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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413的第一个夜晚,在万年闷不出一句话的薛平同学,差点被气死的氛围里陷入沉睡。
深夜睡梦里,陈默还真在做题。
好似那年高考场,周围都是笔尖落在试卷上的沙沙声。
他看着最后一道怎么也解不出来的数学题,紧张得心脏像是被攥住难以呼吸,讲台墙上的挂钟声音越来越清晰。
滴答、滴答,他猜世界上不会有比这更恐怖的动静了。
监考老师开始催着停笔交试卷。
陈默心想,完了。
最后一道题还没做出来,得快点写。
翻开试卷一看。
一片空白,他不是最后一道没写,他是一道都没写。
“嘭!”
“操!”陈默第一时间伸手按住脑袋,仿佛以头撞在床头铁架上的清脆声响还余音绕梁。他睁眼看着黑空,才察觉自己出了冷汗。
“做噩梦了?”隔壁床传来疑问。
声音很清醒,也很近,近得如同就在耳边。
两床相邻,为表示尊重,他们各自的朝向导致彼此的头几乎只隔着两个铁架子。
陈默长松口气,放松全身瘫软在床上,睁眼看着头顶恍惚说:“我以前一直以为,世上最可怕的噩梦无非两种,生不对死不了。谁他妈知道还有高考要交卷,发现卷子一片空白这种选项,离谱吧?差点没把我心脏病吓出来。”
隔壁顿了会儿,似乎笑了声,“我还以为你梦里就算没写,也应该能理直气壮把白卷拍监考老师脸上。”
“不知道啊。”陈默有气无力,“就没拍。”
隔了几秒,缓过来了。
陈默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显示凌晨两点。
今晚的月亮应该挺亮,拉上窗帘的寝室都还是能透出隐隐的月光。
陈默往后仰了仰,问:“我吵醒你了?还是你压根没睡?”
“没睡。”隔壁翻了个身。
陈默:“换了地方不习惯?”
问出口陈默就心想,也是,席家人大概脑子里就不存在需要住校这样的概念。这么一想,不管是上次在医院那个小小的陪护床上,还是住校,多少都和自己有关系。
陈默刚良心发现,就听席司宴说了一句:“事情刚处理完,还没睡着。”
陈默想起来自己睡过去前,席司宴坐在床上,膝头正放着笔记本不知道敲什么。
下意识问:“这么早就开始工作,你们席家传统?”
“脑子里想什么呢。”席司宴说:“老向让帮拟一个校企合作意向书,明天上午就得给他。”
陈默不说话了。
噩梦让他脑子不太清醒,下意识把成年席司宴和如今还在上高中的他当成了一样的人。
其实高中生活哪有那么复杂。
陈默侧身准备睡了,刚闭上眼,脸上就贴来一个温凉的东西。
席司宴的声音在黑夜中放得低,比平日里听起来要缓要沉,说:“喝口水睡吧,新的。”
陈默抓住脸上的水瓶,就见头顶有手收回去的影子。
这一次,夜彻彻底底安静了下去。
早上六点,学校的起床铃声准时响起。
陈默是最后一个起的。
下床的时候,寝室里的不是已经在刷牙,就是洗完了脸。
他把脚塞进拖鞋,迷蒙着抓了两把头发,听见对面的齐临问:“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撞床上了?”
“你听见了?”陈默看过去问。
齐临点头:“好像听见了,我还听见你和老席讲话,不过没听清。”
陈默往阳台走,“没什么大事,高考没答题这种事放现实里,你宴哥说我能理直气壮把白卷拍监考老师脸上。”
齐临一愣:“……老席终于觉得你没救了?”
把其他几个人讨论他到底什么意思的声音关在宿舍里,陈默去水槽那儿刷牙。结果一过去,就发现自己的各种洗漱用品,被单独丢到了旁边的水盆里。
陈默看了两秒,侧头:“你干的?”
“没错,是我。”大清早就在洗衣服的薛平同学,转身看着他,颇有那么点趾高气昂的鄙视,“希望你早点认清现实,这个寝室不适合你。”
陈默抱着手靠洗漱台上。
早起的那点懒散味儿还没散干净,问人时也显得懒洋洋的。
“碍着你了?”
“你没碍着我!”薛平还有点激动,那双沾着水的手还舞到了陈默脸上,陈默偏头挡了挡,听见他继续道:“实验班的学习氛围从你来就开始散了!你想赶走数学老师白素秀,带着实验班的人打架,你现在还住进寝室拉着席司宴给你补习,你简直就是……简直就是个祸害!”
陈默耐心等对方说完。
起身拍了拍薛平的肩膀,“这些话你不会想了一个晚上吧?实在是辛苦了。”
薛平对他的反应像是有些震惊。
甚至直接问他:“你为什么不生气?”
“你说的不是事实?”陈默从盆里拿出牙膏,挤到牙刷上塞嘴里,从小玻璃镜上和明显蔫下去的薛平对视上,立马说:“不过你别放弃啊,别的不提,你的目标屹立不倒,是不可能被影响的。”
恰好右手边的浴室门打开。
洗完澡的席司宴穿着短裤,搭着毛巾从氤氲热气中走出来。
他不知道是不是在浴室听见了对话,出来第一时间,扫了眼陈默放在盆里的洗漱品,又看了一眼薛平。
陈默看见他则只是感慨,这家伙身材竟然这么好。
席司宴身上没有特别夸张的肌肉,只是他肤质好,肩宽腿长,比例绝佳。腰腹的肌肉在没运动的前提下,只是微微有块状线条突出。尤其是当水珠沿着头发滴落滑过肩膀,腰腹,最后消失在隐秘的黑色短裤边缘,挺赏心悦目。
“看什么?”略沉的声音响起时,陈默还叼着牙刷。
抬头对上席司宴那双颇具压迫感的眼镜,陈默:“自然是你。”
“好看吗?”席司宴还问。
问的同时,扯过搭在门口的T恤随意套上。
陈默看着他穿衣,点点头:“我得承认,从昨天到现在,我看完了寝室除薛平外的所有半裸体,对比下来你显得格外优秀。”
“刷你的牙。”
席司宴丢了毛巾,又往他盆里看了一眼,推开阳台门进去了。
陈默这会儿才发现,自己连薛平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只隐约听见宿舍里席司宴说了几句什么。陈默猜到了,应该是为了薛平丢他东西的事。
果然,陈默洗漱完进寝室,薛平就低着头跟他说了声对不起,然后第一个离开了寝室。
江序在一旁评价,“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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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干得也是挺二。”
“别搭理他。”白呈也对陈默说一句,“做事神经而已,倒也不是背地里搞小动作的人。”
陈默没啥感想。
要是为这种事就生气,他上辈子高中的时候怕早就被气死了。
“走吧,上早自习了。”陈默又打了个没睡好的哈欠说。
结果他话刚出口。
“今天周一。”
“没有早自习。”
“对啊,直接去操场集合,有升旗仪式。”
说到这里,不知是谁最先意识到问题所在的,总之最后是齐临问他:“看你这一心要进教室的打算,容我小声问一句,默哥,你检讨书写了没?”
这下连原本在桌子上抽书的席司宴都回头看来。
陈默缓慢:“检,讨书?”
“好了,知道了,你没写。”
“赖主任要被气死了。”
“自己打的架忘了?今天准备好当着全校罚站吧。人生不长的,忍忍也就过去了。”
……
这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和往常无数个周一没什么不一样,七点刚过,全校学生基本都已经在操场集合完毕。
但今天又有点不一样。
校领导在台上讲话,抬手压了几次,学生群里的躁动很快又再次复起。
下了台的校领导都疑惑了,问旁边老师:“今天怎么回事?”
“也不奇怪。”旁边的老师看见了台子旁边的台阶,指着正往上走的人,笑着道:“今天由高二年级代表讲话。”
那个走上台的人一出现,下边的躁动就越发明显。
毕竟从外表看,台上那个穿着白衬衫的人总有那么几分如沐春风的君子感。袖子挽得规矩,露出线条好看的小臂,干净、帅气,声音好听。
就连用手扶讲话台上的喇叭的那只手,都格外修长,如玉般矜贵。
他微微弯腰,倾身凑近喇叭开口:“尊敬的各位领导,同学,老师,大家早上好……”
打招呼就露了个浅笑,迷得最前排的高一学妹纷纷张望,耳语四起。
席司宴作为代表出席讲话,是这个沉闷的早上最热闹的环节。
也是学生情绪最为高涨的时候。
他发言结束后,升旗仪式基本也到了尾声。
结果接替他位置的校领导,不知是不是看他实在人气高,干脆把人喊住,让他留在了台上。继续说:“为了不耽误你们八点上课,我也就不多废话,耽误大家几分钟的时间,我们让上次违纪违规的几个同学上台把检讨给念了。”
说到这里,像是怕学生不耐烦,又笑一句:“人我给你们留下了,尽管看,别出声哈。”
惹来人群沸腾。
沸腾声渐缓,只见四五个男生依次走上讲台。
能违纪违规的,身上多少有点叛逆影子,好比上台的人,校服穿得松松垮垮,要么就不拉拉链,要么就系在腰上,估计多少有点自尊心作祟,低着头,一个个精神萎靡的样子。
这股低潮,一直延续到最后一个人上台。
气氛就有点变了。
男生里面穿了件宽松黑T短袖,校服一样没拉拉链,可你就不会觉得他穿得拉跨。
步子走得慢慢拖拖的,更像是没睡醒。
头发有点乱,卷起袖子的小臂上,皮肤在日光下白得有点晃眼。
“这是谁?”
“长挺好看啊。”
“都是高二的吧,你们不逛贴吧吗?那陈默,听说他上次一个人打十来个,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要念检讨。”
各种声音纷纷响起。
“就前段时间闹得挺大,豪门被抱错的那个少爷?”
“没错,人家是真少爷。”
“假少爷呢?哪儿呢?”
“今天应该没脸来,我听人说上周末……”
不管下面的人都在说些什么,此刻台上的陈默听着旁边的人一个个规规矩矩念完了检讨,话筒递到了自己手上。
然后众人就眼睁睁看着他掏出了一张A4纸。
清越又带着点沙沙质感的声音传了出来。
尊敬的“领导”:
经过一晚上的,面壁思过,我保证未来的每一天我将做到……啧……
那声下意识的啧,通过话筒,传达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像是无语,又像是荒谬。
然后所有人又再次看着他把纸放回了裤兜里,直面台下,开始说:“我检讨,我不该动手打人,我深深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经过……检讨人,高二一班陈默。”
本来没人觉得有什么,从头到尾听起来挺正常的。但大部分人转念之间就会发现,陈默脱稿的检讨书,基本上是从前边几个人里现场东拼西凑起来的混合物。
就一种怎么能如此离谱,好像又找不出错处的感觉。
检讨环节终于结束。
领导总结性发言。
刚刚台上念检讨的几个人自觉后退,和高二代表站成了一排。
领导还在慷慨激昂,“各位同学,时光飞逝,未来可期,我们……”
操场上的所有人,就看见后面两个同样赏心悦目的人站在一起,好像在说什么,从表情看明显不对付。
陈默冷着一张脸:“齐临那个不靠谱的,那哪是检讨,那他妈就是一情书。”
席司宴睨他,“让你自己打印,你听了吗?”
“那我不是得吃早饭。”
“有你早上赖床的那十分钟,你早饭早吃完了。”
“我说别太刻薄,大清早的。”
“从明天开始,提前二十分钟起床,复习前一天补习要点。”
“你是人?”
伴随着校领导一声:“原地解散!”
不知道吸引了多少注意力的台上一角,无数人看见台上正准备离开的校霸,差点被人故意撞倒,幸亏被走在他后面的人揪着衣领提了一把。
席代表端方君子的形象瞬间崩塌,看向撞人的人,眼神沉如寒冰。
有不少学生经过那儿。
校霸似乎想反击,吊着眼:“这么愤世嫉俗?就因为你们那同一个百度词条里出来的破检讨?”
“闭嘴。”及时提溜着他衣领的席司宴,警告地看了几人一眼,拽着手里的人下了台阶,骂一句:“你连百度都没百度,欠的你。”
周围人:?这俩人的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第22章
在之后不算短的一段时间里,陈默终于发现一个事实。自己决心放松度过的高中生涯,在席司宴被迫给他补习之后,终于开始有了土崩瓦解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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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临没说错,这人一旦下定决心的事情,执行起来堪称不是人。
哪怕他压根不是自愿的。
早上起不来,你永远不知道闹钟会在你头顶的哪个方向突兀响起,堪比午夜凶铃。
桌子上随时就会放上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临时抽检。
有时候是自习课上的卷子,有时候只是他随手想起来的一道题。
陈默所有的业余时间几乎都被侵占了。
夜里最可怕的噩梦不再是高考交白卷,而是某个人站在旁边,用那双如深潭般的眼睛盯着你,皱眉问:“还记不住?”
陈默其实完全可以拒绝的,不配合,不搭理。
可没有人知道这是他的第二次人生。
有人在自己身上花费了时间、精力,他就算成了一条死去的咸鱼,未曾泯灭的那点良心都得迫使他活过来继续解题。
没办法,谁让他勉强还算是一个有道德的人。
所以实验班的人,最近常常看见的画面,就是教室最后排的那个角落,校霸日常端着个老年保温杯哈欠连天,日常沧桑脸。旁边给他检查作业的年级大佬,从一开始的眉头紧锁,到渐渐的,开始松缓,平静,到后来,越来越放松。
直到十月底的时候,绥城的高温天气终于告了一个段落。
教学楼底的梧桐渐渐染黄,风一吹,有叶子在空中打着旋,缓缓落下。
“给我看看,瘦了没?”
大中午的,苟益阳半边屁股坐在陈默的桌子上,双手捧起他的脸,摇头啧啧感叹,“看看,这小脸给摧残的,瘦了。”
陈默挥开他手,拧上杯子,没什么情绪,“滚。”
“明天就是月考了,怎么样?有把握没?”苟益阳下去坐在凳子上回头看着他。
陈默看他一眼,“我要说没呢?”
“不能没啊。”老苟激动了,意识到自己声音有点大,在教室里环视一圈发现没什么人后,才撑着他桌子继续说:“快一个月了,多少还是得有点希望吧?这可是一场尊严之战,只能赢,不能输。”
陈默手撑着下巴,脑子里还转着上午最后一节课,席司宴写给自己那道复杂的题的解题思路,闻言随意道:“你们就那么想把数学老师给换了?”
“白蛇是其次。”苟益阳像是压根不在意这个,压着声音和他说:“你难道就没发现咱们班这段时间有什么不一样?”
“嗯哼?”陈默表示自己在听。
苟益阳对他这副不怎么上心的样子有些很铁不成刚,继续道:“杨舒乐,你就没发现他最近低调过头了?也不怎么和以前玩儿得好的那些人扎堆。人就是卯足了劲要用一张漂亮成绩单杀回来呢。他以前引以为傲的好人缘形象这段时间有些崩了,和班长的关系也因为那次南山行宣告破裂,绝对得在成绩排名上找补回来,给你一下马威。”
苟益阳还说:“班上大部分的人都打赌了,看你俩谁排名高。”
陈默脑子里的解题思路终于清晰了。
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他倒不是说真的有多费尽心思要拿到前十,这个遇到问题,不尽快搞清楚做什么都感觉不对的毛病,两辈子,还是改不了。
这也算是他不断被动往前走的一大因素。
陈默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天才,就算他上辈子高考过,甚至上过大学,有人让他重新写一遍高考题的答案,他敢保证自己能记得超过五道题就算他记忆力超群。
捷径是没有的。
不过陈默得承认,席司宴拟定的方式和思路,成效确实显著。
高中所有的知识点目前都以树状图的形式,在他的脑子里形成新的脉络,一点点开始复苏。
这种感觉挺新奇。
他不觉得有多欣喜,却也称不上排斥。
听见苟益阳说的打赌,就问:“你赌谁赢了?”
“废话,当然是你。”苟益阳用那种“我是那种人嘛”的眼神谴责着陈默,开口说:“就算他杨舒乐每次考试高低都没掉出过年级前十,就算有一多半的人都觉得你会输得很难看,但我老苟,永远只会支持自己兄弟,明白吗?”
陈默嫌弃到闭眼:“二死了。”
苟益阳瞪眼:“你给我再说一遍?!”
“这个赌注二。”陈默及时收敛,能屈能伸,“我是说我不关心他考第几。”
陈默记得上辈子杨舒乐的高考成绩其实也还行,但他一个理科生大学却学了艺术,主修钢琴。这一点,一直让母亲周窈茕引以为傲,觉得杨家的小儿子,也不需要累死累活,走艺术类挺好的。
陈默却知道,是因为他报考的A大只能上艺术学院,而原本提前保送进A大的席司宴最后却出了国。
上辈子陈默的目标是B大的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但因为数学滑坡,最后去了C大学的金融。
他后来和老K自己单独弄了个科技公司。
多少是有点补偿心理在的。
目前来说,他对任何事都处于一种尽力过后的随遇而安,考试能做的不会故意不答,但要说和谁比,他还真没那个兴趣。
此时正是午休时间,同学陆陆续续回了教室。
杨舒乐从后门口进来的时候,教室里的人已经满了大半。
所以当他突然朝着陈默走过去,站在他桌前,说出那句,“这次月考完,不论高低,我都会转去普通班”的时候,全班哗然。
“他这成绩干嘛去普通班?疯了?”
“估计是待不下去了,你没看见他现在都不和其他人互动。”
“我倒是觉得挺有骨气的。”
“无非就是我考得好坏都不屑和你争高低,我就算要走,也是我自愿。”
“我觉得还有点嘲讽,你想啊,这意思无非就是我杨舒乐转去普通班成绩照样很好。而你陈默就算有年级第一补习又怎样,考好了不是你自己的本事,考差了,也只是证明你本来就差而已。”
“靠,这么一说,感觉赌注更有看头了。”
“这俩人不会打起来吧。”
大半个班都往角落行注目礼。
几十位同学看着坐着的陈默,从一开始听见杨舒乐说话的怔愣,还是怔愣。
“你去就去啊,告诉我干什么?”陈默停顿了几秒才开口说。
是真的觉得莫名其妙,表情半点不掺假。
不知道是谁最先没忍住笑出声的,总之笑声不大,但接二连三也很明显。
杨舒乐深吸了口气,表情扭曲一瞬,像是不甘又像是气愤,丢下一句:“你真以为前十那么好进,我等着看。”
人走了,陈默看向苟益阳,“他过来就是为了挑衅我?”
“你刚反应过来哦。”苟益阳一脸无语,左右张望,“宴哥呢?还没从老向办公室里出来?我得让他给你松松脑子,反应这么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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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他反应钝的苟益阳,下午第一节课就知道自己错了,错得相当离谱。
体育课。
自由活动的时候,两个体育老师给实验班和理科七班组了一场球赛。
席司宴因为老向找他有事缺席上半场,而实验班还有位技术不错的男生因为拉肚子请假,所以陈默被临时拉去补位。
另外几个人没给压力。
只说:“默哥,看你平日不怎么动,放松打就行,输了没事。”
“对对,下半场老席估计要回来,分差不离谱就拉得回来。”
结果到了场上。
“操!速度这么快!”
“默哥!球!”
“三分!牛逼!”
“给我给我,默哥这儿!”
场上男生的热烈情绪喷涌不断,场地周边也开始聚拢各种观望和加油的同学。
只见场上那个并未穿球衣,只着宽松黑T加短裤的男生,最为显眼瞩目。
他的三分球极准,速度快,又格外会看场上形势,节奏带得飞起,实验班的人渐渐的开始下意识以他为中心在场上打转。无论是跳跃时绷起的那截柔韧隐现的腰,还是那张被汗水打湿鬓角依旧吸睛的脸,都让这场球赛有些出人预料。
场上气氛越来越热烈。
周围的加油声也开始大得有些夸张。
而原本以为上半场得输的人,眼睁睁看着实验班在没有席司宴的情况下,分差被拉到了16分之多。
堪称恐怖。
席司宴回到操场的时候,上半场已经快接近尾声。
他的球衣数字一直都是9,刚出现在操场就有人发现了他,给他让了位置。
“来了。”体育老师看见他招呼一声,朝场上抬抬下巴,笑着说:“你们班还有这么个好苗子,以前怎么倒是很少见他打?”
席司宴看过去时,场上的人正好一个胯下绕球的假动作,跳起来进了个两分球,场外又是一片欢呼声。
席司宴笑了笑,“平日里太懒了。”
“嗯?”体育老师不懂。
席司宴:“懒得动。”
懒得动的人这会儿也觉得累了。
他很久没有这么高强度的运动过,半场球赛下来感觉鼻腔里都是血腥气。
不过人在肾上腺素疯狂分泌的时候,感知力是会降低的,身处在这种氛围里,他也难免热血上头。
好在上半场很快结束。
哨声一响,齐临一伙人朝他拥了过来,一起朝场地外走,边兴奋讨论。
“陈默,你这么厉害不早说!”
“看见刚刚七班那胖子没有,拦陈默好几次没拦住,脸都绿了哈哈哈。”
“下半场咱换个位置……”
说着几个人回到了属于实验班的地方。
“诶,老席你啥时候回来的?”
“看见刚刚的比赛了没,那叫一个精彩。”
陈默听见那声嗯的时候,抬头就看见了站在体育老师旁边的席司宴。
席司宴也朝他看过来。
陈默愣了下,沿着下巴滴落的汗珠让他回神,说:“下半场你上。”
“累了?”席司宴弯腰从篓子里抽了一瓶水递过来。
陈默接过平缓呼吸,一点没客气,点头:“累。”
“行。”席司宴也应得简洁。
下半场恢复了实验班以往熟悉的节奏,席司宴的打球风格比陈默稳,而且一看他体力就很好,整个球场来回跑,半天看不出喘粗气的模样。
而且有了他,场地周边加油的热烈程度只增不减。
拉分从上半场的十六,到二十,二十五……
最后实验班以绝大的分差轻松拿下了这场比赛。
比赛结束后,这节课差不多也要下课了。
“回教室回教室。”
苟益阳也在喊:“陈默,走了。”
坐在操场旁第三级台阶上休息的陈默,闻言应了声,“走。”
起来得有点猛,也没注意,只是当膝盖上传来一声脆响,绵延针扎得刺痛传来时,他脑子一黑,就知道完了。
果然,台阶下刚打完球正在喝水擦汗的一群人纷纷惊呼:“日!”
“默哥?!”
“他妈,小心……”
最后一声惊呼落地的时候,陈默感觉有人接了自己一把。
打完球都穿得少,陈默休息时半截袖都撸到了肩膀上。半场时间,足够原本的皮肤温度降下来了,还透着丝凉。所以当被那股蓬勃热气骤然包裹,陈默的胳膊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低骂了声操。
太热了。
裸露相贴的皮肤只觉得温度高得离谱。
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问:“怎么回事?”
低沉的,皱着眉。
陈默仰头,还有些自己从台阶上砸下来的懵,“谢谢你啊……席,宴哥。”
不然他得头先着地。
那他妈就好看了。
第23章
下午四点,距离一中校门口两公里的一家名叫圣草堂的中医馆内。
陈默半坐在仅一人宽的单人推拿床上。
他的膝盖此时已经有明显的红肿,穿着白大褂戴眼镜的老年中医正弯腰朝他膝盖处的穴位上扎针。
巴掌长的细针扎进肉里,尾端还晃晃悠悠冒着寒光。
看得在场的另外几个年轻人牙齿打颤。
“痛吗?”苟益阳没忍住问坐着的人。
陈默额头上已经开始冒细密的冷汗,不过他似乎很擅长忍痛,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闻言还抬头扯了扯嘴角,“要不换你来试试?”
“别别别。”苟益阳连忙摆手,依旧有些难以置信,“之前在杨家的楼梯上你让我扶你,你说风湿我还以为你搞笑呢,感情你来真的。”
一起来的有四五个男生。
当时在操场,大家看他脚完全走不了,还以为他伤了骨头,着急忙慌就要把人往医院里送。
虽说结果没断腿,可现实似乎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齐临那几个人更不解。
“你这腿的情况看着可不轻,到底怎么回事?”
“是啊,在场上跑那么快,结果歇半小时直接走不了道了。”
陈默简单回复:“冻的。”
“冻的?”其他人更不解了,“得多冷才能把脚冻成这样?”
此时刚下完针的中医抬起头来。
看了眼面前从头到尾一声没坑的年轻人,满意地点点头,多少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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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男人来他这里治疗,都被扎得哭爹喊娘的。
老人一边收拾着手边的东西,一边说:“你这腿可不光是冻的,你这明显是先有的外伤,再加上寒冻,才会落下这么严重的情况。”
陈默点点头,“嗯,伤过。”
老人看了他一眼,继续说:“你今天是有些急性炎症,连续到我这里扎上五天,再吃药用以辅佐,很快就会好了。”
苟益阳高兴起来,“那这算是彻底好了?”
“想什么呢?”老人回头白了他一眼,接着道:“他这种情况就没有彻底好全这一说,好比摔碎的碗,沾回去了裂痕始终都在。减少剧烈运动,天气冷的时候要注意保暖,尤其是冬天。情况只要不加重,小心防护别复发,就算是好了。”
其他几个人听得都不说话了。
陈默倒是平静得不像话,开口说:“知道,会注意的。”
“你们年轻人。”老人压根不信,“嘴上倒是应得好,转头就能把医生的话当成耳旁风,年纪轻轻的,千万得注意,不然过些年有你遭罪的时候。”
陈默笑笑,“真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
上辈子完全没什么保养的概念,忙起来的时候基本就靠吃止痛药度过。
最严重的时候是膝盖积液高烧不退,不得不进行手术,结果手术预后比想象中要差,那两年,只要碰上天气变化,隐痛时有发生,就为了这条腿,他药就没断过。
遭过一遍罪,他又不是天生受虐狂,还能补救的时候当然要重视。
正说着,撩开布帘子的席司宴进来了。
他手上拿着几张药单子。
“他情况怎么样?”他问老中医,语气熟络。
老人接过他手里的单子看了看,然后才没好气说:“该说的情况我已经说了,今天要不是看你几个人慌慌张张进来,以为出了大事,你席家再有面子,我也不可能让你们插队的明白吗?”
席司宴应声:“就是知道您的能力,才特地来麻烦。”
老人又哼了声,看了陈默一眼回头对席司宴说:“你看着点他,这针得扎一小时,别动啊。”
老中医走了。
有人问席司宴:“宴哥,你怎么还会认识中医啊?”
“那是庞老,有名的中医圣手,我爷爷这些年大病小痛的基本都是靠他。”席司宴说着走到陈默手边的柜子旁,拿起上面正在充电的手机,对其他几个人说:“你们几个回学校继续上课,针扎完了我带他回去。”
“没事儿,我们一起。”
“是啊,反正都来了。”
席司宴将手机里收到的消息转向几个人,“老向刚发消息问了,不想被罚就赶紧回。明天还考试,这么多人课都不上,真当他不管事儿呢。”
几人缩缩脖子,只好和陈默打过招呼后一一离开。
走在最后的苟益阳见席司宴还在翻手机,提议:“宴哥,要不你回?我在这儿看着。”
“你?”席司宴从手机界面抬头,眼里没什么情绪,“他之后要连续来五天,扎完都未必赶得上晚自习,你不回家了?我跟他一个寝室,进出比你顺便,走吧。”
苟益阳看向陈默。
陈默点头,“就照他说的做吧,我这里没事。”
“行,那有事儿叫我啊。”
苟益阳也走了,席司宴从旁边拖了个凳子过来,坐在陈默左边。
继续按着手机,应该是在和向生泷说明情况。
陈默有些百无聊赖。
针灸的部位有些酸麻胀痛,可以忍受,却不容忽视。在眼下这个不大的理疗室里,他只能从旁边的小窗口望出去,看种在廊下的各种多肉盆栽转移注意力。
他的手机震了一声。
拿起来发现,发消息的是才出门离开的老苟。
苟益阳:“你要实在不能忍受和班长待在一块,后面几天我想办法陪你去。”
陈默:“?”
苟益阳:“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我感觉他有点情绪,说不上来。我一替你想到,未来五天你都得和他这样一起待一个小时,我就替你窒息。”
陈默:“……”
陈默下意识看了席司宴一眼。
应该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席司宴抬头看来,又看向他身上的针:“痛?”
“还好。”陈默摇头,反问:“老向怎么说的?”
席司宴应该是回完了消息,收起手机,“没说什么,让你好好休息,明天的考试找就近考场的人帮帮你。”
陈默挺有经验,直接说:“没什么必要,又不是不能走了,而且后面几天,我自己来就可以。”
席司宴没说到底让不让他自己来。
他在椅子上坐了会儿,看着陈默,突然问:“你的脚,在陈家伤的?”
陈默微滞,点头:“嗯。”
其实没什么说不出口的。
陈默往后靠了靠,放松下来,在这样一个黄昏下午,第一次云淡风轻跟人说起那天的事,“五年前还是四年前,有些记不清了,冬天。我妈……就李芸茹偏头痛犯了,她常年挨陈建立的打,又做很多重活儿,所以一身毛病。她给了我五块钱让我去村医那儿给她拿点药,我回去的路上就开始下大雪。榆槐村和绥城不一样,那儿是位于白马县海拔最高的一个地方,每年冬天都下雪,雪大的时候能埋到人小腿肚……”
陈建立那天又喝酒了,而且输了钱。
等陈默深一脚浅一脚回去的时候,陈建立正拉着李芸茹的头发拖过门槛,地上一溜儿的血。
李芸茹还怀孕了,只是那天谁也不知道。
陈默本能上去拖,膝盖是让盛怒的陈建立用酒坛子砸的,他骂他野种,说他偷钱,他用一根绳子捆了他,将他系在露天的水井边让他好好反省。
半夜的时候,估计是李芸茹看起来快不行了,陈建立终于酒醒,怕担上人命,找了村里几个大男人连夜送人去了镇医院。
陈默记得陈家那个木质的小院子,那四四方方的天。
那天夜里真冷,他想自己的妈妈说不定就要死了,虽然她对自己不见得多好,也没有多坏,而自己也会在今夜冻死。
事实上,李芸茹三天后出院了。
她茫茫然沉浸在又失去了一个孩子的痛苦里,而在第二天一早被人发现勉强救回的儿子被送回到她眼前时,她只是问了一句:“你这几天上哪儿去了?一点不懂事。”
杨家找回他的时候。
陈默已经不是那个深夜在大雪里前行的小孩子了,也早已不是为了五块钱,被陈建立打得无法还手的时候。
陈家是一滩踩进去就惹一身腥的污泥。
杨家干的事却是诛心。
所谓高门,利益当前,他在意的时候是因为看不清,等到能看清的时候,人生已然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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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疗室安静异常。
黄昏最后一丝光线从窗户洒进来。
席司宴看不清陈默脸上的平静从何而来。
“我以为你会想要报复。”席司宴开口说。
陈默扫向他,笑了两声,“怎么报复?弄死我养父母?然后整垮杨家?”
“没想过?”
陈默老实点头,“想过啊。”
他还干过。
陈建立是他亲手送牢里去的,李芸茹病死那年,陈默特地去看了她,并且告诉她,她心心念念的亲儿子这会儿正在国外度假,并不想来见她最后一面。
还有,就在杨跖把股份转给杨舒乐后的一个星期,陈默给杨跖留下了不小的麻烦,杨家就算能勉强支撑,也绝对元气大损。
虽然他没机会看见。
能干的不能干的,他都干过了。
不然后来的陈默也不会被那么多人当成疯子。
只是这一次的陈默,姿势放松地靠在小小地理疗室里,看着眼前这个原本最不可能跟自己熟悉起来的人,懒洋洋说:“可想法和实践那是两码事,我这一身毛病别说弄死姓陈的,我都快要把中西医院给当家了。还有,我连年级前十都未必拿得到,将来从一个三流大学毕业,整垮杨家那岂不是天方夜谭。人最不能做的,就是和自己过不去,大家都开心不好吗?”
席司宴放下搭在膝盖上的右脚,点头,“确实。”
简单的几句对方,让刚刚弥漫在这空间里沉郁不散的气氛消失殆尽,席司宴看着眼前恢复昏昏欲睡的那张脸,沉默两秒,眼神意义难辩:“真这么想,最好。”
“嗯嗯。”陈默敷衍点头,“你催催人医生,我开始觉得有点痛了。”
席司宴站起来,居高临下:“终于忍不下去了?”
“对,极限了,快点的。”
陈默打个球把自己打进中医馆这事儿,在高二年级也是让人好一阵津津乐道。
他最近出名,回校沿路都有人问候。
回答一律都是:“好着呢,没瘸。”
众人一看,是挺正常。
哪知第二天月考下了大雨。
十月底的天气,一旦变天,那风吹得人恨不能翻出棉服裹身上。
陈默还没重回的时候经过了一次月考的,那是他进一中后的第一次考试,成绩中等。所以他分配的考场,在三楼。
一大清早,吃了早饭,教学楼底就陆陆续续来了不少踩着点赶来的学生,花花绿绿的雨伞一抖就出去好大片水珠。
人最多的时候,三楼突然传来一声喊。
“老苟,我护膝呢?!”
路过的,等人的,收伞的,纷纷仰头看去。
只见校霸趴在栏杆上,他像是刚上去没多久,额前还有染上的雨水。见着底下刚从石梯上来的人了,接着道:“我记得吃早饭放你包里了!”
底下瞬间被当成动物围观的老苟满头黑线,“你放我包里干嘛!”
“早上又没觉得冷。”校霸甩了甩头发,才真像只湿漉漉的动物似的,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要求和动作有损他高中一霸的形象,“现在我冷,上来。”
五分钟后,考场不少人都已经规矩坐好,等待开卷。
监考老师抱着卷子也陆续走进教室。
“报告。”三楼某考场在此时迎来了一股小热潮。
监考老师侧头看见门口的人,态度很是和缓,“找人啊?没事,进来吧,还有时间。”
年级第一降临这个成绩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考场,手上拎着一对棕黑色的毛绒护膝。
径直走向中间的位置。
“你怎么来了?”校霸仰头,在嗡嗡声里环顾四周,“瞧你这招眼的,跟国家领导造访贫民窟似的。”
席司宴斜了他一眼,“你是挺像贫民窟出来的,现在都在说堂堂校霸大清早冷得喊人带秋裤。”
“拿来。”校霸高冷伸手。
这个考场的人见校霸并没要来属于他的东西。
反而是年级第一的男神微微垂眼,蹙着眉,问一句:“又痛了?”
低低的,像耳语。
第24章
陈默坐在座位上往后退了下,看着面前的人怀疑:“是有一点,不过不严重。但你亲自送上来,又用这种语气,让我有点发怵啊。”
“你脸上要真有点害怕的表情,会显得更真。”席司宴说完往下蹲,“怎么?我给你穿?”
陈默差点仰过去,“我是脚痛不是手废了。”
事实上席司宴也就做个样子。
倾身将护膝放在他腿上,提醒一句:“好好考。”
陈默一愣:“你对自己的教学也有没有信心的时候?”
“我是对你没信心。”席司宴的视线扫过他那只脚,看回来,“门口会一直有风吹进来,记得穿,别让我听见天冷导致腿痛考不好这种话,所以好好考。”
陈默对学神也有教学成果焦虑这种事,有些好笑,“如果就是砸了你招牌怎么办?”也不用席司宴回答,陈默说:“那我绝对立马从实验班消失,绝不污了您年级第一的清名。”
恰好打了预备铃。
席司宴点点他,做了个警告的姿势,朝监考老师点点头出去了。
考试一共用时两天。
每一科考完的时候,回到教室,都能掀起一阵讨论狂潮。
陈默既不参与对答案,也看不出脸上有任何焦虑或者欣喜。
特别是有人从杨舒乐那里对了答案,得知他数学可能会拿147高分的时候,特地跑来问他数学考得怎么样,陈默只回:没算。
一些人表面说着他够自信。
心里多多少少都认为,他是怕算出来丢面,毕竟注定要输。
两天的考试结束后,成绩陆陆续续就要出来了,班上开始弥漫出一股紧张又兴奋的气息。
考试结束后的第二天,吹往全国各个省份的这股寒潮有了回暖迹象。
天气放晴,拨云见日。
上午第一节课结束,班上正闹哄哄的时候,有人突然冲进来大喊。
——最新消息,白蛇主动请辞了!
“什么?”
“真的吗?年级排名这么快就出来了?”
“不能吧,她和咱默哥的赌约不是还没到揭晓的时候?”
“陈默,你是考得有多惊天地泣鬼神,才能让白素秀主动退出啊?”
陈默被包围的时候,也是有些懵的。
庞老的医术的确过人,陈默就去了三天,膝盖处如果不用力,基本没有什么感觉了。只不过庞老让他最后两天一定要坚持去扎完,还给他换了一种药,让坚持吃一个星期。
这些人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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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的时候,陈默就恰好在吃药。
中药。
那种小袋包装,一包里面起码有上百颗的小黑丸子,一打开浓郁的中药味直冲天灵盖。
他已经吃了有差不多五分钟了,一半都没下去。
一次三五颗,灌一大口温水,就这样他还是想吐。
旁边看他看了有几分钟的席司宴,冷面提示说:“你狠狠心直接分两次吞完,你这个吃法,看得我胃都跟着胀得慌。”
真正已经开始胃胀的陈默,闻声还真直接干哕了下。
眼睛迅速发红。
吓退了面前的一圈人。
“默哥,你吃这药,味儿怎么这么冲?”
有人竖拇指,“能吃就很牛逼了,我以前因为少年白的问题,我妈给我开过差不多类似的药调理。从那天起,我发誓我宁愿一夜白头,也他妈绝对不碰这东西。”
“啧啧,这眼睛红得,别哭啊默哥。”
陈默拿着药,缓过来:“滚,没哭。”
刚说完,旁边就伸来一只手,抽走了他手里的药。
席司宴的目光扫过他的眼睛,皱眉:“实在吃不下就别吃了,今天过去的时候,让医馆换一种能吞的。”
陈默感动了,“我现在终于发现,宴哥,你有一颗善良无比的心。”
这话一落,周围响起一片接二连三的呕吐声。
“我他妈第一次见有人说老席善良。”
“那年南山那几个被按在地上摩擦的飙车狂徒怕是宁愿自杀。”
“万年老二薛平没吐血吧?”
“去年物理竞赛被骂哭的两个人还活着吗?”
陈默差点笑出声。
席司宴没好气:“你们都过来干嘛的?滚回自己座位上去。”
经这么一提醒。
正事儿终于给想起来了。
他们也不问陈默,转头问席司宴,“老席,我记得昨天赖主任让所有高二年级的班长去开会了,不会就为的白蛇这事儿吧?”
席司宴也没隐瞒,“做了个意向分析调查。”
“那你怎么说的?”
席司宴抬眼,“你们怎么想的,我就怎么说的。”
“狠人。”
“难怪主动请辞。”
“她都走了,默哥和她之前的话也就作废了吧?”
“确实,陈默,现在考不好也不走了吧?放心大胆的,实验班欢迎你。”
这时,一道挺突兀的声音响起。
“也不知道你们在得意什么?”是站在讲台上擦黑板的杨舒乐。
他的目光扫过陈默和席司宴的脸,最后虚虚落在角落里这一群人身上,开口说:“就因为成绩好就肆无忌惮逼走任课老师,很骄傲吗?”
陈默完全没兴趣搭理。
但显然其他人忍不住。
“杨舒乐你什么意思?就因为你是数学课代表,白蛇对你另眼相看,你就能无视她确实不适合实验班的事实是吗?”
“还有,我们得意什么了?”
杨舒乐丢了擦子,“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陈默提出条件在先,白老师主动退让了,他倒是能心安理得继续留下。你们和他关系好,无视规则偏向他,可人白老师也只是提出质疑,就被逼得退出实验班,是不是太过分了。”
这话一听,好像是没什么毛病。
可是能上实验班的人又不都是些傻子,在逻辑上,谁也别想糊弄谁。
“你倒是会诡辩,难道不是她先污蔑陈默抄袭在先?”
“哦,差点忘了,你杨舒乐还添了一把柴火呢是吧?以前你也不这样啊,怕不是嫉妒人才是杨家亲儿子吧?”
“就是,最近莫名其妙的。”
台上的杨舒乐从气得脸色发红,到发白,到遮不住满眼浓郁的恨,只在短短的两分钟之间。
陈默冷眼旁观。
他其实有些不理解他。
自己这辈子都尽量远离杨家了,更没兴趣和他一争高下。
可是不知道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原本只需要保持他高高在上的姿态,就可以成为人生赢家的杨舒乐,不断上赶着到他面前刷存在感。
可结果却是。
陈默坐在台下,而那个曾经站在讲台众星捧月的人,突然就成为了众矢之的。
如同宿命轮回。
除了自己的选择不同,陈默看着自己旁边的这个唯一称得上的变数。
“不劝劝?”陈默问。
席司宴看了他一眼,“劝什么?你同情他?”
“那你真是误会我了。”陈默靠着椅子,指了指站在过道处的一群人,“为了这事儿再闹起来,你打算去班主任办公室一个一个往回领?”
席司宴看向过道上还义愤填膺的一伙人。
敲敲桌子,“别吵了,月考成绩很得意?”
一句话直接让所有人偃旗息鼓,萎靡了下去,显然他是懂得怎么戳一伙内卷严重的人的痛处的。
这时候预备铃响。
穿着长裙的女老师踩着高跟鞋走进教室。
付玲一眼看出实验班气氛不对,但她当作没看见,笑着说:“同学们,安静一下。你们白老师因为职业调动的原因,从今天起换我来教你们数学。我叫付玲,认识我的人应该不少,我也带高二数学,只是没带过你们,大家可以叫我玲姐。”
下一句话更是直接道:“现在开始分发月考试卷。”
这话一出,全场都来不及感慨这换新老师的速度,就立马沉浸在成绩即将揭晓的忐忑里。
纷纷,“这么直接的吗?!”
“玲姐你就不能给人一点心理准备?”
“完了完了,我心要跳出来了。”
……
付玲的目光在班里转了一圈。
接着笑:“算了,不吓你们,成绩我就不念了,数学课代表在哪儿?来把卷子发一下。”
还站在台上的杨舒乐机械般走过去,接过卷子。
当他低头看见那摞卷子最上面一张,赫然是陈默的卷子,鲜红的149刺得人眼睛生疼。
恰好付玲说:“谁是陈默,起来我认识下?”
被叫到名字的陈默还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推开凳子起身。
付玲笑道:“长得还挺帅。你和白老师的事我知道经过,事情过去了就不再提,只不过我得批评批评你,倒数第二道大题你略过了最重要的步骤,所以扣你一分。149,再接再厉。”
班上顿时响起兴奋的拍桌声。
付玲意外:“这么激动?149在你们班不稀奇吧?陈默旁边那尊神还回回满分呢,怎么不见你们激动。”
“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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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你不懂!”
“谁那么变态没事和班长比啊。”
“就是。”
真正被拿来比较的人,紧紧捏住了手里那摞卷子的边缘,朝陈默看过去。
陈默看起来对自己的成绩并不意外,这会儿正偏头和旁边的人说什么。而那个曾让他杨舒乐觉得心跳加快,让他仰望,让他费劲力气去追随的人,低眸看着凑过来的人,眼里并无多少情绪,只是那份不经意的耐心他从未曾见过。
杨舒乐从没有那么明确地恨过。
他的人生,从陈默这个名字出现开始就发生着巨变,但是又好像只有他自己,被裹挟在身世真相里,挣扎不得出。
各科成绩在一天之内得出结果。
席司宴没有任何意外,稳坐第一,拉开第二名薛平四十多分,这在实验班这种地方,堪称不是人。
陈默的名字出现在年级排名的名单上时,倒是让无数人觉得意外,明晃晃的年级第九,亮瞎了不知多少人的眼睛。
要知道,他第一次月考人还在中游。
他把一个看似不可能的事情,变成了可能。
最夸张的,是他和杨舒乐的排名一前一后。
陈默在前,杨舒乐在后。
总分只比杨舒乐高了一分,结合最近关于两人波澜起伏的命运纠葛,那一分,像是挑衅,也像是讥讽。
陈默看着教室中排迅速搬空的那个位置。
第十三次和苟益阳他们解释,“我真的没有控分,我要是有那个能力,还有你们宴哥什么事?年级第一不耀眼吗?我其实也想试试。”
老苟,“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你太猖狂了。”
齐临,“嚣张。”
江序:“老席你能忍?教会的徒弟要谋权篡位了!”
……
席司宴拿着班级和年级两张排名表,看着被人围在中间逼问的人。
这一天的陈默,早起时套了件毛衣。
深蓝色那种,圆领,宽松。
足够他吃一份苟益阳从校外带进来的凉面时,轻松盘腿坐在凳子上。
老苟说辣椒放得多,让他尝尝就行。
他端着个塑料盒躲避,非要把筷子上最后那两根吃干净才罢休。
眉眼生动。
和当初席司宴第一次看见他时截然不同。
如果说第一次见他,觉得他像只伤痕累累的年轻的狼,那么后来转到一中实验班的陈默,就是伏蟄蓄势待发的状态。
从哪一刻,席司宴觉得自己在慢慢看清他的。大概就是那天黑夜里的巷子,那个发着烧,靠在黑暗墙角朝他看来的时刻。
陈默开始变懒了。
还是那么凶。
谁碰他他就咬谁。
但他偶尔又很让人……
好比现在,为了躲老苟,转身时一盒凉面直接啪一下,盖在了席司宴那双价值一万多的白色球鞋上。
眼看席司宴额角青筋直跳,陈默果断上手。
在周围数双如鹌鹑般不敢动的眼神里,捧着他认为的“挺善良”的同桌那双好看的手,言辞真诚:“我错了。”
“哦。”席司宴也有不能忍的地方,这时就显得他这个人极尽刻薄,冷漠问:“错哪儿了?你真的没有控分?你都把你“弟”气得一分钟都不想在实验班里待了,你端不稳一碗凉面?”
陈默决定收回自己的有眼无珠,这人哪里善良了?
闭闭眼,接了这狂风暴雨,“回寝室给你刷干净。”
席班长转身走了,一句话没说。
“生气了?”陈默问其他人。
齐临点点头,指着自己,“他是真有洁癖,会上手拎人甩出去那种。”
显然这里还有个受害者。
陈默在日常里是有感觉的,宿舍里永远属席司宴的床最规整,电脑桌上干干净净,东西也摆放整齐。
想到这里,陈默突然站起来。
“你干嘛?”老苟问。
陈默反问:“他不会是回寝室换鞋了吧?”
“有可能。”
过了两秒,陈默坐下,放弃,“算了。”
“什么就算了,说清楚。”
陈默:“我内裤还在他枕头上。”
老苟:“……”
齐临:“…………”
其他人:“………………”
你把话再说一遍?!
陈默见他们那反应,气道:“想什么呢,我早上走得太匆忙,把刚从阳台收下来的内裤扔上床时没瞄准,一半搭在铁栏杆上,一半落在他枕头上,而已。”
“而且是洗干净的。”陈默强调。
齐临:“这和把你内裤扔他脑袋上有什么区别。”
老苟:“你侮辱了他。”
其他人:“默哥,节哀啊。”
陈默:“……”
节什么哀?为自己那条黑色的内裤节哀?
第25章
那天晚上回寝,陈默倒是没有在垃圾桶里发现自己的内裤尸体,而且那条黑色纯棉,他只穿过一次的内裤好好放在了自己床上。
只不过阳台晾着的全套床上套装,看得陈默眼角突突跳。
陈默问老神在在坐在凳子上翻书的席司宴,有些难以置信,“会不会有点太夸张了?”
“夸张吗?”席司宴头都没抬,就知道他在说什么。
陈默:“你严重伤害到了我的男性自尊。”
“那你想多了。”席司宴关上书,看向他:“为期半月的物理竞赛培训要开始了,我提前洗了以防走的时候干不了,是你自己太敏感。”
一瞬间,陈默脸上精彩纷呈,“你怎么知道我说的什么事儿?你这试图遮掩自己重度洁癖到变态地步的理由,还不如不找呢。”
席司宴掀眉。
“首先,你一进门就盯着自己床上的东西看了好半天,那眼神生怕人对你的四角裤图谋不轨似的,我替你放过去的,要注意不到除非我瞎了。”
“其次,平日没让你坐我凳子?你上床时没踩过我的床?上周就在这儿,补课到一半睡着,口水差点流我桌子上我说你了?我洁癖?变态?”
陈默:“……”
这种被人一顿质问,问得甚至有点哑口无言的感觉忒新鲜。
要不是知道席司宴还是校辩论队队长的身份,他都想对人低头忏悔,说自己罪孽深重了。
对于寝室其他几个人想要又不敢笑的脸。
陈默回头,怀疑问:“他说的这些事是真的?我怎么没印象。”
“是……是真的吧。”齐临扑哧一声后勉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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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压住自己的表情,举手作证,“不是我说你默哥,就你那生活习惯,看似每天保温杯不离手,每晚睡前还必泡脚,健康又积极的。其实吧,你就没发现自己生活得有点过于随意又不走心吗?就昨天晚上,你就绝对用错了老席洗发水,你出来时我都闻见了,和老席身上一个味儿。”
这么一说,陈默还真没注意。
他洗澡时最爱走神,以前忙碌的时候,下班最放松的就是泡澡。
那种片刻属于自己的私人时间,足够他将一天的行程,哪些做对的,哪些失误的,全在脑子里复盘一遍。
现在这习惯也没改。
只不过现在装的事儿少了,天大的事儿不过也就想想,考试错了几道题?
他下意识抓了抓头发,再将指尖凑到鼻子上闻了闻。
没觉得和平日里用的有差。
还没说什么呢,就听见席司宴来了句,“还真闻?属狗的你,用错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确实。”陈默点点头没放心上,不过刚刚抓头发他倒是想起来点事儿:“我感觉我头发有些长了,明天就是周五,下午下课早,你们谁要一起去剪头发?”
江序:“要不都去算了,反正老向提了好几回了,说最近再看见不好好剪头发的,他就拿个推子帮忙剪。”
除了薛平,其他人都没意见。
此事就这样定下了。
陈默还有最后一天的针灸没有去做。
他想着剪了头发,就再去一趟中医馆。
第二天天气也还行。
学校放学后,其他人都要回寝室拿东西,又知道他的腿的毛病,就跟陈默约了在学校门口见面。
陈默一个人先出了校门。
每逢周五下午,学校门口是人流量最高的时候,有不少来学校接学生的家长,住校学生也是进进出出,有些连假条都不打,就为了趁着人多混出学校。
陈默就在马路边站着,惹来了不少目光。
毕竟如今也是高人气存在。
单就说他公开出柜这一条,就够他在学校被人指指点点了。
更别说他校服脱下来围在腰间,站累了就往马路牙子上这么一蹲,遇见熟人打招呼就懒懒朝人挥挥爪子那腔调,加上那张脸,吸睛效果直接加满。
有几个悄悄打量陈默的女生,一直盯着他。
就在不知道哪一个瞬间,发现蹲着的人突然蹿了起来,他快速横穿过马路上的车流,消失在对面的巷子里。
所以等寝室里一伙人出来却找不到人,打电话也没接的时候,不少人热心给他们提供了消息。
“陈默啊?他往对面去了。”
“不知道去干什么?跑挺快,穿过马路的时候那司机狂按喇叭,他跟没听见一样。”
“像是追什么人去了。”
“没看清,没见着对面有人。”
听见这些话后,席司宴看了马路对面一眼,眉头紧锁。
“什么情况?默哥碰上熟人了?”齐临转头征求席司宴的意见,问:“要不咱先去理发店等等,说不定他是买东西去了。”
江序和白呈点点头应声,“行,路上再打电话看看。”
“等会儿。”席司宴叫住人,把手里的包一把塞齐临怀里,“都跟我去找人。”
另外三个人愣了下。
见席司宴面上有些严肃,对视几眼就没再说什么,点点头。
*
陈默把人堵到街背后的防护栏时,这个地方距离一中校门口应该已经有一公里了。防护栏下边差不多二十米高,底下是一个小型垃圾场,垃圾场再往外延申,是整个绥城最大的一条跨城河。
河风很大,吹得护栏上“小心防护”的宣传布猎猎作响。
空气里都是底下垃圾场的腐烂味儿。
“跑啊。”陈默拎着眼前人的领子,把人怼到防护栏上,咬牙切齿,“你他妈怎么不继续跑了?”
被揪住的中年男人看起来颇为狼狈。
他油腻腻的头发看起来很久没洗,一口黄牙,眼睛因为常年喝酒泛着腥红。
此刻挣脱不得,一张脸扭曲起来,怒骂:“小畜生!老子他妈养你那么多年,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爹的是吗?”
“那我应该怎么对待你?”
陈默笑问:“拿钱给你供起来?”
“本来就是!”
陈建立这时候也不想着跑了,一把扯回自己的破牛仔外套,指着陈默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是他们杨家求着我!抱错的新闻当初可是杨家人自己往外头放的,连李芸茹那个婊子都被无罪释放了,给我点钱算得了什么。”
陈建立说着面露兴奋,抓着陈默的胳膊,脖颈粗红,“儿子,你爸我这次来找你,为的就是替你讨回公道啊。杨家要脸,要名声,还要利益,杨家拿你不当人,这是咱们父子的机会!”
陈默失笑,“我可不是你儿子,你这么突然跑来蹲我,是发现自己压根接近不了自己亲儿子吧。又或者说,他不认你,甚至是叫你滚。”
陈建立面色青紫一瞬。
大概是想到了自己试图去接近亲儿子,结果连人的面都见不着,还被那个儿子差点打电话报警的事。
怒骂一句:“那个自己亲爹都不认的蠢货!最近身边还跟了保镖。”
保镖啊。
陈默想了想,关于上辈子这时候的事儿。
陈建立也是这个时候找来的,一模一样的说词。
那时候自己还没有住校。
每天和杨舒乐坐同一辆车上下学,也是那时候他才知道,杨家早就知道陈建立来了绥城的事情。保镖是周窈茕找的,说词很漂亮,“保镖跟着你们,妈妈也放心,那个人嗜赌成性,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结果陈建立真出现时,保镖护着杨舒乐直接上车走了。
陈默由此听见了陈建立这番话。
那时候自己是怎么做的来着?
哦,他一见面就和陈建立打了一架,脸上带了块青紫回的杨家。
杨家面对这件事时,态度说法都不一。
周窈茕一脸心疼:“怎么伤成这样?小默,都是我的问题,我只想着那个陈建立绝对会找舒乐的麻烦,毕竟他是亲生的,没想到保镖挺岔了话,竟然把你给留下了。”
杨启琮:“儿子,你能为着家里着想,爸爸很欣慰。只是目前集团情况依旧不稳,绝对不能让他把事情闹大,所以别犟着来,你先假意答应他,拖延点时间,我会尽快想办法处理。”
杨跖冷眼:“就你这冲动的性子,能成什么事?”
陈默那时候倒不是为了杨家。
他只是单纯想对陈建立动手罢了。
只不过他之后确实如杨家要求那般,没把这事儿闹大,任由陈建立讹诈了相当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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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时间,金额也从一开始的小打小闹,到后来狮子大开口。
这一点,是陈建立后来因为入室抢劫伤人潜逃,被判远超坐牢期限的最后一根稻草,敲诈勒索,金额巨大。
只是这一次。
陈默主动说:“不用找杨家了,我给你钱。”
“你给我钱?”陈建立啐了一口,明显不信,“你都还没有十八岁,杨家能给你多少零花钱?”
陈默说了个数,在陈建立眼睛放光的时候,开口说:“这钱也不是白给你的,要求就两个,你去杨氏公司大楼面前找一个叫杨跖的,他不见你大可以闹,他们绝对不会吝啬再多给你一笔封口费。其二,不要再来找我,如果你非要让我参与,我就拿着转账记录让警察叔叔请你去喝茶了,陈扬两家的事上了法庭,你应该知道结果的,成交吗?”
陈建立还有点怀疑:“你就一点不偏向杨家?还给我钱让我讹杨家?”
“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陈默耸肩,风吹得他额前的碎发飞扬,露出的那张完整的脸看起来一脸无辜,“我只是一个高中生而已,我能做什么呢?我今天更没有见过你。”
“没见过。”陈建立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哈哈大笑,“对对,没见过。”
陈默在这贪婪的声音中,抬头看向远处的那条大河。
此时的河面看起来风平浪静。
……
陈默从巷子里出来的时候,一下子顿住了。
身边瞬间涌上来几个人。
“操!陈默你干嘛去了?这么半天。”
“就是,搞得我们以为你遭绑架了。”
“老席!人找着了!”
“这儿!”
陈默的视线在围在身边的几个室友脸上绕了一圈,又抬头看向十米外正一步步走来的人。
陈默甩甩手上的水,“没事,我就上了个卫生间。”
“你离不离谱,上个厕所跑这么远。”
“我们找你找疯了,电话也不接。”
陈默一愣:“抱歉啊,手机没电了。”
陈默话落的时候,席司宴已经走到近前。
“手怎么了?”他第一时间问。
陈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无所谓,“噢,碰着点脏东西。”
齐临几个人这才发现,陈默卷起的袖子底下,从手肘到指尖被他用水洗得通红,像是要搓下一层皮来。他白,有的地方甚至有隐约的皮下出血点。
齐临:“……再有脏东西,你这,我都要怀疑你和老席到底谁有洁癖了。”
席司宴没说话。
只是抬眼淡淡往陈默身后通往不知哪里的地方看了一眼。
然后收回视线,说:“走吧。”
“走吧走吧。”陈默招呼其他几个人,“先去理发店。”
结果他刚出巷口往右转,就被人扯着转了一百八十度。
席司宴声音平静,“先去扎针。”
“我想先去理发。”陈默看了看握住自己腕骨的那只手,怀疑:“庞老说最后一次针灸会前所未有的痛,你是不是借此故意报复我呢?”
席司宴顺着他视线低头看了一眼,自然松开。
“报复你什么?报复你自己耽误了时间?”席司宴冷酷无情,“庞老今天有家庭聚会,七点就会离开医馆,你怕也得去,别找借口。”
意图被识破,陈默放弃:“那我自己去,反正最后一次了。”
陈默确实不太想让人跟着了。
医馆技术确实好,可庞老下针一次比一次狠。
陈默上一次虽然能忍,结束的时候也差不多被后背的冷汗湿透了,人老中医自己都说最后一次是上次痛觉的双倍,陈默可不想丢人现眼。
结果席司宴看了他一眼,“你哭就是了,没人看你。”
“谁他妈要哭了!”陈默给气的,这话都出来了。
后边并排的几个人听了个囫囵。
“默哥,你哭了?”
“啊?哭什么。”
“老席你把人气哭了?你说你也是的,不就去了个厕所,你至于。”
陈默顿住。
回头指着对面路边的一家理发店,冷冷一笑,“要不你们就先去那家,让理发师把你们的脑子也一起修修算了。”
几个人:“……”
不好意思啊。
告辞。
第26章
那天的圣草堂,为了排上庞老的位置,来的人很多。
在一众才刚开始就因为心理原因各种“痛痛痛”“轻点轻点”“行了够了不要再继续了”的各种病患的声音当中,跟着老中医忙前忙后的最小的徒弟倒是发现了一特殊存在。
病人才十七八岁,学生模样。
膝盖上就有严重的创伤性风湿骨痛。
庞老说,经过药物在体表烧灼,针刺经络传导,他应该才是今天这些病人里反应最大的一位。
可惜,从头到尾,这位最强烈的反应就是捏在扶手上青筋微微绷起的手。
额头至锁骨那层细密的冷汗,在某个转头的瞬间,不小心贴到了一直站在他身后的人的腰腹上,忍过最长的那段不适,再回头时,脸上早已恢复如初。
小徒弟奇怪问师父,“那不是席老爷子的孙子吗?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