗的身上,然后便坚定不移地实施着自己的报复计划。现在他已经借着岳父安谷的力量,杀死了老可汗为父亲报仇。可是那个他视为仇人的晋仁帝却还安稳坐着皇帝宝座。为此,他不惜牺牲自己的儿子,利用手头能利用的任何人任何事,蓄意挑起可能死掉成千上万人的战争。只是眼下,大晋上下都不欲为战,为了平息荆国死了使节的怒火,大约又要推出替罪的无辜者了。那个李成义将军……凶多吉少啊!想到这,楚琳琅没有说话,只是将身边的司徒晟紧紧地搂抱住了。眼下,唯有走一步看一步,只盼着司徒晟能在这场旋涡里全身而退,更希望那个满心仇恨的杨毅,不要再来打扰他儿子的生活……而司徒晟低头嗅闻着楚琳琅头发上淡淡的馨香时,突然开口问:“你说……他们今天出现在你的店铺里是凑巧吗?”楚琳琅一愣,想了想道:“使节驿馆和我这隔着四条街,离他们最近的应该是东市,货品十分齐全,他们若是买东西,大约在东市就可以了,不必走到这里来。”说到这,她顿了顿,心里一翻道:“你是说……有人故意把他们引到了我的店铺里来?”司徒晟暗自咬了咬牙,在她的额头亲吻了一下:“你今日早点睡下,我已经给七爷寻了些可靠江湖好手在外院防护,你可以安心睡下,我要回城审一审人……”说完他就起身,要带着观棋回转城中。楚琳琅却急急追了出来,看着他突然变得严肃的脸,低声道:“无论如何,你都不要被他带偏,他现在是亡命徒的心思,君却不是……你要记得,有人在家等你!”那个“家”字,让司徒晟的心里温热了一下。他从小就是跟爷爷长在军中,从来不知家是何意。只有与琳琅重逢之后,他才在她每日的三菜一汤,针线缝补里体会到了何是为“家”。司徒晟明白琳琅话里的意思。她怕杨毅再次勾起他心内的阴暗面,做了不可挽回的错事。也许以前的司徒晟会。不过他现在有她,他得许她个可以站立在阳光之下的光明前程。因为他的琳琅是旺盛的向阳花,应该傲立在温暖阳光之处,不该像鼠蛇一般躲在阴沟里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想到这,他冲着她点了点头,翻身上马,疾驰而去。这一路他将事情想得大致明白了,楚琳琅的店铺离李成义的军营和官府都很近,而琳琅又青春貌美,是引得苛察犯事,挑起争端的好地点。那个射箭的人老早就埋伏在那,说明地点都是明确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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