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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修轻笑了一声:“我记得六弟以前对婉母妃极为重视,那时候漪兰殿如同冷宫,为了婉母妃的生辰,六弟专门来问我送礼物之事。”

“如今六弟成了亲王,婉母妃也深得父皇宠爱,怎的反倒生分了起来?”

裴皎深深地看了裴修一眼:“我同母妃之间产生矛盾很正常,难道四哥没跟晨母妃闹过别扭红过脸吗?”

裴修点点头:“嗯,你说的对。”

他曾暗中查探过,漪兰殿内也有他的人,那两个小宫女确实看见过小六同婉妃不愉快,但不知道原因,婉妃跟小六再怎么说也是亲母子,吵的再厉害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会傻到给外人留下把柄。

看过裴晋后二人分开,一个前往吏部,一个去往刑部。

裴皎得了新差事,一直忙到戌时才回府,到望月小筑的时候发现沈怀酒还没睡,除了沈怀酒,段星河也在,她的眉眼间难掩兴奋。

“我从一本古籍上寻得了蓬莱仙草的记录,上面还标注了位置。”看到裴皎,段星河从椅子上起身,匆匆走到他面前。

裴皎一扫白天的疲惫:“真的?”

“沈大人知道了吗?”

段星河摇头:“古籍上写的不是很详细,位置是我推算出来的,我必须亲自去一趟。”

远古时期便有蓬莱的传说,但也只是传说,或许有人为了寻求长生找过,最后都不了了之,有人死在寻找的路上,有人失去踪迹,跟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此去路途遥远,其中定有艰辛,我一个人去即可,人多了反而不便,师姐留在盛京照顾沈公子。”

“不行。”裴皎摇头:“既知凶险,又怎能让你一人前去。”

“我那里有几人能用,身手不错,此行的确不需太多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裴皎挑了几个可信任之人,随段星河一同去寻找蓬莱仙草。

段星河道:“沈公子的病情虽然稳定了不少,但还是要注意,切忌大喜大悲。”

“我知道,此去还望神医保重自身。”沈怀酒道。

段星河告辞:“明日一早便出发,我先回去休息了。”

“嗯,阿姊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林姑娘。”裴皎保证。

段星河含笑点头,转身出了房间。

裴皎暗暗担忧,如果不是太忙,他一定亲自去,交给别人始终不放心,但段星河又不能不去,只有她认得蓬莱仙草的模样。

“别担心,你挑出来的那几个人都不错,能保护好段神医。”沈怀酒拉着裴皎的手,动作温柔的放进掌心,轻揉安抚。

裴皎神色慎重:“毕竟那只是传说,无人能到达蓬莱,就算他们能到,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是未知数。”

“阿酒,我希望你能痊愈,却也不想阿姊出事。”

“我明白。”沈怀酒道。

裴皎舒了口气,拉着沈怀酒往里走,把人按在床上:“你先睡,我去沐浴,不用等我。”

沈怀酒没再说什么,乖乖躺到床上,等裴皎沐浴完,他把白天写好的名单交过去。

“皇上把选拔官员的任务交给殿下,殿下该好好利用起来,名单上的人都是我仔细挑选过的,他们既有能力,也有见识,只因为没什么势力背景,又不会阿谀奉承,所以一直没能得到提拔。”

他们从前在太子跟三皇子的淫威下过的苦不堪言,想往上爬那是痴人说梦。

“阿姊都说了让你少忧思,我又不是不知道这些。”裴皎擦着头发接过,打开名单扫了一眼,里面足有数百人之多,各人的脾气秉性还有专长都整理在册,一眼看过去整洁明了。

这些人有的裴皎认识,有的根本没听说过,不过都在吏部有挂名,他整理几天也能做好,沈怀酒却提前想好整理出来,为他减轻了许多负担。

“这样殿下就有时间去忙别的。”沈怀酒拿过汗巾,继续为裴皎擦头发,擦到半干才停下。

有了沈怀酒的名单,裴皎又整理了一遍才递上去,皇上看后颇为满意,当即提拔了不少人,剩下的由吏部尚书跟沈卓看着处理。

年关将至,裴皎去了一趟“来者皆是客”,给老师和孩子们送了些年货还有鞭炮,孩子们正是爱玩的年纪,看到鞭炮高兴极了,不过碍着先生在侧,不敢大声喧哗,眸子里都是笑意。

裴皎把鞭炮交给稍大的几个孩子,让他们保管,过年的时候才许放,不许太小的孩子碰到,怕伤到他们。

陈章打着手势,对于裴皎拿来鞭炮的行为感觉非常不妥。

裴皎倒上一杯热茶递给陈章:“孩子们固然以念书为首,也不能太过劳累,偶尔玩一下放松心情,对于读书是有好处的。”

“老师不必担忧,我拿来的都是些小鞭炮,伤不到人。”

就算被炸到,最多疼上几天,不至于炸伤。

陈章摇着头:“如今朝堂不稳,殿下更该小心才是。”

“我知道,老师也要小心些,保护好孩子们。”裴皎放低声音:“三哥那里动作频频,最近怕是要起兵乱。”

“兵乱?三殿下手里还有兵?”陈章问。

裴皎道:“三哥虽然府兵不多,但襄城军副统领是三哥府上侧妃的兄长,再加上吏部侍郎是三王妃的父亲,真算起来,三哥手里还有不少底牌。”

父皇把选举官员的事交给他,惹了不少人嫉恨,尤其是吏部的人,这本该是他们的职责所在,吏部侍郎想借此安插些自己人,重新培养势力,被裴皎毁了个彻底。

“皇宫内有金吾卫,盛京城内有禁军,襄城军如何敢冲进皇城?”陈章不解。

裴皎道:“所以,三哥一直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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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年关的时候,父皇跟母后都要出城去万国寺祈福,皇子也要陪同,到时候虽有禁军跟金吾卫护送,却远远比不上在皇宫安全,三哥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明年是何光景,谁也不能确定。

“殿下是如何打算的?”陈章听后表情愈发凝重,武功再高也架不住人多,到时候若真让三殿下得逞,离昭国的江山就彻底完了。

裴皎抿了口热茶,身心舒畅:“自然是将计就计。”

“这样会死很多人。”陈章比划着,不管是禁军金吾卫还是襄城军,都是离昭的将士,不该平白枉死。

裴皎面不改色:“老师,每朝每代只要有皇子相争,都会流血。”

每成就一位帝王都需要无数的鲜血,如今已经算好的了。

陈章没了话语,他知道裴皎说的是事实。

“老师,不狠心的人是做不了那个位子的,太过软弱连自身都无法保全,又如何去保全一个国家?”裴皎道。

陈章垂下头喝完裴皎倒的茶,从后排架子上拿了本书给裴皎,裴皎低头看去,是尚书中的《商书》。

“老师之意,我已知晓。”

《商书》中有一讲,讲的是咸有一德,克享天心,受天明命。

老师是在告诫他不忘初心,毕竟坐上那个位子,手中有了权力,很容易被蒙蔽双眼。

如果可以,裴皎也不想踩着鲜血上位,可事实摆在眼前,不管是他还是裴修,都在等着裴晋自投罗网,四哥不可能跑到父皇面前说三哥要造反,先不说父皇会不会信,三哥得到消息后立马销毁一切证据,污蔑兄长的罪名四哥就担当不起。

同样的,裴皎也担不起。

望月小筑内,沈怀酒正在写文章,裴皎回来后也没有停下,他缓缓走到沈怀酒身后,见他正在写关于兵部改革的策略。

裴皎把手放在沈怀酒肩膀上,沈怀酒顿了一下:“殿下累了就先去睡,我还差一点。”

“这本是我的差事,你都做了那我做什么?”

裴皎勾住沈怀酒的脖子,冲着他的耳朵吹了口气,沈怀酒的耳朵瞬间红了起来,身体僵硬:“殿下……”

“好了,明天再写。”

沈怀酒拿下裴皎的手:“快写完了,殿下不用等我。”

不等他推开,裴皎转身坐在沈怀酒怀里,勾着他的脖子亲了上去。

沈怀酒刚开始没反应过来,裴皎勾着他的舌头不许他跑,略重的呼吸带着燥热的温度,裴皎捏着沈怀酒的脖子,在上面不轻不重的撵了一下。

“在我身上写吧,好不好?”

“用蜂蜜,在我身上写满字,然后……一点一点吃完。”

第67章

眼前的红唇水光潋滟,沈怀酒的脑子“轰”地一声炸开,根本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裴皎重复了一遍:“阿酒,在我身上写吧,好不好?”

沈怀酒呼吸渐沉,裴皎在他略带薄红的脸上刮了一下,从怀里掏出香膏:“都准备好了,来不来?”

裴皎很不老实,平日里总是带着无辜眼睛少了几分清纯,多了几分妩媚,格外勾人。

沈怀酒搂着他的腰,生怕他掉下去,像是把人禁锢在怀里,他没有回答,落在裴皎后腰处的手掌越来越热。

裴皎知他默认,变戏法似的从抽屉里掏出一罐蜂蜜,先抹到唇上,接着再次吻了过去,唇舌交缠间混合着蜂蜜的甜香,灼热的气息愈发滚烫,喷在脖子上有些痒。

裴皎的手不知何时扯开沈怀酒的衣襟钻了进去,他下意识的想拦,还没拦住就被裴皎挡了回去。

沈怀酒嗓音暗哑:“殿下,得罪了。”

裴皎刚想笑,突然一阵天旋地转,沈怀酒抱着他起身,动作温柔的把他放在床上,很快覆了上来,裴皎明明没喝酒,大脑却晕乎乎的,声音也比平时软糯。

“阿酒,阿酒……”

他胡乱喊着沈怀酒的名字,意乱情迷间,他的双手被高高举起,下一刻被绑了起来。

裴皎不明所以,沈怀酒脸红:“不能由着殿下乱动,会不小心弄伤。”

他不知道裴皎是哪里学来的招数,两人都是第一次,刚开始必须小心,裴皎却一个劲儿的乱动,甚至还没用香膏就想继续。

裴皎轻哼了一声,难耐的咬着唇:“我不怕疼。”

他的声音实在黏糊,沈怀酒差点没控制住,他闭了闭眼,吻去裴皎眼神中的不赞同:“我知道,但我不想殿下疼。”

……

胡闹了一阵,沐浴完后,裴皎趴在沈怀酒怀里,脸上还带着红晕:“阿姊说你虽然可以行房事,但不可过度,因长期处在病中,或许能力不足,需要我多主动。”

他咂了下嘴,仿佛在回味:“我怎么没觉得你不行,反而还挺厉害的。”

沈怀酒捂住裴皎的嘴:“殿下别说了。”

沈怀酒脸上阵阵发烫,好在夜色深沉,殿下看不到他的羞耻。

裴皎却不管不顾,兀自说个不停,嗓子有些哑,显然使用过度了。

沈怀酒堵不住他的嘴,只能由着他继续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沈怀酒再看过去时,裴皎已经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裴皎上早朝前去喊敏言跟敏行,敏言眼神闪躲,不敢跟他对视,敏行倒是同往常无异。

裴皎清了清嗓子:“昨夜听到声音了?”

敏行不知道如何回答,敏言尴尬点头,好在望月小筑人少,再加上段神医跟林姑娘来后,那些郎中就走了,所以能听到动静的只有他们二人。

“别在你家公子面前提,他脸皮薄,小心骂你们。”裴皎提醒,他不在乎别人听到,反而是沈怀酒,几次想堵他的嘴。

敏言嘿嘿一笑:“公子不会骂人,最多不理我们。”

他们肯定不会提,死也不会。

裴皎的身子还有些不舒服,他确实不怕疼,但没想到后劲这么大,昨夜不觉得,今天浑身酸疼,后面更是疼的厉害,上了药也没用。

都怪他想的太简单了,幸好沈怀酒没由着他折腾,否则今天定下不了床。

早朝浑浑噩噩的度过,裴皎去兵部转了一圈,直接回望月小筑休息,又躺了半日才好些。

沈怀酒看着裴皎难受,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忍不住道:“殿下若实在不舒服,这几日就告假吧。”

反正朝中也没什么大事,祈福之事由禁军跟礼部统管,跟殿下没什么干系。

“上个床就要告假,那以后我岂不是要日日告假?”裴皎不满,明明他的身体更好,再加上常年练武,不该这么虚才对。

沈怀酒:“……”

“倒不用日日。”

“殿下不是虚,只是没有适应,以后就好了。”

毕竟没有谁会特意去做那种动作,就像爬山一样,每天爬山跟第一次爬山的感受肯定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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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说,多练几次就好了?”裴皎问。

沈怀酒确实有这个意思,不过他想的是多休息几天,慢慢适应,以后就不会再浑身酸疼。

“我帮殿下揉揉。”

裴皎趴在榻上,被沈怀酒按着背,忍不住心猿意马,想起昨晚上发生的事,刚开始的确有点疼,不过沈怀酒动作温柔,很快就感觉不到疼了,随之而来的是密密麻麻的痒。

不行,不能想,越想越离谱。

沈怀酒手上用的力度刚刚好,揉了一会儿,裴皎感觉腰没那么酸了,往后拉住他的手。

“阿酒,你的手真好看。”

昨夜就是这只手抹的香膏,细长的手指关节分明,不管是握笔还是握别的什么都好看。

沈怀酒垂下眼睑,长长的眼睫跟着垂下,在脸上落下一道阴影,裴皎转过身,忍不住碰了碰他的睫毛。

沈怀酒的心跟着发痒,殿下总是喜欢夸他,在各种时候,用各种词语,生怕他因为自卑而退缩。

“殿下,我会努力活下去的。”

就算穷其一生找不到蓬莱仙草,就算所有医士都断言他活不过三十岁,他也会努力撑下去,不仅仅是为了殿下,更是为了自己。

他舍不得,也不放心把殿下交给别人。

“这么想就对了,你放心,若阿姊这次没有寻到仙草,待盛京的事尘埃落定,我亲自去寻。”裴皎拉着沈怀酒的手,神色认真。

沈怀酒碰了碰他的下巴,这样的殿下,怎会让人不心动。

“这些天四哥在暗地里寻沈大人的错处,你可知道?”裴皎问。

沈怀酒点头:“父亲为官一向公平公正,从不偏私,底下的几家铺子都是皇上赏的,四殿下想寻父亲的错处,那是痴人说梦。”

父亲能坐到丞相的位置,不仅要处理好跟皇上上下级的关系,也要打点好下面的人,免得被人捅刀,这么多年无人敢寻他的错处,四殿下是怎么想的?

“他是病急乱投医。”裴皎道:“眼看着父皇宠信我,他如何不着急。”

可是再着急,也不该从沈相下手。

“你名下的那些铺子都没事吧?”裴皎有些担心。

沈怀酒摇头:“无妨,四殿下手里也不干净,他不敢把此事捅到御前,弄个两败俱伤。”

而皇上那边,沈怀酒觉得皇上知道一些,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不太过分,皇上就不会管。

“前几日四哥问起我同母妃的事,漪兰殿那两个小宫女应该都是他的人。”裴皎道,母妃虽然聪明,但从前后宫势力倾轧,母妃如同进了冷宫,无法插手宫务,晨妃在皇后和文贵妃双重排挤下培养了小部分势力,这是母妃永远都比不上的。

母妃现在虽然比晨妃得宠,到底沉寂多年,又比不上晨妃心机深沉,再加上突然起势,漪兰殿里全是奸细,她也没办法分辨清楚。

裴皎只安排了一个人,但比那两个小宫女重要多了,那两个小宫女盯着母妃,他的人顺便一起盯了。

“母妃虽然摸不清楚那些宫人的底细,到底知道防备着,没让她们看见什么。”

沈怀酒蹙起眉头:“殿下觉得四殿下会从婉妃娘娘那边下手?”

“极有可能。”裴皎道:“不过不急在一时,他现在没得到有用的消息,没办法下手,还是三哥那里更要紧。”

“三哥的人从外面打进来不怕,就怕有人浑水摸鱼。”

这个有人,指的不仅仅是裴修,还有裴昭跟裴绍,这两个人没什么心眼,无法做成好事,但容易做成坏事。

从前有三哥在他们前面挡着,现下两人不同三哥亲近,都有自己的主意。

沈怀酒突然想起来:“殿下可还记得当初把你掳去芳庭苑的人?”

“当然记得,我亲手杀的。”裴皎道,那个人便是裴昭跟裴绍派去的,后来事情闹得太大,他们找不到灰衣人,最后不了了之。

“我后来查过,但七殿下再未动过那些人,我猜测他们属于一个组织,目前还没有结果。”沈怀酒道,这些人隐在暗处,七殿下把他们隐藏的很好,肯定是想谋定而后动。

裴皎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会留意的。”

很快便到了去万国寺祈福的日子,皇后身体抱恙,前去祈福的人换成了婉妃,除此之外,裴晋、裴修、裴皎、裴昭和裴绍皆陪同在侧。

六部尚书同侍郎,禁军统领,也就是威北侯,还有金吾卫指挥使皆在列中。

沈卓被留下处理朝政,沈怀酒担心裴皎的安全,带着敏言跟敏行扮成侍卫模样跟在他身后。

这本不合规矩,看到沈怀酒的时候,裴昭上来呛了几句,被裴皎怼了回去。

“你要是愿意,也可以多带几个护卫,父皇肯定不会阻拦。”

“沈怀酒是丞相府的公子,不是护卫!”裴昭瞪着裴皎,他竟这般明目张胆带了出来?

裴皎神色淡然:“他可以是。”

“这就无需七弟担心了,有这个时间,不如去开解一下八弟,他看起来心情不大好。”

这么长时间,裴绍还敢惦记沈怀酒,简直是色胆包天。

裴皎哼了一声,裴绍要是再敢凑上来跟沈怀酒说话,他不介意做点什么。

沈怀酒目不斜视,不同几位皇子争锋,默默地站在裴皎身后,有他在,几人都隐晦许多,生怕被沈怀酒揪住错处,这位沈公子不仅聪明,还很细心,一点小错也能被抓住不放,要是闹到父皇那里,准是他们吃亏。

第68章

万国寺建立在半山腰上,背靠深山,南面环水,风景极佳,是离昭国唯一的皇家寺庙,宗室和大臣们的家眷经常来这里烧香拜佛,添灯还愿。

裴皎近两年才有机会过来,沈怀酒则是一次都没来过,他们相信的是自己,而不是神佛。

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

万国寺外有一条长长的台阶,必须靠人力徒步上去,虽然不是很高,但对于养尊处优的皇帝来说还是有点吃力,婉妃常年深居后宫,更是缺乏运动,走了一半就累的气喘吁吁,奈何后面跟着众皇子与大臣,她不得不咬牙坚持。

裴皎侧过头去看沈怀酒,沈怀酒回以微笑,无声的情意的二人之间流淌,看的裴昭一阵牙疼。

“累吗?”裴皎小声问。

沈怀酒摇头:“无妨,殿下不必担忧。”

裴皎对沈怀酒的体力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爬这些台阶不至于累到人,最多有点喘。

待到在万国寺门前站定,裴皎拉住沈怀酒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二人的手都在发热,微微出了汗,却舍不得松开。

沈怀酒贴在裴皎耳边,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上山的路只有一条,易守难攻,三殿下当真要选在这里?”

裴皎跟着小声回:“他没有机会了。”

只能孤注一掷,对他来说,过了今天一切将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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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甘心,必然会有所行动。

二人交头接耳,在外人看来像是在调情,后面的大臣们更是目不斜视,不敢多看一眼。

皇上跟婉妃带着裴皎几人进殿,沈怀酒被留在外面,裴皎抬头看了一眼慈眉善目的佛像,佛像耳朵很长,悲悯众人的模样。

他跟着皇上跪下,听着旁边的大师诵经,随后皇帝起身,在佛像前上了三炷香,众人一一拜过,直到快到午时才结束。

结束后,裴皎跟沈怀酒一同去用素斋。

两人刚出院子,就见有僧人鬼鬼祟祟往后院跑去,身后还跟着几个人,腿脚极快,虽做了僧人装扮,还是能看出来怀里鼓鼓囊囊的,模样像刀。

裴皎拉着沈怀酒往后,躲过几人的视线,待一行人过去后才现身。

“三殿下的人?”沈怀酒轻声问。

裴皎点头:“冲着父皇去的。”

看来裴晋是想里应外合,父皇一旦出事,外面的人就可以打着清君侧的名头攻进来,把父皇的死安在他或者四哥头上,直接杀了他们,不管留在盛京的大臣们信或者不信,裴晋都是唯一的胜者。

沈怀酒眉头微蹙,脸上却不见担忧:“殿下能想到的,皇上也能想到。”

裴皎跟裴修可以提前猜到,来个将计就计,皇上为什么不可以请君入瓮?

所有人都在算计那个位置,而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定然比他们算计的更多。

“咱们只当没看见,父皇那边有暗卫保护,估计不等咱们用完膳,这里就要乱起来了。”

事实正如裴皎所料,他连一碗豆腐汤都没喝完,外面便有人急急忙忙跑来,一边跑一边喊:“不好了,皇上遇刺了!”

那模样就差直接喊皇上驾崩了。

小太监刚打开门,还没来记得说话,突然定在原地,愣愣的想要转动脖子,却一头栽倒在地,气绝身亡。

裴皎收回手,手中的筷子俨然只剩下一根,另外一根插在小太监的喉咙处,汩汩鲜血落在地上,血腥气渐浓。

他起身把沈怀酒护在身后,屋门大开,经过刚才小太监的喊叫,外面本应该乱起来,如今却落针可闻。

沈怀酒发觉不对,按了按裴皎的手腕,用口型道:“不必管我。”

因着要用斋饭,敏言跟敏行被带去了别处,没跟他们在一起。

沈怀酒说着,偷偷把凳子拉到身后,纵然他不会武功,也绝不能扯殿下后腿。

裴皎躲开两只羽箭,几个身穿太监服的人飞身而入,来人不多,但个个出手狠辣,直击要害,非普通侍卫可比。

沈怀酒手心浸出了汗,看着裴皎跟几个刺客你来我往,他知道裴皎武功好,可双拳难敌四手,万一应付不过来……

裴皎踹飞最近的人,另一个飞扑上来,他闪身避开刺客手里的短刀,袖口太长,被划出了一大道口子,他趁着转身的功夫拔下头上的发簪,利落的插进刺客的胸口。

刺客倒下,裴皎手中有了刀,很快又解决掉两个,最后那人见打不过,转头盯上角落里的沈怀酒,裴皎想赶过去已是来不及,眼睁睁的看着那人离沈怀酒越来越近。

就在那人的刀快落到沈怀酒身上的时候,沈怀酒猛地举起木椅,用力砸向刺客,刺客不防被砸中头顶,晕了片刻,紧接着一把短刃插入他的后心,刺客两眼一翻,再也没了反应。

沈怀酒活动了下手腕,刚抬起头,裴皎一把钻进他怀里,力度之大差点把他撞倒。

裴皎声音沉闷:“阿酒,吓死我了。”

“还好你没事。”

沈怀酒要是出事,他真的会发疯。

“我很好,连跟汗毛都没掉。”沈怀酒故作轻松,只有他自己清楚刚才千钧一发之际的紧张,那一刻他真的以为自己会被杀,如果他死了,殿下怎么办?

裴皎的心情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去检查几个刺客。

“这几个人不是三哥安排的。”

“是四殿下的人?”沈怀酒问。

裴皎点头:“不全是,第一个冲进来的应该不是,只是恰好赶在一块了。”

看来想要他性命的人不少啊!

“我本不欲对四哥出手,但再放任他不管,你我恐有性命之忧。”

加上上次狼群的事,裴修多次至他于死地,裴皎不想再等了。

“马上就是春天,明年是科举之年,先把刑部尚书拉下马,逼四哥动手。”

“殿下想从四皇子妃下手?”沈怀酒问。

裴皎摇头:“你明知我不会这么做。”

身在局中,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对局外人下手,尤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四皇子妃。

“说起来,四嫂也是个可怜人,不管是父亲还是丈夫,对她只有利用。”裴皎抬头看着沈怀酒:“对比起来,还是我更幸运些。”

沈怀酒眼神微动:“利聚而来,利尽而散,四皇子妃虽未在局中,却是局中人不可或缺的棋子。”

四皇子妃若是没了,刑部尚书森*晚*整*理跟四皇子势必要起龌龊,从她下手最简单,但两人都不想那么做,沈怀酒是,裴皎亦是。

裴皎从地狱中爬回来,为了皇位无所不用其极,可仅剩的那一点良心还在,他不信神佛,有什么报应都可以承担,却害怕报应到沈怀酒身上。

“刑部尚书做的事本就不少,再加上为了讨好四哥,许多人没罪在他那里也成了有罪,三哥的人被抓了不少。”

当然也有他们的人,正好借此机会把能救的救出来。

“嗯。”沈怀酒点头:“外面没动静了,咱们过去吧。”

裴皎跟沈怀酒到的时候,裴晋跟裴修正在争执,殿门紧闭,除了婉妃还有几个内侍在里面,金吾卫皆守在殿外,不许他们进去。

裴修看到裴皎时明显愣了一下,片刻后眉宇间染上担忧:“我正打算让人去找你,六弟没事吧?”

“还好,遇到几个刺客,都解决了。”

裴皎刚说完,裴昭跟裴绍也到了。

“四哥只关心六哥,不关心我们吗?”裴昭声调高扬,似讽刺又似嫉妒:“谁不知道六哥武功高强,连野狼都奈何不了他,区区几个刺客,那不纯纯是送人头吗?”

裴绍偷偷打量了沈怀酒一眼,忍不住开口:“沈公子没受伤吧?”

“无妨,多谢八殿下。”沈怀酒行完礼后退一步,并没有看裴绍。

裴绍还想说什么,被裴皎一个眼神吓了回去,诺诺的不说话了,裴昭恨铁不成钢,喜欢就去抢,怕什么!

不敢抢又不甘心,等于无病呻吟。

殿门打开,安海从里面出来,神色慌张嘴唇发抖:“皇上受了惊吓,有中风的迹象,随行的太医只有一个,药材也只带了几种,得回宫把剩下的太医都请过来。”

“父皇怎么会受到惊吓?金吾卫干什么吃的,连父皇都保护不好,要他们何用!”裴晋大声质问,一边说一边看向刚才拦住他们的金吾卫副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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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史。

副指挥史面不改色:“三殿下教训的是,臣等的确有失察之罪,刺客装扮成寺中和尚模样,来得突然,以致冲撞了皇上,当务之急是回宫请太医,待皇上清醒,臣自会去领罚。”

裴晋冷哼一声:“如今父皇情况危急,本王允准你们戴罪立功,回去请太医,两个时辰之内务必回来。”

“是!”副指挥史领命,带着五六个金吾卫匆匆离开。

待人离开后,裴晋招呼安海道:“照看好父皇,若是父皇出任何差错,本王要你的命。”

“是,三殿下放心,奴才定照顾好皇上。”安海说完,折身回到殿内,裴修想跟上去瞧个究竟,被裴晋拦住。

“四弟且慢。”裴晋转身面对裴皎几人,瞬间变了脸色:“父皇遇刺,尚没有查到凶手,你们几个都有嫌疑,不便进殿探望。”

裴晋挥手:“来人,把他们几个带入偏殿看关起来,待本王查清真相,揪出凶手后再放人。”

几个禁军装扮的人从院外进来:“是!”

裴皎跟沈怀酒对视一眼,没有多言,裴昭却是不从:“三哥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有嫌疑,难道三哥你就没有嫌疑了?”

“我看三哥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第69章

“是吗,既然如此,七弟还是乖乖去偏殿候着,否则……”裴晋顿了顿:“本王不介意多杀几个人。”

见裴晋的神色不似作伪,裴昭不敢惹怒他,因为他知道裴晋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而且裴晋明摆着把“老子要造反”几个字写在脸上,既然是造反,就不会在乎是杀父皇一个,还是把他们都杀了。

见裴皎跟裴修老神在在的坐定,就算被盯着也无所谓的模样,裴昭更加生气了。

“外面什么情况不知道,连父皇的情况都不清楚,你们就不着急?”

刚才裴修还想去看父皇,被拦住后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不再争取一下?

裴修没理他,慢悠悠的押了口茶,视线落在裴皎身上:“六弟不去换身衣服?”

裴昭跟裴绍这才注意到他的衣服破了一块,袖口撕裂,身上还沾染着不少血迹。

“四哥刚才也遇到了刺客,听说还死了两个侍卫。”裴皎跟着喝了口茶,午膳没用多少,他有些饿,但茶水是凉的,不宜多喝,正想着,手里突然被塞了一颗糖。

是沈怀酒。

裴修看的一阵牙疼,本想浑水摸鱼杀了裴皎,看来派去的人还是太少,或者……

应该先杀了沈怀酒。

“不是,你们打什么哑谜呢,父皇情况危急,你们就不担心吗?”裴昭根本坐不住,明明是冬天,他却出了汗。

都火烧眉毛了,还提什么衣服,聊什么刺客!

“哥,你别转了,我头疼。”裴绍拉住裴昭,他搞不懂裴修跟裴皎想做什么,父皇一旦出事,三哥不会留活口,最先杀的就是他们两个,他们都不着急,他有什么好急的。

殿内渐渐安静下来,偏殿没有炭火,裴皎拉住沈怀酒的手,两人默默地坐在一起取暖,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天都黑了,终于有了些许动静。

听着纷杂的脚步声,裴昭猛地起身,两三步跑到裴修身后,脸上带着惊慌:“三哥来了,他来杀我们了!”

裴绍跟着跑到裴昭身边,其实他更想站在原地,不想让沈怀酒看轻,但他实在害怕,他还没活够,一点也不想死。

裴修坐在椅子上巍然不动,内心也有几分紧张,他的确做了安排,可是谁能保证万一呢?

裴皎则摸到靴子里的短刀,一旦出现的不是预想中的人,他会毫不犹豫的动手。

安海从外面走进来,怀里抱着拂尘:“几位殿下受委屈了,皇上召几位殿下过去。”

裴昭从裴修身后出来:“父皇醒了?”

“太好了,看三哥还如何兴风作浪!”

裴皎和裴修没有说话,他们都明白,父皇根本没有受到惊吓,也没有中风晕厥,一切都是一场戏,专门做给裴晋看的戏。

佛堂正殿内,皇帝坐在椅子上,事关朝堂争斗,婉妃被带去后院,裴晋跪在一旁,脸色灰败,显然已经认命,裴昭破口大骂也不理,一副要头一颗要命一条的模样。

皇上最终还是没狠心要了裴晋性命,只是圈禁起来,从三王府挪到偏远的城池,无诏不得入京。

作为帝王,他心软了,如果是裴皎,自己的儿子想要他的命,他一定会杀了他。

还好他不会有儿子。

待所有事情解决完毕,天已经黑透,夜晚赶路多有不便,再加上留在盛京内的金吾卫都被带了过来,安全有了保障,皇上大手一挥,大臣们连夜赶回盛京,皇子们同他留在万国寺,明日一早再回去。

沈怀酒虽不是臣子,但也不是皇子,他本该随同一起回盛京,皇上怕晚上太冷,他身子撑不住,特许沈怀酒留下,又因这里是寺庙,不许他跟裴皎住在一处。

裴皎告退的时候,皇上嘱咐了几句,让他小心些,切莫冒犯了佛祖。

“父皇放心,就算为了沈怀酒的身子,儿臣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胡来。”裴皎觉得好笑,白天发生了这么多事,他跟沈怀酒差点丢了性命,怎么可能还有心思风花雪月。

虽然不会做什么,裴皎还是半夜摸到沈怀酒的房间,只有守在沈怀酒身边他才能安心。

裴晋被发配到偏远城池,皇上担心中途发生意外,任命裴皎亲自护送,一来提防裴晋卷土重来,二来可以阻止裴修跟裴皎向他下手。

一旦裴晋出事,裴皎难辞其咎,他必须尽最大的努力保护裴晋的安全,护送他到目的地。

不能同沈怀酒一起过年,尽管他再三保证会看好盛京的情况,裴皎还是不开心,既如此,他当初还不如找个借口请命,跟段星河一同去寻蓬莱仙草。

裴晋闹出造反这样的大事,皇后难辞其咎,再加上之前国公府的事,皇后自请废后,终生入佛堂清修,为国祈福,皇上没有答应,从前他对不起皇后颇多,自五皇子夭折,皇后就性情大变,夜夜难以入眠。

皇上没了嫡子,心里也不好受,不想见皇后自苦,再加上有文贵妃这个红颜知己,他很少踏入皇后宫中,虽给了她尊重,到底没有尽到做为夫君的责任。

不过皇后如此,确实无法在宫中继续生存下去,于是让她搬去行宫,并派了几个心腹盯着,给了皇后最后的体面。

裴皎是在送裴晋的路上得到的消息,沉默许久,父皇终究是年纪大了,变得心慈手软起来。

当初没杀了裴麒,毕竟他没有造反,裴晋却是实打实想要父皇的性命,这样竟然也能活着离开盛京,就算没了王位,他还是皇子,仍然比普通百姓的生活要好许多。

护送裴晋的第八天,裴皎收到了沈怀酒的信,信中加了暗语,说裴修开始针对沈相,想把沈相拉下马,裴皎看到最后,沈怀酒竟无一句相思之言。

“我出门在外,他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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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关心,万一我病了呢?”裴皎一边说一边烧掉信件,当初裴麒还是太子的时候都无法抗衡沈相,裴修更不可能。

父皇之所以不动沈卓,就是直到他的心思,明白他的衷心,别人却不这么认为,觉得以裴皎跟沈怀酒的关系,沈卓必然是他的人。

裴麒如此,裴修亦如此。

这样一来,不用他跟沈怀酒出手,沈相就能收拾了四哥。

“沈公子定是担心殿下的。”怜和清理掉灰烬,添了一壶热茶。

裴皎点头:“阿酒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别扭,什么都憋在心里,要不是太过了解,真以为他冷心冷肺,什么都不在乎。”

上一世便是如此,同沈怀酒相交多年,却丝毫不知他的心思。

怜和道:“沈公子是不愿殿下多思。”

冬日赶路本就辛苦,又冷又累,沈公子不想给殿下负担,所以才什么都不说。

“三哥那边最近没闹什么事吧?”裴皎问。

怜和垂着头:“三殿下不能接受失败,不愿同人讲话,更不同人接触,连三皇子妃都无法靠近,经常不吃不喝,这样下去怕是要生病。”

“病就病,让随行的郎中盯着点,死不了就行。”要不是父皇的命令,裴皎不会在乎裴晋的死活,再者,裴晋如果病死,跟他也没有多大关系。

“是。”

“再过几日便是年节,咱们要加快脚程了。”

紧赶慢赶,还没没能在年节前送到,一行人在驿馆过节,没有烟花,没有孔明灯,更没有欢声笑语,有的只是一片死寂。

下面的侍卫们倒是能松快松快,然而裴晋还有不少女眷都生了病,高热不退,行程也被耽搁了下来。

那些女眷们多是因为裴晋才一病不起,为了早日回盛京,裴皎不得不亲自去探望。

裴晋病着不肯喝药,服侍他的侍女算不上多么用心,一个废弃的皇子,就算照顾的再好,又能得到什么呢?

裴皎挥手,侍女行礼后默默退下,看着裴晋半死不活的模样,裴皎内心没有太大波澜。

上一世,裴晋的结局还不如现在。

“三哥既一心求死,为何不自我了结,如今这般苟延残喘,不是故意让人看笑话吗?”

裴晋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假装没听见,这些日子他过的浑浑噩噩,除了在马车上坐着就是在驿馆里躺着,不在意人也不在意事,当初下决定的时候想过失败,也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父皇却留了他一条性命。

但是他生不如死。

裴皎随手把刀扔到裴晋身上:“我成全你,想死就死吧。”

裴晋还是没动静。

“怎么,三哥不敢?”

片刻后,裴晋开口,声音嘶哑:“我跟老四都小看你了。”

说着,他笑了几声,却比哭还难听。

“不是你们小看我,是你们太小看父皇。”裴皎顿了顿:“这本就是请君入瓮的一个局,三哥怎会看不透。”

无非是不得不为,父皇也明白是他把自己的儿子逼上了绝路,所以才不忍杀了裴晋。

裴晋笑的更加癫狂:“哈哈哈哈。”

“是啊,这就是一个局!”

不仅父皇,老四也在其中出了不少力,晨妃在后宫刺激母后,老四则在宫外挑破他的忍耐力,他明明清楚,却还是一脚踏了进去。

裴晋笑的太厉害,突然咳嗽起来,咳到筋疲力尽倒在床上艰难的喘着气。

“除了父皇跟老四,你也不干净。”

裴皎收回刀:“当然。”

“三哥想知道,只有去地狱里这一个选择。”

裴晋沉默了一会儿:“还以为你会劝我,想知道就要先活下来。”

裴皎扬眉:“在三哥的意识里,我原来这么好心?”

他不会杀裴晋,却不会求着裴晋活下来,这次护送的任务成与不成,裴皎都无所谓。

第70章

“那不过是父皇的想法,认为只要我护送,你就能活下来。”

裴皎点了点桌子上的汤药:“三哥若是不想活,病死太难受了,还是用刀或者服毒比较痛快。”

“需要我帮忙吗?”

裴晋瞪了他一眼:“你就这么想我死?”

“嗯……不重要。”裴皎道:“关键看你。”

裴晋不能理解,从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六弟去了哪里,现在的裴皎一点也不可爱。

他挣扎着起身,朝裴皎伸出手,裴皎把汤药递给他,裴晋仰头喝下,由于耽搁的时间太久,药已经凉了,但裴晋没有多言。

喝完药后,裴晋看着裴皎:“你一直都是这样的性子吗?”

“三哥是想问,我以前是不是装的。”裴皎把碗放回桌上,其实他跟裴晋没有多少仇怨,作为皇后养子,裴晋的眼睛一向长在头顶上,对于他这种不起眼的皇子,根本不屑理会,更不屑去欺负。

至于偶尔踹他一脚或者骂上几句,是因为裴晋性子暴躁,他对谁都如此,就算在裴麒面前,裴晋控制不住也会发疯,所以一般没人去招惹他。

“三哥放心,我虽不是什么善人,但也不是弑杀之人。”裴皎道,他们两个远没有到可以谈心的地步,裴晋这么问,不过是想知道他会不会杀了他们,如果将来是他登位,他们还有没有活路。

裴晋点头:“如此,我便放心了。”

他死不足惜,但府中还有许多女人和孩子,她们是无辜的。

“三哥特意等我,在我这里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病该好了吧。”裴皎道。

裴晋默默点头:“你三嫂怎么样?”

“哪个三嫂?”

裴晋:“……”

见他无语,裴皎轻笑:“三嫂自从上次落胎后身子就不大好,再加上这些时日赶路劳累,看着三哥日日不言不语,跟着忧思起来,以致邪风侵体,三哥担心的话,还是自己去看看,三嫂一定会高兴的。”

“其余几个也有病的,三哥这里的情况比她们那里要好上许多,下面的人尚且不恭敬,更何况别处。”

裴皎言尽于此,裴晋现在过的比他小时候好太多了。

记得有一年冬天,母妃醉了酒,对他又打又骂,那时候的裴皎才四五岁,什么都不懂,认为母妃打他肯定是因为他不听话,小裴皎抱着母妃的腿,连哭都很小声,生怕母妃因为哭声更加生气。

后来母妃把他赶出宫,小裴皎无处可去,在宫门口喊了半天,没人跟他开门,他蜷缩着身子,衣服太薄,抵挡不住寒风,他又冷又疼,看着路过此地又对他置之不理的宫女太监,最后冻晕了过去。

要不是林嬷嬷及时发现,他早被冻死在漪兰殿外。

他所承受的若是放在裴晋身上,裴晋肯定会疯。

一行人在驿馆停留了五六天,待女眷们身体好些继续赶路,由于路上耽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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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裴皎回到盛京的时候已经是月底。

沈怀酒中间生了一场重病,差点没熬过来,看到裴皎的时候恍如隔世。

裴皎动了气,这么大的事瞒着,不肯告诉他,沈怀酒当真是看得起他。

见裴皎生气,准备好的接风礼也完全失去作用,沈怀酒一时间手足无措,他们认识这么长时间,这是裴皎第一次对他发火。

从来没有过。

沈怀酒慌了,他一向不会说话,也不会讨人欢心,手里攥着裴皎爱吃的糖葫芦,红艳艳的山楂对比他苍白的脸,让沈怀酒看起来无比可怜。

裴皎瞬间心软了,他确实生气,但看到沈怀酒这般,更多的是心疼。

“你若直接病死了,想没想过我的感受?”裴皎夺下沈怀酒手里的糖葫芦:“换做是我,病倒的是我,你难道想我瞒着你,不告诉你,这样你高兴吗?”

沈怀酒低着头,睫毛颤抖:“不高兴。”

“阿酒,你明白我的心思,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担心,可你再这样下去,将来我时时刻刻都会想着,你好不好,有没有发病,会不会出事,你觉得这样我就轻松了吗?”裴皎问。

沈怀酒沉默片刻,道:“我知道错了。”

“你要真是为我好,就不许瞒我,这是最后一次,否则绝不原谅。”裴皎道:“你了解我的性子,我说到做到。”

沈怀酒点头:“不会了,以后都不会。”

看他脸色不好,裴皎哪里还说得出狠话,扬起手里的糖葫芦:“喏,第一个给你。”

见裴皎神色和缓下来,沈怀酒松了口气,轻轻咬下第一颗山楂,表皮的糖在嘴里化开,很甜。

裴皎猛地抱住沈怀酒,在他肩膀上狠狠地吸了口气,接着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阿酒,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你要是出事,我怎么办?”

他从未这般害怕有一天会失去沈怀酒,或许这就是上天对他的惩罚,惩罚他上一世没有珍惜过。

沈怀酒用力回抱住裴皎,承诺道:“殿下,以后我不会再瞒你任何事。”

这件事确实是他思虑不周,病重的时候,他每天最想见的人就是裴皎,他不敢说出来,更不敢让敏言跟敏行透露出只字片语,病的昏昏沉沉的时候沈怀酒就在想,如果连裴皎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他死了都无法瞑目。

幸好他撑了过来,林姑娘的医术虽比不上段星河,也是精心研习过的,比外面的郎中好许多,堪比宫中太医,林姑娘见他情况危急,咬牙换了药方,这才让沈怀酒捡回一条性命。

裴皎吸了吸鼻子,最终没让眼泪掉下来,哭鼻子什么的,实在太丢人了。

沈怀酒缓缓拍着他的背,安抚着裴皎的情绪:“这些天我闲来无事,画了些殿下的画像,殿下可要看看?”

“你都问出来了,岂有不看之理?”

裴皎从沈怀酒怀里出来:“在密室里吗?”

沈怀酒摇头,转身走到桌前,从画筒中挑出几个卷轴,打开其中一个。

随着卷轴展开,茂密的森林出现在眼前,最中央是身穿红色骑装正在射箭的裴皎,他对准森林深处的一只梅花鹿,离他最近的大树下面还有一只雪白的兔子。

画上的少年意气风发,头发肆意张扬,一抹阳光恰到好处的落在马背上,少年整个人在闪闪发光。

裴皎明白,这是沈怀酒眼里的他。

“笔给我。”

沈怀酒拿出画笔,裴皎站过去在画上添了几笔。

另一位身穿红色骑装的人出现在兔子身边,兔子警惕的望着四周,突然出现的人让它受到了惊吓,那人却像是完全没有看到这只可怜的兔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射箭的少年。

寥寥几笔,裴皎画的中规中矩,他没有专门练过,能看出来那人是沈怀酒罢了。

这样一来,少年射鹿就好像是为了意中人,两人虽没有站在一起,却看起来无比和谐,明媚的光照亮了整个森林。

沈怀酒看了好一会儿,依依不舍想收起来,被裴皎拦住:“既然喜欢,就挂起来。”

“会脏。”沈怀酒不想毁了这幅画。

裴皎拿着画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比对着大小:“就挂这里。”

“这样不管谁过来,一眼就能看到,嗯……不错,不错。”

说着,他让敏言去找木钉,亲自把画挂了起来。

“我上次见公子画的时候,这边好像是空的。”敏言盯着画看了许久,总觉得不对劲。

裴皎点头:“这是我刚画的。”

敏言吃惊:“殿下画的?”

“殿下还会画画呢!”

“当然,我可是学过的。”裴皎仰着头,对画特别满意:“我还学过笛子,回头给你吹一首。”

“殿下的笛声,公子好像也没有听过。”敏言道,他不记得裴皎在沈怀酒面前吹过笛子。

沈怀酒偏头看了他一眼:“听过。”

“什么时候?我日日陪在公子身边,就算晚上不在,离得也不远,有动静不可能听不见。”敏言皱眉深思,奈何实在想不起来。

裴皎跟沈怀酒对视,低头笑了起来:“确实吹过,不过不是笛子。”

秋猎的时候他受了伤,沈怀酒不让他拉弓射箭,裴皎随手摘了树上的叶子,放在唇边吹了起来,那首曲子曲调婉转柔情,是他在前两年宫宴上偶然听到的,当时便想着沈怀酒要是能听到就好了,这般想着,裴皎特意找琴师去学,学成后因为些事情耽搁了,以至于忘记吹给沈怀酒听,直到秋猎才找到机会。

敏言不住的点头:“殿下那时候就惦记我们公子了啊!”

沈怀酒的余光扫过敏言,敏言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假装咳嗽清了清嗓子:“公子,天色已晚,您跟殿下早些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完,敏言直接拽走敏行,看着两人的背影,裴皎道:“其实他说的不错。”

“那个时候我可能真的对你有想法。”

不过那个时候的裴皎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后来发现沈怀酒的心思,他没有讨厌,更是证明他早就动了心,只是他不懂感情,迟钝到很久以后才想明白。

裴皎又看了看墙上的画,抓起沈怀酒的手:“剩下的明日再看,你的身子还没有恢复,不能熬夜。”

“殿下今晚睡这里吗?”

“自然,你想让我回去?”裴皎挑眉,从上次他跟沈怀酒修成正果,已经足足过去了三个月,期间两人更是分开两个月,天南地北无法见面,如今好不容易见到,裴皎肯定不会独睡。

“放心吧,我没想做什么,不过你要是想做什么的话……”

裴皎凑到沈怀酒耳边:“我全力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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