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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1章
余红武把木板放进车斗里,骆筠修、骆韵莹兄妹俩跑回来玩耍,他刚要把军大衣拿进店里,却发现兄妹俩压根没有看军大衣,他心塞地把军大衣放回车把上,他回店里继续搬木板。
“进猪嘴里的东西,你不能马虎了,一定要问清楚。”香油渣被大家用来给菜地施肥,余占贤还是头一回听说香油渣可以喂猪,他总觉得不靠谱。
“家畜站新来的高材生说香油渣含有大量的营养物质,不仅猪可以吃,牛羊也可以吃,它们吃了香油渣,冬天抗寒,身体倍儿棒,还少生病,不过得适量,不能喂种猪。”余朴对他家两头公猪、一头种猪、十一只小猪崽可上心了,他听说家畜站来了一个高材生,他天天到家畜站报到,当高材生的影子,无论高材生说了什么,他都记在本子上。
今天,他和平常一样到家畜站报到,高材生喊他过去,跟他说了香油渣的事,还跟他说了其他注意事项。
余朴信高材生,他回村找余占贤带他到李老郢找李瞎子。
“李瞎子家有多少香油渣,你要多少香油渣,还是你一个月要几斤香油渣?”余占贤问。
“全要。”余朴冲口而出。
余占贤心里有谱了,知道到时候怎么和李瞎子谈价钱。
“1、3、100,好啦。”
“不对,是1、2、3……你不可以转身找我。”
“哼,我数对了,是二哥没藏好……好嘛,我重数,1、100。”
余朴、余占贤撇头,骆筠修一脸怒气跑过去抓住骆韵莹,他俩以为骆筠修要揍小丫头,走过去准备拉架,结果骆筠修背对店门口,捂住眼睛数:“1、2、3……”
骆韵莹噘嘴捂住眼睛,奶声奶气吼:“1、2、3……”
他俩被两个孩子逗乐了,当他俩转身离开,骆筠修已经数到50了,他俩震惊地扭头看不大的小娃娃,村小学一年级孩子大半不能一口气数到50,小家伙居然数到50,不,小家伙已经数到70了。
他俩嘴角抽搐,小家伙已经数到100了。
余朴、余占贤瞪大眼珠子,兄妹俩右侧的拖拉机车把上搭的是什么!
他俩忙不迭跑上前,颤抖捧起军——!大——!衣——!
余占贤轻柔地抚摸军大衣:“是涤卡面料,领子上的一层黑毛,真密实。”
余红武搬木板出来,他怔愣了一下,见余朴、余占贤把军大衣捧在手心当作宝,他嘿笑:“骆哥给我的,和平也有一件。”
香油渣可以晚点弄,军大衣必须现在弄到手。
余朴、余占贤把军大衣搭在车把上,他俩跑到后院,余占贤搓手说:“小骆,你手里还有军大衣吗?叔想买一件。”
骆谦上半身探出棚子,喊:“谣妹,咱家还有军大衣吗?”
正在看家具的中年男女闻言竖起耳朵。
李谣走到后门,说:“有,但是不多了。”
中年男女互看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狂喜,他要给自己弄一件,她要给她爹弄一件。
“老板娘,你家里还有多少件军大衣,拿出来我们看看。”中年男人激动说。
“对对。”中年女人忙不迭附和。
余朴、余占贤眼巴巴看着李谣。
李谣走到柜台打开抽屉,拿出一串钥匙,她找到放货物房子的钥匙,她捏着钥匙开门。
她进屋瞥见旁边凳子上搭了一件军大衣,揣测这件军大衣是骆谦单独放到一边,留着自己穿的。
李谣没有动这件军大衣,从麻袋里掏出六件军大衣放到一旁,她拎着麻袋出门。
四人唰一下站在李谣面前,李谣放下麻袋,四人的手咻一下插进麻袋里,掏出一件黑色毛领、金色五角星扣子军大衣。
李谣进屋,给青青妈留了一个炉子、一个钢中锅、一个凸嘴茶壶,又给另外五家留了一个凸嘴茶壶,她把炉子、钢中锅、凸嘴茶壶搬到院子里。
余占贤当场穿上军大衣,他见李谣又搬出了一些好货,他都没有犹豫,挑了一个炉子、钢中锅、凸嘴茶壶:“小李,你帮我算一下多少钱。”
“军大衣60一件,炉子28一个,钢中锅20一个,凸嘴茶壶15一个……”李谣到店里拿纸笔摆算式。
骆筠修到屋里拿焦米棍,他听到妈妈说的数字,在嘴里念叨一遍,说:“123。”
余占贤以为骆筠修在数数,居然数到一百二十三,他震惊地合不上嘴巴。
骆筠修抱一盘焦米棍出去,和李谣擦肩而过,李谣盯着算术本检查竖式没有问题,她说:“123块钱。”
余占贤嘿了一声,他买东西的总额和骆筠修数的数对上了,太巧了,这个数突然变得可爱、讨喜。
“我回家拿钱给你。”几年前,他准备了88块钱,想着他高价买军大衣,总能买到军大衣吧,可惜军大衣刚到货,就被内部人员分掉了,有钱都买不到军大衣喽。
余占贤啧了一声出门。
“我也回家拿钱给你。”余朴把凸嘴茶壶放进钢中锅里,他盖上盖子,他把钢中锅放在炉子上,他抱起军绿色的炉子跑出去。
中年男女各自抢了一件军大衣,又抢了两套炉子、钢中锅、凸嘴茶壶,他俩用订家具的定金买这些东西,抱着这些东西呼呼回家。
余朴、余占贤回来给李谣钱,带来了一群村民,余本顺冲在最前面,率先抢了一件军大衣穿在身上,然后他不紧不慢挑选其他货。
在余本顺挑货的时候,余朴、余占贤穿着军大衣到李老郢找李瞎子谈香油渣的事。
余本顺付钱的时候,李瞎子杀进后院抢到一件军大衣。
有几个县城的人站起来蹬洋车到幸福家具厂,脸和鼻尖红扑扑凶狠地挤到最前面抢军大衣。
60块钱一件军大衣,买的人真不多。
所以他们非常幸运抢到最后几件军大衣。
李谣卖完了货,她对了三遍金额,确认她没有少收钱,她端起骆谦提前给她倒的茶,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一茶缸茶。
“余和平去骆家村,你让余和平把我留的货带回去,让五家分。”李谣说,“我单独留了一件军大衣和一个凸嘴茶壶给骆小龙。”
骆谦没有意见。
中午十二点半,余和平到店里等着地膜老板。
骆谦抽空跟余和平说每件货的价格,他给骆小龙一件军大衣、一个凸嘴茶壶。
余和平把骆谦交待的事记在本子上。
到了下午一点,有一个人开拖拉机到骆谦家店门口。
地膜老板叫张丰,他挂了骆谦的电话,就打电话问了小孩姨,小孩姨打电话问了娘舅,娘舅打电话问了大姐夫,大姐夫跑到隔壁问堂姐,堂姐打电话问了表侄子,表侄子又打电话问了其他亲戚,他们问了一圈,最后小孩姨问他订货的人是不是姓骆,他看订货单,对方真姓骆,小孩姨又问对方是不是很年轻,他说是,小孩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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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她那头出了五服的表弟,不就等于是他的表弟嘛。
张丰下了拖拉机,手背在后面,仰头念:“幸福家具厂。”
“嗯。”不愧是他表弟,名字起的就是好,他仅仅念一遍,幸福充盈他的胸腔。
李谣伸头看他,断定他就是地膜老板,她走到后门喊骆谦。
骆谦拎装军大衣的麻袋出门,余和平拎装其他货的两个麻袋出门。
“你好,张老板。”骆谦放下麻袋,伸手。
张丰的左手握住骆谦的右手,他拿右手拍骆谦的肩膀,别看他快四十岁了,他的心年轻着呢,懂现在小年轻的想法,就喜欢别人喊他老板:“骆老板。”
骆谦笑道:“是这样的张老板,我和其他五家合伙种大棚菜,我需要8亩地地膜,另外五家分38亩地地膜。我在这里干家具生意,不回那边,我现在把8亩地地膜钱付给你。”
他小表弟牛啊,种大棚菜又做家具生意。
张丰从怀里掏出巴掌大的小算盘,飞快拨算盘,算出总额,又打了9.5折,抹掉零头问骆谦要钱。
骆谦进店拿钱给张丰。
张丰给他收据。
骆谦把收据递给李谣,又跟张丰商量帮忙带3个麻袋东西,张丰爽快应了。
“这是和平,我让他给你指路。”骆谦把余和平介绍给张丰认识。
张丰不把余和平当外人,使唤余和平把麻袋搬到车斗里,又叫余和平坐到车斗里,他开拖拉机离开。
“张老板店里的生意肯定好。”李谣把收据装进牛皮袋里。
“为什么?”骆谦甩胳膊问。
“他把你当作亲人,你就说你开不开心吧!你这回买他家地膜,你下回买地膜,你肯定第一个想到他。”李谣把牛皮袋锁进柜台下面的柜子里。
骆谦摸下巴想了想:“他把我们几家哄开心了,下年种大棚菜的人多变了,买地膜的人也越多,他一年能卖掉不少地膜。”他双手抱脑后勺晃腰,咧嘴乐,“张老板头发稀薄,又戴了一副厚镜片眼镜,长了一张严肃脸,个子不高,站的笔直,这种相貌不好卖货,没想到还可以另辟蹊径,身体每一个部分都在说你是我亲人,这不就很容易卖出去货咯。”
骆谦表示他学到了。
李谣闻言,佩服死了张老板。
骆谦回后院,李谣边织毛衣边看店。
上午中年男女没有订家具,他们下午又来一趟,花了2个小时选了一组家具,爽快付了定金,和李谣约定好送货时间,两人开开心心离开。
“下雪了!”
李谣听到孩子们欢呼,她出门,胖胖的雪花漫天飞舞。她只站了片刻,身上落了一层雪花。
李谣走到大路上喊兄妹仨、狗子回家。
骆筠文、骆筠修牵着骆韵莹跑,狗子跑一会儿,停下来等兄妹仨,等兄妹仨的时候,它俩扑雪花玩。
余朴推洋车,余占贤护着洋车后座上的两个鼓鼓囊囊的麻袋,两人在雪中跑。
兄妹仨和两人迎面相撞,兄妹仨笑着喊:“爷爷,叔叔。”
余占贤说:“你们好。跑慢点,别摔着。”
“知道了。”兄妹仨冲刺跑回家。
余占贤:“……”
李谣拿干毛巾弹兄妹仨身上的雪花,接着弹自己身上的雪花。她见雪越下越大,便关上大铁门,由于后门背风,她就没有关后门。
她给兄妹仨换了一双棉鞋,把三双潮了的棉鞋放到炉壁上。
兄妹仨穿上新做的棉鞋,在店里跑的呼呼带劲,他仨跑累了,就爬到椅子上坐下来,胳膊趴在窗柩上,张大嘴巴看雪景。
嘴巴哈出来的气体飘到玻璃上,在玻璃上凝成了一块水雾。
兄妹仨怯怯地戳水雾,快速收回手。
他仨透过被戳的那个点,又能清晰地看见外边世界,兄妹仨震惊极了。
李谣抬头,就看见兄妹仨荡着腿儿,用手指在玻璃上乱画。
李谣没管兄妹仨,她坐在炉子边加快速度给骆谦织毛衣。
“突突突——”
她站起来走到窗户边往外看,手还在织毛衣。
一抹军绿色在大雪中开拖拉机。
到了余郢地界,这抹军绿色开拖拉机下了大路。
李谣低头织毛衣,拖拉机声音离她越来越近,李谣再次抬头,拖拉机停在她家店门口,两个男人从拖拉机上跳下来。
李谣忙的开大门。
张丰率先进来,李谣拿干毛巾给他,张丰接过干毛巾到门口弹雪。余和平拿了摇把跑进来,他把摇把给李谣,脱掉军大衣站在门口抖雪。
李谣把摇把放到柜台上,把凸嘴茶壶拎到一边,喊两人围到炉子上烤火。
张丰把毛巾搭在椅背上,从兜里掏出一块布擦镜片,戴上眼镜,搬了一个凳子坐到炉子边烤火,余和平把军大衣搭在椅背上,他也过来烤火。
李谣倒茶给他俩。
他俩抱茶缸捂手。
张丰喝两口茶:“上午出了老大的太阳,下午太阳也好,怎么到了傍晚就下起了大雪。”
这时,骆谦撑一把伞,又拿两把伞过来,递给张丰和余和平,他叫余和平拎炉子带张丰到厢房。店里又大又空旷,是真的冷,还是小房间暖和。
余和平拎起炉子带张丰到厢房。李谣反锁大铁门,喊兄妹仨、狗子到后院。
兄妹仨从椅子上滑下来,骆谦自觉蹲下来,兄妹仨扑进骆谦怀里,骆谦把伞给李谣,他一把搂起兄妹仨。
李谣撑着伞,罩住一家五口。
一家五口进入厢房。
“来,伯伯给的见面礼。”张丰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五份红包,发给侄子侄女三份红包,把剩下的两份红包递给他表弟媳妇。
兄妹仨拿着红纸包的红包,昂头看他们爸爸。
李谣捏着两份红包,撇头看骆谦。
余和平无辜看骆谦。张老板问骆哥家有几个孩子,他能不说实话嘛。
第072章
张丰比他年长十几岁,为人处世不仅圆滑,还顺理成章不把自己当作外人,他若推辞,不仅显得他死板,还暴露出他对生意伙伴冷硬。
骆谦收起发散的思维,把三个孩子放在地上:“还不快谢谢伯伯(bǎibai)。”
兄妹仨激动喊:“谢谢伯伯。”
“我替竹子、景子谢谢张……”李谣猛然意识到她喊张老板显得太生分了,她立刻改口,“伯伯。”
张丰虽然没有笑,但是他面部每一个细节都在告诉大家他非常开心。
雪不仅没有停,还越下越大。
这种鬼天气显然不适合开拖拉机,骆谦、李谣留张丰住一晚上。
现在正在修一条从平城到本市的铁路,他所在的羊河县在两市之间,铁路已经修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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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河县附近。本来是一件好事,但是近半个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群陌生人,每天夜里在羊河县附近晃悠,偷钢铁、拦大卡车,全县的公安抓捕他们,他们居然凭空消失,公安一走,他们就凭空出现。
张丰可不敢在暴雪天气只身一人回羊河县,他表弟、表弟妹留他,他顺势留了下来。
“小李,村支书家用红皮萝卜炸素丸子,你去不去看?”谢白云站在自己家院子里喊。
李谣刚要回绝谢白云,骆谦就开口说:“家里还有黄豆芽,大白菜,你过去看看能不能跟村支书买一点素丸子,回来下丸子汤。”
“去。”李谣撑着伞出门。
“和平,你今晚留下来吃饭。”骆谦说。
余和平咧嘴点头。
骆谦又对张丰说:“张哥,村委有电话,你要不要打电话告诉家里人一声你今晚不回家?”
“得告诉。”说着,张丰拿着伞往外走。
骆谦撑着一把伞跟上他。
余和平盯着屋里的三个小屁孩:“……”
兄妹仨躲到墙角里翻遍全身,找藏红包的地方,丝毫没有察觉到屋里只剩下他仨和余和平。
余和平迈出去腿追骆谦,走到门口,他又退了回来,坐到椅子上支着下巴看三个孩子。
骆谦带张丰到余本顺家找余本顺,赵素芬说:“你本顺叔在余朴家。”
说着,她拿了一只纳了几趟的鞋底出门,到余占贤家凑热闹。
骆谦又带张丰到余朴家。
余朴媳妇李向红举着手电筒,余朴、余本顺还有几个男人在猪圈那里忙碌,骆谦上前帮忙,张丰也上前帮忙。
猪圈的前墙和屋檐大概有80公分距离,家家户户猪圈都盖成这样。
大家养一头或者两头公猪,不敢养多,害怕猪得了猪瘟死了,他们能赔死,他们更不敢养种猪,种猪肉柴,不好吃,价格便宜,也不好卖,而且种猪怀崽崽得看运气,你得做好种猪怀空胎或者怀两三只猪崽子的准备,你还得做好小猪崽活不到满月的准备。
他们养猪养的少,优势立刻显现出来,他们预感到雪势大,能够快速堵住前墙和屋檐,防止雪飘进猪圈里,能活埋猪。
余朴家养猪养的多,他家盖了三个猪圈,种猪和11只小猪崽住的猪圈最大。几个男人先堵大的猪圈,在大雪的攻势下,他们没法堵大猪圈,他们再想回过头堵小的猪圈,他们发现不好堵。
猪圈里堆了一层雪。
骆谦看自己跟红皮萝卜一个色的手,又看大家身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他蹙眉思索,默不作声跑回家拿三卷雨布、一匝铁丝和三把老虎钳过来。
他摊开雨布,拿老虎钳钳断一截铁丝,铁丝穿过雨布的一端,他把铁丝绑在猪圈顶部末端的梁柱上,拿老虎钳拧紧铁丝。
其他人见状照着骆谦做。
雨布完美的遮住猪圈前墙和屋檐的一块空缺。
余朴浑身发抖,大口喘气,眼中含着泪花。
骆谦知道余朴需要时间平复心情,他没有上前说什么,而是把余本顺拉到一边说他要借村委的电话用一下。
余本顺胸膛剧烈起伏,他擦掉额头上的汗珠,缓了片刻,他带骆谦、张丰到村委,他拿钥匙开门的手都在哆嗦。
张丰进去打电话,余本顺、骆谦站在雪地里望着漫天飞雪发呆,余本顺想什么,骆谦不知道,但是骆谦清楚自己想什么,他担心大南头的大棚,他想回去,这么大的雪,他根本回不去。
“好了。”张丰出来,掏钱给余本顺。
余本顺摆手,怎么也不肯收钱,他关上灯锁上门回家。
骆谦带张丰回家,途径余占贤家,香味扑鼻而来,骆谦、张丰肚子咕噜咕噜叫。
余占贤家没有关院门,各屋的灯都是亮着的,灯光穿过玻璃窗打在院子里,照亮了鹅毛大雪。雪下这么大,居然阻挡不了大伙儿看热闹的热情,一群人站在余占贤家院子里,伸长脖子往锅屋里瞧。
余占贤媳妇柳大惠捞了一大盆油渣,她把油渣放进菜厨里,脱下围裙递给余占贤。
余占贤围上围裙,把他活好的馅料端到灶台上,手沾水,抓一把馅料,手一攥,“叽”一下,虎口处冒出一个圆滚滚的脑袋,他拿沾了水的汤勺挖圆脑袋,有技巧的把圆脑袋放进油锅里。
“嗞!”
油锅里的泡泡托起圆脑袋,白白的圆脑袋穿上了黄色衣服。
“嗞、嗞、嗞……”
只见余占贤的手不停地动,一个个圆脑袋从油锅里冒出来。
余占贤拿漏勺捞出金黄的素丸子,控了油,他把素丸子倒进搪瓷盆里。
他媳妇柳大惠把搪瓷盆递给李谣,李谣用胳膊夹住手电筒,她撑起伞,端小半盆素丸子离开。
在余占贤家院子门口,李谣撞上了骆谦和张丰。
骆谦伸手接过搪瓷盆。
三人一块儿回家。
到家里,李谣舀一瓢素丸子,把剩下的素丸子放到厢房的桌子上,喊张丰、余和平、三个孩子趁热吃,她端一瓢素丸子到锅屋。
骆谦抱一棵大白菜,拎了一包前段时间他从余占贤家买的粉丝到锅屋。
李谣做饭,骆谦坐在灶台下烧火。
另一边,时间回到下午。
骆言强拍板决定请骆清海的前木匠哥们喝酒。
骆言强提供场地,李谣爹李正负责请顾寿、李大庆、杨小树到骆言强家。
骆言强、李正、骆清海盯着骆谦三个哥哥,骆谦三个哥哥装傻充愣假装不明白三人看他仨干嘛。
骆谦三个哥哥离开,骆言强、骆清海扭头看李正,李正硬着头皮抠出十块钱买酒买菜。
骆谦三个哥哥回家睡了一个下午,傍晚,他仨醒来正要去骆言强家蹭酒蹭菜,打开门一看,嚯,下了好大的雪。
他仨凑到一起,边走边啧啧感慨在大雪天喝烈酒吃老肥肉,神仙也不过如此。
“你仨别乱跑,等会儿雪还不停,你仨到大南头帮你弟扒大棚上的雪。”杜梅喊。
“娘,我听人说你生的好儿子送你二嫂一件军大衣。”骆二林上下打量他娘,“你身上的棉袄削溜薄,你不拆开看,我也知道里面的棉花又硬又黑。你好儿子这样对你,你干嘛还替他着想。”
骆二林惦记骆言强家的酒肉,没有功夫跟他娘计较,只是嘴巴损他娘几句。
他过了嘴瘾,就去骆言强家。他走了十几米远,左右看,没有看到他大哥和三弟,他扭头,见骆言木、骆三森手插袖子里往回走,骆二林立刻掉头追他大哥和三弟。
儿子们不理她,杜梅不在意,只要儿子们听进去她说的话,愿意不计前嫌到大南头帮他们弟弟就好。
杜梅不停地咳嗽,浑身无力走回家。
骆二林追上二人:“老四脑子有病,你俩脑子也坏掉了,不要酒肉,跑到大南头累的跟狗一样帮老四扒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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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咱家就你聪明。”骆言木打一个冷战,把下巴缩进领口里。
骆三森的手刚抽出来一截,豆粒大的雪花砸在他手上,瞬间融化成冰冷刺骨的水珠,他牙齿倒吸冷气,迅速把手插回去。他出溜跑到他大哥背后,额头抵着他大哥的后背,躲避风雪。他终于不那么冷了,使劲吸流出来的鼻涕说:“大聪明,我和大哥有东西落家里,你先去骆言强家给我俩占位置,我和大哥回家拿了东西就过去。”
“好吧。”骆二林狐疑离开。
他边走边琢磨这件事,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
骆二林已经到了骆言强家门口,他还是原路返回找他大哥、三弟。
他大哥、三弟没有回家,迎着暴雪到大南头。
骆二林手插袖里尾随两人。
“噗——叽——”
“噗——叽——”
“噗——叽——”
骆言木的老棉鞋打滑,一下子滑了老远,后脚跟使劲扒地,他试图稳住身体,却一屁墩坐地,震的他眼睛冒金光。
骆三森拍打自己的小心肝,有了他大哥的前车之鉴,他每迈出一步,更加小心翼翼,却摔的比他大哥还惨,他的身体出溜往前飞,脸砸地,鼻子变形,还啃了一嘴的雪和泥。
骆二林挺直腰哈哈大笑,意外发生了,他身体后仰,脚往前送,直挺挺躺下,脑后勺恨恨地磕地。
徐小玉另外几个堂叔见下大雪,也不管雪会不会停,从徐家村步行到这里,正巧撞见他仨摔个狗吃屎。徐小玉的堂叔们搞不懂他们走了近一个小时,也没有摔跤,这仨怎么连续摔跤?
徐小玉的堂叔们伸手扶离他们最近的骆二林,当他们看清楚骆二林的脸,他们快速收回手,冷漠的从骆二林身边走过去。
他们又从骆言木身边走过去,又从骆三森身边走过去。
没过多久,他们看到了一座座大棚,他们轻车熟路找到他们弟弟家搭的草棚子。
几家正在扎扒雪工具,不管雪会不会停,多扎几个扒雪工具,出不了错。
现在是晚上七点,大地披上银装,伸手能见五指,夜晚亮堂的骇人。
还在下雪,并没有减弱的趋势,大棚上积了一层雪。
大伙儿拿扒雪工具出门扒雪。
周小凤家正好有八个劳动力,一个劳动力负责一个大棚。
他们扒了大棚上的雪,大棚上又积了一层雪,不过还好,雪不太厚,每个人可以缓十来分钟。
“汪——”
周小凤正好扒雪扒到地头,听到她家狗在叫,她扛着扒雪工具跑到小路埂上。
哥仨被断腿狗逼的不停地后退,还不忘注意四周和脚下的路。
骆言木最先注意到周小凤,焦急喊:“二婶,我们来帮忙的,不是来捣乱的,你快叫小畜牲住嘴。”
骆三森揉摔成馅饼的脸和屁股,龇牙咧嘴喊:“二婶,晚上下一片雪,就留一片雪,雪下这么大,你们根本扒不过来雪,我们兄弟仨和你们一起轮流扒雪。”
“二婶,你想一想,如果我们不是真心帮你们扒雪,我们疯了爬出被窝,大晚上冒着暴雪过来逗你玩。”骆二林揉脑后勺委屈说。
“你仨懒驴屎尿多,等你仨扒完一趟,天就亮了,大棚也全塌了。”周小凤嫌弃说,“趁现在路上的雪不厚,你仨赶紧回家,别留在这里添乱。”
“我呸,周小凤,你跟谁蹬鼻子上脸呢。”骆言木攒了一肚子气,若周小凤顺着他,他的气也就消了,眼下周小凤不顺着他,他肚子里的气越来越多,砰一下炸开,“老子不是跟你商量,老子是通知你,你他娘的给老子有多远滚多远。娘的,老子亲弟弟的地,老子还做不了主了。你这个老妖婆,也不知道给老子亲弟弟灌了什么迷(/)魂(/)汤,让老子亲弟弟这么听你的话。你不会是什么妖精吧,是妖精老子也不怕,老子专门镇压妖精。”
骆言木眼珠子赤红,越说越离谱,他却越来越畅快。
骆二林、骆三森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嘿嘿笑。
周小凤冷笑,拿扒雪工具掀雪抽他仨,甩头下地继续扒雪。
傻了吧唧的孙子,你们闹腾的越欢快,骆谦就越和她家亲。
日后她家人人一台牡丹黑白电视机,孙子们还住磕碜人的土坯房。
这就是长脑子的好处。
兄弟仨恼羞成怒,要给周小凤一个教训,狼犬露出锋利的牙齿,弓腰蓄力,只要兄弟仨上前一步,它定从兄弟仨身上扯下来一块肉。
兄弟仨抱在一起后退。
这时,六条狗聚在一起,整齐划一逼近兄弟仨。
兄弟仨头皮发麻,他们有预感,只要他们跑,他们绝对被六条大畜牲扑倒,六条大畜牲把他们当作美餐撕了吃进肚子里。
后面就是沟,再退就掉沟里了。
兄弟仨胆战心惊不动,狗站在雪地里一动不动看他们,但凡他们动一下,狗就上前一步。
“二、二伯!快来人呀!”三人鼻涕横流闭上眼睛凄惨嚎叫。
骆清川闻声跑到地头,看到六条可爱的狗狗蹲在雪地里,三个侄子抱在一起哭作一团。骆清川黑着脸问:“大晚上的,你们三个来这里干嘛?”
骆言木哽咽说:“帮你扒雪。”
骆二林、骆三森使劲点头。
“你们啥时候把自己地里的活都整明白了,再过来帮忙。”骆清川说。
“诶。”三人异口同声说,回答的即干脆又响亮。
“二伯,你帮忙看着狗,我仨先走了。”三人跑的贼快,摔倒了火速爬起来继续跑。
骆清川的眉头拧在一起,总觉得三个混蛋没有说实话。
骆清川又扒了几趟雪,在下半夜,他和周小凤在地头相遇。
骆清川跑到草棚子里泡两碗麦乳精,递给他媳妇一碗,剩下的一碗留给自己。他一口气喝了半碗麦乳精,缓过来劲,他跟他媳妇聊三个混蛋:“小凤,二四三个哥哥真的只是过来帮忙扒雪的吗?”
周小凤喝自己赚的钱买的麦乳精,心里美的冒泡,她闻言,心情大打折扣说:“是来帮忙的,他仨扒一下雪,今天问你要一千,明天问你要一千。你不给钱,他们跟你算账,他们说缺了他们那一下,大棚得倒,薄膜烂掉那么大一个窟窿,没法用。一下子毁了八个大棚,咱今年冬天种不了菜,卖不着钱。你今年给他们钱,你明年还得给他们钱,因为他们扒了一下,你接着上年用塑料薄膜和竹竿,给你省下了不少钱。”
周小凤最后下结论:“你今后每一年都要给他们钱。”
“这三个混蛋。”骆清川后悔帮三个混蛋看狗。
周小凤几口喝完剩下的麦乳精,把碗放到骆清川手里,她又下地扒雪。
骆清川三两下喝完麦乳精,把碗放回草棚子里,他扛着扒雪工具下地扒雪。
天大亮,雪渐渐停了。
周小凤家的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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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劳动力筋疲力竭回到草棚子里喝麦乳精吃馓子,填饱了肚子,他们倒头就睡。
他们没有回村里,不知道村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出了人命的大事。
第073章
村民们不畏严寒站在雪地里谈论早晨发生的事:
“我没有靠近,我都能闻到那个外村木匠满身酒气。我估计他醉的厉害,啥也不知道,以为到家了,就躺在闫丽家门口睡觉。昨晚雪下的太大了,把他埋了起来,他在睡觉中断的气。闫丽也倒霉,她出门拽稻草,刚巧不巧踩到木匠,摔了个大跟头。”
“谁请他来咱们村喝酒的?”
“除了骆清海,咱们村好像没谁愿意当冤大头。”
“骆清海一没钱,二不能走路,他没有办法请酒。”
“那我们就不知道谁请他来咱们村喝酒。”
“诶,你听说了么,闫丽发热了,她婆婆请骆言强赶走闫丽身上的鬼(/)魂。”
“骆言强能行吗?”
“闫丽婆婆认为骆言强能行就行了呗,咱们这些外人说话不管用。”……
周小凤娘家那边刚嫁过来的新媳妇脸色煞白站在最后边,她男人寻过来拉她离开。新媳妇就跟丢了魂魄一样,她男人紧紧地裹住她的手,趴在她耳边低声说:“他死跟你没关系,就算他的鬼(/)魂找人算账,那也是找我。万一我被他害死了,我一定扭着他到阎王殿,我跟阎王说他闯进我们房间,我把他赶跑了,我也没有怎么滴他,是他自己躺雪地里睡觉睡死的,阎王也是讲道理的,肯定放我回来……”
“你俩站住!”
厉喝声在小夫妻耳边炸开,刚结婚没有两天的小夫妻额头沁出细密的汗水。
“呜……婶子,我俩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谈话,顾寿的死跟我俩没有关系。”
“婶子,你们一定要相信大哈,真的跟我俩没关系。是骆言强,顾寿、李大庆、杨小树到骆言强家喝酒,顾寿的死跟骆言强有关系。”
“嗯嗯,孝建说得对。你们找骆言强,别找我俩,我俩早跟骆言强一刀两断了。”
骆大哈、骆孝建边抹眼泪边跑,庆幸他俩昨天出来转悠,碰巧撞见顾寿走进骆言强家,否则他俩就替骆言强背黑锅了。
小夫妻僵硬的身体软了下来,他俩低头匆匆离开。
村民们没有注意到小夫妻异常,他们争相恐后跑到闫丽家。
闫丽男人骆清军背着闫丽,看样子骆清军要带闫丽出门。
闫丽婆婆躺在雪地里打滚:“我不许你带她到大队部医院打针,你今天要带她打针,我就喝老鼠药死在你面前。”她爬起来,“你把她放回床上,跟我去骆言强家,你背骆言强到咱家,骆言强说了他能驱走闫丽身上的鬼。”
骆言强天天说他跟谁谁有一腿,谁谁找他借种,他娘找骆言强给闫丽驱鬼,是他没有睡醒,还是他娘疯了。
骆清军冷脸绕过他娘,背闫丽出门。
“我不活了,骆清军,你今天要是走出这个门,我真的死给你看。”闫丽婆婆往地上一躺,蹬腿拍雪。
“我滴老天爷,顾寿先到骆言强家喝酒,然后醉死在你儿媳妇家门口,较真算起来,你儿媳妇被死人吓出了病,骆言强要承担一大半责任。”
“大嫂子,你请骆言强驱鬼,骆言强有没有跟你提他认识木匠,木匠昨晚在他家喝了大半夜的酒。”
“呵,他肯定没提。”
“已经有人去通知顾寿的家人了。”
“顾寿不到四十岁,还是一个木匠,他这么年轻,全家靠他赚钱,大嫂子,你说顾寿的家人会不会让骆言强以命抵命。就算骆言强不抵命,他也得赔顾寿妻儿老父老母一大笔钱。”
“骆言强摊上这么大的麻烦,大嫂子,你还敢跟他扯上关系,你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村民们用看傻子的眼神看闫丽婆婆,闫丽婆婆嘚楞一下跳起来:“清军,娘去请神婆子,你问骆言强要钱,多要点钱,娘给你媳妇请一个厉害的神婆子。”
她之所以找骆言强不找神婆子,因为她不打算给骆言强钱。
现在她儿媳妇被鬼上身跟骆言强有关系,骆言强必须掏钱,她自然给她儿媳妇请好点的神婆子。
闫丽婆婆“咻咻——”跑没了影子。
骆清军背闫丽到大队部医院。
村民们刚打算各回各家,顾寿的家人腰上系了麻绳,哭着喊着来到闫丽家门口,没有一个人看躺在雪上的顾寿,老的、年壮的在闫丽家门口说不堪入耳的脏话,咬定是这户人家害死顾寿,要这户人家偿命赔钱:“偿命赔3万块钱,不偿命,那就拿钱买命,赔我们5万块钱。”
村民们:“!!!”
他们止步,也不替顾寿惋惜了,满肚子火气吼:
“你们是老流氓的家人,嘿,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是一路货色。”
“上回老流氓在我们村干了坏事,我们没找你们麻烦,你们真当我们好欺负是吧。”
“我告诉你们,来我们骆家村就得守我们骆家村的规矩,你们不守规矩,还整你们顾家村那一套,别怪我们不客气。”
“还有,你们搞搞清楚,顾寿到骆言强家喝酒,自己把自己喝死的,死了还作怪,把人吓出了毛病。”
“赔医药费,你们敢不赔钱,你们别想离开骆家村。”
住在附近的村民闻声扛农具跑出来,恶狠狠瞪顾寿的亲人。
顾寿的亲人见状闭上涮了粪的嘴,他们怂了吧唧左右看,看到顾寿躺在不远处的雪地上,他们可悲伤了,跑过去嚎啕大哭:“阿寿啊,你还没有把手艺传给你侄子,你怎么就死了呢。”
顾寿在顾家村的名声比骆言强还差,他不仅喝酒赌(/)钱,还专门坑亲友,给亲友打最次的家具,亲友敢说他打的家具不好,他拿刀跟亲友拼命,如果亲友找其他人打家具,他跑到亲友家砸东西发大脾气。
本村没有一个人不厌恶他,因此没有人给他介绍对象。
他倒是想到其他镇骗一个媳妇,姑娘家人到顾家村打听顾寿,本村没有人乐意帮顾寿掩护,姑娘家人知道顾寿是什么德性,自然不愿意把姑娘嫁给他。
所以顾寿一直单着。
顾寿的兄弟把顾寿的手艺和房子视为自己的。
顾寿死了,死在了骆家村,今年种菜发财的骆家村,顾寿的兄弟立刻在心里盘算要多少赔偿款合适,5万对骆家村的村民来说,毛毛雨啦。
顾寿的爹娘则想儿子死了,又不能复活,他们得多要点赔偿款,为活着的儿子打算。
年老的、年壮的掉了几滴眼泪,悲痛欲绝叫骆家村村民带路,他们要找骆言强,叫骆言强给顾寿偿命。
村民们想与其让他们纠缠闫丽,不如让他们跟骆言强狗咬狗,他们便带顾寿的亲人到骆言强家。
骆言强在家里抖着腿等骆清军背他给昏迷不醒的闫丽驱鬼,李谣爹李正猛地推开门,声音颤抖喊:“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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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寿的爹娘兄弟过来了。”
骆清海悄悄把头缩进被窝里。
另外两个木匠李大庆、杨小树丢掉花生米,出溜爬到床底下。
李正跑到院子里,听到老多人哭丧,他乱了分寸,在院子里乱转,哭丧声越来越近,他咬牙钻进鸡窝里。
顾寿的亲人走进屋里,村民们堵在门口围观。
骆言强往床底下钻,李大庆、杨小树把骆言强踹出床底下,骆言强眼前暗了下来,他抬头一看,看到几十双盛满算计的眼睛,他单脚站起来,清了一下嗓子:“我、我掐指一算……”
顾寿的兄弟操起板凳腿,唾几口吐沫,凶狠地骂脏话。
骆言强后退,背抵墙,顾寿的兄弟逼近,他扑通一下跪下来:“哥,我想赔你们一点钱,但是我没钱。”
“不是我一个人请顾寿喝酒,骆清海、李正、李大庆、杨小树也喝了酒,你找他们,兴许能要到钱。”骆言强咣当——咣当——磕头,“对了,我掐指一算,顾寿老哥跟咱们村种菜大户犯冲,他们搭大棚冲撞了土地爷爷,土地爷爷要了顾寿的命,你们找种菜大户要钱,他们不给他们钱,你们扒了他们的大棚。”
骆清海露出头,李大庆、杨小树从床底下爬出来,李正钻出鸡窝,四人痛惜顾寿死的冤枉,支持他们问种菜大户讨要赔偿款。
骆家村村民恼火的想把几个混蛋活埋了。
另一边。
午饭过后,骆谦往张丰的拖拉机车斗里搬红皮、青皮萝卜,还有洋白菜,李谣装了20斤萝卜干放车斗里。
张丰开拖拉机离开。
骆谦跟李谣交待一声,他到马路对面等公交车。
骆谦看到公交车的影子,公交车开的老慢了,他心急如焚,急等着回骆家村。他倒是想开拖拉机,但是他开拖拉机的速度应该和公交车差不多,而且从镇上到骆家村那段路没法开车,他还不如坐公交车呢。
公交车进入余郢地界。
骆谦掏钱准备上车,就听到大喇叭喊他到村委接电话。
骆谦满脸困惑跑到村委,余本顺让他赶紧接电话,对方没有挂断电话,骆谦拿起话筒放在耳边:“我是骆谦。”
“二四,你听我说,”骆谨用最简明的语言描述今天上午在骆家村发生了什么事情,“顾寿的爹娘兄弟听了骆言强的话,他们心动了,回顾家村一趟,带好多亲戚到大南头,他们叫每家给他们一万块钱,谁不给钱,他们就破坏谁家的大棚。”
骆谨扶了扶眼镜,嘴角露出讥笑:“他们以为所有人跟他们一样眼红六家,大家听他们说大棚带煞气,想保大棚不倒,得死一两个人,大家跟他们一起闹事。他们想错了,大家正盼着我爹他们种一季大棚菜,搞出了经验,下年带大家种大棚菜,疯了才跟他们一起闹事。”
“我爹他们不惯顾寿的亲人,顾寿的亲人用手、用棍子戳大棚,被咱村的人挡住了。村支书到镇上派出所报警,公安跟村支书去大南头,了解到顾寿确实死在骆家村,看顾寿的亲人哭的伤心,公安就劝我爹他们多少给顾寿的亲人一点补偿。我爹他们没有同意,开了这个头,以后谁家出了一点事,都问六家要一点钱,那还的了。”骆谨越说越生气,声音不自觉大了起来。
“顾寿的亲人在我爹他们这里碰了壁,拐回去找骆言强、李正、骆清海、李大庆、杨小树要赔偿,叫每个人给他们一万块钱,没钱可以拿地抵钱。我回来的时候,他们还在闹,我估计他们还有的闹。”骆谨又说,“你娘生病了,没钱看病,叫你回去一趟。”
“你让她到大队部医院看病,先赊账,我有时间回去结账。”骆谦在心里补充押骆言木、骆二林、骆三森到医院结账。
“我感觉你娘心事重重,她好像装了一肚子的话要跟你说,所以我觉得你娘叫你回村带她看病是其次……”骆谨再想说一些他从周小凤那里听到的事情,上课铃声却响了,骆谨匆匆说,“张霞婶子等会回村,我让张霞婶子帮你带话。我要上课了,挂了。”
骆谦放下话筒,跟余本顺讨一杯茶喝。
余本顺笑骂他一句,捏两片茶叶放进茶缸里,拔掉木塞,他拿起暖水瓶倒开水,滚烫的开水冲击茶叶:“给。”
骆谦嘿嘿道谢,他坐在椅子上,吹漂浮起来的茶叶,抿了一口:“好茶。”
余本顺乐呵呵抱着茶缸,心想他费了老大的劲才弄到一钱茶叶,冲出来的茶水能不好嘛。
骆谦喝完茶便离开。
余本顺收茶缸,发现茶缸底下压了五毛钱,他无奈笑说:“这小子。”
李谣站在店门口跟大伙儿聊天,见骆谦不慌不忙往她这里走,她挑眉问:“谁打来的电话?你不是说回去一趟吗?你再不走,晚上就回不来了?”
“骆谨打来的电话,你爹和我大伯摊上了大事,他俩和骆言强、李大庆、杨小树、顾寿喝酒,结果顾寿醉死在雪地里,顾寿的亲人问每个人要一万块钱。他俩肯定拿不出这么多钱,我这个时候回家,他俩肯定合伙给我下圈套,让我替他们出钱。”骆谦没有避着大家,大大方方说出来。
骆谨没有说大棚塌了,说明大棚没事,所以他不回去了。
“钱大巷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到他妹子家偷酒,走在路上把酒喝完了,他走夜路回家,一头栽进地头的沟里,被人发现,他早就没气了。他爹他娘他媳妇怨他妹子,跑到他妹子家打人又砸房子,后来他媳妇改嫁,他爹他娘每月问他妹子要钱,就是分地那段时间,他妹子离婚了,没回娘家,谁也不知道他妹子去了哪里,没过多久,他前妹夫带孩子搬家了。”
“李老郢有好多酒鬼,一家出了一个酒鬼,三代人全是酒鬼,爷爷死在大雪天,孙子也死在大雪天。孙子比较倒霉,开春了,田里的雪化了,大家才发现孙子的尸体。”……
骆谦开了一个头,大伙儿边唏嘘边说这一片喝酒喝死的人。
骆谦诧异挑眉:“还是咱们余郢好,没出酒鬼。”
“嗐,村长、村支书年轻那会儿,是我见过最争强好胜的人,李老郢酒鬼出了名的多,还能喝酒,他俩跑过去跟李老郢年轻的、老的酒鬼斗酒,被他俩的爹追着打,他俩的爹追他们到市里,又把他俩赶回来,爷四个走了四天四夜才回到村里。村长、村支书回来更惨,他俩的娘只给他俩白酒,一口饭也不给他俩吃,他俩饿的啃树皮,足足啃了两个月树皮。”
“跟村长、村支书一般大的老爷们没几个喝酒,全被吓破了胆子。”
“家里长辈不怎么喝酒,跟你一般大的小伙子也不咋喝酒。”
年纪大的婶子道出余郢没有出现酒鬼的原因。
骆谦咕嘟咽口水,村长、村支书两个月没吃盐没吃油,身体怎么受得了,太吓人了。
李谣甩了甩脑袋,甩掉前世她家赔巨额赔偿款的记忆。她听大伙儿聊天,推断余郢风气好,应该跟村长、村支书父亲那一辈人有密不可分的关系,这里没有太坏的人,她家不会遭人算计,不会再次经历上辈子的事。
“你们围在这里说什么?”余占贤微笑勾起嘴角。
“聊萝卜丸子。”
“对,对对,红皮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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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成丝,放黄豆芽,再加面粉,炸出来的丸子真好吃。”
“诶,村支书,往年下第一场雪,你的嘴吖子通红,现在你嘴吖子没红,真好。”
大伙儿可不敢让余占贤知道大家谈论他十六七岁时候的事,绞尽脑汁把这事糊弄过去。
“诶呦,离这么远,你都能看到我嘴吖子没红,你眼睛比往年好了不少。”余占贤摸嘴吖子。他从村尾走到村头,只有村头这些人看出来他嘴吖子没红,今年他有可能不会烂嘴吖子。
大婶闻言惊喜说:“你不说,我还真没有留意到。”
第074章
李谣含笑听大伙儿拉呱,一不小心瞥见三个圆滚滚的东西出溜跨过大马路,李谣的手插进棉袄口袋里,走过去看三个孩子干嘛呢。
一夜之间,茅草屋的屋檐下长出了好多长短不一的冰凌。
三个孩子跟着小伙伴们从东家窜到西家看这些冰棱。
李谣站在路边看了一会儿,直到孩子们再次转移阵地,她才回去。
店门口没人了,只有骆谦拿锨铲雪,李谣到后院趴在玻璃上看两个奶娃子,两个奶娃子声音时高时低唠嗑,李谣笑着回到店里。
李谣的视线从柜台上掠过去,她走到门口,先抬头看屋檐上的冰棱,可能气温太低,冰棱没有融化滴水,她安心地靠在门柱子上,问:“你什么时候到县里买鸡蛋糕和罐头的?”
骆谦铲了上百锨雪,身上冒热气,他单手拄锨,另一只手解棉袄的扣子,脱掉尼龙手套,他把手套装进口袋里,大开大合铲雪:“余朴和王翠平送的。”
李谣知道余朴、王翠平两口子为什么送东西,问:“他们家的猪没事吧?”
“他们家的猪不仅没事,而且胃口特别好。”骆谦笑说。
太阳高高挂在西方,空气阴冷,李谣感受不到一丝温度,她的脚尖率先感受到冷,李谣不停地跺脚,脚不仅没有暖和起来,身体开始打冷战,她进屋把鞋底贴在炉壁上,手放到凸嘴茶壶旁边。
骆谦拿锨到后院,手里拿了一个空的盐水瓶回来。他拎起凸嘴茶壶,往盐水瓶里灌热水,他把凸嘴茶壶放回炉子上,拿橡胶塞堵住瓶口。
李谣见状乖巧举起双手,眉眼弯弯仰看骆谦。
骆谦淡淡笑了笑,把盐水瓶揣进怀里。
李谣:“……?!”
她重重踩地,嚯一下站起来,攻击(咯叽)他的腹肌,骆谦出手阻挡,李谣狡黠一笑,手来到他的胸口抓住盐水瓶,双手用力往下拽,盐水瓶到了她手里。
李谣得意挑眉,她往后退,身体动不了了,她这才发现骆谦用棉袄把她裹进怀里。
骆谦笑的格外灿烂,李谣用鼻孔发出哼声,把盐水瓶塞进他俩中间,环住他的腰。
夜晚,骆筠文、骆筠修小哥俩抱住骆谦的腿,把肉乎乎的小脚脚塞进骆谦腿底下,骆韵莹把盐水瓶蹬到她妈妈膝盖上,她翻身趴在床上,一点点往后退,在被窝里转身,钻出被窝,咻咻钻进她爸爸的被窝,滚到她爸爸怀里,抓住她爸爸的衣服一点点往上蹬,直到露出眼睛,她美美地窝在她爸爸怀里睡觉觉。
李谣捞起膝盖边的盐水瓶搂在怀里,她也想抱着大火炉睡觉。
李谣想是时候把三个孩子移到另外一个房间睡觉了。
李谣迷迷糊糊感觉到一个又大又圆又长的盐水瓶长腿跑了,盐水瓶也怪有意思的,它跑之前把小盐水瓶塞进她怀里,她猛地睁开眼睛,骆谦背着她穿衣服,她低头看小盐水瓶骆韵莹,李谣:“……”
门被打开又被关上。
李谣打了一个冷战,她把脑袋缩进被窝里,待裹挟冰刃的冷空气被屋内暖空气吞噬,李谣探出头,盯着窗帘缝隙看,外边乌漆麻黑一片。
李谣迷迷糊糊又睡着了,等她醒来,太阳已经升到树梢上了。
娘几个穿好、吃饱,已经九点半了。
有人从外边打开大铁门,骆筠文、骆筠修丢掉棍子,跑到后门,两个狗子在小哥俩后面蹦跳,李谣的手冒着热气,她边用围裙擦手,边走到狗子后面。
骆谦推洋车进来,车后座上绑了一个巨大的包裹,是用缎面竖纹布包起来的,李谣隐约看见了白(/)花(/)花的棉花。
骆谦把洋车停在后院,他解捆包裹的麻绳,李谣忙上前扶包裹,顺便捏了捏手感,软和极了,她确定里面就是棉花。
骆谦抽掉绳子,李谣唇角上扬,轻松……
“两米二乘以两米四的棉被。”骆谦托住被李谣带歪的洋车。
李谣:“……”
就算是特大型号棉被,也不至于有上百斤重吧。
骆谦轻松抱起包裹,他把包裹抱进屋里,解开缎面竖纹被里子,打开棉被,把被面放到一边,掏出一台黑不隆冬、正方体、大屁股黑白电视机,他抱着电视机到堂屋。
母子仨争先恐后挤进堂屋。
骆韵莹正在嘿呦嘿呦捞桶里的冰,瞥见爸爸抱了一个丑不拉几的东西,她丢下水瓢哒哒哒跑过去。
骆谦把电视机放到柜子上,他到外边从车篮里拿出一个盒子,他把盒子里的东西倒到地上,蹲下来组装电线。
骆谦把天线绑到一根棍子上,他把天线的一头插在电视机上,给电视机通上电,打开电视机,满屏的雪花点:“拧这个疙瘩就能搜台。”
骆谦快速跑到外边,爬梯子把天线安到屋顶上,他缓慢转动天线:“有台吗?”
“没有。”李谣拧疙瘩回应。
“没有。”兄妹仨跑到外边喊,又跑回屋里。
骆谦耐着性子转了好几圈,他听见李谣惊呼:“出现人了,好清楚。”
三个孩子哇哇的感叹。
骆谦爬下梯子,把梯子横着放:“谣妹,猪板油被人订完了,有人匀了一副猪板油给我,只有八斤多,有点少,所以我买了二十斤猪肥膘肉。猪板油四毛钱一斤,猪肥膘肉五毛四分钱一斤。”
回应骆谦的是:“……”
骆谦靠近窗户,娘四个按照高矮顺序坐,目不转睛盯着电视机上的人。
狗子比较可怜,虎妹趴在小丫头脚下,小丫头的脚挨着虎妹的毛,锅盖蹲在小丫头右边,小丫头摸锅盖的头,另一只手支着下巴。
骆谦拎猪肥膘肉和猪板油到锅屋,用热水洗猪肥膘肉和猪板油,他把猪肥膘肉和猪板油切成丁,倒进大铁锅里,加了两瓢水,他坐到灶台下烧火。
李谣嘴巴咧到耳后根进来看一眼,她出去抱了六个红皮萝卜回来,把红皮萝卜擦成丝,她打开菜厨,找出半盆黄豆芽。
李谣用萝卜丝、黄豆芽、面粉、姜葱蒜末盐、花椒五角粉、些许辣椒面做萝卜丸子。
李谣拌好馅料,拿漏勺捞油渣,把油渣放到一边,她开始炸萝卜丸子。
待萝卜丸子金黄,李谣把萝卜丸子捞到搪瓷盆里,她捏一个萝卜丸子送到骆谦嘴里。骆谦咀嚼,眼睛亮的刺眼。
李谣嘴角笑容扩大,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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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不知名的小调继续炸萝卜丸子。
“妈,可以给我舀一碗萝卜丸子嘛?”骆韵莹跑进来露出一排雪白的小米牙笑。
李谣用六寸的搪瓷盆舀萝卜丸子,把搪瓷盆递给骆韵莹。
骆韵莹捧着搪瓷盆到隔壁屋,把搪瓷盆递给她大哥,她踩着小板凳从她大哥背后爬到中间坐下来。
兄妹仨趴在桌子上吃萝卜丸子看电视,渴了就喝茶。
到了中午,兄妹仨小肚子圆鼓鼓的,他仨没有吃饭,李谣、骆谦撕馒头泡大白菜萝卜丸子汤,吃的饱饱的。
中午太阳好,大伙儿吃了午饭出来遛弯,才注意到李谣家屋顶上竖了一个奇怪的玩意,他们到后院,刚打算问李谣她家屋顶上的玩意是啥子,就被堂屋传出来的声音吸引,他们好奇地走过去。
“是电视机!小李,你家啥时候买的电视机?”
“这玩意不好买吧!”
“多少钱?”
“得要电视机票吧。”
“啥牌子?”……
饭后,骆谦拿油纸包了萝卜丸子出门,跟她说有事,最迟下半夜回来,他走的匆忙,没跟她说他怎么弄到牡丹黑白电视机的。
“电视机的牌子是牡丹,要票,380块钱一台。”李谣保守回答。
“电视机不贵,票难弄。”
“你没有关系,就算你弄到票都买不到电视机。”
“也对,我昨天到棉纺厂澡堂洗澡,我听棉纺厂职工说她去年得到一张电视机票,她排了一年的队,也没有买到电视机,她那张电视机票就在昨天失效了。”
“一次只来一二十台电视机,要是多来几十台就好了。”……
慢慢的,大伙儿被电视节目吸引,皆不吱声看电视。
李谣烧热水洗被面和被里子,谢白云见状,过来和她一起拧水,帮她把被面、被里子搭在绳上晾晒。
傍晚,大伙儿回家,他们端一碗饭过来,边吃饭边看电视,大概七点钟多一点,他们相伴离开。
李谣关了电视,反扣窗户,锁上门,带兄妹仨回屋睡觉。
两个不会说话的孩子比较听话,不哭不闹,李谣逗姐弟俩,姐弟俩还会笑给她看,三个大的孩子就不听话,嫌弃她脚凉,嫌弃她怀抱不暖和,嗷嗷叫找爸爸,她翻身不理他们,兄妹仨像挂件一样挂在她身上,不停地喊妈妈。
李谣又想气又想笑,最后她把肉乎乎、暖和的小丫头搂在怀里,叫兄弟俩抱紧她的腿。
今夜,月亮圆又亮。
李谣透过窗户往外看,外边宁谧而美好,只有在外边的人才能感受到刺骨的寒冷。
骆谦裹紧军大衣在雪地里跺脚,徐大胖架起火堆烧开水,骆谦凑过去烤火。
凸嘴茶壶“呜呜——”鸣响。
徐大胖从军绿色背包里掏出两个茶缸,拎起茶壶倒开水,他递给骆谦一杯开水,又给自己倒一杯开水,他抱着茶缸取暖。
骆谦从怀里掏出一包萝卜丸子,他打开油纸,抓萝卜丸子放茶缸里。没有筷子,他就仰头喝水,顺带把萝卜丸子吃到嘴里。
徐大胖见状吸了吸冻僵的鼻子,学骆谦的吃法吃萝卜丸子。
“香,喷香。”徐大胖嗷呜大口嚼丸子。他中午是吃了饭,因为心里憋着气,他就吃个半饱,现在已经过了零点,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终于喝到热乎的水,吃到填饱肚子的饭,他快感动哭了。
骆谦扬起唇角,显然他心情十分好。
徐大胖打嗝放狠话:“娘的,许仁信,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给老子等着。”
徐大胖反复叨叨好多遍,现在又悲愤叨叨:“你那台牡丹黑白电视机是我大院兄弟搞到的,我刚从兄弟手里拿一台电视机,许仁信就带另一群大院子弟抄了我那大院兄弟的电视机。这小(AC)崽子没吃饱,打老子三轮车的注意,要不是老子警觉,感觉到要出事,把三轮车藏起来,老子的三轮车就成了他的了。”
要不是许仁信(AC)崽子,他用得着在这里挨冻嘛。
他那一面之缘的大院兄弟也不知道咋样了,徐大胖有些担心他,跟骆谦说:“我大院兄弟叫刘奋进,如果你听到他的消息,无论好坏都跟我说一下。”
骆谦点头,把刘奋进三个字记在心里。
“走,去看看许仁信的狗腿子有没有走。”徐大胖跺被冻僵的脚说。
第075章
“啊、阿嚏,冻死老子了,咱们回……老、老大,您来了呀,您坐,现在凌晨一点多了,狗曰子土鳖还没有露头,您看咱们继续等,还是留两个人,其他人回去养精蓄锐?”
骆谦、徐大胖闻言迅速趴下,快速往后退,退到大树后面,两人蹲起来,肩膀抵着大树,手插进军大衣里面,竖起耳朵。
被喊老大的许仁信破口大骂起来,踹飞折叠凳子:“有种,你他娘有种。被老子抓到,老子干死你。”他此刻就像一个疯子,看到什么,就踹什么,他的小弟们被他踹了好几脚,有几个小弟扑向火堆,被火烧秃了,好在人没有事。
小弟们栗栗危惧缩在一旁不敢吭声。
“不等了。”许仁信整理大背头和皮大衣说。
小弟们忙不迭点头,跑到许仁信身后。
“市里建榨油厂建了两年总算建好了。我听我准小舅子说他爹豁出去脸皮求前部下、现在的高(/)官,总算申请到一套新设备,价值5万多刀。我小舅子说大后天设备就能到厂里,经过咱们县,我联系好了买家,他们一次付清20万现金,你们要做的就是把设备弄到手。”想到马上有20万现金到手里,许仁信的火气没了,整个人神清气爽。
小弟们吓的腿软,扑通跪在地上:“老……老大,咱们打劫电视机、手表、收音机,他们自己是走私犯,不敢报警。榨油设备是通过正儿八经的渠道弄来的,榨油设备被劫了,他们肯定报警,万一公安查到我们头上,咱们要吃(木仓)子的。”
许仁信不屑切道:“那群酒囊饭袋能查到是老子干的!”
“查到了就查到了呗,到时候老子推许仁民顶罪。”许仁信低声艹来艹去,对许仁民是那么不屑和看不起,“那个变态……”喜欢穿裙子、高跟鞋、涂口红的变态,他活着就是许家的耻辱。
许仁信曾反复想这种恶心人的玩意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他现在明白了,许仁民替他顶罪,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唯一价值。
小弟们想到幼时许仁惠、许仁信姐弟俩召集大院孩子围观姐弟俩扒光许仁民衣服,逼许仁民自己穿连衣裙、小皮鞋、抹口红,许仁民眼尾发红按照姐弟俩说的做。
他们嘿嘿笑出声,许仁民小时候不敢反抗,许仁民长大了依旧反抗不了他们老大。
混混们走远了,骆谦、徐大胖走到没有熄灭的火堆边。
“许仁信、许仁民,谁听了两个人的名字,都能想到两个人是亲戚。许仁信这个王八蛋推自家亲戚替他吃(木仓)子,他就是一个畜牲。”徐大胖脑袋炸了,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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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世上有许仁信这种畜牲。
骆谦拧成麻绳的眉头没有舒展开来:“先把你的货弄出来,你赶紧走。”
徐大胖察觉到骆谦反常,他的头发登一下全部竖起来:“他在县里有咱不清楚的人脉,你别乱来。”
“我就是一个乡下人,想打抱不平,只能写匿名举报信。”骆谦环胸跺脚,哈出来的全是白雾。
徐大胖认真思考,发现即便是他也只能写匿名举报信,别的他也干不了,便信了骆谦说的话。
两人到了一块凹的地面,徐大胖用手刨雪,刨出来两把铁锨,他撂给骆谦一把铁锨,他则扛着铁锨来到插树枝的地方,他拔掉树枝哼哧哼哧挖雪。
骆谦走过来跟他一起挖。
两人花了两个小时挖出来30辆三轮车。
徐大胖跑了六里地,开他藏起来的大卡车过来拉三轮车。
两人把三轮车弄到大卡车上,徐大胖嘴里叼了一根烟问:“你真的不要三轮车?”
“暂时不要。”骆谦靠在树干上喘气。
徐大胖爬上车厢,撂两罐奶粉给骆谦:“是我这个当叔叔给小侄子、小侄女的新年礼物,这次不收钱。”
徐大胖关上车门,开大卡车离开。
骆谦推他藏起来的洋车离开这个地方。
李谣睁开眼睛,伸长胳膊摸旁边,旁边冰凉刺骨,她咻的一下缩回手,搂紧她家大妹,把头缩进被窝里。
过了老半天,娘几个起床。
今天太阳好,李谣把两个奶娃子放到窗户底下,用被角挡住太阳,防止太阳直(身寸)他俩眼睛。
兄妹仨跑到堂屋,骆筠文打开电视,骆筠修喊他妈妈把屋里的炉子拎到堂屋。
李谣换了两块煤球,拎炉子到堂屋。她半打开下面的进风口,没有在上面放凸嘴茶壶,叮嘱兄妹仨不可以摸煤球,便到锅屋做饭。
兄妹仨搬个小椅子围着炉子坐下来,鞋底贴着炉壁,小手手放到炉子上面烤火,目不转睛盯着电视。
李谣只让兄妹仨看一个小时电视,盯着兄妹仨吃完饭,撵兄妹仨出门找小伙伴玩耍。
兄妹仨大概出门半分钟吧,带了一群男女老少回家看电视。
李谣:“……”
李谣把两个奶娃子放进婴儿车里,推两个奶娃子到店里。
她对完了账,过来伸出食指点两个奶娃子缩进袖子里的小肉手。
“啊~”骆筠景张开手,把他妈妈的食指握在手心里。
骆韵竹尝试几遍,终于跟她妈妈一样伸出食指戳她妈妈的食指:“哦~”
两个奶娃子刚可爱不过一秒,下巴上糊满了口水。
李谣拿棉布给他俩擦口水,他俩还不乐意,一个劲摇头,不给擦,气急了,还哭给李谣看。
李谣笑给两个小破孩看,他俩哭声越大,她笑的越欢快。
两个奶娃子:“……”
这啥破妈妈。
他俩噘嘴够棉布,塞进嘴里恨恨地撕咬。
李谣咯叽他俩下巴,两个奶娃子咯咯笑成了傻子,李谣乘机抽出棉布,把棉布放到推车扶手上。
李谣听到闷笑声,她抬头。骆谦推车走过来,把车后座上的化肥口袋拎到车篮子里,他掏出两罐奶粉,一件粉色呢子大衣,一条呢子裙,一双小羊皮皮鞋,一条红白格子围巾,还有一包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他家孩子的。
李谣怀里塞满了东西,她把东西放到柜台上,欢喜地拿大衣和裙子在身上比划。
“你给我买东西,也用不了这么长时间,”李谣小心翼翼把大衣、裙子摊在柜台上,她搬一个凳子走到骆谦跟前,放下凳子,她踩在凳子上,和骆谦平视,“你干嘛去了?”
骆谦大长腿一抬,坐到洋车后座上,胳膊肘抵着车坐垫,手掌托着下巴,哈欠连连朝李谣勾手,李谣跳下来,耳朵凑到骆谦嘴边,骆谦低声说:“徐大胖的货出现问题,喊我帮个忙。我过去了才知道许仁民弟弟许仁信带他的小弟劫人货物,咱家电视机是县里刘奋进的货,被许仁信劫走了,他一台电视机卖800到1000不等,赚了两万多,我估计许仁信尝到甜头,打徐大胖三轮车的注意。徐大胖事先把三轮车埋进雪里,许仁信的小弟在那里把守,我俩等许仁信小弟离开,才敢挖三轮车。”
李谣刚想说为什么不报警,她又想到不管是电视机还是三轮车,应该不是通过正规渠道弄到的货,他们一旦报警,等待他们的是冰冷的手(/)铐,故而没有一个人报警。
“就由着许仁信?”李谣说。
“多行不义必自毙。”骆谦伸懒腰回屋补觉。
李谣狠狠地皱眉,许仁信上辈子杀人也没人制裁他,他住豪宅开豪车,登财经报纸,每天都上花边新闻,他上辈子过的可好了,可没有遭到报应。
李谣把衣服和鞋拿到卧室,把衣服挂起来放到衣柜里,又把鞋放进鞋柜里,她盯着熟睡的骆谦看了半晌,退出去,轻轻地合上门。
不知道是路上的雪没有化,路不好走,还是别的原因,来选家具的人并不多,李谣给余红武放假。
有人订家具,李谣跟顾客约定四天后送货,所以她让余红武四天后过来。
余红武闻言跳着离开。
赵素芬目送余红武一路向西跑到别的村子,她过来跟李谣说:“我估计余红武着急忙慌到他姨那个村子约他对象到县里看电影。”
“他什么时候有的对象?”李谣一脸困惑。
“就是你家卖完萝卜洋白菜,他姨喊他到她家和姑娘相看,两个人看对眼了,谈了有一阵子了。”赵素芬笑得暧(/)昧说,“我估计年里面余红武就能过上热炕头生活。”
李谣脸热呵呵干笑。
“余和平也快有了着落。”赵素芬笑眯眯到后院看电视。
李谣站在店门口笑了又笑。
李谣没料到赵素芬一语戳中,隔日就传出余红武和钱家姑娘挑结婚日期的消息,余红武整日乐呵呵。
余红武那是要结婚了,心里高兴,所以他傻乐,骆谦也傻乐,李谣搞不懂他乐啥?难道他替余红武开心,时不时哈哈笑出声音?
李谣想不明白,索性就没去琢磨。
这天,骆谦早早起床,揣了一个带盖子的搪瓷盆出门遛达。
他怀里揣了12张烧饼,端了一盆羊肉汤回来。
他把羊肉汤倒进钢中锅里,把钢中锅坐到炉子上。
李谣喊三个孩子坐好,她到锅屋拿五双碗筷和一个大勺子到堂屋,分给三个孩子碗筷,给三个孩子舀半勺羊肉汤,又挑了几块肉放到三个孩子碗里。
这时,骆谦端了一个装蒜的碗进来,捏蒜叶和蒜白撒到三个孩子碗里。
李谣拿筷子夹蒜叶和蒜白放到碗里,舀浓白的汤冲碗里的蒜叶和蒜白,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她迫不及待啜了一口:“好喝。”
三个孩子捧着碗吸一口汤汁:“哇,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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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谦先舀一碗汤,再抓了一把粉丝放到锅里,他喝了一碗汤,锅里的粉丝也就可以吃了。
一家五口吃的鼻尖冒汗,肚皮鼓鼓的。
骆筠修拍他爸爸膝盖,骆谦伸直腿,骆筠修骑到他爸爸腿上,一点点往上爬,掀开他爸爸的棉袄,钻进他爸爸的棉袄里,搂紧他爸爸的腰:“爸爸,我明天还想喝。”
哇,他喝了一年的奶奶,吃了三年十一个月的饭饭,第一年冬天爸爸妈妈一同陪在他身边。
他听不到烦人的声音,老是说妈妈砍脑壳,将来拖累他和哥哥找不着媳妇。
他不用被迫听伯伯婶婶家的哥哥姐姐骂爸爸是小偷,他是小小偷。
他也不用纠结要不要听奶奶的话,和哥哥姐姐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