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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那天过后谁也没有提起那件事情,织田作什么也不想说的时候,连太宰也读不懂他的想法。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想让他恢复记忆。”「书」很少发表自己的想法,但他实在不理解太宰的选择。
“时间线重置,意味着未来可以改变,那些事情都没有发生,让织田作恢复记忆不是一件好事吗?只要你在「书」上写上条件,就能让织田作想起一切。”
“……不一样。”
太宰小声地说。
那些痛苦的记忆,就算回忆起来也不是一件好事。
死之前的织田作,为了复仇已经违背自己的原则,杀了人。
——那么,恢复记忆之后织田作会是什么心情?
即使连太宰也无法预想织田作会有的反应,这个时期的织田作向梦想前进,即使有烦恼和不愉快的经历也心无旁骛。
太宰不想再看到最后那样被悔恨、憎恶、绝望淹没的织田作。
“……喂。”书意识到什么,“太宰,你在害——”
太宰屏蔽了书的声音。
织田作等人回去横滨的那天夏目在河边看见他们走在对岸,隔着一条河,双方挥挥手道别,夏目看着他们远去。
今后还能再见到缘一吗?夏目抱着猫咪老师,目光落在织田作身边的缘一身上。
不止是缘一,织田作和太宰都有一种之后很难再见到的感觉。
猫咪老师舔着身上的毛,抬眼瞥见夏目略显寂寞的表情,又低下头舔毛。
那三人身上有太多秘密,连活了千年的妖怪也读不懂,夏目一介普通人类,和他们有太多交集并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猫咪老师什么也没说。
回横滨的路途十分漫长,缘一离开第一次睁开眼时所在的地区,更清楚地认识到现代与数百年前有多么大的差距,被光怪陆离的都市所吸引,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织田作读懂了他面无表情之下所透露出的情绪,尽管不明白缘一到底有什么样的过去,但他尽职尽责地帮助缘一认识新的世界。
如果说织田作是缘一的引导者,那太宰则是织田作的助手。
谁也没有提之前的事情,织田作和太宰的相处模式一如既往,像来时那样愉快地回到了横滨。
但是太宰清楚地知道,因为他的隐瞒,横亘在他与织田作之间的某种存在变得更加鲜明了。
*
在决定脱离portmafia和缘一一起生活之后,继国岩胜认真仔细地在横滨找了条件优越的住所,希望能用最好的环境欢迎缘一的到来。
织田作发来消息说前往横滨的那天继国岩胜一直处于一种忐忑和期待的矛盾状态之中,鬼舞辻无惨察觉到了他的古怪,询问后却只得到了“没什么”的回答。
这个回答让鬼舞辻无惨本就莫名不安的心变得更加不安了。
忠心的黑死牟对他有所隐瞒——这件事的后果比童磨又去摸鱼还要让鬼舞辻无惨震惊,黑死牟从在他手下做事开始一直是忠心和强大的代名词,转世之后也是所有部下里最靠谱最值得信赖的人。
这样的黑死牟、竟然对他有所隐瞒?!
鬼舞辻无惨又惊又怒,叫住转身离开的继国岩胜,态度强硬地追问:“黑死牟,你对我隐瞒了什么?”
继国岩胜不说话。
站在鬼舞辻无惨身后的首领保镖冷汗淋漓,并不是很敢看新任首领和忠心的部下吵架。
鬼舞辻无惨压低声音,声音里藏着怒意:“黑死牟!”
转世之后有很多不便之处,最显著的一点是没有了鬼王的能力,鬼舞辻无惨无法感知到部下们的思想。
过去黑死牟认为能够被感知到思想是件好事,不用费心遮掩什么,鬼舞辻无惨为对方的识相和忠诚感到满意,但现在黑死牟的想法有可能发生了改变。
继国岩胜不得不开口:“不是什么大事,无惨大人……织田作之前去外面做一件事,今天他该回来了。我在想是否要去迎接他。”
织田作之助?
鬼舞辻无惨对那名红发少年没有太大的印象,听到这里顿了顿:“你和他的关系很好吗?他去做什么?”
“……找人。”
继国岩胜对鬼舞辻无惨没有撒过谎,沉默了片刻,给出一个简短的答案。
“找人……”
鬼舞辻无惨想到了猗窝座,露出厌烦的表情,他知道织田和猗窝座走得很近,而黑死牟和猗窝座也仍有往来,于是先入为主地认定织田作是去替猗窝座办事。
“少和派不上用场的家伙来往,你走吧,黑死牟。”鬼舞辻无惨放下心来,没有继续问下去,挥挥手让继国岩胜离开。
继国岩胜没有任何解释的倾向,安静地退出办公室。
办公室外也站着许多守卫,鬼舞辻无惨用了比前任首领还要多的守卫力量,站在长廊的尽头看向办公室犹如看着被恶龙重重守卫的深渊。
鬼舞辻无惨以为这就是结束,然而一周之后,继国岩胜提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请求。
他要辞职。
“给我一个理由。”鬼舞辻无惨不解,“黑死牟,我很看重你,你不该背叛我。”
“无惨大人,这不是背叛,是辞职。我一直十分尊敬您。”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继国岩胜学到了很多知识,“辞职”一词也是在日常生活中学到的。
无惨大人发布任务,他完成工作领薪水,他们都在portmafia这个公司工作。
鬼舞辻无惨怒极反笑:“滚出去!”
继国岩胜离开之后鬼舞辻无惨命人调查继国岩胜这一个月的动向,他对前世的部下干涉很少,光是portmafia的公务就让他难以招架,更重要的是那些部下里,黑死牟一直无欲无求只听命于他。
鬼舞辻无惨从来没有想过黑死牟会有“变强”之外的欲望。
过了两天,部下将收集到的情报递交给鬼舞辻无惨:黑死牟买了一套海边的房子,用心地置办家具打扫卫生,甚至还去童装店买了衣物。
鬼舞辻无惨越看越困惑,翻看一页纸,一张夹在纸页里的照片飘到桌面上,他心里一跳,迟疑地翻开——
黑死牟站在车站外,有三个人从车站内向外走出。
织田作之助、太宰治和……面无表情的孩童。
那副表情、那种姿态,以及泛着赤色的头发,和黑死牟极为相似的脸庞,让鬼舞辻无惨想起某个人。
是继国缘一。
“啪!”
鬼舞辻无惨猛地合上那叠资料,怒意和惧意在心中翻滚。
他的噩梦,早已死去的宿敌,竟然也转世了吗?!而且黑死牟竟然去迎接他???
继国缘一现身、黑死牟的背叛,让鬼舞辻无惨震怒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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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唯一的优点是够“苟”,继国缘一犹如噩梦对他纠缠不休即使数百年之后他想起继国缘一拔刀时的样子也惶恐不已,转世后的继国缘一即使是孩童模样,鬼舞辻无惨也不敢掉以轻心。
他非常谨慎地派人去盯着继国岩胜的住处,打算先观察一段时间。
继国岩胜在portmafia是存在感异常鲜明的人物,他离开后很快就有人发现对方不见踪影,但新首领没有任何表示,于是其他人也不敢发问。
妓夫太郎和梅在北海道浪到飞起,童磨在东京摸鱼划水搞事,portmafia中只有森鸥外敢询问继国岩胜的去向,他也确实问出口了。
黑死牟是一位优秀的部下,忠心耿耿,刀术高超,森鸥外进入portmafia以来一直关注着他。
“和你没有关系,做好自己该做的事。”鬼舞辻无惨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怼他,“就算黑死牟不再为我做事,他也不会投奔你的。”
森鸥外很无奈地摊手:“不要把我说得像个不怀好意的人一样,BOSS,黑死牟先生是位优秀的人才,身为portmafia的一员,我当然会好奇的。”
鬼舞辻无惨懒得和他胡扯,不杀森鸥外并不意味着不讨厌他,鬼舞辻无惨最厌烦森鸥外这种笑眯眯的表情。
“出去。”
森鸥外耸耸肩,退下了。
portmafia的一切都掌控在鬼舞辻无惨手里,森鸥外没有权力,但他有地位,所以稍稍拜托了人去找黑死牟的下落、而鬼舞辻无惨没有制止之后,森鸥外收到了黑死牟的近况资料。
在资料包含的那张照片中,森鸥外看见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物。
那是在某个灯光明亮的家庭餐厅里,四个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黑死牟右手边坐着一个与他模样相似的孩童,两人的对面坐着太宰君以及一位红发的少年。
太宰君对红发少年微笑着,森鸥外和他见面时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表情。
红发少年的面容被树枝遮挡了一角,森鸥外对他感到有些眼熟。
过于和谐充满温馨的画面给森鸥外造成了冲击,他挑起一侧眉毛,不知道是先为太宰君和黑死牟有联系而惊讶,还是为黑死牟有家人而惊讶。
视线在照片上的几个人脸上转了转,森鸥外的视线落在那名红发少年脸上。
红发……
他从记忆里扒出了红发少年的名字——安树制药公司的门卫,名字是织田作之助。
这名少年和太宰君也有联系吗?
这么思考着,森鸥外捏着照片的手忽然停滞了一下。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
那个时候……太宰君找上门说要他帮忙,最终结果是那家号称在研究“长生药”的制药公司被portmafia剿灭、成员狼狈逃离……这件事难道和织田作之助有关?
第42章
因为太过好奇,森鸥外悠哉地现身于太宰君和织田作之助所居住的公寓不远处,胳膊搭在栏杆上,笑眯眯地看两名少年锁上门,似乎准备外出的模样。
两人从下方路过,织田作远远地看见了栏杆旁的男人,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森鸥外:……咦?
不过是自己担当门卫时偶尔才会见到的人,除此之外什么没有任何交集,织田作早已将森鸥外遗忘。
就算觉得眼熟,名字也想不起来,所以织田作平淡地无视了森鸥外。
太宰面不改色,森先生发现他和织田作的关联只是迟早的事情,唯一让他不愉快的是森先生竟然这么明晃晃的出现在他和织田作面前。
两名少年从森鸥外眼皮子底下走过,明明没有商量却十分默契地无视了他。
森鸥外:……唔。
当天傍晚,太宰和森鸥外在公园偏僻的角落见面。
太宰叹着气,一副很无奈的模样,开口时语气却冰冷得像刀子:“森医生——你很闲吗?新首领真是没用的废物,连你都管理不好。”
“太宰君的语气真令人难过,怎么说我们也是超越了年龄界限的友人啊。”
“诶?原来你这么想?这个笑话太冷啦,明明是夏天却比在北极还冷。”
“太过分了太宰君,别看我这副表情,心里难过得在滴血哦。”
“我看不见哦,森医生把自己剖开让我看看~应该是又黑又臭的血吧。”
森鸥外笑而不语。
太宰生气了,这点让他感到惊讶。
为什么而生气?
因为他表露了和织田作之助接触的意向么?
“——够了。”太宰结束了毫无意义地插科打诨,神色阴冷下来,“森医生,回去吧。”
有些话不必全说出口,森鸥外理解了太宰的意思。
“只允许你来见我却不允许我来见太宰君,这是独/裁吧太宰君。”
太宰没有开口,森鸥外带着试探说:“织田君好像没有认出我……”
太宰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啊,是吗,因为森医生太不起眼了吧。”
森鸥外举手投降:“我明白了,太宰君,来说点别的事吧。你考虑过要到portmafia来工作吗?”
毫无疑问,太宰君是“这边的世界”的人,即使年龄很小,但年龄在“这边”不是决定性因素。
森鸥外并不觉得自己提的邀请有哪里不对。
“没有兴趣。”
抛下这么一句话之后,太宰从阴影覆盖的地方离开,身影被路灯照亮,森鸥外注视着他的背影,困惑地摸了摸下巴。
明明就是这边的人……为什么不愿意呢?
*
太宰和森鸥外的对话没有对他和织田作的平静生活产生任何影响,在从海边别墅的小屋里搬出来之后,织田作找到一家公寓里的小房子。
那所房子的布置很有特色,为了节约空间,床内嵌在墙壁中间,书桌甚至只能摆在厨房内。
如果是织田作一个人住这样的房间倒无所谓,但一时半会只能找到这么便宜的房间,出乎意料的是太宰对这个房子表现出高涨的兴趣,并没有从宽敞明亮的房间再次回到这样狭小的空间的落差。
既然太宰觉得没什么,那织田作就不会多说,而是和太宰在新的房子中生活起来。
找到新住处的时候,夏天已经过了一半。
说到夏天,必不可少的一定是花火和刨冰。
在河边举行的花火大会上,织田作和太宰一人一碗刨冰,太宰塞了一大口,从天灵盖凉到脚底板,捂着脸颊打颤,直喊冷。
就在这个时候,两人遇见了狛治。
找到恋人的狛治在三天前返回横滨,整个人喜气洋洋,恋雪也拥有转世前的记忆,两人的相认十分顺利,当场泪流满面,把中也惊得不知道该先安慰哪一个才好。
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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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互相问过好,中也和恋雪捧着刨冰从狛治身后的摊子走过来,中也和太宰对上视线,下一秒,互相指着对方大叫:
“为什么在这里也能遇见你?!”
“哇!好大一个电灯泡!”
“青花鱼去死!”
“哪里有盐?这里有一只黏糊糊的蛞蝓!”
恋雪捂着嘴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场景,偷偷地微笑起来。
织田作上前和她问候,不久前他虽然收到了狛治返回横滨的消息,但没能立刻见面,现在在这里相见实在是偶然。
恋雪是个容易害羞的姑娘,和织田作对视一眼,耳朵泛红,小声说道:“你好,织田作先生。”
不管是谁都能看出狛治和恋雪之间洋溢着的欢快氛围,中也吵不过太宰,拽着他走到织田作面前,大声道:“织田作!你真的该好好教训这家伙了,再这么下去的话他出门绝对会被人打!”
“那个人应该是某个黑漆漆又黏糊糊的小矮人……”
“闭嘴!”
短暂的相聚之后,双方分开,两人目送着中也在狛治和恋雪的中间离开,头一扭,织田作察觉到太宰握上自己的手。
他看向太宰,后者正视前方,看不清表情,织田作迟疑了下,反手握了回去。
太宰身体一僵,飞快地抬头看向织田作,撞进一片氤氲着雾气的蓝海。
织田作对他弯了弯眼睛:“走吧,太宰。”
花火大会上有许多成双成对的情侣,也有幸福美满的一家三口,织田作和太宰在河岸边缘走着。
“安吾没能来有点可惜,”织田作说,“不过为了上学也没办法。”
暑假即将结束,安吾开学在即,而在那之前要先准备好居所,他在一周前就已经出发去东京了。
太宰对世界线重置后莫名其妙跑到东京上学的好友很是没辙,不是很想谈论这个话题。
“安吾就算考上帝丹也是无法成为侦探的,希望他不会成为受害人或者嫌疑人。”
那位名侦探没有异能却有着比异能更强的能力,也许可以说是拥有着一种被犯罪吸引的气场。
织田作已经习惯太宰偶尔会说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没有给予回应,只是牵着太宰的手。
花火大会确实确实吸引了很多人,河岸边已经偏离了庙会的大本营,但仍然有不少人。
夜风静谧,有人大喊一声:“快要放烟花了!”
一阵吵闹,人群向河边涌来。
一开始就站在河边的织田作和太宰占了个好地方,织田作紧握着太宰,防止两人被冲散。
第一朵烟花在夜幕绽开,绚烂无比。
织田作仰头,眼里倒映出盛大的花火,面容被烟火照亮。
第二朵,第三朵,第四朵……
太宰的眼中倒映着一心欣赏着烟火的织田作,看了一会儿,他默默收紧手,有了织田作在他身边的实感。
大概看了五分钟的时间,花火还在继续放,但四周的人群渐渐变得宽松,织田作和太宰抓紧时间跑远,两人都不是非常喜欢热闹的人。
横滨每年都有花火大会,但过去织田作无暇欣赏,杀手没有休息日,花火大会举行的那段日子会有很多生意找上门来,混乱是暗杀最好的伪装,不用多费力气就能全身而退。
此时此刻,织田作回忆起他曾在同样的节日做过的那些事情,胃里似乎多了某种重物,沉甸甸的。
太宰正在看着他,眼里翻涌着什么,织田作匆匆瞥了一眼,移开视线。
那些事情,他的过去……没必要告诉太宰。
一股怒意猛地从太宰心里窜了出来,但很快又熄灭。
说到底,他和织田作是相似的人,不愿跨过界限,不愿改变现状,他们有着相同的默契。
太宰略有些烦躁地望向前方。
月亮皎洁,河风清爽。
迎面走来一家三口,父亲抱着年幼的儿子大笑着,母亲在一旁向儿子比鬼脸,那褐发的孩童咯咯地笑了起来。
夜风捎带着笑语从两人身边掠过。
“这孩子真喜欢笑啊。”
母亲捂着脸颊,幸福地看着自己的孩子。
“因为有一对总是开心的父母啊,对吧,幸介?”
父亲对儿子挤眉弄眼,再次收获了欢快的笑声。
——幸介。
这个名字清晰地被织田作收入耳中,振聋发聩,名为记忆的种子破土而出,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那三人逐渐靠近,谁也没有注意到路边呆呆站着的两人。
“——”
太宰心里升起恐慌,拉着织田作想要掉头离开,但织田作一动不动。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
幸介。
幸介。
幸介——
那是谁?
被父亲抱着的褐发孩童注意到呆站着的红发少年,歪着脑袋好奇地盯着他,面对面的瞬间,名叫“幸介”的孩童咧嘴笑了起来,朝织田作伸手。
“咿呀!你好!”
织田作张了张口,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父亲和母亲幸福地笑着,向织田作轻轻点头,织田作无意识地做出回应,目送着他们远去。
如同被扼住喉咙,窒息一般的感觉令织田作无法呼吸,脑海里一直反复回放着那孩子的笑容——
“织田作!看着我!”
太宰的声音将织田作惊醒,他呆呆地看向太宰,两人对视。
看清织田作的表情后,太宰被狠狠地刺痛了,握着织田作手腕的力道猛地加大。
织田作神色茫然,眼睛湿润,雾气凝作水珠,沿着脸颊大颗大颗地滴落,溅在太宰的手背上,烫得他指尖一颤,触电般的酥麻感从指尖向四肢蔓延。
夜风吹过,额发在风中飞舞,那双落泪的湛蓝眼睛就那么注视着太宰。
“织田作……”
太宰压低声音喊着他的名字,有那么一瞬,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一般。
织田作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脸上的凉意,抬手蹭过脸颊,指尖沾上水迹。
他彻底呆住。
和“幸介”对上眼睛的瞬间,脑海一片空白,一切都被抛在脑后,只有剧烈的爆炸声响彻脑海,将织田作的意识炸得七零八落。
陌生的画面在脑海中飞快闪过又化作泡影,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织田作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落泪了。
脸颊上的泪水被风吹干,四周一片寂静,现在又有了新的问题。
他为什么会体验到这些情绪?
未来的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那些孩子和他有什么关系?
织田作默默地和太宰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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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太宰不愿意说,那也没有办法。
考虑之后依旧打算将这件事就此揭过的织田作正要开口,太宰先他一步发声,松开手背在身后,鸢色的眼瞳倒映着他的脸。
“我会告诉你的。”太宰治说,他又喃喃地重复一遍,“我全部都会告诉你的,所以……不要露出那样的表情。”
“织田作,不要哭。”
明明说着让人不要哭的话,太宰的表情却如同一个正在忍耐着不要哭泣的孩子。
织田作感到很抱歉,如果太宰是因为他而露出这副表情,那他真的做了非常过分的事情。
“……只要是太宰说的事情,我都会认真听。”
织田作认真地注视着面前的太宰,郑重地说道:“全部都会听的。”
第43章
太宰确实打算把一切向织田作和盘托出,他小声讲述着那些织田作不知道的事。
两人盘腿坐在沙发上,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小灯,橘黄色的灯光将他们笼罩在其中,随着太宰的叙说,织田作时不时地给予轻微的回应,让太宰更加安心。
在已经发生过的未来里,织田作和太宰成为了友人,苦恼于会被各种团体找麻烦的织田作接受了太宰的邀请,进入portmafia当了一位不杀人的mafia。
因为不杀人,一直是portmafia的底层人员,干着跑腿的活,被同事们看不起。
但织田作丝毫不为所动,和太宰持续交往着,并在龙头战争期间一起认识了安吾,三人时常聚在某个叫lupin的酒吧喝酒。
在龙头战争期间,织田作收养了五名孤儿,借用西餐馆二楼安置那些孤儿,过着普通的生活。
“那些孩子……”
太宰说不下去了。
要怎么告诉织田作,他亲眼目睹了孩子们和老板的死亡,又是如何去赴死的呢?
以及最后的那场对话。
“……我说不出来。织田作。”太宰捂着脸,声音闷闷的,压抑着极深的情绪,他轻声说,“不要听我说了,我会直接让你恢复记忆的。”
mimic事件中最让太宰治憎恶的不是将织田作送上死路的森鸥外和安德烈·纪德,而是明明自诩有着敏锐头脑却没能给予友人帮助、反过来还被友人推了一把的自己。
织田作沉默。
此时的太宰,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破碎的陶瓷玩偶。
他张了张口,听到自己的声音说:“那就这么办吧。”
现在的他什么也不知道,和太宰也只是朋友与房客的关系,然而未来的他们想必经历过很多很多事情,拥有许多说不完的话题,只有彼此理解的默契。
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倾听太宰讲述的故事,织田作没有自己能够彻底体会到太宰心情的自信。
“……”
“我想起一切之后,太宰说一说我死之后的事情吧。”
太宰猛地抬头看向织田作,眼里闪着惊愕。
织田作平静地注视着他。
半晌过后,太宰移开视线,轻轻点头。
“好。”
太宰提笔时,「书」冒了出来。
“你决定了吗?”
太宰没有理他,将自己构思好的剧情写下。
在「书」上所写的内容需要一定的逻辑,需要足够合理才能变为现实,这点是无论如何都必须坚持的原则。
此时此刻,太宰和织田作在不同的地方,织田作会按照太宰安排的剧情进行行动,然后在合适的时机因为某个小小的意外恢复记忆。
落下最后一笔,「书」上新添的内容化为现实,因为某个小小的意外而撞到脑袋的织田作捂住额头,下一秒,属于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太宰收好「书」,望向窗外,太阳挂在天边,散发着炎热的光芒。
他垂下头捂住眼睛,略有些不安地等待着。
三十分钟后,门把被人按下,织田作回来了。
太宰回头。
“我回来了,太宰。”
织田作像往常一般,平静地说着。
那之后,他们聊了很多事情。
太宰将自己过去只能对着墓碑倾诉的话语全部告诉织田作,说到口渴也不愿停下来。
那些织田作不知道的事情,太宰全部都倾吐而出,而织田作正如他所承诺的那样,安静地倾听着。
“辛苦了,太宰。”
记忆顺利地融合,织田作异常地清醒。
二十三岁的织田作苏醒,拥有了一段十五岁时遇见太宰的记忆,对他来说,这是和太宰、和安吾两次成为友人,认识了许多有意思的人的奇妙经历。
被用那样平静的目光注视着,仿佛死别的四年从未存在过,太宰低下头,抬手捂住脸,过了很久才开口。
声音仿佛从很远很深的地方传来,太宰的声音闷闷的,他轻声说:
“真的非常……辛苦啊。织田作。”
大家都是好人,但没有织田作在的世界、没有能打两个小时电话的你存在的世界,真的很寂寞啊。
再也聚不齐三人Lupin,和安吾见面的时候总会回忆起你仍活着的时光,不管说什么,都会在某个瞬间想到你。
安吾肯定也是这样的。
有你的记忆都是开心的记忆,但每当回忆起你,都会想到你已经不在的事实,一次又一次地认识到你已经死去,这比尝试各种自杀方式时还要痛苦。
太宰心中翻涌的种种情绪,都被他深深地压抑在心底,织田作此刻只隐隐窥见冰山一角。
这种相似的情况织田作不止经历过一次,死之前,他已经跨越了界限,打破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无形壁垒。
这个时候,最适合做的是什么事呢?
织田作迟疑着,试探性地将手搭在太宰肩上。
太宰没有抬头。
织田作凑近,给予友人一个满满的拥抱。
织田作的想法很简单。
在他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太宰就非常喜欢肢体接触,即使原本他们不是这样的相处模式,但太宰现在喜欢,那他这样做也许能给予太宰些许宽慰。
如果他是一个擅长说话的人,也许就不会只能靠这个动作来安慰太宰了。
织田作有些遗憾。
太宰却一点都不感到遗憾。织田作的拥抱给了他一切都是真实的实感,他紧紧地回以拥抱,压抑着几乎要满溢而出的欢喜,抬起头盯着织田作,一字一顿地说道:“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准死,织田作。你说过你会一直陪着我的。”
“嗯。”织田作摸摸他的头,记忆里十八岁的太宰的形象很鲜明,但十一岁的太宰也是太宰,“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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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了之后,织田作本以为太宰会高兴,太宰眼中也确确实实流露出开心的色彩,但随后他的目光又莫名变得幽怨起来,似乎感到挫败。
有什么不对吗……?
织田作谨慎地想着,却听见太宰用不太高兴的语气说道:“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准确地来讲,我和织田作已经是同龄人了!”
“是吗。”织田作歪头,思考着说道,“太宰早就成年了啊。看来我得补上礼物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唔……没什么特别的想要的。”
“一般来说,好像会送领带。那样的话,安吾也需要送一条吧。”
“安吾就不必送了,他现在可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中二期的中学生呢。”
“也对,你说得有道理。”
*
那场漫长的谈话之后不久,织田作一个人去了西餐馆,说了一声“老样子”,不一会儿,老板就笑眯眯地端出一盘红通通的咖喱摆在他面前。
“真少见啊,小织竟然一个人来,表情还这么严肃,难道说和那位朋友吵架了?”
“没有吵架。我的表情很严肃吗?”
“对对,表情严肃得像是刚和人绝交。”
“没有绝交,不如说友谊更进一步了。”
“……你就没发现我是在开玩笑吗?小织你的表情一直很难看出来在想什么,哪里会有很严肃这种说法啊,刚才是在开玩笑啦。”
“是吗。”
老板摆出一副“真是拿你没办法”的样子,在桌台后继续忙活起来,时不时地和织田作闲聊。
咖喱的辣度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明明三天前才吃过一次,却像是隔了许久许久才吃到。
老板还活着,真好。
织田作的嘴角扬起微不可查的弧度。
从西餐馆离开之后,织田作在街旁静立一会儿,向幸介的家走去。
决定收养五个孩子之后,织田作调查过他们的过去,这个时间他们住在哪里,家庭状况,他都一清二楚。
最大的孩子幸介现在只有三岁,刚学会说话和走路,父母健在,家庭幸福。
织田作站在路边,看幸介的母亲抱着孩子从远处走来。
因为不久前才见过,女人对织田作还有一点印象,困惑地看了他一会儿,没有向他搭话。
织田作见过她的遗照,五个孩子父母的葬礼是他亲自操手举办的,也包括和他们一起死去的人们。
幸介含着手指,用陌生的眼神好奇地注视着织田作。
孩童们的记忆十分短暂,更别提三岁的幼童,幸介对织田作毫无印象,但他露出和那晚一模一样的笑容。
“你好!”
有些磕磕巴巴地说着问好的话语,幸介咧嘴笑了起来。
织田作恍惚地看着他,五秒钟之后,弯起眼睛,温柔地回应:“你好。”
幸介笑得更加开心了。
对陌生人也能笑得开心的孩子确实十分讨人喜欢。
母子二人走远,织田作目送着他们离开,一个人在原地站了很久,在风中长久地凝望着没有人影的远方,仿佛透过那片空白,能望见过去。
在那之后,织田作又去了克巳的家,穿过半个横滨,在一个普通的民居外看见曾经在照片上见过的女性,和两岁的克巳。
织田作站在路边,垂眸和婴儿车里的克巳对上视线。
和幸介一样,他们都是个性活泼的孩子,克巳一点也不怕生,和织田作对上视线,弯起眼睛咧嘴微笑,模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
织田作发自内心的对小小的克巳微笑起来。
优、真嗣和咲乐还没有出生,所以看望克巳之后,织田作一个人来到河边,望着夕阳,不知是倦怠还是满足地闭上了双眼。
在没有记忆时他想要知道太宰究竟背负着什么,希望能和太宰一同承担,恢复记忆之后,如同做了一场噩梦,织田作知道自己可以避免那样惨烈的未来。
但那不仅仅是噩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织田作低下头,端详着手心的掌纹。
这双手,已经杀过了人。
他轻轻握拳,又舒展开来,几度松松合合,盯着手掌,他得出一个结论。
这世间万物,没有任何是绝对的。如果有的话,那应该是人绝对会死,但这并不在考虑的范围之内。面对各种各样无法控制的事情,只有坦然接受,尽情享受,以此为仅有的抵抗。*
倘若有朝一日他再次迎来非正常的死亡,那也依旧没有什么可说的。
换言之,能够拥有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除了接受之外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了。
织田作放下手。
夕阳倒映在河面上,河水如同燃烧了一般流动着。
回过头的时候,太宰站在身后五米远的地方。不知是何时到来的、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太宰位于树的阴影之中,沉默地注视着他,表情晦涩,看不分明。
织田作惊讶地看着太宰,在他开口之前,太宰走出阴影,用如同往常一般自然的语气,微笑着打招呼:“呀,织田作。”
明明看起来想问些什么,但除了这就惯例的招呼,太宰什么也没说。
我必须要说些什么……织田作想。
说什么好呢?
过去他什么也不说,因为认为那样没有必要。
和自己相比,朋友们都有着出色的才能,都很聪明,织田作时常会夸赞太宰头脑转得快这一点,他自己则很难归属于精明的一类人之中。
但打破了某个界限之后,再退缩就太可恶了。
织田作向太宰走去。
“我会继续写小说的。”
红发少年如此说道,神情认真,身后是悬挂于暗蓝天幕上的锐利月牙和明灭的繁星。
太宰从他的眼睛里看见神色呆愣的自己。
织田作还在继续说着。
太宰从来没有听他说过这些,不管是过去还是一起居住的那段日子,织田作从来都没有提起过。
“我想看幸介他们平安长大,想要一间靠海的房子,也想去有我写的小说的书店。”
“我想活下去。”
看着用坚定的语气和表情向他叙述着自己的愿望的织田作,复杂的情绪翻涌着向太宰袭来,以致于他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过了很久,太宰终于发出声音。
“败给你了……织田作。你真厉害啊。总是这么……”
在看到织田作面对河岸时寂寥的背影时,太宰退缩了。
如果问出口的话,问织田作“你还想继续写小说吗?”“你感到高兴吗?”——织田作会怎么回答呢?
毕竟恢复记忆之后,织田作只是在听他讲话而已,其余的什么看法都没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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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才会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像往常一样做出自然的反应——但织田作的反应和往常并不一样。
如同叹息一般,太宰轻声说:“……织田作,某种意义上你真是个捉摸不透的狡猾男人啊。”
什么都知道,又像什么都不在乎。却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刻说出让人惊讶不已的话。
“是吗。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织田作向太宰伸出手,表情平淡地注视着他,“一起回去吧。”
太宰无奈地微笑起来,紧紧握住织田作的手。
“一起回去吧,织田作。”
第44章
日常(1)
01.
坂口安吾,15岁,新晋帝丹高中一年A班生,绝赞离家上学中。
顺带一提,正和自己的朋友们绝赞做邻居中。
事情的起因是一个月之前,三人打电话时听到织田作在横滨依旧没有找到工作,恰好租住的公寓隔壁有房间出租,于是安吾说:
“既然在横滨找不到工作,来东京怎么样?”
“安吾是感到寂寞了吗?寂寞的话直说就好,不用这么拐弯抹角哦,我能理解的!”
太宰在电话那段用深沉的语气说着让人火大的话,安吾嘴角直抽:“才没有寂寞!这是一个建议,而且,portmafia那边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安静,我只是担心你们。”
诶?安吾是这么直率的人吗?
太宰瞪大了眼睛。
织田作认真地考虑了安吾的提议:“东京吗……确实没怎么去过呢。”
仅仅是横滨的各种事件都让他难以招架,身为邮递员时的工作大部分也是在横滨的黑暗世界里奔波,横滨以外的世界鲜少踏足。
去东京散心,体验安静的生活,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所以,织田作和太宰告别位于横滨的熟人,扛着行李上京,租下安吾旁边的房间,开启了三人同住一公寓的生活。
02.
搬进去的第二天,三人坐在安吾屋子的客厅里,太宰盯着那堵墙,摸了摸下巴,兴奋地说:
“这堵墙怎么看都有些多余,安吾,为了防止你感到寂寞,拆了这堵墙吧!”
“太宰君,那只是一堵墙,它之所以存在肯定是有理由的,不要擅自说人家多余。而且我一点也不寂寞!”
“太宰,我听房东说过,这是承重墙,不能拆。”
“……织田作君,你真的考虑了吗。”
“既然是承重墙的话那就没办法了,安吾,辛苦你了。”
“虽然你说了安慰的话,但我完全——不知道我到底有哪里需要被安慰。”
03.
住处有房东免费提供的家具,书桌对着窗外,织田作将自己带来的书籍摆放在一旁的书柜上,太宰在旁边看看着空荡荡的书桌,举起手:“织田作,桌面上是不是缺了什么?”
阳光洒在书桌上,灰尘在光束中跳跃舞动,如同白昼时分流淌的银河。
织田作看了眼书桌,思考片刻,说:“我们的照片?说起来,安吾那个时候只留下一张照片,没有我的份啊。”
那个时候,三人最后在lupin对话的那天,安吾留下了他们的合影。那张照片被太宰拿走,织田作在那之后,没能再次看到那张照片,就那样死去了。
太宰愣了一下,抚着额头无奈地叹气:“不愧是织田作……我的意思是可以摆些盆栽或者花啊什么的,不过摆照片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微微笑了一下,“还有,织田作的那张照片,我早就给你了哦。”
在身穿漆黑丧服的那天,他拿着白色的花束,将照片放在了冰冷的墓碑前。
织田作看向太宰,尽管太宰是微笑着用平淡的语气提起这件事,但他依旧察觉到平静的海面下翻涌着怎样的暗流。
“是吗,真遗憾,那张照片我也只看了一眼。等到了那天再拍一张同样的照片吧。”织田作想了想,提出一个自认为不错的建议,“如果要在书桌上摆照片的话,只能明天叫上安吾,拍一张新的照片。”
太宰表情古怪地看着他,仿佛他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织田作:“不想吗?”
太宰:“不是不想……如果要拍的话织田作不能坐在中间,我和安吾随便哪个来坐都行,只有织田作不能坐中间。”
织田作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比起太宰和安吾两人,他确实不像是能作为中心人物的角色,比起主角,他更适合当一个提供线索的路人或者别的什么人,确实不太适合坐在中间。
太宰欲言又止,不放心地盯着织田作看来看去。
织田作……绝对没有理解他的真正意思。
——织田作死去之后的第二年,太宰在一本书上看过“三人合照,中间的人会早死”的说法,虽然是没什么根据的迷信,但确实应验了。
“织田作,你看了很多书,那听过「三人合照,中间的人会早死」这种说法吗?”
“啊……听说过,但那个不是迷信吗。”
“……可它应验了!织田作,绝对不要坐中间!”
“不……”
织田作想说那是巧合,但看见太宰异常坚定的表情,织田作将话咽了回去。
原来是因为这个才不让他坐中间吗?
“嗯,我知道了。”织田作说,平静地讲述一个事实,“但如果要拍「那张照片」的话,我迟早会坐在中间的。”
太宰鼓气鼓鼓地瞪着织田作,大声道:“我知道!我知道——”
但你为什么表现得对自己的死一点都不在意呢?
……这样不就显得只有他一个人耿耿于怀了吗?
“那在拍「那张照片」之前,不能坐中间。”最终,太宰只能这么说,进行了没有必要的让步,“织田作。”
织田作点了点头,他希望太宰不要太在乎那些不好的记忆,即使曾经死过一次,但他现在好好地活着。
坐在中间或是两边都无所谓,甚至坐在画面外也没关系,但织田作希望太宰能不要太纠结于过去。
04.
两人的脑回路不同,思考的角度也不同,总而言之,太宰的心情很不愉快。
织田作太轻视自己的生命了。
我怎么样都好,这个性命只要是在不那么疼痛的情况下丢掉就无所谓。
——BYOsameDazai。
尝试自杀对太宰而言是如同日常一般的行为,这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对自己生命的轻视,但他不希望看到除自己之外的人轻视生命。
太宰不喜欢织田作对自己的死、对自己的生命表露出的那种漠然。
可以说非常讨厌。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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坂口安吾,在结束社团活动后回家时,发现家里已经有人了。
太宰坐在地毯上笑眯眯地向他挥手:“呀,安吾,欢迎回来。”
织田作:“欢迎回来,安吾。”
桌子上摆着一根曲折的铁丝,不用多想,这是太宰·开锁小天才·隐性泥棒·治的杰作。
安吾的眼镜疯狂反光,在玄关处换鞋,同时说道:“太宰君,我能告你非法入侵哦,就算是未成年也是会被严肃警告的。”
“为什么只说我!织田作也和我一起来了啊?”
“虽然织田作君比你年长,但年龄在这方面根本派不上用场,织田作君又不会拒绝你,肯定是被你强行拉进屋的吧。”
一边说着,安吾在桌边盘腿坐下,问道:“所以我有必要问一下,来我家是有什么事吗?”
“好不容易三人聚齐,当然是要做超人耐久锅啦——”
“给我回去!”
“开玩笑的~!织田作说想三人一起拍张照片,安吾不是摄影部的吗,所以相机就拜托你了!”
织田作在一旁点头:“拜托你了,安吾。”
“明明太宰君知道我加入摄影部之后还说我看起来就长着一个回家部的脸……”小声地嘀咕着这样的话,安吾从背包中拿出相机,但不可否认的是,听到两人的提议他确实感到很高兴。
安吾的相机是老式胶片感光相机,据说是在某个旧货店淘到的,织田作记得很清楚,这个相机,正是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刻下三人最后的相聚的相机。
“安吾喜欢旧东西吗?”太宰说,“据说喜欢旧东西的人会老得很快,发际线也比同龄人后退得快,安吾,要小心头发啊。”
织田作“啊”了一声:“第一次听说,太宰,你懂得真多啊。”
安吾艰难地吐槽:“……第一次听说是因为这是太宰君胡编乱造的,织田作君,这个人的话有50%不能全部相信。”
“安吾,照你这么说我的话有50%是能够相信的,而且这也是有科学依据的说法,毕竟只有老得快才能和心爱的物品相衬啊。”太宰用严肃的语气说着明显是现场编造的话,“就像这个相机,十年后的安吾肯定也会变成和它相衬的模样!”
“这是诅咒吧!”
安吾一边蹲在相机架前捣鼓相机,一边奋力吐槽着太宰。
在只有三个人在场的情况下拍下三人的合影需要用非常巧妙的方法,安吾比划了好一会儿,终于确定下来。
太宰:“比起胶片相机,数码相机的优势在此刻显现了。”
安吾:“别在那里说风凉话!”
织田作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如果是为了方便的话,手机拍照的话更简单吧。”
这回轮到太宰吐槽了。
“不是的,织田作,相机和手机的不同之处就是因为它们的意义是不同的。”
安吾:“不知道你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快门声响起,三人的身影再次被刻下,一段时间之后,这张照片被装进相框,摆在了织田作的书桌上。
照片上年轻的三人注视着镜头,微微地笑着。
第45章
日常(2)
07.
童磨在东京的生活很无聊。
其实不管在哪里,他都十分无聊,这世间没有什么能让他产生特殊情绪的存在。
安树制药公司在东京是一家正经公司,童磨初来东京的那段时间勉强认真地承担起了责任,前去参观并写了两三份严谨的报告发送到鬼舞辻无惨的邮箱里,当然,他很快就没了兴致,把这些任务交托给portmafia的其他人员,自己继续吊儿郎当地游荡着。
portmafia事变发生得很突然,童磨虽然早有预料,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完全没有听到任何消息,也许这有无惨大人的授意。
总之,童磨错过了一个愉快的狂欢盛宴,心里十分遗憾,同时不忘发信息骚扰黑死牟阁下——他骚扰了很久,但黑死牟阁下从未回过短信,也许是把他放在黑名单里或者屏蔽了他的消息。
但不管怎么样,对无惨大人忠心耿耿的黑死牟阁下肯定是在尽心尽力地为成功晋升为portmafia新任首领的无惨大人工作。
——怎么也不可能跑到东京带着猫耳发箍牵着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孩吃冰激凌吧。
童磨低头看看手里的金属扇子,展开又合上,再抬头望向远处的两人,又低头重复了一遍之前的动作,再次看向那两人。
嗯……似乎是可能的。
童磨大步迈过去,扬起嘴角的同时也扬起手臂:“黑死牟阁下!”
发色、瞳色和容貌都十分出众,再加上声音很大,童磨站在两人身前时聚集了数名行人的视线,路人们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奇特的组合。
继国岩胜讨厌别人无礼的注视,微微皱眉,冷淡地瞥了眼童磨,没有说话,而是牵着继国缘一大步离开。
童磨被无视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跟了上去,若有所思地盯着继国缘一。
远离行人的视线,继国岩胜刹住脚步,转过头来冷冷地盯着童磨。
继国缘一跟着抬起头,注视着面前的前食人鬼。
就算是前食人鬼,但那罪恶的腐败气息依旧凝重不散。
“黑死牟阁下,对许久不见的同事就这么冷酷吗?”童磨露出过分夸张的伤心表情,视线似有似无地落在缘一身上,“这孩子和阁下长得很像呢,难道是你的儿子?”
“我已经辞职,和你不再是同事了。”
继国岩胜脸上流露出很明显的厌烦,身为同事时的童磨就足够烦人,说出这件事后也能够预想到童磨会更加烦人。
但不在缘一面前向童磨表明态度的话,那他的辞职根本毫无意义。
童磨从来没有想过“辞职”这个词能由黑死牟说出,表情一时之间有些呆滞。
“……是我听错了吗?”童磨犹豫地说,“黑死牟阁下刚才好像说了一个冷笑话。”
继国岩胜对此的回应是牵着缘一继续向前走,并告诉缘一:“这家伙是无关紧要的家伙,不用理他。”
继国缘一认真地点了点头。
无关紧要的童磨站在原地目送着两人远去,嘴角一勾,微笑起来。
08.
“喂喂,无惨大人,你在吗?”
“……我接了你的电话就说明我在吧。”
“那个啊,你听我说啊无惨大人,我在东京遇见了黑死牟阁下,他竟然说他辞职了诶,是玩笑吧?”
“……”
“啊嘞,难道说不是玩笑,是真的——?”
“你要说的就只有这些废话吗?”
“还有另一件事——黑死牟阁下和一个长得和他很像的小孩一起在吃冰激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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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说那孩子是他的私生子?无惨大人知道这件事吗?”
“……”
“啊嘞,难道说不是儿子,是黑死牟阁下转世的弟弟?那位天才剑士缘一君——”
“你去死吧童磨。”
【嘟——】
09.
继国兄弟在织田作和太宰搬来东京不久,也前来东京旅游了。
顺带也来织田作家拜访了。
两人在玄关换上拖鞋,脑袋上的猫耳头箍存在感异常鲜明。
织田作如同没有看见一般毫无反应。
太宰:“……”
他把目光放在继国岩胜脑袋上的猫耳头箍上,又看向继国缘一,放弃了吐槽。
这对兄弟,尤其是继国岩胜,在兄弟重逢之后就变得微妙的没底线了。
互相问候了一下彼此的近况,继国岩胜提到童磨的事,希望织田作能够稍微警惕一些。
“不能用常理思考童磨的想法,”继国岩胜说,“虽然他之前好像对织田作你没有兴趣了的样子,但还是不知道他会做些什么,看到他就远离他吧。”
“不用你说我和织田作都会远离他的,不如说,是你会把他引过来楓吧?”
太宰语气轻飘飘地说着,言语略显尖锐,但十分有道理,继国岩胜无法否认,沉默地喝了一口水。
织田作则在想,继被狛治嫌弃之后,童磨也被岩胜先生嫌弃了。
是中了会被“前同事”嫌弃的魔咒吗。
如果织田作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继国岩胜只会回答“不管是是前同事还是现同事无论是谁都会嫌弃他的”。
10.
继国缘一,身体是小孩,头脑是大人,更有“通透视野”,智慧远超常人。
“所以,你一个人来是有什么事吗?”
太宰靠在墙壁上抱胸看他,门口继国缘一向织田作点点头,换上了拖鞋。
和继国岩胜第一次上门之后两天,继国缘一一个人登门拜访了。
“有一点在意的事情。”继国缘一开门见山,他从来不是迂回的人,“因为织田作似乎也知道了「书」的事,所以我想你愿意多告诉我一些事情。”
太宰眯起眼睛,若有所思:“通透视野连这也能看出来吗?真好奇你眼中的世界啊。”
继国缘一注视着连接着「书」与太宰织田作手腕的赤黑色细线,距最后一次看见时,织田作和「书」的连接变得更加强烈了,这点具体表现在线的颜色上。
依旧是赤黑色,但涌动的赤色愈发鲜明,继国缘一判断那是联系加深的证明,也是织田作知晓了更多事情的证明。
在坐下来交谈之后,缘一向满是疑问但一直十分安静的织田作指出了这一点。
织田作举起被缘一指着的手腕,上面空荡荡的,他转着手臂,若有所思:“我和太宰被线连着……这有什么意义吗?”
缘一摇摇头:“我不知道,太宰可能知道。”
两人同时看向太宰。
迎着织田作只有好奇的视线,太宰竟然有些说不出话,含糊不清地道:“唔、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毕竟「书」不是由我制作的……线代表着和「书」的联系,之类的。”
“但缘一说我和太宰之间的线的颜色很特殊呢。”织田作说,“是有特别的意义吧。”
缘一补充道:“只有太宰和织田作被线连着,其余人都只是在与书连着。”
意义应该相当重大。
织田作微微睁大眼睛,有些讶异,沉思几秒,找到了答案:“大概是因为在未来,我是死掉的那个人吧。”
太宰原本欲言又止,听到这句过于直接的话,表情僵硬一瞬,又很快地恢复正常,笑着点头:“嘛,大概就是那么回事。”
缘一眨了眨眼。
太宰没有等他开口询问,继续说道:“到此为止,缘一君,更多的不能再说,让你知道「书」的存在和一切的起因我已经很大方了,但我能告诉你的另一点是——世界融合了,你所在的世界的人们也在这里。”
缘一点了点头,心中的一部分疑问在方才的对话中已经解除,反而又有了意外之喜。
他发自内心地微笑起来。
“是吗,那些孩子们也转世了啊。”
11.
“线到底是什么呢?太宰。”
夜晚,织田作忽然说起了太宰以为他不会问的话题。
“嗯?”太宰趴在床上撑着下巴,假装没有听清,“什么?”
织田作是个不太会读气氛的男人,于是重复一遍:“缘一能看见的‘线’究竟是什么?虽然我认为是因为我在未来是死去的那个人,但总觉得……和太宰你有关。”
他看向太宰。
太宰视线游移,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终于迎上织田作平静的目光。
“那是命运的红线哦,织田作。”
太宰用相当爽朗的语气说出了这样的话。
织田作思考着什么,没有立刻开口,于是太宰又有些慌张地补充:“那个时候织田作不是这样说嘛——”他念出了那句话,“「那这样的话,我和太宰成为朋友一定是命运吧。」*,这个线就是这个意思……大概。”
“不过……”织田作终于开口,他沉吟般地说道,“红线是红色的,缘一说我们之间的线是赤黑色的。”
——重点原来是这个???
太宰眨巴眨巴眼,不知道是该为织田作没有对“红线”这个说法发表意见而高兴,还是为织田作毫不在意而不开心,总而言之,哭笑不得。
盯着表情淡淡的织田作看了许久,太宰爽朗又放松地笑出声,理直气壮道:“管他红线黑线,我和织田作之间被线连系着,这点就足够了。至于其他的都不重要。”
织田作歪头:“也对,你说得有道理。”
“不过还是更希望这条线是红线啊……好——因为我看不见,所以我宣布,我和织田作之间的线毫无疑问、就是鲜亮的红线!”
太宰大声地说着,脸上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欢快笑容。
织田作注视着那样的太宰,也微微提起嘴角,轻轻地笑了笑。
第46章
日常(3)
12.
灶门炭治郎,八岁,身体是小孩,头脑也是小孩。
但身为家中的长男,他不像其他的同龄孩子一样顽皮,而是十分听话懂事,和两个小伙伴在公园玩到傍晚时分,一本正经地说该回家了。
和他在一起玩的两个孩子一个是金发金眼,名叫我妻善逸,他还想继续玩,不甘心地叫道:“你又是这样!炭治郎——晚回去一点也没什么吧,阿姨那么温柔,不会怪你的啦。”
另一个黑发碧眼的孩子名字是嘴平伊之助,外貌秀丽得像女孩子,但一开口却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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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粗气,大大咧咧地附和我妻善逸的话:“对!炭治郎不在的话会很无聊的!善逸总是哭哭啼啼,不太想和他玩!”
“喂!当着我的面说我坏话吗!?”
灶门炭治郎很坚定地说:“不行——我和妈妈约好了,祢豆子也在等我呢。”
听到熟悉的名字,我妻善逸很欢乐地举起手:“对了!我和炭治郎一起回家吧!好久没和祢豆子说话了。”
嘴平伊之助揪住变卦的同伴的衣领,大叫:“你又倒戈!太可恶了!”
“咿!炭治郎救我!”
灶门炭治郎老成地上前调解,明明是八岁的孩子,却温柔又稳重。
在公园的一角,继国缘一在树下注视着那三人,微微歪着头,晚风拂过脸颊,卷起发丝,他轻轻地笑了笑。
灶门炭治郎敏锐地看向树下,那里站着的孩子目光温和地注视着他们,空气中某种复杂的情绪弥散开来。
他动了动鼻子,随后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
炭治郎能闻见人的情绪,在他的世界中,不同的情绪有不同的气味。
此时此刻,从树下站着的孩子身上传出的气味,是异常复杂的气味。
悲伤、开心、欣慰、苦涩……情绪太过复杂,炭治郎无法确认对方究竟是什么心情,但唯一能够肯定的是,开心的情绪最为丰富。
隔着半个公园,越过漫长的时光,越过祖先和友人的记忆,越过那些痛苦不堪的时光,灶门炭治郎和继国缘一对视着。
晚风卷着落叶从面前掠过,枝叶摇摆,日暮四合。
炭治郎怔怔地注视着面容陌生的孩子,隐隐有一种仿佛在哪里见过对方的熟悉感,某种强烈的情绪从心底升腾起来,他眨了眨眼,随后忽然落下眼泪。
啊……太好了。
没有缘由的想法在炭治郎的脑海里跳跃。
一旁的朋友们很惊讶地咋呼起来。
“炭治郎?!为什么哭了!”
“是这家伙欺负你了吗!——喂!给我向炭治郎道歉!”
“我才没有!不要污蔑人啊!”
炭治郎抬手擦眼泪,但仍然不住地流泪,他抽噎了一下,含着眼泪微笑:“没什么,被风迷了眼睛而已。”
再看向树下,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13.
上回遇见过继国兄弟之后,童磨确实想方设法凑上前去过,在他向继国缘一搭话之后,继国岩胜很果断也很无情地按着他狠狠揍了一顿,肋骨断了三根,四肢也有不同程度的骨折,除了这些,还有偏离了心脏的冰冷一刀。
月光冰冷地照耀着无人的一角,和他们那数百年间看见的月光一模一样。
继国岩胜将刀插回刀鞘,目光冰冷,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满身伤痕却仍然带着笑的童磨。
“看在和你曾经是同事的份上,童磨,不要再做多余的事情,我们、狛治和织田作那边都不要接近。”
“哎呀……黑死牟阁下也要重新变为「人」了吗。”伤口很疼,童磨呼吸有些急促,但说话时语调中仍然带着若隐若现的笑意,“只留下我一个人,我会寂寞的啊。”
这当然是假话。
不管是童磨还是继国岩胜,都知道他不会感到寂寞。
继国岩胜没有给予任何回应,转身离开,长长的影子在地面上晃动着,也随之消失了。
童磨撑着墙壁坐起,断掉的骨头在缓慢地愈合,他仰头望着天边的圆月,嘴角的弧度如同凝固了一般,依旧微微扬起。
笑容不是发自本意,说的话也不是发自本意,他所有的举动仅仅是出自于“不知道该干什么,因为正常人应该这样做,所以我也这样做吧”的空虚想法。
从人到鬼,到再次成为人,他依旧没有人类的情绪。
“寂寞……这是寂寞吗?”
在月光下,童磨喃喃自语着。
食人鬼们转世后自愈力被削弱,骨头断了能愈合,但外伤却和正常人痊愈的速度差不了多少。
童磨百无聊赖地去医院开药。
那家医院里有他们曾经的同事,下弦之伍。没有成为鬼时下弦之伍便体弱多病,被无惨给予血液,吃掉了家人,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之后陷入巨大的悔恨和痛苦,在无惨的纵容建立了虚假的家庭。
转世之后的下弦之伍依旧体弱多病,两年前发现下弦之伍的踪迹时,鬼舞辻无惨亲自来东京的医院探望过他。
——然而下弦之伍的反应和狛治类似,大叫着“不要再来找我!”把鬼舞辻无惨拒之门外。
转世后的下弦之伍虽然体弱多病常年住院,但有着爱他的双亲,家庭幸福美满,会拒绝鬼舞辻无惨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个时候,鬼舞辻无惨黑着脸从医院离开,看起来十分不愉快,但竟然真的没有再去打扰下弦之伍,甚至吩咐他们当作没有那个人。
鬼舞辻无惨的想法童磨不清楚,但他现在很无聊,加上恰巧顺路,所以他去了下弦之伍的病房。
在他去之前,病房里已经有了一位小客人。
红发的孩童笑着对下弦之伍说:“手术要加油啊,优。”
下弦之伍——他转世后的名字是相川优,如今十三岁——微笑着点头:“谢谢你,炭治郎,我会加油的。”
童磨:“………………”
他脸上惯常的笑容僵了一下,看着病房里的两人,用扇子遮住下半张脸,片刻后,轻轻地笑了一声。
屋内的两人注意到了他,下弦之伍变了脸色,警惕地注视着他。
“hi~累君。”童磨眉毛下撇,嘴角却往上扬,笑着说,“你看起来精神不错的样子,真的太好了。”
累有些焦急地看了眼病床边茫然的炭治郎,而童磨堵在门口,既没有进来也没有出去的意思。
只有上弦的上几位能够将自己的嫌弃毫无顾忌地表明,下弦的鬼中大部分和童磨的交集少之又少,在无限城中相见,也只是远远地看着。
累对童磨原本无感,但这个时候,他发自内心地厌恶起童磨。
“请你离开。”用着礼貌的语气说着冰冷的话语,累的态度让炭治郎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我说过的,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童磨阁下。”
“是吗?”童磨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我的记忆力不怎么好呢……话说,累君,用这样的语气对待久别的人是不是太过分了?”
“——闭嘴,给我离开。”
累努力压制着怒气,怒气之下是隐藏极深的恐惧——童磨的行为是无惨的授意吗?如果无惨真的决定插手他的人生……以后他会变成什么样呢?
“优?”
炭治郎担心地握住累的手。
童磨很快乐地想再添一把火,就在他开口的瞬间,“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响起,某个东西如炮弹般撞在他的后腰上,将童磨撞了个趔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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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磨撑着门框,笑眯眯地低头。
黑发绿眼的孩童仰着头瞪他:“喂,大叔,你看起来真讨厌啊,别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