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当时的他是那样认为。

瞧见对方跟在自己身后，低低叫着阿睿；瞧见对方告白时，羞涩望向他的眼；

他应该是爱苏云的。

可偏偏，过去十几年的朝夕相伴，早已将林一乔融进了他的骨血里，因为平淡，所以习以为常，直到对方永远离开，才迟钝地、扯出丝丝缕缕的痛来。

林一乔走后的第三年，他们离了婚。

相隔近千个日日夜夜，故地重游的盛睿再次站到林一乔墓前，照片上的青年笑容羞涩，眼神柔软，一如从前。

杂草萋萋，想起自己最后对青年说的话竟是分手，逼对方笑着祝自己百年好合，盛睿忽然感到无比后悔。

林一乔还活着的夏天。

清楚自己这个弟弟的脾气，他又补充，【不会很久，我现在就买车票。】

真假少爷的八卦在前，盛苏两家的联姻，亦吸引了许多媒体关注，身为半个公众人物，盛睿结婚后，特别是最近几个月，一贯懂得避嫌，躺在病床上的青年仅仅是崴了脚，盛睿却急匆匆地赶回来，着实不像对方的作风。

目光下意识移到黑发青年苍白瘦削、近乎透明的脸上，霍野脑子里突兀跳出一个猜测：该不会对方是打算轻生？

包括盛睿那通仿佛预知的电话，以及对方得知青年受伤后，手快发出的、“那就好”的回复。

十八岁的霍野眸色复杂。

被动围观一切的4404：……好误会。

它作证。

“在打针。”

【小十二，】左手连带着胳膊因为输液太久变得冰凉一片，感觉到上面覆着的、远比自己更高的体温，宋岫道，【是真的。】

“医生说没什么大碍。”被苏醒过来的青年愣愣盯着，霍野偏头躲开，不甚熟练地挤出一句安慰。

抱有希望再落空，是件很讨厌的事，霍野最明白，不想让青年徒生期待。

上个世界，只在某些早年的影像里见过对方这般青涩的模样，宋岫没忍住感慨：【小十二你快看。】

小白杨似的好看。

幸亏霍野年初便过了生日，否则宋某人这样绝对要被和谐。

霍野摇摇头。

男生的青春期来得一般比较晚，这两年，霍野抽条似的长个儿，所以才显得有些瘦，和当年的原主完全是两种情况。

宋岫是受不了自己此时的声线，怕吓到小朋友，霍野则是和原主没什么交流，唯有那一次冬夜的撞破。

最终，到底是宋岫率先认输，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水。”

……却没人接。

“人不人鬼不鬼。”

他没料到自己怕青年尴尬的回避，竟会显得像是嫌弃，薄薄地，青年额头覆着一层虚汗，唇色浅得几近淡粉，宽大的病号服空空荡荡，明明是在过去见过许多次的人，偏在这一刻，无端叫人心怜。

“很好看。”

弯弯的，如月牙，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真乖。”

霍野脊背僵住。

少年眉骨高，眼窝又深，如此面相, 五官太立体，或美艳或英俊的同时，也容易让人体会到进攻性。

林一乔小时候受过欺负, 性格内向，就算霍野是盛睿的弟弟, 缺少契机, 他照样很难主动去亲近对方。

冷冷强调了遍自己的年龄, 霍野稍稍仰头, 想往后挪, 却突然听到青年嘶了一声。

宋岫忍笑忍得很辛苦, 【小十二。】

像只刚学会捕猎的小狼崽, 让他想一把抱进怀里, 用力揉揉。

4404：……冷漠。

刚刚顶着一堆debuff往车前扑的时候还说小问题呢。

倒地时用肩膀卸力滚了两圈，这会儿被上了药, 贴着纱布，凉飕飕。

恰好是宋岫一低头就能碰到的位置。

后知后觉地，霍野感到了饿。

“医院应该有公共食堂，或者喜欢哪家外卖自己点，”忽然想起什么，宋岫没打针的手动了动，“费用交了吗？是不是吓到你了。”

上救护车时，医生见霍野还穿着校服，便让他联系其他亲属，霍野试着用盛睿的生日解开锁屏，却只看到了空荡荡的通讯录。

“交了，”不确定青年此刻的精神状态是否稳定，他斟酌着用词，“盛……我哥他帮忙交的。”

小十二怎么没告诉他？

霍野却比4404更先答话：“没有。”硬邦邦，如同要用语气打破某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人就在H城高铁站，打个车的功夫。

霍野应该还没把病房号告诉盛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