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颈侧火辣辣的疼痛中,三郎忽然想起了什么。他遽然抬起了眼。第177章蝴蝶端王走进了侧妃的正房。侧妃没想到他这时候过来,她眼睛哭得红红的,迎上来:“你怎来了?王妃可好?”她说着,眼泪掉下来,哭那个死去的小童:“二郎、二郎怎地这样就没了……”她生得很美。当时城破,她的父亲怕死将她献上来。他不吃这一套的,摘了头盔,本想开口拒绝。一抬眼,看到了她。十四五,眼中含着泪,忍着辱,站在许多军汉打量的目光中,俏生生如雪中莲。那年他二十五岁,生平头一回,脑子里有一瞬竟是一片空白。满世界的血污里只看见了她。侧妃哭得梨花带雨,十分美丽。端王凝视着她。“那日我从宫中回来,酒醉微醺,是不是说了什么?”他问。侧妃单薄的肩膀微微一颤。“王爷说的是哪日?”她一脸困惑地问。端王上前一步道:“便是去年年尾,我奉旨诛了崔家,进宫后又回来的那一日。”端王,叶三郎,这从血火里杀出来的男人。他的气势压过来,侧妃无法抗拒地后退了一步。“奴、奴记不得了……”她慌乱地说。三郎凝视着她。她不敢和他对视。三郎又上前了一步。“那我来提醒你。”他说,“那日,我在宫中和陛下饮酒回来,是不是醉中告诉了你……”“储君,将出自我家。”第二日他醒来,隐有所觉,但不能确定。若追问,更露痕迹。他没有问,只希望自己没有说。过去了半年了,快忘记了。桐娘一口咬定是她,他觉得她没有动机。然后,这段回忆跳出来,狠狠给了他一击。侧妃的脸白得没有血色。三郎便明白了一切。醉中一句失密,点燃了她的野心。可她根本不知道,叶碎金要求到那个时候,备选人年龄在十岁以内。她的儿子已经出局了。就一句前无头,后无尾的话语,她害死了他的一个嫡子。桐娘是对的。真是她。苦涩和腥气充塞了嘴巴里。三郎咬牙咬出了血。遇到她的时候太晚,他已有妻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九郎混蛋,为着心爱逼死了原配。他不能。怎能这样做。只能让她做妾。虽是妾,可除了正妻之位,能给她的,他都给了。她却害死了他的孩子。她是想害死两个的,只阿龟幸运,没死。但她的本意,是想他两个嫡子都死。“你以为,我们能决定储君?”他逼视着她。“你以为,大郎二郎没了,三郎就能上位?”他一步步地向前,她一步步地后退。直到被脚踏绊倒,跌坐在床上。堂前教子,枕边教妻。叶家一路走高,身在权力中心,妻子不能头脑不清醒。他一直都有好好地教桐娘。桐娘性子好,他教她肯听,渐渐明白事理和大局,让他放心。可眼前的她,她不过是妾,妾并不担着这些责任。纵她做了侧妃,其实也没有任何对外的社交。侧妃不过是名声好一些的妾罢了。妾哪能像正妻那样外出交际,与人来往。所以对她,只要怜惜和疼爱就行了。想到死去的次子,桐娘的疯狂,阿龟的呆滞,三郎咬牙。“愚蠢。”他发怒。手扼上了她细细的脖颈。侧妃仰着脸。“我若为正妻……”她看着他,“何需如此。”泪水滚落雪白脸颊。县令家小姐。不是暴发户,是真正的江南士族,书香门第。她父亲是魏朝的末代进士,祖上出过大学士。在叶家堡时代,是他这样的乡绅之子根本高攀不上的。但兵败城破,她被献了出来,慰劳那破城的将军。这时代,多少人的命运变幻转折,身不由己。三郎的手顿住。端王家的次子夭了。亲戚们都过去吊唁、安慰。又听说端王府那个侧妃因重病挪到外面休养去了。亲戚们不由觉得,怎么什么事都赶在了一起。也有人嗅觉灵敏,察觉到些什么,自然不能去问端王妃——端王妃那样子,明显就是受了刺激。她是个爱孩子的女人。几位婶婶想起来了,从前在叶家堡的时候,她也夭过一个孩子,便好久才缓过来。不能去问端王妃,妯娌们便去问康王妃。因端王和康王是亲兄弟,便是三郎和五郎。康王妃便是兰娘,她对桐娘说:“我只说我不知道。哪有弟妹打听大伯哥房里人的事的。”她握着桐娘的手,低声安慰:“总之她不在了,以后你和大伯好好过日子。”桐娘道:“我有阿龟就够了。”兰娘心惊。她这位嫂嫂,温柔贤良,宽容大度,从来最敬爱丈夫的。怎地竟说这样的话。“他儿子被人害死了,他号称阎罗金刚,杀人无数,”桐娘木然道,“却不给自己的儿子报仇。”兰娘道:“毕竟她也有儿子,又是上了玉牒的人。”到了她们这个层次,便是庶子未来也至少是个郡公。妾纵然是妾,也是郡公的亲娘。不好再随意打杀了。兰娘道:“反正已经送到庵堂里去了。”桐娘面容麻木。兰娘察觉不对:“怎么?”桐娘笑了,惨然。“什么庵堂。”她说,“他派了人派了船,送她回荆南了。”妾犯了这样的大错,本就该死。因着现在身份不同,不好打杀,便该关进庵堂里,让她一辈子暗无天日。结果,男人把她巴巴地送回荆南去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