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吩咐,沈怀酒道:“你放心,我会看顾好她们,殿下早去早回。”
“嗯。”裴皎点头:“我一定把蓬莱仙草带回来。”
在不知道对方目的的情况下,段星河的做法非常正确,裴皎之前猜到些许,不知道她藏在哪里,现在有了具体位置,三人连夜出城,直奔城南破庙,又赶在半夜回城。
守城的人是禁军,几乎都认识裴皎,领头的正好是当初跟裴皎去过阳城的人,直接放行。
敏言跟敏行都很激动,没想到传说中的东西也能找到,公子有救了。
他们七八岁的时候就被送到沈怀酒身边,一边训练一边保护他,沈怀酒这些年怎么过来的,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就算是沈相和文夫人都不及。
公子每日早起需要喝药,足足两大碗,用膳也要格外小心,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动,连平日里喝的茶也有讲究,不能跟药物相冲,他们时常羡慕别人的出身,羡慕别人一出生就是大少爷,却从未羡慕过公子,因为公子过的实在太苦了。
郎中说公子身子弱,要少出门,所以公子除了入宫念书就是在房间里画画下棋,他不像宫里的皇子或者宗室们,能够学骑射练摔跤,公子没有朋友,变得越来越沉默。
敏言多少能猜到一点沈怀酒的心思,但是作为奴才,他不可能去开这个口,直到后来裴皎亲自找上门,他才敢肯定,公子对殿下有意。
第76章
至于敏行,他一心保护公子,完全不想其他,只要殿下对公子好,他们就认。
刚开始他们都不确定殿下是认真的还是为了利用公子,现在全都放了心。
沈怀酒的身子还要养一段日子才能用蓬莱仙草,而且不能全部服下,得慢慢来,裴皎不急,多少日子都等了,不差最后这几天。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是几个春秋,沈怀酒的身体已经彻底恢复,与常人无异,唯一可惜的是因为常年病痛,尽管医好了身体,仍然不能习武。
沈怀酒对此很乐观,毕竟能成为正常人,享常人寿数同裴皎终老,已是他毕生所求。
此事除了沈卓和文夫人,再加上敏言敏行还有段星河跟林天水,其他人都不知道,裴皎连身边的几个心腹都没有告诉。
沈卓恨不得大摆宴席昭告天下,后想起皇上的态度,不得不作罢,如今皇上对六殿下和沈怀酒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非是认为他儿子命短,活不过三十岁,再美好的感情,到时候人没了,剩下的只有执念,靠着这些执念是不能成为帝王的,到时候皇上再以此作为筹码,六殿下想要登基必须娶妃纳妾,否则就换人,一切顺理成章。
裴皎想的跟沈卓差不多,却不是怕皇上属意他人,只是不想多生事端,父皇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撑不了太长时间,何必自寻烦恼呢?
再过两日便是万寿节,裴皎准备好礼物,正在同沈怀酒商量裴麒的事。
“父皇老了,他想在驾崩前再渐渐裴麒。”裴皎想早朝时上奏解了裴麒的圈禁。
裴麒做的事不会被原谅,但父皇曾真心宠爱过他,看着他一天天长大,亲自教他读书射箭,感情非比寻常,如今父皇日渐衰老,眼看着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思念从小宠大的儿子很正常。
沈怀酒沉默片刻,道:“只是这样一来,那些人又要拼死纳谏,说殿下蛊惑圣心。”
“我就算什么都不做,那些人也不会停下,其实有他们在挺好的,父皇并不希望我是一个十全十美的王爷。”裴皎笑着,眼睛里充满讽刺,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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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年父皇重用他,却从来不曾信任他。
“阿酒,你害怕吗?”
话题突然转换,沈怀酒还是听懂了,他摇头:“不怕。”
“连我自己都不清楚的事,你为什么不害怕?”裴皎继续问,纵然他现在也是有权有势,手里掌握着生杀大权,但跟皇上区别还是很大,一旦坐上那个位子,就掌握了所有人的生死,连枕边人也一样。
裴皎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变的跟父皇一样,只有算计,全无真情。
沈怀酒道:“因为殿下是殿下。”
“殿下同皇上是不一样的,纵然皇上满心算计,对当年的文贵妃和太子,也是付出过感情的。”
只是他作为皇帝,比平常人舍弃的更多,为了江山社稷,总要有人让步,裴麒还活着就证明皇上并非绝情之人。
裴皎定定地看着沈怀酒:“你说的没错。”
“可是我不想退步。”
“有些事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能不能行呢?”
沈怀酒隐隐察觉到裴皎说的是什么,他抿唇低头喝了口茶,心脏止不住跳的越来越快。
裴皎说做便做,第二天就在朝堂上奏放裴麒出来过万寿节。
“裴麒虽被贬为庶人,到底是父皇的儿子,也该尽一尽孝心。”
皇上还没发话,裴昭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六哥说的这是什么话,当初要不是裴麒做下那些事,会被贬为庶人吗?他合该日夜焚香祝祷,此生不踏出府门半步!”
“七哥说的没错,裴麒犯下滔天祸事,不过才过去几年,六哥就浑忘了不成,父皇有慈父之心,这才只是圈禁,否则……”裴绍跟着道。
裴皎抬起眼皮,打断他的话:“怎么,八弟在质疑父皇的决策?”
裴绍慌了,抬头对上皇帝的视线,急忙撇清:“父皇,儿臣绝对没有此想法。”
裴皎跟着跪在地上:“父皇,裴麒不管再如何,也是父皇的儿子,是儿臣的兄长,儿臣绝非黑白不分……”
“裴麒罪孽深重,就算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可是父皇呢?您为他倾注半生心血,精心培养,请诸位大人深思,若是自家儿子犯了错,做父亲的难道可以冷眼看着,不管不顾吗?”
“这些年来裴麒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儿臣知道这是他应得的,只是希望他能陪父皇过万寿节,之后再送回府中圈禁,成全他的孝心,也成全为人父的爱子之切。”
从他上奏没有被叫停开始,裴皎就明白这步棋走对了,父皇果然在念着裴麒。
而且……
如果他不被骂几句,怎么能让父皇放心呢?
一个会冲动容易做错事的王爷,才不会被忌惮,否则早晚有一天父皇会冷落他,去提拔裴昭或者裴绍,亦或者……
后面还有裴瑄呢。
经过婉妃这几年的不懈努力,父皇对裴瑄的喜爱越来越深,裴瑄很会装模作样,在外人面前一向乖巧,懂得孝敬父皇母妃,对他这个哥哥也很孺慕,功课上极为努力,品学兼优,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明事理的小皇子。
对比起来,裴皎就不怎么懂事了,有了权势便同母妃生分了,没有孝心的人怎可委以重任?
裴皎的话引起了众人不满,尤其是那些御史,连带着翰林学士跳了出来,洋洋洒洒说了一堆,其中没有一句骂人的话,却字字在骂裴皎狂妄无礼。
最后也没争论出个结果,退朝后裴皎留下,随皇帝去了正阳殿。
裴皎立刻跪倒在地,他揣摩出了父皇的心思,但实际上他什么都没有做到,因为那些朝臣的叫骂,皇上反而不能轻易把裴麒放出来。
裴皎跪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上面才传来叫起的声音。
皇帝的年纪其实不算老,两鬓却已然白了:“坐吧。”
“谢父皇。”裴皎依言坐下,身体仍然绷直着,皇帝见此没说什么,让安总管上茶。
半晌后,皇帝叹了口气。
裴皎被晾了一会儿,脸上不见生气,关心道:“朝政再忙,父皇也要保重身子啊。”
“这话你母妃也常说。”皇帝放下折子,没提裴麒的事,而是说起裴瑄:“瑄儿如今懂事了不少,你不忙的话多去看看他,先生夸他努力上进,朕也考教过,学问没什么问题,就是武艺上欠缺了些,你作为兄长,多教教他。”
“是,儿臣明白。”裴皎点头,教不教则是另一回事。
两人又说了些政事,皇上便让裴皎退下了。
万寿节当天,裴皎起的比平时早,一路到达正阳殿陪皇上用膳,直到巳时末两人才一同前往紫薇阁,百官已到,后宫诸位娘娘隔着一道屏风入座,与身旁相熟的人说着话,见皇上到场立马闭了嘴,裴皎找到自己的位置,同百官一起恭贺圣寿。
裴修侧头看了裴皎一眼,默默地回过头没有说话,裴昭脸色铁青,没见过六哥这么会献殷勤的,先是当着群臣的面上奏放裴麒出来,现在又一大早跑去陪父皇用膳,父皇竟然护着他,实在是太过偏心。
众人磕头过后,皇帝面带笑容的让他们起来,宫人们鱼贯而入,把桌子上的水果糕点换成美酒佳肴。
歌舞开始,皇上看着下面的臣子们不住点头,安总管把试菜太监试过的菜夹到皇上面前,不等他开口,皇帝突然感到腹部一阵疼痛,嗓子涌上热气,接着呕出一大口鲜血,人也跟着晕了过去。
安总管高声喊:“有刺客,护驾!”
金吾卫立刻从殿外进来,护到皇帝身前,太医先行救治,随后婉妃控制了局面,说食物有毒,几个老太医一边为皇上医治一边查验食物。
安总管说皇上没有用宴席上的东西,怀疑是慢毒,于是连带着早晨和前几天的食物碎渣全部送了过来,最后在一盘糖醋荷藕中发现了毒/药。
安总管看到菜,大惊失色:“最近天热,皇上没什么食欲,吃的也不多,唯一能吃下去的就是酸甜口味的菜,这道糖醋荷藕是今早御膳房送来的,试菜太监也用过。”
作为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皇上出事,他首当其冲,不可能逃过去。
说完,安总管看向裴皎:“六殿下早膳也用了!”
裴皎这才明白裴修刚才看他那一眼是什么意思,看来当时没杀了他确实留下了祸患。
裴皎走上前:“没错,早膳时我确实用过。”
听他如此说,殿内响起了抽气声,有人跳出来大骂裴皎不孝,说是他下的毒,想要谋害皇上。
裴皎冷冷看着那个人:“你们御史台的人说话都这么随便吗?”
“真相还没有查出来你便给我定了罪,怎么,你比刑部和大理寺卿的人都厉害,看一眼就知道谁是凶手,这么厉害不如刑部尚书给你当?”
那人被裴皎几句话堵得哑口无言,脸红脖子粗的闭了嘴。
其他人却没停下,几个试菜小太监都好好的,裴皎也没事,怎么偏就皇上出了事?
太医给裴皎诊过脉,确定他没有中毒,而试菜太监试菜是在菜未上桌之前,他们既然没事,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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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这盘菜被下毒只有端上桌之后,当时殿内的宫女太监都在外围,看不清里面的情况,而殿内除了裴皎,只剩下安海。
作为伺候了皇帝这么多年的总管太监,皇上出事对他没有好处,所以最后下毒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裴皎。
第77章
裴皎很快被看管起来,有不少人为他说话,此次事关重大,更多的人选择闭口不言,天子情况上尚不得知,他们需要静观其变。
因着是婉妃在控制局面,有人怕她徇私偏袒,极力推逍遥王出来主理。
逍遥王一向不理朝政,只醉心于山水之间,跟几个皇子都没有牵扯,身份上也足够,这样的人才让人放心。
裴皎摆摆手,无所谓的去了偏殿。
沈怀酒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用手指捻着酒杯,殿内寂静无声,只有酒杯划过桌子发出的声音,许多人忍不住看过来,眼神中透露出不屑或者鄙夷。
裴皎跟沈怀酒的事闹的沸沸扬扬,偶尔一同出游,朝中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虽然沈怀酒是丞相之子,身份不低,还是会被人当成最不入流的男宠。
如今六殿下受难,沈怀酒不仅没有担心,还玩起了酒杯,丞相之子又怎么样,没有出仕就是平民,男宠果然要不得。
裴修握紧拳头面向逍遥王:“父皇尚在昏迷,婉娘娘身为六弟亲母难免有偏袒的嫌弃,还请王叔主理此案,查明真相,还六弟清白。”
“恳请王叔查明此案,惩治恶人。”对于裴修的假慈悲,裴昭嗤之以鼻,恨不得立刻把裴皎当成凶手处置掉,什么清白,就算他是清白的又怎么样,只要所有人都认为他下了毒,那他就是下/毒了。
现在不抓住这个机会,以后更难。
逍遥王自是应下不提,没有跟几位皇子交流,守在皇帝身边,命太医全力救治。
歌舞已停,殿外被金吾卫围了起来,不许任何人出入,若有忍不住想如厕的,要被盯着在偏殿解决,对此,各大臣不敢有异议,直到傍晚时分,皇上的情况才稳定下来。
“皇上已无大碍,在清醒之前,任何人不得靠近,沈相同诸位皇子留下,其他各位大人请自便。”逍遥王出来吩咐了一句,又转身回去,等他走后众人如梦方醒,纷纷告辞。
沈卓跟裴修几人不能一直留在紫薇阁,逍遥王着人安排好房间,让他们各自休息,裴皎虽被看管着,一应吃食照顾的很好,在这方面,逍遥王做事很是妥帖。
夜半子时,裴皎听到几声鸟叫,打开窗户看到一张字条,藏在极为隐蔽的地方,上面只有四个字:“一切安好”。
裴皎无声的笑了,沈怀酒能传这张字条过来,可见他那边确实没有问题,而看管沈怀酒的人正是裴皎暗中提拔起来的程放,这几年婉妃曾多次拉拢他,程放没说同意也没有一味躲避,婉妃在不确认之前不好下手,程放从毫不起眼的冷宫守卫,一路爬到金吾卫副指挥史,而正史年纪见老,体力不如从前,很快会被调去刑部或者大理寺。
一夜好眠,皇上第二天午时才醒过来,清醒了不过半个时辰又昏睡过去,直到晚上才有了些许精神,也有心情去问期间发生的事。
逍遥王没有隐瞒,把查出来的事全部禀明,连带着证据呈上。
皇上看完后勃然大怒,差点又晕过去,听外面通传四皇子求见,皇上的脸色更沉了。
逍遥王道:“四殿下这般着急,想是有要事,臣弟先行告退。”
“不必。”皇上开口:“都是一家人,你且在一旁坐下。”
逍遥王点点头,皇上这是不信任四殿下,才让他在一旁看着,他并不觉得这次下毒是四皇子所为,否则皇上一旦出事,合该是如日中天的六殿下上位,四殿下隐忍多年,不是蠢人。
裴修进殿行礼,起身后又朝逍遥王行了个礼。
“父皇急病,儿臣担忧不已,现在看到父皇清醒方放心。”裴修半弯着腰,不敢挺直,皇上不置可否,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裴修双唇干裂发白,眼下青黑,可见确实没有吃好睡好,但不知道是因为他醒了,还是因为没醒。
静了一会儿,裴修不安的看了一眼逍遥王,复又跪下:“父皇,儿臣有事禀报,兹事体大,还望父皇屏退左右。”
殿中除了逍遥王,还有不少宫女太监,只是……
安海去哪里了?
还没有洗清嫌疑吗?
裴修说完,骤然感觉头上的压力更大了,良久才听到皇上的声音:“诚昀和林炎留下,其余人都下去吧。”
裴诚昀是逍遥王的名字,林炎则是金吾卫指挥史,皇上最信任的人。
“是。”宫人们依言退下,最后一人关好殿门,守在外面。
皇上收回视线:“行了,现在可以说了。”
裴修朗声道:“父皇,儿臣昨日夜间看到有人鬼鬼祟祟,不知是何居心,便暗中跟随,一路跟到后宫。”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皇上的脸色,见皇上脸色平静才继续。
“儿臣知道不该私自前往,可是父皇出事,儿臣实在不能放心,怕其中再生变故,故而追了过去。”
“谁知兜兜转转,竟跟到了漪兰殿!”
“昨夜婉母妃为父皇侍疾,漪兰殿中应是无人,这侍女却半夜偷溜回去,定是在隐瞒什么,儿臣跟近了才发现,那侍女正是婉母妃的贴身宫女,名叫芷萝,她去见的是位男子,看装扮是金吾卫中的人,像是私会,又像是在传递消息,两人说着说着抱在了一起,之后儿臣不敢再看,便回来了。”
“两人言语中提及六弟,还说婉妃娘娘看重十二弟不喜六弟,是因为……”裴修顿了顿:“是因为六弟身份有异。”
他说的隐晦小心,殿内的人却全都听懂了,宫内都该是皇帝的骨血,这个身份有异还能是什么?
“胡闹!”皇上说完,低低的咳嗽起来,一时半会儿无法停下,逍遥王急忙起身为皇帝拍背,安抚了许久,殿内才渐渐安静下来。
皇上没有说话,看了逍遥王一眼,他立刻领会。
“四殿下没有任何依据,光凭着一张嘴可不能让人相信,昨夜月黑风高,看错了也是有的,婉妃娘娘身在后宫多年,起容你如此明目张胆的污蔑!”
裴修低着头:“是,儿臣也不愿相信,只是看见了不敢不告诉父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切还请父皇定夺。”
皇上是什么样的人,他们都清楚,不管他说的是不是实话,就算他在里面添油加醋,父皇也会去查清楚,否则一旦他说的是真的,那父皇将来如何去见列祖列宗?
所以裴修没有一味地拿裴皎的身份作伐子,只是隐晦的说出怀疑,至于裴皎到底是不是父皇的儿子,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毕竟裴皎已经长大,当年的事太过久远,他现在无论做什么都容易惹人怀疑,到时候真成了诬陷,父皇不会放过他,裴皎更不会。
他已经走投无路,这次若是再败了……
裴修苦笑,败了对他来说跟现在也没什么太大区别,死亡并不可怕,失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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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低人一头才是最可怕的。
裴修离开后,皇帝立刻着林炎去查。
“记住,此事不可惊动他人。”
“臣明白。”林炎道,这事出的不光彩,一旦传出去就会成为皇室丑闻,皇上决不允许。
逍遥森*晚*整*理王跟着道:“皇上劳累半日,该歇歇了,臣弟传婉妃娘娘过来侍候。”
皇上点头,没有再说话,婉妃是他身边的宠妃,现在让别人过来明显不合适。
裴皎跟沈怀酒又在皇宫待了一日,裴昭跟裴绍也没能出宫,渐渐焦躁起来,父皇已经醒了,却不肯见他们,既不发落人,也不放他们出宫,究竟是为什么?
两人找裴修问过,什么也问不出来,这两天皇上只见了他一面,剩下的人都被挡了下来。
他们也去找过裴皎一次,“委婉”的表达了其中的不解。
“四哥不知道又憋什么坏呢,肯定是他跟父皇说了什么,父皇才不见咱们,六哥,你可要想想办法啊,回头父皇真认定了你是凶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裴绍拍着桌子,他也想趁这个时候在父皇面前表现表现,博个好名声。
裴皎押着茶:“父皇想见谁,不想见谁,都不是咱们说了算的,至于下/毒之事,我光明磊落无所畏惧,相信父皇与皇叔会查明真相,我都不急,你们急什么?”
他知道裴绍不怀好意,刚才那翻话说着好听,实际上是想撺掇他面圣,这个时候他直接冲到父皇面前,就算是为了尽孝,也会被认为动机不纯,更何况他身上的案子还没查清楚,更不能轻举妄动。
裴绍愤愤:“我这是在为六哥鸣不平!”
“四哥要真是在父皇面前说些什么,六哥再去解释就晚了。”
裴皎皱眉,做出焦急的模样:“那怎么办呢?”
“当时是先下手为强,找父皇解释清楚,剩下的就好办了。”裴绍道。
裴皎摇头:“不行,我不敢。”
“不如八弟去替我解释一下?”
嘴里说着不敢,声音却没有透露出半分害怕,裴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愚弄了。
“你……”
他气的从椅子上跳起来:“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裴绍拉着裴昭往外走,身后悠悠的传来一句:“两位弟弟的好心,我记住了。”
裴绍很想回怼一句,记住就记住了,你能把我怎么样,转头对上裴皎的眼神,悻悻的闭了嘴,倒是裴昭说了一句:“四哥去见父皇的事的确不假,我们或许有私心,但绝没有骗六哥。”
他自是希望裴修跟裴皎挣个你死我活,但万一最后获胜的是裴皎,他们也要留一条后路。
第78章
沈怀酒在宫里的人传来消息,说皇上召见婉妃娘娘,在寝宫密谈许久,之后婉妃娘娘被带回漪兰殿看管起来,裴瑄也被带走了,不许任何人靠近。
裴皎知道,把裴瑄分开是在保护他,他年纪还小,跟此事无关。
四哥啊四哥,早知你不会安分,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入了局。
也好,他等的时间够久了,若是像上一世那样,还要等四年,现在正好,父皇的身子本就不如从前,中/毒后就算救了回来,也不过是吊着一口气。
就在裴皎收到消息半个时辰后,皇上传召,来请他的小太监从前一直被安海压着无法出头,最多去各宫娘娘那传话,如今骤然得到重用,自是积极用心,处处妥帖。
“六殿下。”小太监的态度不算亲近,也不疏离,拿捏的刚刚好:“皇上的身体刚有好转就传殿下过去,可见是念着殿下的。”
“凶手可查出来了?”裴皎问。
小太监摇头:“奴才不知,只是有些许猜测,无法像安总管那样聪明能干。”
裴皎明白,这是在向他透露,安海已经被抓起来了,很有可能已经拷问出凶手,但具体为什么还不抓人,他就不知道了。
“父皇的身子要紧,你切记提醒着,莫让父皇太过劳心。”裴皎说着,话锋一转:“几位太医可还在父皇跟前呢?”
小太监垂着头:“只有苏太医在。”
苏太医乃太医院之守,年逾六十,比皇帝的年纪还大,能在宫中活这么久的太医非常少,可见其口风严谨,甚得圣心。
守得住秘密,才能活得长久。
裴皎行礼的时候,皇上态度还算温和,毕竟还没有确定他的身份,当然更希望裴皎是他的亲生儿子,婉妃那般言辞恳切,说起从前的事,让皇帝想起了二人初见的时候。
阳光明媚的午后,笑容灿烂的卖鱼女,情窦初开的少年与少女,总是那么的意气风发。
想起这些,皇上的心安定了大半,婉妃对他深情至此,怎会跟他人苟且?
况且小六的鼻子很像他,就算更像婉妃,那也是正常的,这是他们二人的孩子,就是脾气太倔,也太过重情,那个沈怀酒再好,终究是男子,不能传宗接代。
“儿臣这两日寝食难安,虽也听说了父皇清醒的消息,终究没有见到,无法安心。”裴皎露出一个笑容:“现在终于见到了,父皇可有哪里不舒服么?”
皇上笑道:“无妨,你先起来。”
“儿臣不能代父受过,实在是不孝,多亏苏太医妙手回春,否则儿臣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裴皎说着,朝苏太医拜了下去,苏太医吓了一跳,连忙扶住:“六殿下言重了,这是老臣的本分。”
皇帝见此,欣慰的点着头:“好了,你有这份心,朕很高兴,那日发生的事朕都知道了,你向来不爱吃甜食,没用那道糖醋荷藕很正常,朕怎么会轻易疑心自己的儿子,只是委屈你了,这几日被看管着,不能出门,吓坏了吧?”
“刚开始儿臣的确是吓到了,但更担心父皇的身子,只要父皇能醒过来,儿臣就不算委屈。”裴皎说着,大颗大颗眼泪顺着脸颊滴到地上,悲恸不能自已。
“父皇吉人自有天相,儿臣是高兴,太高兴了。”
他擦了擦眼泪,尴尬的垂下头:“儿臣失态了。”
“你这是真情流露,朕很高兴。”皇上说着,招手让裴皎到身边,拉住他的手,看着手里细腻光滑的手指,皇帝默默叹了口气,他确实是老了。
裴皎趴在床头轻轻啜泣,皇帝突然发觉他从未了解过这个儿子,原来也有这么脆弱的时候,被人依赖的感觉很好,之前他从未关注过裴皎,冷落了婉妃,经过林炎查探,才知道他们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吃不饱,穿不暖,任人欺负,裴皎却长成了这样不记仇的性子,小七跟小八被惯坏了,犯下的错事不胜枚举,裴皎没有报复,可见其本质良善。
要是裴皎知道他在想什么,肯定嗤之以鼻,之所以不报复他们,是觉得报复蠢货没有成就感,反正让他们看着他登上皇位,对他们来说就已经是惩罚了。
两人大叙父子情,把苏太医晾在一边,苏太医眼观鼻鼻观心,倒也不觉得尴尬,这种事也不是没见过,不过更多的是后宫妃子与皇上,不管装的还是真心,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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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在皇上面前哭一哭,皇子哭的这般厉害还是头一次见到,就连前两天四殿下也没有哭,只隐隐表示了担忧。
皇上明显被六殿下的真情流露所感动,看来不管是妻妾还是儿女,哭一哭总能引起作为男人的怜惜。
不过皇帝并没有被冲昏头脑,激动过后,两人重新净面,让人去请裴修和逍遥王过来。
裴皎适当的露出疑惑的表情,端坐在旁等候。
待两人到齐,皇上让裴修重复了一遍那天的话,裴皎登时从椅子上起身,跪在地上:“不,这不可能!”
“父皇,四哥肯定是听错了,而且那侍女是这两年才到漪兰殿的,并非一直伺候在母妃身边,怎么会知道这些?或许她说的是别的,亦或者,她是在故意陷害!”
名叫芷萝的侍女早被压去受刑,说那天的确瞒着婉妃跑去私会,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承认提到过六皇子。
如今芷萝还在受刑中,皇上也想查明后再做定论,但是他的身体实在撑不住了,这次中/毒后,很明显大不如前,有时候喘气都觉得困难,尽管逍遥王跟苏太医都瞒着,不肯让他知道病情,皇上也能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
现在最重要的是定下储君才能安心,说不准还能享受几日清净。
裴修心思太重,他本不做考虑,但若是裴皎不是他儿子,必定是要换人的,所以他提前把裴瑄保护了起来,又怕母强子弱祸乱天下,这几日头疼欲裂,心烦意乱之下身子更难痊愈。
裴修:“儿臣只是把听到的说了出来,绝非故意陷害,当时离的不算近,许是听错了也有可能。”
婉妃的侍女能与人苟且私会,说不准就是婉妃娘娘上梁不正,毕竟当年与她同在妃位的怀孕升了位份,皇后也有了身孕,只有她有宠无子,看着后宫的孩子越来越多,各宫嫔妃都得了好处,怎能不着急?
一时失了主意,犯下诛九族的大罪也不是不可能。
“是,四哥一定是听错了,母妃向来胆子小,又心系父皇,怎会做出背叛父皇之事?”裴皎道:“当年儿臣年纪小,许多事不明白,母妃日子过的不好,经常暗自垂泪,夜里常常思念父皇以致出现幻觉,对我视而不见,这些伺候母妃日久的宫人都知道,儿臣长大后方明白,相思之苦的确能让人痛不欲生。”
“母妃情深至此,父皇一定要相信母妃。”
这些话昨日婉妃说过,皇上心里清楚,所以只是把人关了禁闭,否则发生在其他人身上,就算赐死也不为过,不管怎么说,那侍女敢在漪兰殿私会,就证明确实看管不严,有可行之机。
皇上道:“朕自然是相信你母妃的。”
“但朕不得不谨慎,毕竟……皇位将来是要传到你们身上的,若无皇室血统,朕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所以只要有一点可能,他都不会放过。
裴皎沉默下去,裴修道:“父皇之心儿臣明白,只是毕竟过去了这么多年,查起来耗时耗力,传出去也不好听。”
皇上正是知道不能传出去,才让林炎暗查,但其中丝丝缕缕的关系,一时半会儿查不出来,金吾卫换了一波又一波,何况当年跟婉妃私通的也有可能不是金吾卫。
“所以才把你们都叫过来。”逍遥王道:“其实有个法子,可以立马查出六殿下的身份。”
裴皎跟裴修同时抬头:“什么法子?”
逍遥王看了皇上一眼:“滴血验亲。”
裴皎直到,他能说出这个方法,证明已经在父皇面前提起过,并且父皇已经同意了。
缩在一旁当隐形人的苏太医站出来:“这个法子的确可行,不过不能保准,有些即便是亲生,血也有可能不相溶,不过大部分是没问题的。”
裴皎看向皇上,郑重的磕了一个头:“如果能让父皇安心,儿臣做什么都愿意。”
裴修欲言又止,明显是想表心意又不知道说什么。
皇上点点头:“朕自是信你的,你们先起来。”
他转头吩咐苏太医:“此事不宜宣扬,你亲自去准备水。”
“是,老臣明白。”苏太医应下,半弯着腰退出去,殿内一时间安静下来,变得有些沉闷,直到苏太医回来,几人才如梦方醒。
裴皎刺了手指一下,血滴入水里,周围的水染上丝丝红色,皇上接过苏太医手里的针,几人赶紧跪下,不敢抬头,苏太医更是把水盆举到头顶,身子弯的快要贴地。
直到上面传来皇上的声音:“好了。”
众人把视线落在盆里,看着两滴血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逐渐融为一体。
皇上弯起嘴角,大笑出声:“好!”
裴皎松了口气,对上裴修不可置信的眼神:“四哥,承让了。”
裴修抖着苍白的唇:“不可能,这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
所有人皱眉看向裴修,裴皎声音危险:“什么不可能,四哥在说什么?”
事实摆在眼前,还有什么好不可能的,裴修后退一步,脸色难看至极。
第79章
他查到的明明是……
裴修抬头对上裴皎似笑非笑的脸,终于明白过来,他又中计了。
怪不得当初那么轻松的放过他,怪不得这几年放任他培养势力,他以为裴皎不知道,或者不在意,高傲自大到不屑理会,没想到裴皎什么都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局。
身在局中,裴修不是没怀疑过消息来源的可靠性与真实性,但他被眼前巨大的利益蒙蔽住,一头栽了进去。
皇帝眼神中闪过厌恶:“传旨,废四皇子为庶人,压入天牢。”
几人跪在地上,裴修愣愣的不说话,好似入定一般,不求饶也不害怕,对于将来的命运无喜亦无悲。
“去请圣旨过来。”
“是。”小太监领命,回正阳殿取空白圣旨,并取来了皇上专用的文房四宝。
亲眼看着皇上在传位诏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裴皎真心诚意的喊了句父皇,他们虽不是亲生父子,但自从他被封为亲王,皇上对他跟其他皇子并无不同,让他进兵部历练,后来更是亲自教他如何处理朝政,把他当成储君培养。
写完圣旨,皇上如同抽了力般坐在椅子上:“这几日小六先试着监国,诚昀盯着些。”
“是。”两人应道。
“好了,你们下去吧,朕累了。”皇上的声音透着疲惫,在小太监的服侍下重新躺回床上,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外间,裴皎跟逍遥王盘问苏太医,想知道皇上身体的情况。
苏太医一脸严肃:“皇上日夜操劳,从前就经常不能安眠,需要靠药物才能入睡,自从……”
“自从前太子被圈禁,皇上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再加上这次中毒,现在皇上在强撑着,老臣与太医院的几位太医拼尽全力,也……”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也无力回天。”
他眼角挂着泪,自二十岁入太医院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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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满满待了四十年,说是看着皇帝长大的也不为过,看着皇上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老太医很难受。
裴皎亲自把人扶起来:“苏大人只管用心救治,其余一切都不必担心。”
“六殿下放心,老臣定竭尽所能。”
裴皎又交代了苏太医一些事,嘱咐皇帝身边的太监宫女:“父皇需要静养,若有人来问,便让他们去寻我,寻衅滋事着一律抓起来。”
“是。”
皇帝立储君之事没有隐瞒,虽还未昭告天下,但裴皎的身份跟太子无疑,是以宫人们都极为听话,他们可不想得罪未来储君,把身家性命全搭进去。
裴皎跟逍遥王商量着,先放沈相和几位皇子出宫,婉妃身边派了几个人去盯着,以免她坏事,裴瑄也被放了出来,不过没有让他回去,留在重华宫继续念书。
第二日早朝,逍遥王当着群臣的面宣诏,裴皎正式立为太子,朝臣们无异议,裴昭和裴绍敢怒不敢言,婉妃晋位皇德妃,仅次于皇后,而皇后一心清修,两耳不闻窗外事,皇德妃成为后宫第一人。
之后又有口谕,四皇子裴修谋害亲父,打入天牢,赐死;晨妃教养不善贬为贵人,褫夺封号,终身不得再进位。
终身不得再进位的意思是,就算死,她也只能是个贵人,连太贵人都不能册封,所以皇上只要出事,那就是陈贵人的死期。
接下来的几日,裴皎忙得不可开交,皇上抱病时堆积了不少朝政,每日除了批折子就是批折子,连宫门都没能出去,眼睛酸涩之时,裴皎会起身看看窗外,想着这个时候沈怀酒在做什么。
除了每日早晚问安,偶尔累了裴皎也会去看一眼,问问情况,小太监说皇上每日醒来的时间越来越少,基本上都在睡,进食也越来越少,连药都喝不进去了。
裴皎道:“你们尽心照顾便是,父皇醒了便着人去叫我,我陪父皇说说话。”
他转头又问太医:“依苏太医看,父皇还有多长时间?”
“回殿下的话。”苏太医跪下:“老臣不敢妄言,皇上中毒太深,五脏六腑无法修复,最多还有……”
“半个月。”
裴皎缓缓吸了口气,即便是经历过一次,如今再来一遍,还是觉得压抑,他本可以阻止,但为了不生变故,让裴修给皇上下了药。
至于当时滴血验亲的血,自然不是他自己的。
裴皎吩咐怜和,让他暗中去原来的太子府,现在的静思府把裴麒接进宫,皇上宠了这么多年的儿子,总要再见上一面。
他自己也抽空去了一趟丞相府,到的时候沈怀酒正坐在窗边看书,见他过来明显愣住了,傻傻的看着他。
敏言敏行远远行礼,笑着偷偷溜走。
裴皎走到沈怀酒身边,猛地弯下腰,眼睛里都是笑意:“怎么,我有这么好看?”
“殿下……”沈怀酒喉咙滚动,裴皎在他脸上碰了一下,翻身坐在沈怀酒的怀里,搂着他的脖子亲了过去,干柴烈火一点即燃,两人的呼吸越来越紊乱,裴皎更是衣襟大敞,凌乱的挂在胳膊上。
看到对方眼神里的欲/望,裴皎拍了拍沈怀酒的肩膀:“去屋里。”
沈怀酒却没有动,一点点为裴皎穿好衣服,在他疑惑不满的眼神里,轻声解释:“殿下这几日很累吧,腰都细了一圈。”
肯定没有好好用膳,只顾着朝政了。
裴皎气的在沈怀酒下巴处咬了一口:“你是不是故意折磨我,我想做,快点。”
“殿下。”沈怀酒叹了一声,他又何尝不想,但为了裴皎的身体考虑,现在不合适,年轻的时候折腾太过,以后容易出问题。
沈怀酒强行把裴皎按在腿上,不让他乱动:“这几天没能见到殿下,一会儿还要走,殿下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裴皎紧紧抱着沈怀酒,趴在他的肩膀上平复着心情,语气仍带着幽怨:“是很累,也很想睡觉,但我更想睡你。”
沈怀酒:“……”
裴皎经常说些大胆言论,好似完全不在意,就算被人听到也无所谓,沈怀酒无法接受,就算只在他面前说,他也会觉得羞耻,只能干巴巴的转移话题,后来裴皎看他每次都会脸红,越来越喜欢故意逗他玩,听得多了,沈怀酒现在能从容地当做没有听见。
“父皇搬去了乾元殿,正阳宫里的床很大,但是冷冰冰的,我根本睡不着。”裴皎说着,抱得更紧了:“每日最多睡两个时辰就要早朝,然后跟朝臣们议事,关注各方情况,以免地方上的官员见我年纪小,犯上作乱,父皇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说不准哪天就……”
沈怀酒拍着裴皎的背:“殿下睡会吧,一会儿我叫你。”
“嗯。”
裴皎道:“要是你能进宫陪我就好了,有你在,我总能睡的安心。”
可惜现在还不行,他不想让沈怀酒成为众矢之的,待朝纲稳定后,再把沈怀酒接进宫也不迟。
裴皎实在是太困了,说睡就睡,很快失去意识。
朦朦胧胧的,他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可是好冷,连那人的怀抱都是冷的,裴皎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看,但无论他怎么努力,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终于有了亮光,但四周仍是黑漆漆的,只有一盏灯笼,一座坟墓,还有跪在墓前的人。
裴皎没来由的一阵心痛,闷闷的无法呼吸,灯笼的亮光让他看清楚跪在墓前的人,是沈怀酒。
“阿酒……”
裴皎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刚才什么都无法看清,是因为在尸体里面吗?
而抱着他尸体的人,只有沈怀酒,他找到了他的尸体。
裴皎想像不出沈怀酒有多难过,努力的想要触碰一下沈怀酒,那个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恍如山石的人。
梦里的时间是混乱的,他不知道沈怀酒跪了多久,眼睁睁的看着他晕过去,再后来,他跟着沈怀酒到了皇宫,在一处偏僻的殿宇内,里面绑着三个人。
裴昭,裴绍,还有裴瑄。
看到有人进来,裴昭疯了一样大喊大叫:“沈怀酒,你这个疯子,快放了我,否则等我出去后杀了你!”
沈怀酒脸色苍白,声音如同鬼魅:“你觉得,你还出得去吗?”
他把视线转向裴瑄,裴瑄吓的吸了口凉气,双腿不住的发抖:“沈公子,你这是干什么,为什么抓我?”
他明明是被逼无奈才隐瞒的!
沈怀酒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只一眼,裴瑄立刻不说话了,他总感觉沈怀酒已经知道是他下的手,裴瑄陷入无尽的恐惧中。
裴皎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他并不希望沈怀酒做的这么绝,很明显,沈怀酒已经没有存活的欲/望了,所以不怕得罪人。
沈怀酒没有说话,往后伸手,敏行把一把小刀递到他手上。
裴昭眼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忍不住尖叫:“沈怀酒,你想干什么?我可是皇子,你敢动我,整个离昭都不会放过你!”
“停下,你给我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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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昭喊的很厉害,沈怀酒直直的走到他面前,用刀抬起裴昭的下巴。
“是先毁了你的眼睛,还是挖下你的鼻子?”
沈怀酒尚在病中,语调很轻,听起来更加渗人,他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看裴昭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他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不是我杀的,真不是我杀的!”裴昭害怕极了,从前只知沈怀酒是裴皎的谋士,经常病的下不了床,明明是个文弱书生,没想到会这么狠。
沈怀酒提着刀,猛地扎在裴昭的肩膀上,耳边传来的尖叫凄厉痛苦,他没有停下,下一刀落在了裴昭的耳朵上,缓缓地,完整切下了他一只耳朵。
裴昭疼的晕过去又醒过来,浑身都是汗。
第80章
剩下两人吓疯了,沈怀酒还真敢动手!
裴绍六神无主,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你别过来,别过来……”
他疯了般想要挣脱,但绳子绑的太紧,无法挣脱开,看着沈怀酒的身影越来越近,裴绍眼泪鼻涕一起流:“沈怀酒,沈公子,你放过我,放过我,六哥的事真的跟我没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沈怀酒没有说话,跟对裴昭一样,要了裴绍一只眼睛。
随后他走到裴瑄面前,看着那张跟裴皎六分相似的脸,眼神中闪过怀念。
裴瑄摇着头,哭起来的模样更像裴皎了,一边哭一边哀求。
“我根本就不想知道凶手是谁,只想把你们都杀了。”沈怀酒身上都是喷溅出来的血迹,面无表情:“但是不行。”
“殿下会生气的。”
最后这句更像是喃喃自语,说完,沈怀酒一刀了结了裴瑄的性命。
裴瑄大睁着眼,许是不可置信,缓缓断了气,死后都没有闭眼。
沈怀酒做完这些,骤然失去所有力气,一头栽了下去,敏行急忙接住,作为下属,也作为跟在沈怀酒身边时间最长的人,他知道公子想要的是什么,他想阻拦,但是不能阻拦。
裴皎默默看着,听沈怀酒道:“我绝不允许伤害过他的人登上皇位,一生无忧。”
他要他们活在阴影下,一辈子都不能出头。
所以尽管知道裴昭跟裴绍不是凶手,也把他们绑了过来,皇室不会让一个缺耳朵或者瞎眼的人当皇帝,成为全天下的笑柄。
阿酒……
裴皎的心狠狠揪着,听沈怀酒跟敏行交代后事,让敏行去丞相府告罪,说他是个不孝子,父母的恩情只能来世再还,又让敏行去敏言墓前敬一杯酒。
敏行走后,沈怀酒挣扎着起身,一步一步艰难的走进密室,密室后不知何时开了一条通道,从那条通道出去,正是裴皎的墓穴。
沈怀酒看到棺材里的人,脸上露出浅浅笑容,整个墓室都跟着亮了起来,他脸上在笑,眼睛里却含着泪,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殿下,别怕。”
“我来陪你了。”
沈怀酒伸手,碰了碰棺材里的人的脸,然后缓缓坐在地上。
裴皎难过的快要无法呼吸,到最后沈怀酒都没有躺进那个棺材里,怕玷污了他……
“殿下,殿下!”
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猛地炸响在耳边,裴皎睁开眼睛,对上沈怀酒带着担忧的脸,一把扑了过去。
他紧紧抱住沈怀酒,惶恐,心疼,眼角的泪止都止不住。
“没事了,我在,我一直在。”沈怀酒拍着他的背,温声安抚。
裴皎睡着后,他坐在床边静静等着,没一会儿裴皎开始发抖,像是被冻的,沈怀酒握住裴皎的手,却没有效果,裴皎低声抽泣起来,一边哭一边念着他的名字。
一声声阿酒,听的沈怀酒紧张极了,他不知道裴皎做了什么噩梦,只能用力抱紧怀里的人,不停地安慰。
裴皎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他吸了吸鼻子,把眼泪全都蹭在沈怀酒身上,沈怀酒没有动,仍轻轻拍着他的背。
“殿下这几日压力太大,以后要多休息。”
“嗯。”裴皎点点头:“阿酒,你不是一直想去江南看看吗?等朝纲稳定了,咱们一起去吧。”
沈怀酒没有说话,他并非不相信裴皎,但实行起来太难,只凭这几天裴皎在宫中忙到无法安睡就能看出来,掌管一个国家有多么繁琐,等殿下登基,朝臣们就该劝他纳妃立后,他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阿酒。”裴皎从沈怀酒怀里出来,定定地看着他:“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好。”沈怀酒笑道。
自从下定决心跟殿下在一起,他就知道前路有多难,不管有多难,他都不会退缩。
裴皎在望月小筑待了将近一个时辰,回宫的时候乾元殿传来消息,皇上醒了。
他来不及回去换衣服,直奔乾元殿。
皇上看起来精神尚可,不等裴皎磕头就叫了起,招手让他到床边。
“父皇。”裴皎扶着皇上坐起来,往他背后垫了个软枕。
看着裴皎眼下的青黑,皇帝道:“朕刚登基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
“别急,慢慢来,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你皇叔还有沈相。”
“儿臣知道,父皇不用担心。”裴皎道:“父皇今日看着气色不错,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皇上不置可否,问了些朝堂上的事,又开始昏昏欲睡,裴皎起身:“圣寿那日儿臣送了一尊玉雕,实则并非儿臣真正的礼物,如今礼物方准备好,父皇可愿一观?”
皇上顿时又来了精神:“哦?需要这么长时间,可见是用了心的,朕当然要看看。”
裴皎吩咐怜和,没一会儿,他带着一个身穿灰衣的人进来,只一眼,皇帝登时定在原地,不可置信。
灰衣人跪在地上,声音像是挤着喉咙发出来的:“罪民裴麒参见皇上。”
“麒儿……”皇上的双唇不住地颤抖,不敢认眼前的人,瘦了,也沧桑了。
裴麒的肩膀也在抖动,明显在哭。
“麒儿,你是不认父皇了吗?”皇帝想从床上起身,想抱一抱这个从小宠大的儿子,却有心无力,裴麒抬起头,含着泪喊了声父皇。
两人触动情肠,一时间有说不完的话,皇想知道裴麒吃的好不好,穿的暖不暖,裴麒也想知道皇上的身体怎么样,这些年有没有想过他,裴皎索性回正阳殿批折子,待这二人叙完父子情再说。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裴麒在怜和的带领下从偏门进来,默默跪在地上,他失去了往日的风光,背依然挺直,没有失去从前的骄傲。
裴皎放下折子,静静地看着他,半晌后道:“二哥的心愿我已满足,咱们两清了。”
万寿节前他曾去看过裴麒,太子府很是荒凉,下人们几乎全部被遣散,只留下三两个,后院的女人们病的病,死的死,剩下一个太子妃,然两人关系一直不好,就算相依为命多年,裴麒仍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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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她不冷不热。
裴皎到的时候,看见太子妃从裴麒屋里出来,手里端着几样吃食,一边往外走一边擦泪。
突然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太子妃吓的想要尖叫,被裴皎一手刀砍晕,他扶住太子妃的身体,把人放在回廊上,从她手里接过托盘。
裴皎没有敲门,借着微弱的烛光,见裴麒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目光呆滞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听到动静抬头,看见裴皎的瞬间,眼睛亮了亮,然后懒懒的往后一靠。
“怎么,终于想通了?”裴麒挑眉,上下打量着裴皎:“沈怀酒那个模样,定是满足不了你。”
裴皎把森*晚*整*理吃食放在桌子上:“二哥不必拿话激我,我不会杀你。”
“而且……”
“就二哥现在这副模样,是比不上阿酒的。”
裴麒的脸黑了黑,自从被圈禁,他浑浑噩噩度日,已经许久不曾看书,也许久不曾练武,这么对比起来,跟沈怀酒的确差不了多少。
裴皎问:“二哥经常饿着?”
裴麒沉着脸没有回答,裴皎道:“这样下去身体早晚会垮,先用点东西吧。”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裴麒没有动,那些东西看着就够了,每天如此,根本吃不下去。
裴皎在他对面坐下:“父皇的身子大不如前,二哥想不想见父皇最后一面?”
裴麒沉默了一会儿,情绪低落:“父皇还未到天命之年,其中……可有我的原因?”
当初若是他野心没那么大,做一个听话的儿子,不忤逆父皇,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心里明白就好,难道还要我来安慰你吗?”裴皎丝毫不留情面:“做的时候就该想过结果,当时如果你赢了,难不成会准许父皇继续活下去?”
裴麒无话可说,两人又安静了下去,裴麒起身喝了一碗粥。
“说吧,想让我做什么?”
裴皎弯起嘴角:“跟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
看着他笑的像只小狐狸,裴麒舔了舔唇:“其实你只要撒个娇,我什么都能答应你。”
裴皎嗤笑出声:“是吗,那……我的好二哥,你借我点血怎么样?”
“借我的血?”裴麒的心思转了几转,外面发生的事他一概不知,更不知道裴皎想做什么,不过需要用到他的血,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裴皎自己的血不行。
“哈,哈哈哈哈……”
裴麒忽然大笑起来,停下后方道:“小六啊小六,你我竟不是亲兄弟。”
他走到裴皎面前,努力盯着裴皎的脸:“既如此,那为什么沈怀酒可以,我不行?”
见裴皎不答,裴麒质问:“为什么沈怀酒可以,我不行!”
裴皎偏开头,摸了摸发疼的耳朵,看着裴麒愈发暴躁,那模样跟疯子差不多,不过显然,他没有疯,否则早就冲过来了。
“冷静下来了?”
裴麒重重的哼了一声,看裴皎的眼神愈发赤/裸。
“不管是不是亲兄弟,我都不在乎,反正又不能生孩子。”裴麒道:“那沈怀酒究竟有什么好的?”
“就凭他长了一张好脸?”
沈怀酒的好处,别人自然不会知道,裴皎讽刺道:“你连张好脸都没有,颓废的看着跟父皇年纪差不多,还问我为什么他行你不行。”
“你答应我,过几天让你见父皇一面。”
“若我不答应呢?”裴麒问。
裴皎:“不答应,难道我不会打到你放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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