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声问道：

“你真的讨厌人类吗，埃丽卡？”

“……”

埃丽卡迟疑了。

她看了一眼监控视频，幕布上的她正冒着生命危险参与救援行动，蹭满了灰土的面孔遮不住眼底的坚定信念，就像是一部真实电影的主人公。

她当然也会动容，也会怀疑，可当她闭上眼睛仔细体会内心时——

“我恨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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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压着声线的颤抖，她不想让被压制的情感再次占领理智的高地，她不愿再质疑自己。

她闭上眼睛。

“不，埃丽卡，不是这样的。”

掌心传来温暖的触感，让她在沉寂的黑暗中感受到光。埃丽卡睁开眼睛，她看到查尔斯紧紧握着她的手，像是想借此给予她力量，又像是想默默传递安慰。

“你爱着他们。”

他都有些语无伦次了：“我能感受到的，我真的能感受到……你爱着那些普通人，就像爱着你没能救下的家人……这才是真实的你，埃丽卡，这才是。”

“至于其他情感，那都是别人强加给你的，或许就来自于平行世界的你自己。但那根本不是你，包括你那根本没由来的恨，也包括——”

查尔斯骤然收声。

他像是想到什么，瞬间恢复清醒与理智，埃丽卡看不懂他复杂晦涩的目光，而他也没给她机会仔细观察，很快便眨去眼底的深色，恢复了之前温和的模样。

查尔斯慢慢松开手，眉眼间充满了无奈和歉意：“抱歉，我失态了。”

“没事。”

埃丽卡下意识蜷起手指，像是还在贪恋那点温度。她觉得她得说些什么缓解一下气氛，想了想后道：“共情能力强并不是你的错。”

虽然她都不知道他共情了什么，视频中那位兰谢尔的吗？

查尔斯看懂了她的想法。

他不知该怎么解释，但确实有那么一瞬间，他感受到了一种情感：这并非共情幕布上的视频主角，而是真真正正来自于她的，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情感。

至于如今在她大脑中占主导地位的感知，那些影响她的判断让她一次次陷入纠结与挣扎的情绪，那些对人类的憎恶，对俗世的漠然，对能力的自傲——这都不是她。

其中也包括对他的偏爱偏信。

“查尔斯？”

他看向埃丽卡的眼睛，那双颜色冷淡的灰蓝色眼睛在倒影着他的面孔时，总会不自觉柔和一些。与他人显而易见的差别就好似在向全世界宣布，他是特殊的，他是唯一值得信任的。

没有人能拒绝这种独一无二的优待。

他忽然想起托尼对他的评价，语气不知道是赞美还是恨铁不成钢的讽刺，用着抑扬顿挫的语气拖着腔调说：“你就像个无可救药的圣父，查尔斯。”

但他根本不是。

归根结底，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也会犹豫，他也有私心。

“也包括你对我的信任”——他没能说出这句话。

查尔斯唾弃自己。

你不能一边利用着她的信任，一边又告诉她别相信自己的情感，反反复复地说那不是她。

你不能这样自私，查尔斯。

……

“你还好吗，查尔斯？”

埃丽卡关闭了投影，有点担忧地看向查尔斯。他现在的状态有点奇怪，总之绝对称不上好，前额甚至还有冷汗冒出。

在听见她关切的询问后，他眨了下眼睛，终于有光在他眼中聚焦。他像是有点头疼地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揉到一半时突然顿住，接着若无其事地放下手。

再然后，他冲着她露出一个微笑，一如往常的模样：“我没事。”

不，好像还是有哪里不一样。

埃丽卡忽然觉得，这双清澈干净的蓝眼睛，也没那么好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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