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劫掠百姓。”军和匪是有区别的。为将之人得有底线。向百姓征粮和劫掠百姓也是有区别的。但眼前这么下去,只有劫掠能救急,甚至还不一定救得了。只是给队伍一个期望,即还没到绝路,还可以有办法。且以现在队伍饥饿的程度和躁乱的情绪,若与百姓相遇,再纵容劫掠的话,会发生什么,叶碎金在前世看到过太多了。“但卢玉庭,”叶碎金仍然道,“会来的!”她信念坚定。三郎和赫连忍着饥饿的难受,对视一眼,回去安抚队伍。第八日,叶碎金的眼睛幽黑得像深渊。赫连上前:“大人,不能再等了。拔营吧。”三郎也上前:“六娘……”他想说,错信别人没什么。谁都会犯错。六娘自前年夺取邓州开始,一次错都没犯过,已经是不可思议。可他话音才落,忽然队伍中鼓噪起来。“有船!有船来了!”“船朝着我们来了!”第127章普通“看到了!是岳字旗!补给来了!”叶碎金哄住了皇帝,安抚了关将军,在唐州、邓州、均州制造了自己还在的假象,悄悄率军南下。她如今对北边来说是晋臣,要在南边做的事,自然不能让晋帝知道。她与卢青檐约定,在南边化姓为“岳”。叶、岳发音相近。以后,在这里没有叶碎金,只有岳六娘。卢青檐踩着舢板下了船。他虽然不是武人,但也是年轻男子,尤其特意穿得干练利落,箭袖四叉袍子,从衣着上与众人拉近距离。这些都是小节,众人的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他带来的船。卢青檐快步上前走到叶碎金面前,肃然行礼:“虽路上颇多困难曲折,但……幸不辱命!”队伍中爆发出了欢呼声。所有的将领都松了口气。卢青檐一挥手,船工们一袋子一袋子地开始往岸上抬粮食。十郎带了一队人直接冲上去了:“让开吧!我们来!”男人们饿得眼睛发绿,见着粮食不要命了简直。各处都在埋锅造饭。三郎四郎则跟卢青檐说话,问他路上遇到了什么。卢青檐讲得绘声绘色,如何避开关卡,如何贿赂军官等等。大家都叹:“亏得你赶来了!”之前因这个南方人细狗弱鸡的,又生得太美,大家对他颇有些距离。这一下子,所有人看他都顺眼极了。俱都在叹幸亏有他。卢青檐含笑自谦。转目间,却看到叶碎金在看着他。她的眼睛像看不到底的深渊,又寒又森。卢青檐的心里,忽然打了个突。不会的,她不会识破的。她怎可能识破呢。世上的约定原就是这样,又没有千里传音的仙术,路上遇到什么、发生什么,晚了、迟了,都是正常的。卢青檐坚定地告诉自己,不会,她没这个本事。但叶碎金却开口唤他:“玉庭,跟我来。”见叶碎金转身朝军帐走去,卢青檐顿了顿。三郎还拍了拍他的背,似是说“去吧,去受赏吧”。很明显,叶家诸将跟他之间的距离被拉近了。他在饥饿中来投喂他们,他们对他生出了难以描述的好感。这些东西很难系统地去总结,但卢青檐从小就知道怎么操作便可以得到人心。得了三郎的鼓励,他整整衣襟,跟着进去了中军大帐。叶碎金站在几案前,背对着帐口,扶着刀。她在女子中属于身形高挑的,背影特别挺拔有力。中军大帐常有军机密事,卢青檐进去,亲兵便放下了帘子。卢青檐走到叶碎金背后:“大人唤……”话没说完,只觉得脑子一懵,眼前仿佛泼了水彩,耳边仿佛响着锣鼓罄钹,又天旋地转,想用手去扶什么,摸到的竟是地上的毡子——却是叶碎金转身就给了他脸上一肘子!叶碎金冷冷地看着这个美人在地上爬。他虽年轻力健,终究不是武人。叶碎金这一记肘击,能让他半天缓不过神来。他摸索着,摸到个支撑,爬过去趴上去,睁开眼一看,原来是放物品的木箱。卢青檐后领一紧,被叶碎金拎起来翻转又扔到了地上。木箱撞得他后背疼。叶碎金压上来,按住他的肩膀,匕首抵住了他细细的颈子,咬牙切齿:“卢玉庭,今天这事,再有下次,我宰了你!”卢青檐急促呼吸。他一生和许多女子都这么贴近过,但不曾这么疼过,也没有被女人这样卡住脖子过。他深呼吸,道:“大人,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否则,属下不服!”不会的。她怎可能发现。叶碎金劈手给了他一记耳光。她重生以来,还是头一次这么发怒。卢青檐被扇得脸偏过去,嘴唇都咬破了,血流出来染红了唇,艳丽似妖姬。偏转回头,瞪着眼睛,直直地与叶碎金瞪视。仿佛一头冤屈,满身傲骨。仿佛他不曾做过。人虽弱,气场半分不弱。演得真好。叶碎金扼住他咽喉:“你以为你骗得了我?”“你故意拖延了时间,你一定已经知道我到了此处,你是故意迟到的。你想让我焦虑、绝望,然后再像救世主一样地出现,是不是?”“人在这种情况下,会自然而然地对这个人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依赖和亲密。自己或许不察,但在一些微妙的时刻,就是会左右人的判断力和决策。”“你想要的就是这个是不是?”叶碎金收紧了手。“上不了我的床榻,想进入我的心里?”卢青檐瞳孔微缩。几乎一字不差,她……全说对了。这世上竟还有如他一样,如此洞悉人心的人。他不知道,在叶碎金眼里,他和赵景文都是顶顶会玩弄人心的人,天生的能力。他们两个若是双贱合璧,那就真天下无敌了。万幸,他们互相看对方不顺眼,怎么都吃不到一个锅里去。她的力气惊人地大。卢青檐不得不紧紧捉住她的手腕,以防她真的将他扼死。当你被人看穿看透的时候,狡辩只会暴露你的无力。卢青檐当即认罪:“属下错了。大人息怒。”但叶碎金知道他其实根本不知道他错在哪。她扼紧他的喉咙将他提起再狠狠一顿!卢青檐的后脑重重撞在木箱上,眼前阵阵发黑。他长这么大,虽生意上吃过亏,却还从不曾在身体上受过苦遭过罪。因生的好看的人总是被人不自觉地优待的,他生得何止是好看,男男女女见到他,便有不愉之处,多少也会怜惜下美人。就算舍得骂,也不舍得打。这等美貌,太稀缺了。“你可知你错在哪?你必以为我发怒是为着你竟企图操控我。你错了!”“商场上,你大可以勾心斗角玩弄阴私手腕。因最多不过是破产,不过是卖身为奴,哪怕沦落下贱之地,人也都能活着。”“可我这里是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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