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岫可以拼上全力保养这副躯壳，让它运转到寿终正寝的最后一秒，却不能突破基础设定带来的限制。

能够停留在五世界的最后一日，宋岫认真向伴侣提出请求，“我想要见你一次。”

只沉默地托载着青年在银河中前行。

“霍野，”轻轻地，他问，“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

久远的记忆鲜活如昨日，一如既往地诚实，祂道：“因为你曾那样叫我。”

一切的一切，仿佛就此有了意义，染上了颜色。

头晕目眩。

空间撕裂，伴着无数穿梭而过的流星，他抬头，瞧见天地间矗立的庞然大物，狰狞、邪异、神秘，自己站在其下是那般渺小，大脑黄油似的，软绵绵，缓缓地溶解。

青年由衷地感慨，慢慢合拢羽睫，“抱抱我。”

咕嘟。

……随后飞快地暗淡下去。

第151章

难得地, 宋岫没再体会到高空坠落的失重感，冷风吹在脸上，带来刺骨的寒, 他睁开眼，瞧见白茫茫一片。

比鹅毛更大，纷纷扬扬落下，被些微的体温融化, 霜一般凝冻睫毛。

冰雪为棺。

生来一张反派脸，天赋又差, 且霉运缠身, 自拜入师门起, 他就没受过人类的喜欢。

因为他此行只为了一个人。

对方是青云门的大师兄，温润端方, 多年前下山游历，曾无意间救过一只红狐，正是受同族驱逐、险些被咬断喉咙的花容。

然而，无论花容怎样撒娇卖乖，一炷香后，伤口愈合，那人终是选择放下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没什么本事，却好歹是个妖族，有一颗内丹，幻化遮掩下，应当能顺利混进人类修士的门派。

这便是花容最开始的打算。

当初宋岫看到这里，还感慨青云门掌教与自己是同道中人，颜控属性发作，遇见顺眼的，总想留在身边多瞧几回。

白羽。

他不再是柏长舒的小师弟。

只可惜，那时暗暗伤神的花容尚未明白，命运对自己的捉弄远超于此。

白羽则截然相反，一年筑基，三年结丹，五年已隐隐触碰元婴界限，剑心玲珑，尽得掌教真传。

再加上白羽得天道眷顾，运势强盛，随便闯进的秘境，便是大能遗府；普普通通赶路，亦有灵药可采。

久而久之，拥护白羽的修士越来越多，至于花容，怀揣内丹，常常引来凶兽觊觎，一个秘境走下来，除开伤口，两手空空乃是常态。

他其实没有很在意。

……那大概是对他毫无指望的意思。

可外力偏要把他推进深渊。

一条蓬松柔软的大尾巴，吓坏了在场所有人。

那一日，青云门护山大阵运转出错，险些被妖魔钻了空子，最可能通风报信的花容，亦被剥下道服关进地牢。

却并非他期待的柏长舒。

伤重的狐狸非常感激，仰头朝对方笑了笑，依然没有同意。

逃了，就是认罪，自己不能给柏长舒和师尊抹黑。

“听说狐妖最适合拿来当炉鼎。”

“嗯？”

恶心。

那只手即将碰到自己衣领的刹那，花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再回过神，漆黑压抑的地牢里，仅剩脚边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花容垂眸。

掌教急于出关寻人，青云门自然由大师兄管事，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围住他，眼底却唯有憎恨。

回答他的是讥诮的反驳与不堪入耳的嘲笑。

“对这妖物更是情深义重。”

“狐狸精，还能用什么法子？”

抬手压下周围的嘈杂，柏长舒皱眉，望向他，一字一顿，“戕害同门，是死罪。”

于是他笑，“那我便该任他施为？”

“倘若……”眼尾又酸又涩地泛红，头一次，狐狸扬起一张漂亮的小脸，吐气如兰，展露丝丝缕缕惑人的媚态，“倘若昨晚被楚风压在身下的是小师弟，师兄你还会这样说吗？”

平心而论，花容很少笑，明明有着最鲜艳的皮毛，偏像角落里阴沉的蘑菇，唯独这回，他好似疯癫，笑得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