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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知画清楚他的意思。
那是许多年前的明月夜,答应秦箫的求亲后,她与抱着剑的年轻人坐在房檐。
江南的气候比长安湿润温暖,凉风拂面,带来柳树和桃花的味道,清新怡人。
秦箫得到肯定的答复,上翘的嘴角欢欢喜喜没落下。
和她天南地北闲聊了很久,直到子时过去,他才困倦地打个哈欠:“很晚了,你要下去吗?”
心绪繁杂,虞知画摇头:“你去歇息吧。我想在檐上待一会儿。”
“这怎么行?”
秦箫单手撑起一边脸颊,扭头笑吟吟注视她:“上边冷,我陪你。”
他醉意尚浅,缄默须臾,忽然说:“知画,我知道画中仙长生不老。我会努力修道,活得更久,一直陪着你。”
长街静谧,月光落在他眼底,疏朗如雪。
秦箫收敛笑意,目色认真坚定:“但是——我是说,但是。”
他道:“世上有太多意料不到的事。倘若某天我遭遇不测,你不要惦记我,尽管朝前看。”
说到这儿,他扬起嘴角,是温柔纵容的笑,如初见时那样,眼底盛满她的倒影:
“说好了,要看山看水看月亮,没有我也是。”
月明星稀的夜,一阵微风自檐角掠过,拂动江南碧绿的垂柳,撩起长安殷红的梅。
四十年前,虞知画凝睇他双眼,很轻地应声:“好。”
四十年后,茫然环顾身旁夜色空空,她不知怎地,倏然落下泪来。
第66章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用邪术害人,很难不露端倪。
心因法需要极阴之人作为祭品,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百姓何其罕见, 为寻找合适的牺牲者, 虞知画和卫霄颇费一番心思。
也因此, 被人目击与死者有过接触。
镇厄司比想象中更加雷厉风行, 没过几日, 派人前来卫府拜访。
尚无确凿证据, 对方的态度礼貌温和, 虞知画答得面不改色。
“郑松柏?他死了?我不知晓此事。对……我只是看中他家一幅画而已, 与他没有很深的交情。什么?生辰?那天他在吃长寿面,我随口问了一句。”
借口早已想好, 她脱口而出,不带停顿。
等镇厄司告辞离去,卫霄坐在她身边,脸色煞白。
“镇厄司肯定怀疑我们了。”
卫霄惊惶道:“怎么办?我今日走在街上,发现被人跟踪……这样下去,他们不会查出来吧?”
一旦被察觉邪修的身份,他这辈子就全完了。
虞知画半阖双眼:“无碍。”
她猜出镇厄司能查到他们头上,许久之前,就在思忖脱罪的办法。
画中仙向来聪慧。
在那日, 她强迫自己清晰地想起邪潮, 想起君来客栈, 也想起秦箫和他腹部狰狞的伤痕。
“记得我同你说过的前世吗?”
虞知画说:“我有个法子……可以让你摆脱怀疑。”
卫霄与秦箫长相相同,陌生人见到秦箫临死前的模样, 必然认为那是卫霄。
现如今,长安城里除了她, 没人知道曾有秦箫这一号人物。
“你的小妹卫灵,恰好对应前世的表妹。”
虞知画耐心告诉他计划:“至于严明……不是有个侍卫叫阿言吗?带上他一起吧。我们四人一起进鬼打墙,重现前世的经历。”
如此一来,她便可通过画境,把两世的记忆混淆。
都是与“小妹”和“阿严”被困在鬼打墙里,没谁分得清真假。
“你腹中藏一袋红墨,必要时候划开,佯装小腹被刺穿。”
虞知画继续道:“小妹胆小,极少见血,她不敢认真去看。阿言要对付邪祟,更没功夫检查。”
卫霄满怀期许看着她,眼中渐生光亮:“好。”
“所有人都以为你重伤垂死,这时邪阵启动,你的嫌疑自会排除。”
虞知画声调轻柔,毫无起伏:“其余的,交给我就好。”
说这话时,她露出极其微妙的、近乎失神的神情。
用秦箫的死,换来卫霄的生,她感到拉拽般的痛苦,却挣脱不得。
自从对卫霄第一次心软,允诺帮他隐瞒邪修的身份,虞知画就已入了无法回头的歧途。
后来的事态如她所想,镇厄司被画境蒙蔽,认定锦娘是连环大案的真凶,她和卫霄顺利回到卫府。
“太好了。”
腹部被他自己捅了一刀,从而应付镇厄司的大夫,卫霄虚弱仰躺在床,黑眸如星:“谢谢你,知画。”
他喜不自胜,憧憬未来:“听说黑市里有不少厉害的剑谱。等我伤好去买些,你不是喜欢看我练剑吗?”
沉默很久,虞知画说:“嗯。”
万事大吉,瞒天过海,一切本应如此。
当天入夜后,她在本命画里待了很久,眺望山峦江水,与天边一轮遥遥明月。
没成想,施黛和沈流霜在今日叩开卫府正门。
到这里,虞知画的记忆戛然而止。
回忆与现实重叠,画面转向正堂,由内丹凝聚的幻境骤然消散。
施黛眼前如有烟尘散开,水墨荡漾,一眨眼,回到了凌乱不堪的卫府正堂。
经过不久前的乱战,堂中桌椅碎裂满地,处处是晕开的墨汁。
阎清欢身为大夫,没参与对虞知画的围攻。这会儿和在外包围的镇厄司同僚们进了屋子,见他们从本命画出来,长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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