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那个叫做纪燃的人的时候,他叹了一声啊,原来长这样。
那个叫做纪燃的人,好像已经认不出来这个精瘦的年轻人了,那个地方那些曾近拿着闪光灯对着他的人似乎也忘记了还曾有过这么一个少年。他原先一直害怕纪燃会因为他的曾用名想起什么来,只是,似乎会记得那段仇恨的人就只有自己而已,纪燃一点影响都没有,甚至,在他表现出紧张的时候也一点儿也没有在意。
他开始跟着纪燃,一直叫老大,那个男人,真的是一点儿戒心都没有。不过,那个男人就跟他能够预想的一样,一样的虚伪。
他跟着纪燃学会了很多逢迎的手段,也亲眼看着纪燃是怎样敷衍那些跑着去找他寻求帮助的人,看着纪燃怎样流连在粉黛佳人中间却丝毫不去顾忌自己已变得多么油腻的,看着他是如何在蹲守在某一个地方的人中自如地穿梭……虽然杂志社不比报社、电视台那样出入现场,但还是有不少人会迷信纪燃这样的人会帮到他们。每每看到他们他都会想到某一年秋天也有一个妇人抱着个纸板找一个叫做纪燃的人。尤其是在跟着纪燃做社会板块的时候,那个时候的杂志社还没有像小棠现在待的这样有了一点小成绩,很多时候都要跑出去找人,至于找什么人连小棠也不知道,就只是一直找,从白天找到晚上。那个时候,他看见纪燃亮出编辑、记者的身份的时候,总能引来不少的追捧者,他们向纪燃诉说关于他们的故事,有些人在最后还不忘赘述一句“你会帮我吗”,不管是什么,纪燃都一一说会,多像多年前某一个蠢钝的少年啊。只是,从他的视角可以看到的,是他们讲了一个下午甚至半天的故事,在纪燃的笔记本里可能连一行字都没有,而这些,是他们和当初那个少年不会看到的,见得多了,他也就麻木了。
甚至,到后来,他对这个叫做纪燃的人,都发生了一些变化,他似乎并不能够像自己以为的那样坚定去毁了叫这个名字的人,甚至他都有一些崇拜他。他不明白在千篇一律的日常中,那个人究竟是怎样每次都能够给那些在他们看起来无所谓的东西给出一个不同的议题的。他似乎,从这个男人身上窥探到在他给他下的定义里不一样的东西,究竟是怎样狡猾的人才能够在人际间穿梭自如并做到游刃有余的境界,如果说这样的技能就是他一直侧目而视的无耻,那他也想要学会,变成一个无耻的人。他害怕自己会就这样沉沦下去,甚至给自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想要击垮一个无耻的人就得学会怎样做一个不知廉耻的人,知己知彼。
于是,他慢慢改变了自己的计划,他不想要这个男人同样地付出生命的代价了,唯一能够打击到这样一个人的方法就是,将他视作比生命还要贵重的珍宝的名声给彻底击碎,让他身败名裂!
可是,他发现,在无形中,这样一个被他恨透了的人似乎与他相识了许久,他像是在被牵制了一样一点点地被牵引过去。他发现,这个人很自卑,甚至,还孤单,老拿一些莫名的骄傲来掩饰不敢正面示人的事实,那个人,一个朋友也没有,在他身边的那些人,从来都是在互相需求或是有潜在需求的时候才会相互附和的只留存在表面的交情。那人说信任自己,可小棠看得出来,那个人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真心,因为他同样地也很清楚自己接近那个人的目的。可是,那个人是可悲的,他唯一称得上朋友的周一凡,并没有他以为的那样与他交情深厚。这人,孤单得可怜,却又似曾相识……
他厌恶自己对他那样莫名的同情,尤其是对着镜子看见自己渐渐消失了早前瘦到只剩下皮包骨慢慢变得健壮的样子,他脑补起那就是跟六年前见到的纪燃差不多的体型后,他害怕了,害怕自己会变成像纪燃一样的人,他陷入惊恐中,他迫切想要改变这样病态的自己,直到,他注意到了“叶扬若”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