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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但是被撤回 冬啼鸟 71301 字 10个月前

这个狠人直接顺着刀锋的方向,让它切开自己的皮肤与肌肉,径直将自己从刀的固定中解了出来。

周褚壬哪里见过这般癫狂的举动,来不及反应就被郑二死死捏住了喉头。

“求仁得仁啊,周褚壬。”郑二说出这句话后手上猛地施力,硬生生掐得周褚壬喉头发青,整个人缺氧晕眩了过去。

可郑二不会在同一个坑里跌上两次,这次他非常干脆地抄起刀结果掉了周褚壬。

毕竟,那公平的承诺已然作废了不是。

周褚壬眼中的光芒渐熄,但他大概是愿意的,毕竟他死之前都在为了自己而竭尽全力。

只是技不如人,输了罢了。

这,多新鲜吗?

那边祝云宵也没闲着,非常干脆地将周褚壬掉落在一边的原属于汤彦的手枪踢下了楼,随后在周褚壬彻底咽了气后步步逼近。

“恭喜郑先生在与周先生的竞争中获胜,那么现在,你的对手是我了。”他冷冷地说,“关注我的动向关注了那么多年,真以为我毫无察觉吗?”

看到此情此景,汤彦明明处境危机居然还有心思发出了一声喝彩。

他仰天笑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精彩!”

随后又以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线喃喃道:“果然是祝潇的种啊。”

“要是我也有这样一个孩子,是不是也挺好的?”

*

场面的局势非常混乱,而郑二的思绪比局势还要再混乱上好几分。

在祝云宵开了第二枪后,郑二便发现了对方根本就是来搅局的这样一个事实。

这就让他感觉非常不对劲。

因为无论是他自己还是已经失败退场的周褚壬都有着这样的一个未曾宣之于口的共识:

这祝云宵一定也在找那十吨黄金,而且目标一定不是那表面上的十吨黄金。

他一定是为了那十吨黄金所掩护的那样东西。

关于祝潇,虽然也算是个曾经的传奇,但因为人间蒸发了那么久,已经被人们淡忘了去。

但他们这些最接近于香城机密之人可忘不了。

因为他们知道,就是因为这人从中作梗,导致那十吨黄金连带着它所掩护的东西一并不翼而飞,进而间接导致了当时的特首被人卸了职。

但其实这个故事里还有一个很难让人注意到的点。

祝潇在人间蒸发之前回过一趟家。

所有人都在猜测他是不是带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不过,他们似乎忘记了,当时祝潇的家里还有一个他的儿子在。

大家都直觉地将当年那个年仅六岁的小孩当成了一个非常无关键要的因素。

只有周褚壬和郑二不这么认为。

因为他们见到了回到香城的祝云宵。

如果是这样一个人,就算当时他只有六岁,祝潇也未尝不会尝试把一些事情交给他。

大概是怀着这样的想法,两个人明里暗里给祝云宵的一些小动作开了绿灯。

现在鱼儿吃了那么多食物长足了称。

是收网的时候了!

风浪越大,鱼越贵啊!

这枪体型袖珍,满打满算一共不过六发子弹,现在祝云宵已经打掉了两发。

只要保证自己不被剩下的四颗子弹击中并且获得手枪的使用权,自己就一定可以获胜。

郑二有这个信心。他口袋里额外的五枚子弹就是她的底气。

可祝云宵不是周褚壬。

身为白手套的他,自然也从老爷子那里领到了同款的武器。

只见他熟练地将子弹上膛,随后平静地将枪口对准了郑二。

“汤伯父,你当年为什么出走对岸?”

汤伯父?

郑二眼睛一眯。

为什么这祝云宵突然间会叫汤彦叫得这么亲切?

明明几分钟前,他还用枪口指着对方呢?

而这个话题明显戳到了汤彦不太美妙的回忆,不过面对祝云宵,他似乎抱着一种异常的几乎类似于长辈的包容心态。

“受老爷子所托走货,从香城紫金港出发在港城野码头卸货交接。”尽管语气显得不是那么友善,但汤彦依旧答了,“货物全程被封着,结果收货人说我把里边的东西掉了包。”

“他们是不是说里边运的十吨黄金不翼而飞?”祝云宵的问话补充了一些细节。

“荒谬。一来这货本身是一些造假做旧的古董。二来所有的东西上船前都要开箱过秤。就算十吨黄金体积不大,但重量总不能也不翼而飞了吧?”汤彦看似不屑地说道。

这波澜不惊的不屑下掩盖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苦闷恐怕只有他本人才知晓。

“出千第一要义:如果你想藏起一样东西,就要给你的对手看另一样东西。”

祝云宵隐晦地点了一句:“开箱过秤,过的到底是谁的秤呢?”

听到他这么说,汤彦在脑海里仔细串联了一遍当年的各种细节。

随后,他的眼神亮了起来。

“我懂了!我知道了!”

“好好好。好你个祝潇。”

“原来……”

不等汤彦说完这句话,祝云宵便开了枪。

在汤彦的血飞溅到背后墙壁上的同时,祝云宵淡淡道:“多谢您这些年的指导和照顾。”

“也替我父亲,跟您道个歉。”

第272章接得不错

现如今,在场的,还在喘气的只剩下了祝云宵和郑二。

如果放在平时,单论战力,祝云宵自认不是郑二的对手。

他一个定期都要去手部角质的职业怎么能跟人家半个保镖在武力值上掰手腕。

不过好在枪这种武器足以将他们拉到同一个起跑线上。

祝云宵突然将枪口垂了下来,整个人坐在了紧挨着汤彦所在的单人沙发的扶手上。

“郑二哥。”他叹了一口气,“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你们如此挂怀?”

说话的时候,他小幅摆动手腕,示意了一下躺在地上的周褚壬以及窗外市政大楼所在的方向。

“无论它到底是什么,能带来怎样的影响。我都不在乎。你可以悉数拿走。”

“我已经没有机会亲自我父亲问问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他抛下母亲抛下我,在一夜之间引发那么大的震动然后音信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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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想要还原一个真相。”

祝云宵此时的眼神非常地真诚,像极了当年那个愿意将自己的姓名压在赌桌之上去追求那个几乎极限的可能的少年。

可这人无论外表看着如何纯良,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

郑二自己就是个例子,所以他自然推己及人,更何况这人是历代白手套中最出色的那一位。

“你以为你在我这里还有什么信誉可言吗?”他冷笑一声。

之前这人称了汤彦一声伯父,随即就爆了人家的头。

这次他肯定还想耍什么花招。

“信誉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摧毁和建立都只在一瞬之间。”祝云宵轻巧摇摇头,“不过,我想你现在需要的,是它。”

说罢,他将枪放在了地面上平推了过来,随后整个人站起身摊开双手往后退去。

那把仅剩四发子弹的枪就那么摆在两人之间的位置上,在灯光的照耀下的反射出冰冷的银灰色调。

对于郑二来说,这或许看起来像是一个陷阱,但他别无选择。

右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从那边传来的疼痛不断地撕裂着他的神经。体温也在伴随着血液的流逝还在缓缓下降。

他拖不起了。

于是他缓步朝着枪所在的方向走过去。

他走一步,祝云宵便退一步。

踩在之前鱼缸泄露出来的水上,郑二半蹲下了身子试图去将枪捡起来。

然而就在他即将摸到枪的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指尖微微发麻。

是触电!

郑二只一侧目就发现了罪魁祸首。

是之前那挂在鱼缸侧壁的被打穿了外壳的电动制氧机。

情况危急,如果那制氧机但凡有所滚动导致主电源线接触到液体,那自己就不会只感觉到发麻了。

于是郑二当即将外套脱下朝着制氧机甩了过去。

在这外套的推动作用下,那电动制氧机朝着另一侧偏了些距离,脱离了那挂在柜体上的涓涓细流。

就在郑二捡起枪的瞬间,一道黑影从他的余光中掠过。

砰——!

他当机立断地朝着黑影所在的方向开了枪。

子弹在墙壁之间弹射了两下就嵌入了不知什么地方没了声响,好像在说明着一切正常。

另一边的祝云宵也保持着双手摊开的无害姿势。

错觉吗?

可郑二只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扭头一看,另一边原本用于推开制氧机的外套消失不见了!

声东击西!

等到郑二反应过来的时候,负责执行这个计划的人已经主动现身站在了祝云宵的身边。

“你说说,这么危险又违禁的东西还给你们整成标配了。”蒲千阳从郑二的外套中翻出了那五颗子弹,放在手里掂了两下,然后将它们悉数抛到了一楼的室内泳池里,“要不是为了它们,我早就可以登场了。”

这五颗黄铜外壳的子弹在划出一个抛物线后于水面上砸出一个细小的水花,随后依照不可违抗的物理规律沉入了人工泳池的底部。

做完这个动作,蒲千阳顺手将自己从厨房带过来的武器分了祝云宵一把。

“别惊讶,现在是经典且正义的二打一环节。”

*

郑二的手心微微出了些汗。

现如今这枪中还有三发子弹。

面对两个动作敏捷的成年男子,一发的容错率实在是太低了。

更何况如果对方从两个方向袭来,他一次只能选择一个方向开枪。

但凡他攻击一个方向,必然在另一个方向上会门户大开暴露破绽。

我,会死在这里吗?

如果输了,是不是我死在这里会比较好?

他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只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已经没有回头的空间了。

一开始他只是想借由那样东西帮助郑执毅完成连任,而且抱着的事一种试试就试试反正也不亏的心态开始尝试寻找线索。

只要那样东西真的存在,而且他能通过祝云宵得知那东西的下落的话,至少可以保郑执毅连任两届特首。

这个时长足以让郑执毅实现和实验他在无数个夜里思考过的那些惠民的政策那些限制蠹虫的手段。

郑二自知不如自己在政治思考上远不如郑执毅,所以他选择为他这位大哥打下手。

至少……也不要拖累对方。

*

正如郑二设想中的那样,蒲千阳和祝云宵拉开了横向距离从两个方向朝着郑二袭来。

杀谁对于郑二来说并不是一件有悬念的事情。

但问题来了,以传闻中这个人和祝云宵之间的关系。

如果自己选择了射杀他,祝云宵会帮他挡子弹吗?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最佳方式。

于是郑二朝着蒲千阳的前进方向开了一枪,但随后他却把注意力放在了另一边的祝云宵身上。

那边祝云宵的虽然表情依然不动声色,可神态和步伐中确实带了些关心则乱的扰动。

那边及时收住了步子暂时躲在了一处柜体后边的蒲千阳吼了一句:“别管我。”

既然如此,郑二就有了决断。

枪里还有两颗子弹!

去掉那颗他注定会留给自己的子弹,既然只剩下一枚子弹,便只能击中一人。

一人吗?

郑二调整了一下手握枪的姿势。

不见得。

*

电光火石之间,祝云宵已经来到了郑二周身一米半的位置。

只要他伸展手臂,他手中的刀尖就足以将郑二扎一个对穿。

但郑二也不是等闲之辈。

他一边闪躲着祝云宵的攻击,一边暗中朝着蒲千阳所在的方向前进。

等到他和蒲千阳之间的距离微妙到足够让蒲千阳与郑二完成一次类似于“石头剪刀布”一般的对赌时候。

他对着祝云宵举起了枪。

此时,郑二与祝云宵两人之间的空隙刚好足够再容纳下一个人。

这叫请君入瓮。

但你来或者不来,扣动扳机的主动权在我手上。

这次轮到我郑二将你祝云宵的性命放在赌桌之上了。

这叫一报还一报。

*

蒲千阳果然来了。

虽然这种类似于电视剧和电影一般戏剧性的发展为无数的观众所不屑,但当它发生在近在咫尺之处时,你很难不为这种或许可以被称为“不清晰”“恋爱脑”“冲动”“莽撞”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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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而动容。

看到插到自己与祝云宵之间的这个家伙,郑二突然有一种释怀的感受。

真不错啊。

这样一来,我们都实现了我们的愿望了不是吗?

*

虽然枪的口径很小,但在那么近的距离下,也足以将前后站位的两人一齐击穿。

在枪响后,看着向后仰倒无力地翻出二楼护栏的两人,郑二毫不怀疑那他们已经彻底毙命,便转而望向了倒在地上的另外两具尸体。

等到那情理之中的那巨大的入水声响起,他坐在了沙发上,深吸了一口气,将脸埋在了双手中。

事已至此,他已于事无补了。

他把事情搞砸了。

不过尚有一种解决方式。

他先用衣服将手枪各处擦了干净,随后用周褚壬的指纹沾满了枪托和扳机等位置。

把对方已经有些发僵的手指塞进扳机,郑二用衣袖包着手指缓缓将最后一颗子弹上了膛。

“哥哥。”他将枪水平顶在了自己的下颚上,“提前恭喜你,竞选成功。”

“祝愿你可以成为那个你曾经跟我描绘过的最狡猾的但最受戴爱的特首。”

随后,他扣下了扳机。

是是非非,就让它终结在这一声枪响。

明天,哦不,今天稍晚时候,太阳依旧升起。

*

【你的计划有个漏洞,不过我已经帮你补好了。】

在接住蒲千阳身躯两个人双双朝后方坠落之时,祝云宵蓦然想起来当时在除夕宴上,这人没头没尾地对自己说的这句话。

原来说的就是这件事吗……

什么啊……

这补丁,也太简陋了吧。

这补丁,也太痛了吧。

相拥着的两人轰然坠入水池,溅起一朵巨大的水花。

祝云宵有点分不清,导致自己视线模糊的真凶到底是这泳池的水还是自己泌出的泪。

明明,我们才重逢了不到一天的光景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然而下一秒,原本此时的脑门中央应该开了一个血洞的蒲千阳竟然主动转过身来。

他额头被子弹击中的位置除了有些许泛红以外,毫发无伤。

【你的计划有个漏洞,不过我已经帮你补好了。】

或许是为了表明自己真的没有受伤,蒲千阳还主动对着祝云宵吐了个泡泡。

祝云宵一时之间悲喜交加,不知该如何反应。

可即使他的思绪还没来得及厘清,但他的身体却先做出了行动。

他伸出手将那人大力拽得靠近了自己。

只有最真实的触感才能让自己意识到,这并不是自己的幻觉。

那最后的枪响伴随着新年清晨的第一道鞭炮声隔着水面隐隐传来。

赤红的朝霞照着水面,配合着尚未全明的天穹,在祝云宵的视野中看似一场爆裂极光下的舞台幕布。

而从幕布方向坠来蒲千阳挥开挡在两人之间的泡泡,说了什么。

隔着波动粼粼的水体,祝云宵听不见声音,只能看到蒲千阳的口型。

不过这次因为距离足够接近,近到那双薄唇近在咫尺,他看得明晰。

蒲千阳说的是

——这次接得不错。

第273章都喜欢

洪天赐死了,死在地下势力的交替里,也死在他自己的怪癖与傲慢。

汤彦死了,死在一份对于曾经兄弟的背叛里,不过对他来说万幸之事是死了个明白。

周褚壬死了,死在第一次完全为了自己做出的选择,也死在了技不如人。

郑二死了,死在为了自己最爱之人铺平康庄大道的路上,虽然过于偏执但至少有方向。

除却以上四人,以及那些被祝云宵一夜时间内清掉的几位角色,还有一人悄然地离去了。

或许是看到了自己兄弟的孩子几乎复刻了当年自己兄弟死亡时候的场景,老爷子除夕夜当晚睡去了就没有再醒来,不过好在看起来是没有经历什么外在的痛苦。

童佐,或许是因为“罪魁祸首”早已自戕,并没有深究寻仇下去,反而是在扛着一众压力公布了老爷子尚未完成的遗嘱后,再次退回了他那家小小的汽修店。

老爷子的遗嘱平平无奇,唯一让人在意的致歉还是给已经再也听不到这句话的甚至或许先于他离世的汤彦。

整个香城原本还算平衡的势力割据局面一下子被搅了个天翻地覆。

在没了不成文约束的情况下,各个势力野蛮生长,重新洗牌。

昼夜轮转交替,正如旧的时代过去,新的局势即将到来。

或许唯一可以算得上是没有变化之事,就是郑执毅的确在选举中击败了想要连任的现任特首。

当然,现在应该叫他前任特首了。

至于剩下的事情……

就要交给还活着的人去选择和过活了——

“真走啊?”许隆一推墨镜,“你知道你妈现在势头正盛,可以说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风光无两吗?”

“她管不了我,我就管得了她吗?”祝云宵看了一眼机场时钟所显示的时间,“麻烦代我劝她一句,郑执毅的记忆力很好,也是一个很重承诺的人。该收就收。”

许隆眉头一挑,又说:“我的意思是,其实你现在继续留在这里比以往的地位只高不低。”

“不需要。”祝云宵摇摇头,“香城不会有活着的传奇,所以‘我’还是死了最好。”

“第十二代白手套祝云宵狼子野心,恶意引发动乱,由汤彦协理官家清理门户。”

“因相应人才青黄不接,现由许隆成为第十三代白手套,根正苗红肃清正统。”

许隆撇嘴,文化人甩责任都甩得这么文绉绉。

交代完自己的结局,祝云宵突然说:“周褚壬严格意义上其实死于自己的越界,所以任谁来评价都算不得你违约。”

“恭喜你,自由了。”

听到这句话许隆倒是释怀了一些,抬手接过那祝云宵递过来的属于中央赌场以及地下钱庄的密钥。

有此一物,证明了这座城市的阴暗面从此不会对她设防。

她知道,其实自己早晚会有这么一天走到这个位置。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自己这第十三代白手套会不会跟上一任一般“幸运”,有一个足够有能力而且有意愿拉自己一把的人。

她轻声感慨:“你的确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看到那边办完托运的蒲千阳正在往两人所在的方向走,她非常干脆地挥手告了别:“好好念书吧,你在香城这边的学籍问题我可以帮你搞定。我们仨之间就算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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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聊完吗?你们这工作要交接的内容也太多了吧,要不找个地方坐下来喝杯咖啡先?”将两张机票叠成扇子状并假意为祝云宵扇风的蒲千阳打趣道。

“没什么要交接,她肯定会比我做得更好。”祝云宵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从蒲千阳手里接过自己的那张登机牌后朝着安检口走去。

路上,蒲千阳唉声叹气:“我出来这一趟可以说是把之前攒的年假和调休都花了个精光。”

“而且过了这么久,估计手下的项目也基本被抢没了。”

“怎么办啊,家里还多了两个要吃饭的家伙。”他说得似乎真的在烦恼一样,“我得让淑女二代少吃点猫罐头了,刚刚它沉得让人家工作人员在拎它的时候差点摔一个趔趄。”

至此,祝云宵终于有机会问出了他的疑惑:“你知道你的那只猫是公的吧?”

他恐怕这辈子都没法忘记,这位淑女清晨晃着尾巴下边的两颗铃铛从自己脸上跨过去的场景。

“怎么?人家皇家姓氏也没见得需要跟着继承人的性别更改啊?”蒲千阳狡辩,“一姓传三代,猫走姓还在。”

祝云宵深知自己在诡辩这个方向上不是蒲千阳的对手,蒲千阳也深知自己的优势所在。

但是欺负人这种事是情趣,总归讲究个点到为止。

于是他主动换了话题。

“我觉得你这些日子应该先好好休息一下,然后把你的那个博士学位念下来。”蒲千阳思考了一下随后说,“能在国内念就在国内念吧,国外念的话一来学费很贵,二来我来回的机票累计起来也很贵。”

来回机票啊。

什么嘛。

“其实钱的事情不用担心。”祝云宵开口安慰说,“不过我也更倾向于在港城大学完成学业,学长。”?

“我以为你已经‘净身出户’了呢?”蒲千阳学长眼神中写着“哪里来的私房钱”这句话,表情看起来很像是最近的那只挑剔猫粮的网红猫。

“来源保证正当。”祝云宵笑道,“甚至还交了好多的税。”

啊?

蒲千阳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起来了。

不等他发问,下一秒,祝云宵俯身凑到他的耳边说,“世界杯决赛,巴西德国,一比七。”

听到这句话,蒲千阳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回想起来自己确实在重生的那段时间里有意无意提到过一些所谓的暴富契机。

可是,以常规理性而言,绝大多数人都只会觉得那时的自己是在胡说八道痴人说梦。

祝云宵居然是真的有在听吗?

不仅听了,还信了?!

好好好,算你有眼光,活该你真的暴富。

“那是一次偶然的机会,有人开出了一个很奇怪的条件,要我凭借一件所有人都认为绝对会失败之事打一场逆风翻盘局。我当时也没什么好办法,最后就想到了你。”祝云宵看向窗外起落的飞机回忆道,“然后,结果你应该知道了。”

“别省略这么重要的细节啊,多说点,我喜欢听故事。”蒲千阳兴趣盎然地说。

“这不是故……”祝云宵下意识地说。

然而紧接着,在蒲千阳的目光中,祝云宵意识到了他选择了这个词汇的用意。

在蒲千阳的视角中,他已经将现在的自己与不久前的那个自己进行了彻底切割。

所以在那个自己身身上发生的,自然就是故事了。

祝云宵了然,然后顺着蒲千阳的话接道:“既然你喜欢,那就都讲给你听。这样的故事他有好多,你别听烦了就好。”

“怎么会?”蒲千阳轻笑道,“过去十年的故事,一天讲一个也能讲上十年。而接下来的日子,我们还会诞生新的故事。”

“或许之后新编的故事可能就没有那么波澜壮阔了,不过,那样也不错,我都喜欢。”

都喜欢。

说到这三个字的时候,蒲千阳非常自然地牵上了祝云宵的手。

香城机场人海茫茫,与他们擦肩而过的人都步履匆匆,而坐在一侧长椅候机的人都专注于自己手上的事务,他们都无暇顾及到在他们余光所及之处有两个十指相扣的人正行走在从香城上空的厚云朵中锐利插下的光束里。

正走向着那不可知的,但一定会因长久相伴而美好的,未来。

第274章旧事重提

两年后,港城,市政府大楼。

在一间朴素的大会议室的外侧走廊中,几波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块。

这些西装革履的人看似在闲聊,可他们的目光时不时会投向走廊对侧会议室紧锁的大门,以及大门一侧那只基本上全是年轻人的队伍。

如果要梁楚言给这种不友善的审视目光的主人找一个同类,那么无疑她会联想到那些盘旋在半空或者歇落在枯枝上打量濒死猎物的秃鹫。

“别紧张。”

看着可以被形容为坐立难安的梁楚言,带队的祝云宵难得地出言安抚道。

“祝师兄……”梁楚言紧紧抿住了嘴唇。

她自知自己反复朝其他队伍张望的举动有些失礼,但她的确克制不住。

拜托,虽然这只是一次试点性质的招标,可这背后牵动的可是几千亿的大产业链啊。

明明是作为领队兼负责人的祝云宵倒是显得过于气定神闲了些好不好。

想来,自己大概这辈子都赶不上人家的气量了。

不过再联想到这位的气量的由来,梁楚言宁可不要这份气量。

作为学生,她多少都听说过一些离谱的博士退学原因,可因为政府领导换届导致实验室被直接解散这种理由还是头一遭听说。

不过万幸的是,自家导师多有惜才,尽管学院里有不少非议但还是非常坚持地把人签了回来。

祝云宵也知恩图报,一心扎在心脏支架的项目中。

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在祝云宵加入项目组后,很多之前被卡住的节点都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连申请经费的审批速度都比以往高了不少。

“苦心人天不负。各位为心脏支架这个课题已经努力了这么长的时间投入了那么多心血。”祝云宵非常松弛地靠在身后被盘出亮面的金属扶手上,“如果不出意外的,于情于理都会是我们中标才对。”

港城大学代表队的众人相互之间看了一眼,随后齐刷刷摆出了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姿态。

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刚刚汇报的现场,他们分明认出了不少可以被评价为手眼通天而且的确抢过不少学院派项目的关系户和学二代学三代。

即使港城大学在相应的研究中名声在外,汇报时自家的准备也是相当充分,也真的不一定能比得过这些人背后的走动和小动作。

果然,在祝云宵说完这句话的同时,之前那些还勉强有些遮掩的恶意目光齐刷刷地聚集了过来,其中还间杂了一些清晰可闻的不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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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祝云宵仿佛根本没听见一样。

又或者,他根本没在意。

然而就在此时,一直紧闭的会议室大门突然打开,之前负责主持的那位员工走了出来。

“久等了。请各位代表回到场内就坐。”他面无表情地用公事公办的声音说道。

“我们进去吧。”祝云宵直起身,率先带队经过那人走进了空调打得十足的大会议室。

等到各家队伍都入了席,一位面容严肃头发半白领导做派十足的人走上了中央的讲台。

一番常见的客套与感谢过后,他终于讲到了重点:“接下来公布各投标单位的评分结果。”

“技术分……”

随着抬上的人依次公布着分数,梁楚言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握紧纸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计算着各家的得分。

“以上,是本次竞标的各个团队的得分情况。”

在听到那人说出最后这句话后,她的笔突然顿住了。

飞速检查了一番自己的计算结果,她的心开始狂跳。

“最终中标的单位是,港城大学联合项目组。”台上之人一锤定音,随后仿佛完成了什么重要任务般松了口气,“如有异议,可以在公示期间向有关部门进行反馈。”

会议室内十分安静,安静得仿佛一根针掉落在地上都清晰可闻。

直到梁楚言身边的男生发出了一声猿类般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中了!中了啊!”

“祝师兄!中标的真的是我们啊!”虽然已经听到了结果,但梁楚言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祝云宵再次确认了这个好消息,“是的,是我们。”

此时他的语气依然那么平静,仿佛对这个结果丝毫不惊讶。

竞标虽然有很多影响因素,但最重要的不外乎两点:

一、项目硬实力。

二、人脉资源。

关于第一点自不用说,港城大学这几年在心脏打印3D支架上研究投入远超其他平台,祝云宵自己也为了这个对自己意义重大的项目投入了十成十的精力,

至于这别人家苦心钻营的第二点……

祝云宵被其他人簇拥着带离了现场。

临走前,他给其他愤恨的竞标对手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真要在这上边掰掰手腕,自己这边也不一定输。

他有这个信心。

对另外一人的信心——

最初的激动过后,这些港城大学项目组的年轻人开始思考与自己切身相关的好处。

“不知道导师能给我们这些苦工发多少补贴啊。”发出猿啼的男生此时似乎恢复了冷静,“之前为了做验证实验我可熬了好几个通宵,得加钱。”

“就是就是!”队伍中有其他人附和着他的说法。

猿啼男生灵机一动:“梁师姐,你跟导师关系一直很好,你能不能……”

“就算导师一时疏忽忙忘了,我也可以先做东请各位吃点好的。至于补贴和奖金,我会去说的。”在他说出那个请求之前,祝云宵淡淡打断道,“这是各位应得的。”

“祝师兄,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要说话算数啊!”猿啼男生当场点头如捣蒜。

此时,祝云宵仿佛感知到了什么一般,朝着一个方向望了过去。

在他的视野中,刚刚他们路过的楼梯间的大门视窗的上晃过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影。

祝云宵停下步伐,对其他人说:“你们先回酒店吧。”

“怎么了?落东西了?”

祝云宵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算是吧。”

听到这回答,那人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

落了就是落了,没落就是没落,什么叫算是吧?

而梁楚言看到祝云宵少见的温和表情,似乎领悟了些什么,主动将其他人的注意力引开帮祝云宵脱了身。

“赶紧回去,我要赶紧把这高跟鞋脱了。”她抱怨道。

脱离大部队的祝云宵朝着那道楼梯间的门走过去,随后任由一只从门后突然伸出的手把自己扯了进去。

下一秒,一双手臂就环上了他的肩颈。

“抱我。”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命令道。

祝云宵从善如流,“遵命。”

他一只手揽过对方的腰,另一只手托住对方的大腿,两只手同时发力将人直接抱到了一遍的扶手上。

“哎哎哎,干什么啊!”祝云宵的举动属实是超出了蒲千阳的预料。

这楼梯间的扶手是滚圆的,直径也不过六七厘米的样子,一个成年人若是没有心理准备根本不可能在上边坐稳。

所以为了维持平衡,蒲千阳不得不紧紧搂住了祝云宵的脖颈。

“抱你啊。”祝云宵当然知道自己是故意扭曲对方的意思,但他就要这么做。

反正对方总是会原谅自己的。

“怎么?就这么对待帮你正本清源的大功臣?”蒲千阳眯缝起眼睛,故作生气状。

“不敢不敢。”祝云宵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蒲千阳的重心靠到自己的身上,那只空闲出来的手沿着蒲千阳的大腿摸到了对方的脚踝上轻轻揉捏着,“这是怕学长累到,特意请您上座。”

找到平衡的蒲千阳抬手拍了拍祝云宵的头顶,敷衍道:“信了,好吧。”

双方拉开了一些距离后,祝云宵这才发现蒲千阳的眼下微微发青,嘴唇也微微起皮。

而两人的脚边立着一个行李箱。

所以这人是直接从车站赶过来的。

原本祝云宵非常纯粹的与爱人小别重逢的喜悦此时已经尽数转为了心疼。

他抬手,抚上了对方的侧脸,“真是辛苦你了。”

蒲千阳猫儿似的蹭了一下祝云宵的手:“你都答应请你的同门吃东西,到我这儿就一句辛苦了?”

祝云宵轻笑一声,“那你晚上想吃什么?他们都往后排。”

“今晚?”蒲千阳用眼神示意了一番港城大学实验室的队伍离开方向,“你不是要做东吗?”

“话是这么说,还是要先看导师的意思,我总不好越俎代庖。”祝云宵略带歉意地说。

他语气中些微的歉意被蒲千阳逮了个正着。

蒲千阳立刻调整姿势挺直腰身,居高临下地质问道:“难道你们导师要是今晚当真组织了庆功宴,你就要让我一个人独守空闺了吗?”

祝云宵没有直接回答,把头深深埋到了对方的肩颈处,小声反驳道:“明明是你每次都不愿意跟我去的。”

就在此时,祝云宵的电话响起了起来。

尽管万分不愿意,但祝云宵也只能把它接起来。

来电人是他们的导师卫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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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语气中有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看起来港城大学中标一事已经传到了这个领域所有重要人物的耳朵里了。

这也意味着,今晚的饭局是祝云宵必然跑不掉的了。

蒲千阳将搭在祝云宵肩膀上的手直起一根指头,一边戳着祝云宵的嘴角一边嗔怪道:“乌鸦嘴。”

祝云宵轻轻咬了一下蒲千阳戳弄自己的指尖,轻声道:“我尽快赶回来。”——

蒲千阳的确很累,所以一到家就倒在了床上沉沉睡去。

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卧室窗外的街灯已经亮得通明。

把窝在自己腿间的非常不淑女地打理着自己油光水滑的毛皮的淑女二代赶走后,他起身坐靠在了床头。

身下的床单是新换的,散发着淡淡的洗涤剂的香气。

而属于自己的那套睡衣提前被熨烫好,连带着新拆封的浴巾一起齐整地挂在一旁的衣架上。

家中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井井有条。

温馨而舒适。

就像一个家应该有的样子一般。

蒲千阳的脸上浮现一个不自知的浅淡笑意。

此般良配,夫复何求啊。

然而就在他打算去淋浴间把自己拾掇干净之前,家门口传来三声重重地敲门声。

大概是听到了蒲千阳的脚步声,门外来人先开口报了家门:“您好,挂号快递。”

挂号快递?

这年头除了录取通知书之类的重要文件还有需要邮寄挂号快递的时候吗?

带着这样的疑惑,蒲千阳通过猫眼往外看了一眼。

来人的制服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可这位快递小哥手中的物件大小看起来也不是什么文件啊?

虽然略有不解,但蒲千阳还是开了门从那人手中接过了快递。

收件人是……祝云宵?

“收件人不在家,我代收没问题吗?”

听蒲千阳这么问,快递小哥有点迟疑:“要不您跟他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看到他的表现,蒲千阳倒是放轻松了几分,要是对方当即决定让自己代收那他才要小心起来了。

于是当着快递小哥的面,蒲千阳拨通了祝云宵的电话。

手机的电话铃声一直在响但无人接听。

考虑到今晚祝云宵大概是真的会很忙,蒲千阳便抬手在签收人的位置画了两笔。

“算了,你忙下一单吧,快递我会转交给他的。”

听到这话,原本有些泄气的快递小哥来了精神,欢快地答道:“谢了!”

关了门,蒲千阳随手将快递放到了餐桌上边,自己沿着之前的规划去洗了个澡。

*

就在他关上淋浴喷头的同时,一句略有疲惫的“我回来了”自家门口响起。

“欢迎回家。”蒲千阳用毛巾擦着还在滴水的发丝,趿拉着拖鞋从浴室走了出来,“刚刚有你的挂号快递。”

听蒲千阳这么说,祝云宵也露出了相似的不解的表情。

“快递?寄到家?是什么?”他问。

“不知道,我没拆。”蒲千阳走到餐桌边,拍了拍那个平平无奇的还带着暴力运输产生的褶皱的纸箱,“打开看看吧,反正都这个时间了,今天也没有其他余兴活动了不是?”

看着蒲千阳皮肤上微微蒸腾出的热气,祝云宵有些心猿意马。

但这份旖旎心思被他内心中隐隐的不安强压了下去。

这个来头不明的快递似乎唤醒了他一些不那么美妙的记忆。

在蒲千阳的陪伴下,祝云宵用小刀裁开了快递的外包装从中取出了一个封装得非常仔细的纸盒。

纸盒里边里边塞了不少缓冲物。

这些一层又一层的缓冲物被叠得非常齐整紧密,看得出来邮寄包裹的人或者说打包包裹的人非常在乎里边的内容物的保护。

待到掀开最后一层缓冲物后,一排巴掌大小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皮革封面的本子呈现在了两人面前。

这些本子的侧边被写了两个字:

祝潇。

第275章接受与承担

祝潇。

这是一个蒲千阳与祝云宵在生活中避而不谈的名字,也是一个祝云宵活着就永远无法切割的名字。

祝潇。祝潇。祝潇。祝潇。祝潇。

用铅笔写的祝潇,用钢笔写的祝潇,用印章盖的祝潇。

这么多排列在一块的祝潇在视觉上的确有着极强的冲击性,这下原本已经有些眼皮打架的蒲千阳都清醒了。

许许多多的往事猛然出现从他的记忆中潮水般地涌起。

如果要论述他和这位素昧平生的长辈的渊源,或许还要追溯到那段离奇的重生经历中去了。

去掉一些零零碎碎的细节,自己印象比较深刻的还是被“转交”给祝云宵的第一个水烟袋女人盒子、盒子里指甲盖大小的麻将、麻将在被水充分浸润后显露出来的图案、图案与祝云宵上臂文身对照所解出的地点、两青山山顶的庙宇、被藏在庙宇之中的第二个和第三个盒子、第三个盒子中装着的掺入了细碎黄金的泥土……

以及后来,自己在第一次“走私”心脏3d支架原材料时,意外获得的那几个零星的模具。

当然,最后这件事自己并没有跟祝云宵提起过就是了。

就像自己深知,祝云宵绝对有事情瞒着自己一样。

不过人与人之间相互有些秘密也很正常,就算睡在一张床夜夜肌肤相亲上也一样。

蒲千阳觉得祝云宵应该对于自己已经猜到他有事瞒着自己这件事同样有所察觉才是。

但看破不说破,也是一种成熟的智慧。

所以在看到写着祝潇名字的这一摞本子的时候,蒲千阳心里的第一个想法并不是恐慌,而意外地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终于还是来了。

毕竟对于他来说,这事儿从来就没有过去过。

尽管两年前在许隆的协助下,祝云宵“死遁”得非常彻底,而他本人也有意于与白手套祝云宵进行切割,但蒲千阳总是有一种预感,这事儿要是解决不了,早晚有一天祝云宵还是会回到那个旋涡里边去。

现如今,那根系着达摩克斯剑的马鬃终于断裂。

原本高悬于头顶的利剑坠落下来,笔直地插入了摆满了晚宴的餐桌。剑身明晃晃的光亮反射着周围的鲜花果实和烤乳猪,惹眼得吓人。

不过,接下来的故事会走到什么方向,就不再需要依托于那根孱弱的无法人为控制的马鬃了。

况且相比于十年之前的一个伪少年和另一个真少年所面对境况,如今无论是自己还是祝云宵都成长了许多。以往很多宛如大山一般的问题,现在已经不值一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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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等蒲千阳把自己的思路理顺清楚,祝云宵却先他一步有了动作。

只见祝云宵当即合拢了纸箱,随后走到了厨房,径直拧燃了煤气灶。

那一声清脆的打火声响以及从应声金属缝隙中跃起的蓝色的火焰,把他的影子拉得极长。

看到这一幕,蒲千阳当即把这一箱日记本护在了身下。

“你要干什么?”他看向朝自己走过来的祝云宵问。

他这句问话并不是真的在问这个问题表面的含义,毕竟祝云宵的行为所表现出来的意图已经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

“乖,给我。”祝云宵语气温柔,像是在哄一位闹脾气的小情人,而他伸出的手则停在了蒲千阳眼前大概三寸的位置。

足够礼貌,足够得体,足够有分寸,也足够强硬。

这场景让蒲千阳感觉分外地眼熟。

好像上次,两人也有过相似的纠纷来着?

好嘛,一回生两回熟。

蒲千阳将纸箱朝着自己又拢了一拢,挑眼看着祝云宵:“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他能找到你第一次就能找到你第二次。”

“没关系,我会处理的。”祝云宵语气依然很温柔,与他说话的内容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我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我们现在的生活。”

蒲千阳将自己面前垂落的尚且湿润的发丝撩到后头顶,用非常认真的语气对祝云宵说:“云宵,你冷静一下。”

通常在家里,蒲千阳对于祝云宵的称呼是五花八门的。什么学弟、亲爱的、宝贝,淑女他叔不一而足。

但当他开始叫祝云宵的名字的时候,就代表他有非常重要的事儿要说了。

在这种情况下,即使祝云宵再怎么激动,也是要让步的。

“人是没有办法和过去的自己完全切割的。”

说话间,蒲千阳伸出一只手搭上了祝云宵伸在自己面前的那只手上。

他特意在祝云宵的几处指节上点了过去。

因为常年抵着纸牌边缘,那里已经形成了几道单独的不会消失的浅淡印记。

“你想想,难道你的现在的行为习惯能够完全摒弃掉你在香城的种种经历吗?”

“我会尽量改。”祝云宵垂眼看着还在摩挲自己手心的蒲千阳,态度依旧十分坚决。

蒲千阳听到这话歪了歪头,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改?怎么改?祝云宵,最受导师喜爱的手握多篇一作的学生,尚未毕业就收到多家机构递过来橄榄枝的优秀博士,拥有宝贵香城身份的代表角色,重要项目的领军人物,深谙用人之道的管理者……”

“少来。”祝云宵合拢手掌紧紧攥住了对方不老实的手指。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祝云宵其实能够理解蒲千阳这段话背后的含义。

他身上的许多重要的品质,或者说是特性,的来源与养成的确与那段经历息息相关。

而他也隐约能够感受到,面前之人对于自己的爱恋有一部分是源于自己的居于上位时候所沾染到的那种心气。

没有一个男人不会为那种帝王般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机关尽出巧算人心,杀伐果决当断则断的气度所折服。

“所以,我觉得你得学会接受这件事,而接受的背后自然就是承担。”蒲千阳试图把手抽出来,未果,干脆就着这个姿势晃了晃对方的手,“我都接受了,你有什么好不接受的?”

“刀山火海我们都趟过来了……”

“上一次是我,这一次也还会是我。”

灯光下,蒲千阳眼中流光回转,非常清晰地传达着一句话:

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会一次两次,千次万次地,救你于水火。

解读出这一点的祝云宵眼神微动,半晌后长叹一口气,松开了对方的手回身关上了煤气灶。

面对蒲千阳,他就从来没有赢过。

蒲千阳见祝云宵妥协了,便把身子支起来,在灯光下仔细观察起了这一排笔记本,然后从中取出了看起来年限最早的一本。

不过他并没有径直打开它,反而是将其递到了祝云宵的面前。

“既然对方写的收件人是你,我想还是由你来翻开最为合适。”对于自己的举动,蒲千阳如此解释说。

听他这么说,祝云宵抬手接过了这个笔记本。

看着侧页上那个两个手写的文字,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正如蒲千阳猜测的那样,他并不是没有向蒲千阳隐瞒一些事情。

比如说,当时蒲千阳在医院苏醒后曾委托自己到家里替他取几件换洗衣物,那时候自己便将当年倾倒在蒲千阳母亲灵龛之前的那些土壤掉了包。

说来也可笑,当年明明是自己亲手把这盒土倒掉的,结果又灰溜溜地把它们捞了回来。

究其原因,还是在当白手套的那些年,自己不可避免地听过那些“前辈”们的光辉事迹。

这些“前辈”中,最为让众人印象深刻的,正是自己的父亲。

在不了解祝云宵之前,很多人评价他跟祝潇很像。

像在宛如古代侠客一样的仗义,像在愿意让人效忠的可靠。

而在了解祝云宵之后,又有很多人他跟祝潇不像。

不像在祝潇的野心更为蓬勃,不像在祝潇的手腕更为不可捉摸。

可只有祝云宵本人才知道,这两种评价都偏颇得离谱。

很多事情在亲身经历之前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感同身受。因此直到他坐上了自己父亲曾经在的高度,他方才理解了对方的一些做法以及背后的缘由。

祝潇就像是一本参考书,祝云宵沿着祝潇曾经做过的抉择避开了很多的风险。

对于当年误解自己父亲一事,祝云宵已经完全地理解了并且在许多个孤身一人的夜晚多次地为此感到抱歉。

只是,还有一件事情过不去。

就是,如果父亲当真有什么苦衷,为什么一定要用这么残忍而激烈地方式,不告而别。

正如那一晚他对郑二问出的那样,他只想要一个理由。

到底是什么,能让祝潇心中的一端载着自己与母亲天平朝着另一个方向不可逆转地直坠而去。

反正,不会是那什么十吨黄金。

蒲千阳察觉到了祝云宵心中的恍惚。

他的心思本就八面玲珑,更何况在朝夕相处的过程中,他对于面前的爱人的一举一动背后所代表的含义已经达到了了如指掌的地步。

从身后抱住了祝云宵,蒲千阳将下巴轻轻地搁在对方的肩头,探出一只手轻轻地捏住了笔记本封面的边角。

“三……”

因老化翘起的皮革边缘有些割手。

“二……”

祝云宵的鼻息和心跳在这个距离下清晰可闻。

“一……”

两人一同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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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写着祝潇姓名的笔记本。

第276章日记

单看格式的话,这些笔记本里边写应该是祝潇的日记。

日记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当你在翻阅一个人的日记的时候,就好像是将折叠起来的回忆铺平,把朝着同一方向旋转的时针倒拨回原点。

而此时的蒲千阳与祝云宵,仿佛穿越了时空,站在了和两人年龄相仿的祝潇身边。

【那个戴粉色发带的姑娘真有趣啊,为人爽朗和善,长得好看不说,说话还好听。

既然她的师弟说两个人是从香城来的,上课的时候教授说香城总体体量并不大。

也就是说,如果我毕业之后去到香城的话,就有很大机会再见到她了吧。】

读到这里的蒲千阳眉头一挑。

自己还挺会挑的呢,这一挑就挑到了一切故事的开端。

又往后翻了几页,蒲千阳发现虽然说从内容上来讲是是日记不假,但祝潇也并没有把每日发生的琐事事无巨细得写下来。

相反,这人只会捡着重要的部分写。

详略得当,好评。

【果然是天外有天。

当初从县城考学到港城,看着那往来十排宽的车道我人都傻了。

那时我以为港城已经是世界上再高级不过的城市了。

没想到香城这里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无怪那么多人就算是夜半十分塞在破渔船里也要泅水而来呢。】

【厉锋因为听不太懂香城话导致买东西被坑了,这个倔驴他还不跟我说。

开什么玩笑,我跟他认识这么久了,他真以为能瞒住我不成?

好人就要挨欺负吗?我明天得去找个说法。】

瞄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以及跟那个名字完全对不上的形容词,蒲千阳转头向祝云宵求证:“这个‘好人’厉锋是我知道的那个厉锋吗?”

“是你知道的那位厉锋,你前东家的大老板。”祝云宵给到了肯定的回复,“他也是祝潇从初中开始就一路同校的同窗,后来大学毕业放弃了编制工作跟着祝潇一同来了香城。”

“同时也是厉麟和厉若水的父亲。”

祝云宵的表现非常平静,仿佛只是在公事公办地介绍一个与自己不甚相关的人物。

但当他说到厉若水这个名字的时候,语气似乎有一丝微微的变化。

对于这位自己只有几面之缘的同母异父的弟弟,他的感情是很复杂的。

愧疚吗?

是有的。毕竟若不是吴芸半路杀出,现在这位厉若水应该会被自己当做顺水人情送给许隆当亲信以便于自己脱身。

但其实更多的是一种羡慕。

羡慕有自己这么一个先例在前,他被吴芸保护得相当不错。

羡慕他入局的时候有一个“杨千”事事扶持指点,晋升速度平步青云。

不过嘛。

他微微侧目看向正读得仔细的蒲千阳。

可惜这世上没有杨千,只有蒲千阳。

想到这里,祝云宵微微勾起了嘴角。

是来找自己的蒲千阳。

那边蒲千阳并没有察觉到爱人语气中这如同锦鲤入水掀起的波纹般细微的情绪波动,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之前在挑选“帮扶”对象的时候,许隆大概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将不少八卦信息抖搂给了自己。

什么祝潇除夕大宴向吴芸求婚,厉锋失意狂灌两斤白酒当场求婚老板的外籍情妇表忠心什么的。

当时她就那么一说,自己就那么一听。

毕竟,这人添油加醋的拱火水平可不是一般地强。三分风月能给她说成十成旖旎,原本正常的事儿都不正常了。

没想到这事儿居然还能找到当事人之一的日记进行校对验证……

不过大概这些上一辈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怨情仇大概率不会对这一次的冒险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于是两人默契地没有讨论这个问题,接着翻了下去——

【那就这么做吧。把现在手上的钱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去买上一张回去的船票。

厉锋今天被我灌了不少,等他醒的时候事情肯定是会有个结果的。

如果我能顺利解决麻烦,那么船票这点小钱就无足轻重了。如果不顺利的话……至少,我也能拖上一些时间,让他能在地虎组锋锁港口前离开。

人是我带出来的,就算不求得富贵,也得让他平安回去。】

祝潇在写这一篇日记的时候有着明显的情绪波动,原本流畅的一手行楷在收笔的时候出现了明显的颤抖。

综合之前的内容看,祝潇与厉锋虽然是在实实在在凭借自己的专业技能在香城立了足,可因为对于一些道上规矩不甚了解,惹到了不该惹的角色。

接下来跳了好几天,祝潇才写上了一篇日记:

【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表现自己的心情。

她根本不是什么戏班台柱,而是一位赌场抓千手。】

“怎么回事?”蒲千阳点着这一页的日记,抓心挠肝。

刚夸过你详略得当,结果这么重要情节你就给我略过了?!

“祝潇当时投诚他们那边地头蛇的对家,对家要求他给自己上交十万块就摆平他的麻烦。”祝云宵恰到好处地解释道。

“当时香城的十万块得是多少啊?”

“折合现在的购买力,大概得有个五百万吧。”

蒲千阳咋舌。

这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是个绝对的天文数字。

“所以他就把钱分了两份,然后带着自己的那份儿去了赌场?”

“对。”祝云宵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模糊感。

接下来的事情不用他说蒲千阳自己也能拼出来个七七八八了。

想通之后,蒲千阳便调侃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你们俩这第一反应简直是如出一辙。”

接下来的日记内容主要是祝潇经此一役搭上了老爷子的船,然后处理一些矛盾,打怪升级。

【决定了,戒指主石还是用阿芸当时留下的那半颗珍珠吧,很有纪念意义。】

“精彩。”看到这里蒲千阳情不自禁鼓起了掌,“祝潇这人生经历够爽文的啊。”

诸事皆顺遂,平步升青云,抱得美人归,师徒变夫妻。

【阿芸怀孕了!我要当爹了!】

【小宵儿抓周抓了个金元宝,还往嘴里塞。我觉得这小家伙以后一定有出息。】

“这部分我们就先不看了吧。”祝云宵看着祝潇日记里边有关自己事无巨细成长的过程,脸微微红了。

蒲千阳“善解人意”地说:“没关系,我回头偷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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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云宵:……

*

在选择性跳过一些不那么重要的内容后,祝潇的日记推进到了祝云宵五岁的时候。

【李叔爷他最近脾气实在是阴晴不定,大家都敢怒不敢言。阿芸又首当其冲。

这样下去不行的。】

或许是因为当了父亲,又或者是作为替换吴芸的新晋白手套,祝潇这些年变得沉稳了起来,日记的内容也精简了许多。

此时的蒲千阳已经充分发现了祝潇写日记的风格。

句子越短,事儿越大。

比如:

【我想,我有办法了。】

这次不用蒲千阳发问祝云宵主动递上了解释:“你听说过北区化工厂爆炸事故吗?”

“略有耳闻。”如果换成是过往的蒲千阳,大概对于这种二十多年前的其他地区的重大社会事件没什么概念。

但当初为了厘清香城那些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和恩怨情仇,他是切切实实地把香城编年史仔仔细细地读了一遍。

所以他对这件一口气下马了半个班子的官员,但万幸的是没有工人受伤旧事很有印象。

祝云宵微微颔首,与此同时,手上在“办法”的位置点了两下。

“好家伙。”这下蒲千阳当真是对祝潇刮目相看了。

赢这个字不足以形容这次事件中老爷子势力的收获了,得是大赢特赢。

除此之外蒲千阳甚至愿意给出一个更高的个人评价:赢得优雅。

优雅意味着得体与恰到好处,每一分算计与权衡都不多不少刚刚好。

就仿佛是一位中世纪的刺客大师在宴会顶端的吊灯上一闪而过,在众人尚未来得及反应只是用细丝勒住了目标的脖颈,伴随着飞溅的血珠和人群的尖叫隐于慌乱中离开了现场。

甚至还在挂在远去的马车上时朝着兵荒马乱的城堡鞠了个躬。

蒲千阳自认把自己放在同等的境况中,自己是做不到的。

嗯,祝云宵或许可以吧,毕竟有其父必有其子。

*

截止目前,两人已经翻过了被快递过来的笔记本的几乎全部内容,只剩下了最后一本还静静地躺在快递箱中。

前边的日记内容都很正常,并且都在祝云宵的记忆中所有佐证。

合理得让人有些不安。

但是,蒲千阳在拿起最后这个本子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一丝端倪。

看本子的侧面的痕迹,这笔记本里边有不少几页被预先撕下去了。

沿着被撕开的页码翻开笔记本,剩余的日记内容上也有了一些奇怪的涂改痕迹。

身为那个年代的高材生,祝潇是很少写错字的。就算是写错了,看之前的日记内容,他也会非常干脆利落得划上一道就过去了。

于是一个疑惑在蒲千阳和祝云宵的脑海中同时生成:

这些涂改和缺页,是祝潇做的?还是寄快递的人做的?

蒲千阳试图换位思考:“假如是你,你拿着一套二十年前的笔记本给别人当线索,你会给那个人什么误导信息吗?”

“至少我不会。”祝云宵非常坚决地否定道,“如果因为缺页或者涂抹导致对方没有办法达到我的目的,那这对于我来说是得不偿失的。”

“当然,我们也不能排除一种情况。”祝云宵的答案跟自己是一样的,蒲千阳也同样不会这么做。“这些缺页和涂抹痕迹中所包含的信息或许会导致你不愿意去找祝潇。”

祝云宵将其他的笔记本依照着时间顺序收回到箱子里,淡淡道:“这点他们倒是多虑了。但凡有机会得知当年的真相,我都愿意去尝试一下。”

“其实还有一个问题。”蒲千阳打了个哈欠,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他其实还没有完全休息好,“他们为什么没有选择把日记本寄给吴芸?”

“如果这里边有什么消息是只有祝潇亲近之人才能够解读出来的,理论上来说她应该也可以吧。”

“况且想要找什么东西,人力物力都是那边更充足吧?”

祝云宵同样给出了很明确的回答:“打草惊蛇。”

蒲千阳用自己残存的意识思考了一下。

也是,换成是吴芸的性格,估计第一时间并不会去找什么祝潇的痕迹,而是会把寄快递的人挖地三尺地找出来。

纸箱合页之间摩擦发出的尖锐响动让他猛然清醒了几分。

只见那边祝云宵将剩下的那本笔记本放在了外部,而将其他的笔记本尽数收了起来。

“先睡觉。”他的语气中带了几分不容反驳的意味,“至于这后边包含了什么样的惊天阴谋诡计,都明天再说。”

主要当事人都这么说了,蒲千阳也乐得顺水推舟。

充分的休息才能带来充足的精力,劳逸结合。

于是他当机立断地躺回去了。

不多时,那边洗掉了身上被迫沾染的几分烟酒气的祝云宵带着浅浅的潮气坐到了床边进来。

虽然整个人都陷在深沉的睡眠之中,蒲千阳依然下意识地翻过了身,小指勾住了祝云宵温热的掌心。

细密丝帛的薄被因为他动作滑落到了腰间。

祝云宵便将它往上方提了几分,免得爱人夜间着凉。

听着对方绵长的呼吸声,他用口型无声地说:“谢谢。”——

“就是这里了。”

祝云宵一手扶着车门框的上沿,另一只手接着蒲千阳的手腕引他下车。

若是那些知道祝云宵曾经身份的人看到这一幕,大概得惊掉三层下巴。

何方神圣能驱得白手套如此毕恭毕敬啊!

下了车的蒲千阳环视四周,看到了不远处的政府大楼以及再远一点的中央赌城的尖塔,心中下意识思考的是:

这地方房价得多少钱一平啊?

随后,他的视线扫到了路边房产中介贴在外边的价格表。

……惹不起惹不起。

“祝潇日记里第一个明显的纰漏。”祝云宵回忆着自己梳理出来的疑点,“我们家楼下的早点铺不卖炸酱面,所以他自然没有必要分享自己家乡的配方给店主。”

然而这条街上祝云宵记忆中的早点铺的位置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家连锁便利店。

毕竟人又不是游戏里的NPC一辈子就待在一个地方等待主角前来接受任务不是?

但同样,人也不会凭空消失。

“我们问问呗,总会有人知道吧。”蒲千阳拍拍祝云宵的肩,“要是有发现我随时联系你。”

两人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各自寻找线索。

蒲千阳思索了一番,选了一家街对面的半掩着门的旧书店走了过去。

相比于其他的店,这家店的招牌的设计风格很是明显,而且老化得恰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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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您知道那边做早点的那家店搬去哪里了吗?”蒲千阳恭敬地问。

“早点?”原本埋着头的老人听到这句问话抬眼打量了一番蒲千阳。

几秒过后,老人家把目光落回了被大号字填满的屏幕上,摆摆手,“十多年前的事儿了,记不得了。”

动作像是在驱逐一只恼人的苍蝇。

“这样啊。”苍蝇本人也不恼,继续问道,“那您知道这边谁跟那家店的关系比较好,能知道这户人家搬去哪里了吗?”

此时的老人警觉了起来,“你是谁啊?警员?”

得了,有这一句话,自己该给正主腾地方了。

蒲千阳也没再追问,只是掏出手机给火柴人去了条信息。

翻了五六页小说的功夫,那位老人便听到了一句耳熟的:

“阿伯,好久不见。”

第277章信

听到这句话,老人家猛然抬头。

看着逆光中的那个人影,他嘴唇微颤似乎有个名字就在嘴边,随后他猛地站起身来,点晃着手指。

“你是,小云宵?”

“是我。”祝云宵微微点头,“这么多年了,也难为您还能认出来我。”

“哎呦呦,这看着长大的哪能认不出来啊!”猜想得到印证的老人家很是兴奋。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后,整个人麻利地从柜台的后方绕了出来围着祝云宵看了两圈。

“小伙子长这么帅了。最近在干嘛呢?谈朋友没啊?”许许多多的问题连珠似的从他那嵌着半圈胡髭的嘴里蹦了出来。

“你过誉了。”祝云宵浅笑着答道,“在读博士,谈了。”

听到他的回答,老人笑得眯起了眼睛,像是在看着自己出类拔萃的亲孙子一样。

“博士啊!了不起了不起。读书好啊。”

“你妈妈呢?退休没啊?你爹最近又在忙什么啊?这么久了一点音信都没有,该不会发达了把我们这些老街坊邻居忘了吧?”

“我母亲她最近被返聘了,忙得都要不着家了。”祝云宵丝毫没有自己在编瞎话的自觉,非常流畅地答,“父亲其实总挂念着各位来着,不过两边来往实在是不太方便。”

听祝云宵提到了两边这种隐晦的词汇,老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是也是,原来你们突然搬家是因为这种原因啊。”

门外的蒲千阳一边听着门内两人的对话,在按下手机屏幕上的确认支付按钮的同时暗暗地笑着。

祝云宵没进演艺圈真的是一大损失,这对戏接戏的水平怎么着也得是个金鹅奖候选起步。

那边又拉了点家长里短后,老人终于还是想起了问正经事儿。

“今儿个是什么风把你给吹回来了?”他的提问感觉很是随意,但他眼光中却包含了几分试探。

祝云宵对这种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提问实在是太熟悉了。

“这段时间刚好这边导师有一个客户在香城的合作项目。别人要过来还要办各种文件不太方便,就派我来了。”

“家里长辈知道我有这么个机会回香城之后,跟我念叨了好久,让我一定要专程回来看看。”

祝云宵稍一停顿,又接着说:“顺便跟楼下早餐店买一份他们家传的卤汁带回去。我妈妈实在是太想念这一口了。”

听祝云宵这么说,老人家一拍桌子,激动地说:“这我记得!因为你妈爱吃,所以你爹天天都蹲第一锅的卤鸽子!”

“毕竟有些东西又不是有钱就买得到的。就比如这刘叔家的卤料每日新出的第一锅鸽子,尝着就是比那些大酒店的汤水有味道。”祝云宵恳切地说。

“可不是。”老人一咂嘴,转身往店内走去。

随后,他从一个角落拿出了一个小板凳,抬脚踩在上方开始在柜面上摸索起来。

“所以我总说啊,这人的感情是相互的。你要是挂念别人,别人也会挂念着你啊。”

几经翻找后,他手中捏了一个泛黄的信封从板凳上矮身下来,“那家搬走前是给你妈妈留了点东西来着。”

听到这话,门内的祝云宵和门外的蒲千阳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果然。

“还不让我打开看呢。”老人自然是没有注意到这两人电光火石之间交换的眼神,反而是全神贯注地用袖口将那信封尽力抹了了干净。

“我一猜里边就是他们家卤子的配方。切,还千叮咛万嘱咐说不可以看。稀罕!”

“虽然他说一定要交给你妈才行,不过我觉得给你应该也没差咯。”老人笑吟吟地将信封递了过来,“你妈妈命真好,前半生有你爹,后半生有你。”

“多谢阿伯,我一定好好转交给她。”祝云宵双手接过信封,看着封面上写着的吴芸二字,眼神一暗。

不过这个眼神转瞬即逝,再抬首他还是那个老人家心中的好孩子。

“嗨,我也算是彻底交差了。”老人摆摆手,又坐回了柜台里边,将手机重新拿了起来,“你忙你的,我要看小说了。”

祝云宵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快递小哥送来了制冷空调扇。

“哎!这孩子!”老人看着半人高的快递盒拍了两下桌子,可等他跑出店面的时候又哪里还找得到祝云宵的影子。

不远处坐在咖啡厅里吹冷气的蒲千阳将手机支付界面展示给了进门的祝云宵。

“人情已经帮你结了,记得报销。”他笑得狎昵,像极了偷吃猫条成功的淑女二代,“所以这两杯饮料得你买单。”

“自然。”祝云宵看着难得主动点了橙汁装乖的蒲千阳,心中一软。

这种默契感,真的让他非常安心。

*

老人交给祝云宵的信封表面没什么装饰纹理,只有被写得横歪竖斜的“吴芸”两个字落在了居中靠右的位置。

当初写字的人太用力,墨水下边的纸张上都带上了几道划痕。

蒲千阳从祝云宵手里拿过信封观察一番后,招手跟服务员要了一杯热水。

这信封是用胶粘起来的,这种胶在常温下非常牢固,但只要被加热就会还原为流动的状态。

如此一来,信封就可以被完好无损地打开。

在等待胶升温的期间,蒲千阳问:“留信这人什么来头?”

“在我小时候的印象中,就是最普通不过的那种人家。”祝云宵没有直接回答,“现在想想,这大概也是表象吧。得重新调查一番才行。”

说得也是。

毕竟祝潇在小时候祝云宵眼中还是个调酒师呢。

蒲千阳用指甲轻轻挑开已经融得差不多的胶,紧接着将整个信封的开口掀了起来。

信封里放了一张折了四折的打印纸。

祝云宵伸手将打印纸抽了出来,随后打开了第一叠的部分。

在这个部分中,第一行的字属实是让人有些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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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女人会骗人,但连祝潇你都骗,你有没有良心?】

啊这?

虽然对方这封信是写给吴芸的阴差阳错之下才被祝云宵拿到了手。

但无论如何,这对子骂母的举动也是相当无礼的。

可是这信又是不得不看的……

蒲千阳当即说:“我先回避一下吧。”

随后便打算起身给祝云宵留一些个人空间。

可祝云宵并不这么想。

蒲千阳还没来得及长沙发上站起身来就被一只手捞着腰勾了回去。

原本因为香城这几天天气炎热,蒲千阳出门就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白体恤衫,外边简单搭了一件轻薄的防晒服。

而祝云宵大概是因为刚刚握着冰饮的原因,掌心带了些潮湿和凉意。

就被这样一只手猛然环住腰的时候,蒲千阳被激地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这种时候面对这种情形,“怜香惜玉”这种词汇是不可能存在于一个男人的词典中的。

下一秒,蒲千阳整个人就被祝云宵拉回到了身边。

“别。”与手上的动作恰相反,祝云宵用鼻音轻声说出了这个单音词。

这家伙就是吃准了自己吃软不吃硬啊……

“好好好,不走。”蒲千阳拍拍祝云宵揽住自己腰身的手,转身坐正。

在两人的目光中,祝云宵展开了余下的信纸。

第278章至少我会需要

【漂亮女人会骗人,但连祝潇你都骗,你有没有良心?】

对方虽然开篇用了足足三个自然段把吴芸骂了个狗血淋头,但归根到底还是由正事相转告。

于是在第四个自然段,对方终于扭捏地提到了祝潇当初有一批货物滞留在了自己的手上,让吴芸找机会代他取走。

【以漯祖的名义,以上内容绝无假话。】

虽然字是由油墨打印的,可蒲千阳与祝云宵却从中看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愤慨。

“对于这个地区的人来说,对漯祖说谎或者是违背了在漯祖面前发的誓言是再可怕不过的事情了。”

“所以他们便选择钻了个‘我留了信息,是你没来找我’空子。”蒲千阳支着下巴评论道,“无论是选择打印而非手写的形式,还是让别人转交,都是在故意提高对方找到自己的难度。”祝云宵的眼神落在了信纸下方被油墨沾染而隐约可见的传真地址。

“但终究百密一疏。”

传真地址这种东西可不会随着物理地址的改变而改变。

虽然对方想到了用打印代替手写的形式减少自己预留的痕迹,但却没有去外边的打印店进行打印。

“作为祝潇的儿子,我可以原谅他们的逃离,但作为吴芸的儿子,无论我跟她关系几何,也不影响我不打算原谅信中的失礼。”——

脑海里盘算着即将到期的订单和刚刚回笼的货款,嘴里嵌着一颗金牙的男人熄火下了车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然而在距离自家店面还有一百米左右的位置,男人猛地收住了神游天外的思绪。

怎么这个时间了还没打烊?出什么问题了吗?

此时,蒲千阳双手撑着店内的椅背,微微侧头思考了一下,“债主?您这么理解也没什么问题。”

“不应该吧。我男人他可讲究了。”女人连忙摆手否认道,“就算是遇到资金危机,他都会先给员工发工资,怎么会做出欠债不还的事情呢?”

蒲千阳似笑非笑地反问:“夫人您说这话,果真不心虚吗?”

此时女人虽然脸上依然带着笑容,但嘴角却略微地僵住了。

虽然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也从来不管自家男人的事业,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傻。

当年自家男人宁可赔本转卖厂房也要离开那片价值不菲的地段的举动在她心中埋了一根深深的刺。

而如今找上门来的举止得体面容姣好但话中有话的男人让那根刺发了芽,扎得她心肺发痛。

金牙男看着面色僵硬的妻子,当即出声将火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您哪位?!”

蒲千阳侧目打量了一番金牙男,随后转身拍上了对方的肩头。

“哎呀,老朋友,好久不见。怎么连我都忘了?”

伴随着蒲千阳抬手的动作,金牙男看到了他口袋中露出一个角落的信封。

虽然那信封极为普通而且没有任何的标记,但金牙男知道,它一定是自己留下的那个信封。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金牙男的瞳孔开始剧烈颤抖,头顶也无声地冒出了汗。

半晌后,金牙男仿佛认命一般,咬着牙应声道:“瞧我这记性!这不老弟吗!”

“走,出去抽一根聊。”蒲千阳没接茬,反而侧身经过男人朝着店外走去。

金牙男跟妻子比了个安抚的手势后紧跟着蒲千阳出了门。

然而出了门,蒲千阳并没有停下脚步给他递烟,反而带着他走到了一辆车的旁边,朝着后排座位平摊一只手示意了一下。

“请吧。”

看到坐在车后排的人的剪影时候金牙男身躯一颤。

这身影,难道……

不可能啊!

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还是说当年他其实是诈死骗人?

他转头看向蒲千阳试图从这个年轻的陌生男人脸上寻找到一些线索。

可蒲千阳始终保持着那种职业化的淡淡笑容,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金牙男一咬牙,拉开了车门坐了进去。

逃避了这么多年,值了!

听到车门开启的声音,坐在后排的祝云宵无声地将原本落在信纸上的视线转移到了拉开车门的金牙男的身上。

在亮起的后排车顶灯的帮助下,金牙男这才发现来人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位。

“小云宵是你啊!”他的语气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带了几分拉拢和讨好,“搞这么大阵仗,太淘气了……”

“老板上了一天的工,想必已经疲了。我们闲话少叙。”祝云宵对待这位金牙男的态度跟志对待之前那位老人截然不同,举起那封信单刀直入,“这是什么意思?”

金牙男的熟人牌还没来得及打出就被直接对面噎了回来。

“误会啊,都是误会。”他一拍大腿,伸出手试图将信拿回来,“对不住啊。信里边的话确实有些过了,可如果我不这么写,你妈肯定不会让你来找我的。”

可祝云宵只轻一回拢手指便躲过了他的动作,眼神冷冽。

“这件事待会儿再说。我父亲留的货物是什么?现在在哪里?”

“货是什么……”金牙男眼神躲闪了一下,“你想想,你爹是个聪明得像个猴精!要是他真有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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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不想让我知道的,我一个小老板还真能打探到不成?!”

然而他的这番肺腑之言很明显没有得到祝云宵的信任。

“以漯祖的名义?”祝云宵的语调中带了几分嘲讽。

似乎被戳到了致命之处,金牙男一咋舌痛心疾首道:“我这,我这也是为了你们娘俩好啊!”

“你那时候小,根本理解不了当时是个什么情况。”

“就算是放到现在,你最好也别沾得太深!”

祝云宵对于他的说法不置可否,也并不说话,只是在用一种虽然视线上平视但内涵上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金牙男。

金牙男见祝云宵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终于扯下了伪善的面具,恶狠狠道:“无毛小子真是不知好歹。”

“你知道你爹到底是干什么的吗?”

“你知道他当年到底捅了多大的篓子吗?”

金牙男的声音在车身内回荡,像是要将迟来这么多年的交底砸碎在地。

一通发泄过后,他垂下头冷冷地自嘲一声:“我也是倒了大霉才受制于他,过了二十年还不得安生。”

“说完了?”祝云宵并没有打断他的发泄,“那轮到我了。”

“他不是什么调酒师,他是中央赌场白手套。”

“哦,我妈也是。两人既是夫妻亦是师徒。”

说话间,祝云宵将双手十指相互交叉地放在了身前。

他十根手指依次精准地交错的动作被金牙男看在眼里,惊在心中。

“十吨黄金一夜失踪,当年风头大盛如今已经销声匿迹的大小组织连夜把香城翻了个底朝天,只为了找到他的踪迹。”

“同时李日耀借此机会趁机将香城彻底归拢在自己手下,并将此事彻底封存,明面上再无人敢提及。”

祝云宵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还有什么你觉得我不知道的吗?”

只见当年的那个背书包默默上下学的小男孩竟然也走上了同样的道路,并且怎么看都在其中混得风生水起,金牙男不得不又一次相信了那句古话:龙生龙凤生凤。

“全放在旧厂房了。”他垂头丧气地交代,“当时祝潇能没运走的东西都在旧厂房里,我是真的碰都没碰过。”

祝云宵不语。

碰不碰先不提,但一无所获一定是真的。

“只是这旧厂房我已经卖掉了。”面对祝云宵沉默的威压,金牙男的目光游移躲闪大气不出,“现在它是个什么情况,我也是真的不知道了。”

随着他说出这句话,车内的氛围彻底降至了冰点。

看着老板的眼神中已经充满了哀求,蒲千阳轻轻敲了两下车窗,在祝云宵将车窗降下后弯腰,两边小臂随意地搭在窗框上:“老板,欢乐的叙旧时光总是短暂的,您夫人出来找您了。”

金牙男看了一眼蒲千阳,但随后还是把目光落在了祝云宵的身上。

“的确。”祝云宵闻言微微点头。

至此,已经足够了。

听到这句话,金牙男如释重负。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浸满了汗液。

望着载着两人远去的车辆,把卷帘门拉下来的女人弱弱问:“这次我们,还要搬家吗?”

“搬?还搬哪里去啊……”擦着手的金牙男喃喃道,随即他捶胸顿足,“我当初就不该去喝那顿酒的,不然也不会跟漯祖发誓了啊。”

现在他只能寄希望这祝云宵和祝潇一样,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了。

*

“你刚刚的动作是认真的吗?”蒲千阳虽然对于祝云宵意欲于与过去的自己切割一事毫不怀疑,但他还是问了这么一嘴。

“自然是诈他的。”祝云宵当即否认,“他这种一知半解的外行人根本没有能力去求证‘我’的真伪。”

随着车辆开动,道路两边的街景飞速向后掠过。

一时间,车内仿佛自成了一个凝固不变的空间。

“对于很多人来说,死了的白手套祝云宵,才是最好的祝云宵。”祝云宵目视前方十分镇定,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或许这的确是真相,只是这话说得实在是有些令人伤感,至少让蒲千阳的心头不是滋味。

“至少我会需要。”于是蒲千阳在望向窗外时自然而然地说道,“不必怀疑,就算全世界都忘记了祝云宵,我也一定会记得。”

然后再一次地,再一次地,让你重新变成你本应该是的那番模样。

当然,最后这句话蒲千阳是肯定不会说的。

祝云宵虽然平日里就经常会听到蒲千阳变着花的爱语,但这般正式的表白却十分少见。

然而不等他酝酿好一份等价的回应,温柔的电子女声从另一边的手机中响起:“目的地就在您的右侧,祝您旅途愉快。”

“到了,真可惜。”蒲千阳狡黠一笑,率先下了车。

击败他人有两种方式,第一种是你本身就比对方强,第二种就是先发制人并不给对方还手的机会。

停驻的车辆右方是一间老旧的厂房,而此时厂房紧闭的大门上印着一个大大的红字的拆。

第279章翻墙

在门前驻足欣赏了一下这个鲜红的泼天富贵象征,蒲千阳锐评:“天降横财啊这是。”

上次祝潇给祝云宵留东西的选址勉强还能算得上一个百年风俗不可擅动,可这香城的工厂用地就不一样了,拆与建只在一些人的一念之间。

可能……他也没能料到自己的妻子一直都没有来找寻自己的下落吧。

锐评归锐评,蒲千阳自然没有忘记两人前来的真正目的。

按照金牙男的说法,祝潇当时另外一半没来得及被运走的物件就躺在地下库房里。

伸手推了一下工厂紧锁的大门,蒲千阳发现这大门的后方被用什么东西横闩住了,凭今天两个人的气力是肯定没办法打开的。

扫视了一番周围的环境,他耸耸肩得出了一个结论:“看起来只能翻墙咯。”

说到翻墙,蒲千阳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转过身对着祝云宵调笑道:“这次还要我教吗?”

似乎是被蒲千阳的笑容刺激到了,祝云宵甚至没有助跑的环节,只是稍微蓄力后一跃,两边的手就稳稳地扒住了墙壁的边缘。

紧接着他上身施力,附着在精干的躯体上的肌肉在他的衣衫下方隐隐凸显出形状,一条长腿轻松提过墙壁顶端后整个人跨坐在了工厂老旧落灰的围墙上。

随后他转过身,还了蒲千阳一个略带得意的宠溺笑容。

蒲千阳诚心地鼓了两下掌。

可以的,没想到这理论上天天在室内待着的祝云宵的运动神经居然没退化。

什么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学生啊。

不过呢,自己也不差就是了。

观察了一下自己面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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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壁状态,蒲千阳在一个小小的加速后用前脚掌的掌心快速在上边蹬了一下。

伴随着这个动作,他的身子如在家种飞檐走壁的淑女二代一般灵巧地向上窜了不少,只一个转身他便侧身坐在了祝云宵的身边。

正准备扭腰把耷在墙外的两条退换一个方向,蒲千阳却只感觉自己整个人被一股力量往旁边拽去。

这力量的由来除了同样坐在墙头上的祝云宵还能是谁?

重心不稳的蒲千阳不得不朝着祝云宵的怀中倒去。

“你……”面对始作俑者,蒲千阳刚想问责,可话语刚到嘴边却被一双薄唇给封了住。

这个大庭广众之下的吻着实是来得有些猝不及防。

蒲千阳本想将重心拉回去,可祝云宵这时却不打算放过他。

只见他的手从蒲千阳的侧脸挪开后一路顺着耳后发际的走势轻轻按在了颈后的位置。

或许是因为之前那次不算美妙的单向会面,导致每次自己把手放在这个位置的时候,无论之前两人是什么状态,蒲千阳都能立刻乖顺下来任凭自己拿捏。

无论时间,无论地点。

反正,都是你惯的。

被按住后颈的蒲千阳配合着祝云宵的动作微微张开嘴,任凭对方舔舐拉扯自己的唇舌。

终于,等到蒲千阳甚至已经有些缺氧而不得不抓住祝云宵胸口的衣襟保持平衡的时候,祝云宵才终于放过了他。

在祝云宵微微拉远两人之间的距离的时候,一道极细的银丝稍稍延长后断裂于无形。

不知足一般,他又在蒲千阳的额头上补了一个亲吻,又顺势将那人的肩头拢在怀中揉了几下,附在对方耳边说:“不敢忘。”

听到这三个字,蒲千阳勉强有了些许氧气供应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突然有此一难。

什么人啊这么记仇!

同样深谙不给对手报复的机会的原则的祝云宵在报复得逞后,转过身以一条腿的优势先于蒲千阳落了地。

随后朝着蒲千阳所在地方向张开了双臂。

看着站在自己下方身姿出挑大方的祝云宵,蒲千阳的耳根有些发红。

抱就抱,你当我放不开怎么?还省得我自己跳了。

*

地下库房是一种在上个时代相当常见的东西。

毕竟在那个时期个人电脑都还没诞生,电子化信息录入与管理更是天方夜谭。

这也就导致了很多厂家为了保护自己的账目都会在厂房中设置一个相对隐秘的地下库房。

这旧厂房虽然面积大,但蒲千阳和祝云宵两人根据地面和墙壁上经年累月留下的各种活动痕迹很快就找到了地下库房所在的位置。

那道窄门失了人为的使用与保养,在边角处已经生了几乎可以连成大片的锈斑。

然而更让蒲千阳在意的是被挂在一边门把手上的锁头。

“这安保机制看起来挺别致的啊。”他将锁头取了下来仔细端详,“开个地库还要解孔明锁?”

不过无论是什么理由,这把锁很明显都已经很久没有再被打开过了,而这个很久大概要比窄门失去价值还要早上不少。

蒲千阳和祝云宵两人一左一右地拉住地库的门把手,齐齐施力便将这久久无人操作以至于枢纽都已经快要被固死的的双开门掀了开来。

伴随着在光线中上下飞溅的尘土,一道半边是货运斜梯半边是人行台阶的地道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蒲千阳尝试按下墙壁上的电灯开关。

或许是因为即将拆迁,这里的供电全被断掉了。

无奈之下,两个人只能点亮手机自带的手电筒,一前一后地向下走去。

好在这毕竟也只是地下库房,不是什么军事堡垒,转了两弯大概十多级台阶之后两人就踩到了平地上。

在这大小不过十平米的空间的一侧堆放了一辆看起来已经报废了的货运叉车,叉车的前端摞着几个大木箱,而另一侧则是摆着一张瘸了腿的长桌以及一个分了几层的架子。

看起来,这就是祝潇当年没能带走的货物了。

两人合力将其中一个箱子从最顶端搬了下来。

蒲千阳打量了一番周围,从一个角落觅得了一把用于钉上木箱上钉子的锤。

把锤子的另一端勾入木箱的缝隙,蒲千阳抬脚踩了上去。

发力前,他叮嘱祝云宵:“你离远一点,别被木屑崩到了。”

听话推开两步的祝云宵看着这几个木箱,突然说道:“对于祝潇当年的行为,其实我有一事一直不能理解……”

木头断裂的声音将他的后半句话彻底掩了住。

然而紧接着,几道亮得惨烈的手电光自两人身后亮起,伴随它们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句明显不怀好意的话语。

“有劳二位。现在二位可以到旁边歇歇脚喝杯茶了。”

这个结果并没有超乎蒲千阳和祝云宵的意料。

毕竟那个寄日记到家里来的人难道无所图谋吗?

最大的可能自然是把自己二人当成用于扫清障碍的工具人,他们只需要实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策略就行了。

蒲千阳环抱双臂,转身向声音的来源看过去。

“来人,把东西搬出去。我感觉再在这里待下去我就要窒息了。”

只见那里站着一个打扮略显夸张的单边耳朵上打了三个耳骨钉的黑发卷毛男子,而在他身后的是一位自己的熟人。

“我说怎么这回我的离职申请批复地这么利落呢。”蒲千阳点上自己的唇,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手持手电筒的季岚就那么安静地站在黑发卷毛男子的身后,面无表情。

*

“这是什么东西?”黑发卷毛从刚刚被蒲千阳撬开的木箱里抓起一把零碎放在手上掂量了一下,又对着阳光自己观察了一番。

“模具。”季岚答道。

这个回答似乎并不契合黑发卷毛的期待,于是他皱着眉追问:“拿来干嘛的?”

“造东西。”

“废话……”感觉自己受到了戏弄的黑发卷毛深吸一口气。

“你手上的以及这一箱里边的都是用来造芥子麻将的。”这次季岚额外增加了一些细节,“芥子麻将是一种从明中期开始到的玩具,因为其体积与工艺便于携带和赏玩民初在高门大户的夫人中流行过一时,但最后因为用传统工艺生产起来太过于麻烦以及战争的影响而没落了。”

被“请”到一边休息的蒲千阳用眼神向祝云宵传达了“这个就叫专业”的主题思想。

毕竟他之前也试图用一些关键词去搜索祝潇留给二人的那盒麻将的学名应该叫什么。

虽然互联网上什么说法都有,但他总觉得都差了那么一口气。

只不过他是万万没想到,这个学名是从季岚嘴里得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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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底了解了自己手上东西的来龙去脉后,黑发卷毛彻底没了兴趣。

只见他随意地将手中的模具悉数抛了回去,站起身子撂了一句:“没劲。”

随后看向季岚问:“黄金呢?”

季岚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礼雅堂不是都讲究一个风雅有礼吗?”

“那都是旧黄历了,跟我可没什么关系。”黑发卷毛摆摆手,“复兴什么的我没兴趣,但借复兴的名义捞钱的兴趣有,还很大。”

说话间,他背着手溜达到了祝云宵面前。

“那么香城最值钱的东西是什么呢?”

虽然这话是个问话,但很明显黑发卷毛并没有期待一个回答。

只见他径直朝着祝云宵的身后抬了抬下巴。

而此时,祝云宵身后最为明显的事物便是那中央赌场的尖塔。

“兄弟,你我素不相识,所以你要承认这是命。”黑发卷毛叉腰感叹,“我姓曾,但名一个铎。因为是礼雅堂曾宏的孙子,所以我就得代表我爷爷回来不蒸馒头争口气。”

“而你姓祝,所以只要你还活着一天,就永远要跟祝潇,连带着他的血债绑定在一起。”

第280章真假嘉宾

或许只有那些上了年纪的人才依稀记得香城中心原来的模样,而对于那些晚些出生的人来说,中央赌场的高塔是无可争议的香城最为璀璨的建筑。

它好像一直以来就立在那里,从不动摇,永不改变。

此时,在中央赌场高塔的最顶层,一个女人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文件。

她翻动文件的手越来越迅速,站在她对面的工作人员通过她瞳孔的反光能看到那些文件上有着诸多标红高亮的结论。

它们无一不在昭示着中央赌场的状态已然位于深渊之畔,岌岌可危。

见女人久久未曾说话,一位站在房间里大气不敢出的工作人员斗胆出声问道:“许小姐,你看……”

许隆大抵是疲惫了,只见她把文件向上一抛。

被一颗订书钉钉住的文件四散开来。

飞扬的纸张纷纷扬扬,像是一场能遮盖一切的雪。

在这场雪中,许隆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自嘲道:“当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两年前,全香城都挑不出一个比她更能坐上这个位置的人,比自己身份合适的没有自己的技术,比技术那帮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玩票党根本不可能胜得过自己。

所以祝云宵先联合他那个狐狸精把香城地下搅了个稀碎又假死撂担子后的残局,可以说是自己收拾的

两年后,原本动荡的局势稳定了下来,各路势力将各种攫取利益的领域瓜分完毕,那些永远不知餍足的豺狼般的家伙就打起了中央赌场以及对应的地下钱庄的主意。

各种矛盾与指责纷至沓来。

有人借着这几年旅游业不景气导致营收下滑指责她业务能力不如祝云宵,有人说她之前跟一些人员来往过密怕是有什么裙带关系这样的人拿着钱庄密钥对其他人不公平。

诸如此类烦不胜举。

这些指责有些可能确有其事,但绝大多数都是捕风捉影张口就来的谣言。

汤校长死了,就算吴芸有心帮扶也多少隔了道间隙。

人生没有重头再来的机会,她只能尽自己所能把事情做到最好。

待到最后一片“雪花”落了地,许隆从老板椅上站了起来,转身望向远方的城市天际线,顺带着伸了个懒腰。

“跟那边说吧,中央赌场同意了。”她的语气十分轻松。

工作人员听到这句话,心中可以说是五味杂陈。

他也是受过汤彦恩惠的,只不过因为能力实在平庸,最终被调到了赌场一个并不需要什特别突出的职业技能的岗位。

不过对他来说足够了,有口饭吃比什么都强。

但许隆不一样,她是真的天才。

天才不得不被万夫所指是一种悲剧,也是一栋丰碑。

天才被时代浪潮裹挟被埋于泥沙之下是令人可惜的。

同样令人可惜的是,天才的不止她一个,比如之前那个被汤彦挖掘回来的祝云宵。

“具体条款你去跟电视台商量,越快越好,除了十六层不能进,其他都没关系。”许隆活动了一下因为久坐而僵硬的身体,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之人起伏的心绪。

发现自己的想法多少有些越界,那人用牙齿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作为惩罚,随后简单回了句“是。”便转身退出了房间。

*

“哈喽,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好啊!”手持无线麦克风的主持人对着面前的摄像机打着招呼,“欢迎来到我们本周的的无限寻奇旅游团·直播特别篇。”

“在宣布今天的目标地点之前,先跟我们的老朋友们打个招呼吧!”

等主持人说完这句话,镜头随着她的手指示的方向扫到了正坐在后几排的嘉宾。

如果是常上网浏览头条新闻或者是经常在大型商场逛街的人大概都不会着几张脸陌生。

嘉宾们也或礼貌或热切地跟镜头挥舞着手。

待到镜头将每一个人都扫过后,又重新把场景定格在了主持人的位置上。

主持人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今天我们要去的地方,大家肯定都知道,但大概率也仅限于知道了。”

听到这话,嘉宾中立刻有人表示反对:“贺老师莫不是在瞧不起我们关首富?!”

说话间,他的手还拍在了前排人的肩膀上。

“什么首富!哪凉快哪呆着去,最多算个前十吧。”被拍的那人笑着还了一拳,“不过这香城之中我没去过的地方的确屈指可数了,比如看守所之类的地方。”

全车的人都非常给面子的笑了起来。

“是吗?如果关辉老师所说不假,那今天各位在分组的时候就祈祷自己能跟关辉老师分到一起吧。”笑过,贺主持继续走自己的台本流程,“除此之外,我们这次的飞行嘉宾的背景也非常特殊。”

说到这里,贺主持特意买起了关子。

“第一个提示,最近他的视频在网上火得不得了。”

“这提示给了跟没给区别不是很大。”另一位嘉宾吐槽道,“每天互联网可以被算是‘火’的视频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贺主持随即抛出了第二个线索:“第二个提示,他视频之下最多的回复是‘脑子没会,手也没会,难道我真的是智障?’。”

这次这个提示可以说是相当明显了,至少常驻嘉宾中已经有人反应了过来。

“我知道了!”那人拍着自己的大腿,“是不是那个玩纸牌魔术的。笑笑哥?”

“能被各位日理万机的大明星记住名字,鄙人当真是深感荣幸。”

原本空无一人的车辆后排此时正坐了一位穿着打扮非常年轻波普的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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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受着车内其他人惊诧的目光,他站起身缓缓超着人群的方位走来。

在路过一位女嘉宾的时候,他信手捻出了一朵花交给了她。

收到花的女嘉宾受宠若惊,一边检查着花的真假一边问:“笑笑哥,你不是玩纸牌魔术的吗?”

笑笑哥谦逊道:“纸牌魔术是魔术皇冠上的明珠,玩明白了纸牌魔术,其他魔术就一通百通了。”

因为笑笑哥的加入,有些嘉宾开始猜测:“该不会今天的节目选址是马戏团吧?”

贺主持摇头,嘴上模拟了一下机器报错的声音,随后说:“好了好了。请各位看向车的左边。”

跟着他的指引众人看到中央赌场的高塔赫然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今日,节目将会在中央赌场举行。”

嘉宾质疑:“中央赌场可是香城的著名景点,怎么会绝大多数人没去过啊。”

“如果说,我们节目组争取到了让各位进入中央赌场三层及以上的位置呢?”主持人狡黠一笑,紧接着进入了经典的口播环节:“本次节目由蒋以升艺术基金会冠名播出。”

“伴随着笑笑哥的加入,这次的比赛结果变得不可知了起来。是好运眷顾更胜一筹,还是得技术者得天下,让我们拭目以待。”

此时,祝云宵从曾铎的人的手中接过了待会儿他需要穿着的服装。

“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我会替换那位嘉宾入场。”

蒲千阳倒是觉得这种做法有些浮夸,不过联想到曾铎的打扮和行事风格,也不奇怪就是了。

“我该祝你好运吗?”他起身帮祝云宵整理了一下衣领。

祝云宵看着在自己面前微微低头的蒲千阳柔声道:“实力足以,不过你给的好运肯定也不嫌多。”

*

中央赌场六层。

贺主持高声宣布:“所以这第二局的比赛结果是,红队获胜!”

坐在桌边第一个位置上的关辉摊开双手:“我就说,运气比实力重要吧。”

其他同组的嘉宾也非常捧场。

“无敌的关老师可真是太寂寞。”

“还有谁!还有谁!”

另一边的队伍的嘉宾虽然嘴上说着不在乎输赢手上在鼓掌,但心里却觉得这笑笑哥的表现实在是拉胯。

理论的巨人,行动的矮子,就算他总是能第一个明白玩法的要点可依然没能打出什么优势。

笑笑哥是有苦说不出。

但是他要承认自己确实是小看了这中央赌场了。

如果不作弊,那么赌博的确是个运气游戏。

然而但凡有人有意去控制这个局面,那么概率的天平就会有所倾斜。

他能感受到,他能算到,但他没有证据。

不过无所谓了,毕竟隔行如隔山,这事儿还是要专业的人来才行。

贺主持那边还在说:“直播节目进行到现在各位嘉宾已经有些疲惫了,我们工作人员也需要一些布置场地道具的时间,一段广告过后我们再在这里相逢。”

等导演比了个OK,示意已经进入了广告时段,原本场上的还算正襟危坐的人嘉宾们瞬间,形象全无。

“我不行了,我要晕倒了。自从考完高考我就再也没碰过数学了。”一位女嘉宾喃喃道,“要不是笑笑哥在,我根本听不懂这东西都在玩什么。”

听出来对方是在为自己找补,笑笑哥点头致谢后起身说:“我去一趟卫生间。”

然而在走到一处隔断,确定在没人看得到自己的行迹之后他却朝着一道绝对不是卫生间的门走去。

只见那扇门被他无声地拉开又关拢。

紧接着走廊对面看似平滑的墙壁朝内开启,从里边又走出来了一个笑笑哥。

两个笑笑哥从穿的衣服到面容几乎没有任何区别,除了后走出的笑笑哥的脚下没有垫增高垫。

那边拍摄现场的场务大喇叭已经喊起来了:“请各位嘉宾回到座位上,直播马上要切回来了。”

与笑笑哥同一组的嘉宾随意地问了一嘴:“怎么去这么久?”

“这楼上几层的布局和楼下的公共区域不太一样,迷路了。”新笑笑哥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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