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碎金还派了他去见关将军。因为快过年了,给关将军去送年礼。关将军的驻地一直南推,所以反而不是从京城去唐州的方向了。送礼的队伍是特特在约定好的地方等着卢青檐的。待他到了,便携着他一同往关将军那里去。这一次他倒不用出面,只跟随着看着就行。这边很快,门客、管事都与关将军这边非常熟稔,节礼送到了就行了。一行人便返回了唐州。临近小年,中原地区正下了一场大雪。北方的寒冷真真和南方不同。比阳城里过年的气氛已经很浓了。卢青檐在银装素裹中披着裘皮斗篷踏着雪回到了唐州刺史府。小厮伺候着脱去斗篷,露出了腰间的金玉带。他一个商人戴金玉带,僭越得太明显了。且那款式,一看就是内造之物。叶碎金瞭了一眼就明白。有些人的桃花走到哪就开到哪。“京城如何?”她问。江南商人,并不一定会穿得锦衣灿烂。卢青檐就喜欢打扮得十分清雅,如文人公子。清雅的人风流才叫风流。大腹便便浑身穿金戴银的,叫好色。“不过如此。”卢青檐道,“非是我向往中的精英荟萃之地。”叶碎金问:“大公主如何?”卢青檐道:“做情人,她不缠不怨,又慷慨大方,是极好的。”“做公主,”他道,“她十分贪婪。钱和权,她都要。国朝初立,便已经耽于享受。公主府过于奢华,我猜,她极可能卖官鬻爵,或有些别的不清白的收入。”叶碎金再问:“关将军那里如何?”卢青檐道:“关将军很好,士卒们不太好。前梁余孽清缴完成,王师回潮,必有大量犒赏、抚恤,花费甚巨,又不能不赏。偏皇帝修了皇城。户部捉襟见肘,必要挪来挪去,拆了东墙补西墙。我猜,南线军资被挪作他用了。”叶碎金含笑不语。卢青檐问:“我猜的可对?”叶碎金道:“八九不离十。”她打量卢青檐。江南的美男子,身上带着一股温柔多情的气质,与北地男儿英武逼人很不一样。她问:“大公主这么好的情人,没给你许个一官半职?”卢青檐道:“我这样好的情郎,她自然是许了的。”叶碎金问:“那怎不留下?”“色,可作为一时工具,却不可长久侍人。”卢青檐道,“人都是贪婪的,再是人间绝色,得到过了,迟早也会厌了。”“我自然可以凭姿色从公主那里获取官职。但这官职与权力都虚得很,可让我一人攀高,却带不动江南卢家。”每个姓氏每个人,都背负自己该有的责任。不止叶碎金,不止裴泽。他道:他日,公主厌倦我时,我便跌回原形。”“所以,你认清了吗?”叶碎金问。“这世上,当然有许多才具强于我的人,也有实力大于我的人,更有出身地位高于我的人。但那,又怎样呢?”叶碎金冷笑:“卢玉庭,我是你可选的人中,最好的。”卢青檐看着她。“大人既这样说,草民也就斗胆说两句了。”他微微倾身。抬起眼,桃花眼风流不再,那双眼睛里只有清明。叶碎金一直都喜欢卢青檐这双眼。她颔首。卢青檐道:“我此行是大人安排的,我所见,是大人想让我见的。”“我见到,皇帝与宗室、勋贵已经开始耽于享受。”“我没有见到皇帝。大公主说,天太冷了,皇帝不爱出门了。”“皇帝行伍出身,因为天冷而不爱出门,说明他老了。““他着急修皇城,更是怕自己活着享受不到。似他这样的心态,虽眼下形势都是好的,但除非今上驾崩,新上一个年轻些有抱负些的皇帝,否则,晋国大约这一代是不会南下了。”“在这个形势下,我看到,大人你靠着皇帝,拢着驻守南线的将军,大人的后背十分地安稳,未有被攻之虞。大人亦不可能转身去攻京师。”“大人却说要做大事。”“所以,大人要南下。”卢青檐肯定道:“大人叫卢家能做主的人来,就是为着这个事。”叶碎金没有否认。她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现在依然是我的客人。你可以选择回去,不影响唐州和卢家已有的来往。从前怎样,以后还怎样。”卢青檐看着她。“你若不回,我将告诉你我的计划和你需要做的事。”“你听了,便算是上了我的船。”叶碎金平静地道,“没有跳船的选择。”“你选吧。”她话音落下,卢青檐却没有犹豫,上前了一步。他抬起了袖子,伸向她。“这,是卢家能给你的。”他说,“这个数以内,我全权做主。”叶碎金把手伸进他的袖笼中,去摸他的手。手势会变幻,每个手势有不同的意义,不同的数值。这些,都是开国县男卢玉庭手把手地教会她的。叶碎金垂着眼睛摸索。过了片刻,她缓缓抬起眼,嘴角有了笑意。“阿锦,关上门,我与玉庭说话。”段锦带上了门,在外面守卫。他知道,这个叫卢青檐字玉庭的人,从今天开始,就是他们的一份子了。真讨厌啊。……书房中,卢青檐托着手肘,握着下巴。他毕竟只是商人,他看事情全是从钱和利益的角度观察、考虑,到军伍这一块,他不太行。叶碎金给他消化理解的时间。许久,卢青檐问:“如果我做不到,或者我……就真的半路跳船?”叶碎金撩起眼皮看他。“是,是,我明白,大人必不会放过我,可能将我千刀万剐。”卢青檐道,“但那都是后话。我只说,在当时,若这样,大人你会怎样?”“几千男人一起饿肚子,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叶碎金道,“我经历过。”“当男人的数量达到一定的规模时,必须做到三件事才能安稳——”“让他们片瓦遮身,不冻毙;让他们有食物果腹,不饿死;让他们有妻子,不绝户。”“听起来很简单,可这三件事但有一件做不到,都是天翻地覆。”“懂了,”卢青檐道,“若大人的要求我做不到,大人的计划,就全盘倾覆了。”“所以,我们卢家,是大人计划中的重中之重。”“既卢家如此重要,大人,我们先谈清楚报酬吧。”卢青檐袖着手,笑在唇边,含而不露。非常养眼。叶碎金叹道:“孩子都进学了吧?”卢青檐已经不会再为她竟知道一些他认为她不该知道的而吃惊。“大人对卢家知道的真多。”他道,“长子正进学。怎么了?”“玉庭,你知道你这样子多好看?”叶碎金道,“以后在我身边,把你那桃花病收一收,给孩子多多积福,不要到处欠风流债。”“对了,段锦你知道的吧,我贴身的人。”“我与他说好了,他要再瞧见你对我飞媚眼送秋波,他套麻袋揍人,我只当不知道的。别来找我。”有些人就是好贱。卢青檐立刻使出浑身的风流,满眼秋波地问:“段锦,是大人的房中人吗?”“不是。”叶碎金道,“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但他想是。”卢青檐含笑,“以大人的阅历,那样的少年情怀,不要告诉我看不出来。”卢青檐擅长美色惑人。他都惑不动的人,得防着别的人给惑动了。无论男女,色是心头一把刀。虽不长久,可在某个短暂的时期内造成的影响却不可小觑。他以后要追随叶碎金,也得弄清楚传说中“贴身第一人”的段锦,到底什么地位。毕竟二美相遇,得有一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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