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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齿 何缱绻 58258 字 2024-0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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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回去路上,陈之夏发现那束捧花被程树洋放在了车后座。

天色渐晚,他打着右方向从小区开出去,右手顺势握住了她的,安抚道:“我妈的话你别放心上,到时候我们结婚,你姨妈来就行的。”

陈之夏也?没在意,奔波了整个?周末,加之工作上总有事接踵而来,电话不断,她有些疲倦,“没有。”

“你妈最近还是没什么消息?”程树洋问。

陈之夏唇边掠过?一抹苦笑:“有,今早给?我打了个?电话,响一声就挂断了。”

“挂了?”

“是啊,在等我打回去。”

程树洋听她的等这口吻多少有点儿置气?,笑道:“那你回她了吗?”

“没。”

陈之夏高三?转学到的港城,那段时间一直生活在姨妈家里,至今看来,她与姨妈是亲近些。

两个?月前他们订婚,也?是她姨妈出席的。他家人那边颇有微词,虽他不觉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没事?儿的,”程树洋温和地说,“等你什么时候想?了,我陪你去看看她。她现在是在北京吧。”

“嗯。”

“跟你黄叔叔还在分居么?”

陈之夏也?不是很确定,“好像又在一块儿了吧。”

“陈之夏,”程树洋又把她的手握更紧了点,驱散开这萧索冬日的严寒,换了严肃的语气?,“如果我有什么做的不好,你一定要告诉我。”

陈之夏有点儿发笑:“怎么这么说。”

“我不希望我们也?走到貌合神?离,迫不得已分居的那天。”程树洋很认真?地开着玩笑。

她便又是笑。

“一定要留着那束花吗?”陈之夏晃过?后座一眼,有些在意地问。

“你不喜欢吗?”程树洋转头看她,没忘记那花的寓意,“我觉得,还挺漂亮的,回去和其他的插到花瓶里。”

“……可是这种花,”陈之夏顿了下,微微笑道,“我是说,就是紫色的那种,不是很好养活。”

“你养过??”程树洋很好奇。

“嗯,”她的嗓音轻了些,“算是,差不多,反正和牵牛花蛮像。”

“没事?儿,”他说,“枯萎了就扔掉吧。”

忘记了,与程树洋是什么时候从朋友,到现在越来越亲近的。

2014年春天,丁韵茹术后需要静养,她申请休学半年,陪同丁韵茹去海南。

那时她心底只有一个?想?法,她不想?再回北京,也?不想?再见到谁。

学业还要继续,半年后回来,她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两个?校区相隔一条街道的距离,她一定经常能听无数人提及江嘲,谈论?江嘲,她会无可避免地得知有关于江嘲的一切。

然而做好了应对所有的打算,江嘲这个?名字,却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那时的他,竟也?是完全地满足了她所有期待的。

有人说,他休了学,与OSS的《丛林》项目组去了大?西?洋彼岸继续开拓市场,《丛林》最初的定位是MOBA,原计划继续开发手游,与当时几大?火爆的类型游戏竞争,后又决定做成?开放世界。

时间与钱都是必需品,反正对他来说上不上学也?无所谓。他如今都是在圈中甚少被人用?“天才”形容的人。

也?有人说,他是遵从了父母的意愿出国深造,他已经在一直想?做的事?情上大?放异彩,终于肯静下心好好做科研,他家中还有个?生物研究所要人承接。他的爸爸好像突然去世了。

更有人说,他与FEVA某位高管家的千金搭上了线,背信弃义背叛了OSS。他要更加无量的前途,国内市场早已容纳不了他的野心勃勃。

他仍然活在各种各样铺天盖地的传闻里,相关的行业新闻也?偶尔会飘过?他的名字。

那年他21岁。

2015年春天到来之际,陈之夏如愿获得了那年A大?争破头的留学交换名额。她也?离开了北京。

彼时,程树洋的名字争分夺秒开始在各类赛事?新闻浮现,他四处征战拿奖,身?边人最常谈论?的话题中多了一个?他。

陈之夏与他平日联系甚少,然而每年生日她都会第一个?收到他的祝福,几乎每次回国他都会来为她接机,从不逾约。他们一直保持着毫不僭越的友谊。

前年生日陈之夏结束了在日本京都的研学,回到国内的第一件事?,就是与友人自驾入藏。

漫无尽头的盘山公路,一盏盏经筒摇晃而过?,山峦层层叠叠,万物纯净。

那年的扎墨公路上罕见的没有结冰,陈之夏还与朋友开玩笑,如果能顺利到墨脱并且下雪的话,她就许下今年的生日愿望。随年岁渐长,她早不怎么过?生日了。

那时程树洋与一行朋友,当时也?正在这段公路上骑行,他们不期而遇。

后来他们的恋爱,订婚,也?随之而至。

那年陈之夏的生日愿望好像就只剩,快快把车子修好,度过?这严酷的凛冬。

程树洋大?学主修建筑学,他从游泳队退役又做了个?户外博主,这经历说出去也?足够令人瞠目结舌。

一场寒潮席卷,他提前完成?了今年的骑行计划,打算着手做点儿建筑设计相关的,他是那种很闲不住的人,近来正在打通人脉。

晚上他有不得已的应酬,送他到地方,陈之夏便把车开走。

她还有工作需要处理,回公司加了会儿班,快晚上9点,从空荡荡的办公大?楼离开。

算是彻底与FEVA敲定了《迷宫》的合作,全组都像狂欢一般放了假,平时整栋楼一到周末还满满当当忙忙碌碌。

好像彻底没人在意到底还能不能碰到这项目了。江嘲开出的条件并无变化,全是邢义恒作了妥协。

陈之夏大?三?和大?四都在东京大?学作交换,后又去了瑞典的哥德堡大?学游学两年,前年去京都展开为期一年的研修,再到如今回北京。

印象中除了老家小湾,她所生活过?的城市,几乎没有终年无雪的情况。小湾虽也?算地处北方,胜在气?候温宜,就是冬季飘雪,也?只是零星作罢。

不想?总待在下雪的地方了。

几个?月前,陈之夏预约了一家潜水俱乐部?的课程,平日只能抠出点儿为数不多的闲余过?来练习。

她计划忙完这阶段的工作,就去热带自由潜的。

这家是为数不多能24小时营业的CLUB,她尤其喜欢整片潜水池的灯光暗下来,一米一米往下深入的感?觉。

等池水也?变得冰凉,她就可以腾空大?脑,享受片刻清晰的宁静。

“……之夏,交给?FEVA的宣传片那事?儿,还私下联系江嘲,没提前跟你商量是我不对,但也?真?的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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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等啦,你算算到现在,有多少公司拒绝咱们了?”

“别的不说,江嘲对咱们、对你我,还是挺真?诚的,你也?看到了,FEVA就是FEVA,或者说,江嘲就是江嘲……”

“要我说,你刚才对我的话实在有点不好听哈,什么叫我跟江嘲‘投诚’?我是为了谁?我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带组这么久的努力没有成?果?”

“胡明亮那话的确不对,我都听张沫说了,私下我狠狠批评过?他了,什么你和江嘲这啊那啊的……”

“但咱们项目组还不能散啊,要不要用?我们的人,我或者你,都还能跟江嘲谈谈的。”

……

江嘲。

江嘲。

还是江嘲。

水花在头顶一浪浪破碎。陈之夏潜了10米左右上浮,深深调整呼吸,又一次果断地扎入水下。

邢义恒路上给?她来了好几通电话,到现在,她的耳边都是这般聒噪。

2013年夏天,陈之夏如愿来北京读大?学,她和江嘲同居在江柏的旧工作室。

那时窗台上就养着几盆昼颜花,花瓣是很罕见的血红色,迎风摇曳起来,像是一种珍稀水鸟的红色翅膀。

这种花生在干燥的北方,也?实在是有点儿脆弱。

陈之夏不懂如何养护,江嘲也?不甚在意,照顾不周,只记得死过?无数回,可稍一浇点水,又活过?来了无数回。

繁茂依旧,无论?夏风,秋雨和冬雪,便是一丛丛缭绕无尽的红。

原以为它弱不经折,却意外的很耐热耐寒。

本想?把工作的事?情想?得更清晰一些,耳边是他,她的思绪围绕着的,始终也?是他。

潜池呈高筒柱形,四面?包裹着通透明亮的弧形玻璃,她沿着池内的Z字潜台下潜,像是一尾游鱼。

这座巨型鱼缸之外,有休息室、待客间和练习区域等等,这个?点了,杳无人迹。

10米左右是她的极限,越向下,周遭越沉寂。

手臂的仪器传来警报,她仍不管不顾,极力地,想?摆脱脑海里那些乱糟糟的声音。

蓦然。

隔着荧蓝的池水,一道颀长高挑的身?影,落入她的视线。

四面?太静,她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抖了一下。

“……不知道你成?天哪来那么多精力,我这俱乐部?就是给?你开的吧,你看看有哪家24小时营业?”

江柏的声音回荡在听筒,显得四下更为空寂:“谁大?晚上跑来潜水还是游泳啊,我该说你是有雅兴还是神?经病。”

电话贴在耳边,江嘲换了身?简便的潜水服,从换衣间出来。

面?前一堵蔚蓝的玻璃水墙。

“还真?有,”他笑,“不用?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我对自己可太有信心了,OK?你也?知道我这儿的配置有多顶,”江柏得意极了,“咱俩夏天去澳门看的那个?旋转潜池,我特想?把概念挪用?过?来,就很像你游戏里那个?——”

江嘲随意放下手机,只是抬眸的一瞬。

有什么从他眼前一晃而过?。

是个?女人。

不甚明朗的光线折射,她浮于水中,身?形与四肢更显柔软纤细。腰肢恰似盈盈一握,通体雪白,有若梦幻的人鱼。

他正是错愕一愣,便好似,对上了那双略带惶然的眼睛。

即使她戴着氧气?罩。

“……”

与此同时,陈之夏也?发觉自己怔了须臾,她来不及去思索装作不认识是否才是最好。

下意识占了上风,还未同他相视一眼,她匆匆转身?,沿着池壁游开。

旋转楼梯围绕着这座巨型的筒形潜池,层层向上盘旋,全无死角,毫无遮掩。

她也?无从逃脱。

他发现她了。

几乎是她向左,他便向右,反之亦然,偶尔险险一折身?,她就好似能撞入他深沉的眼底。

……怎么这么倒霉。

陈之夏沉了下气?,赶紧上浮,他却是又沿着楼梯拾阶梯而上。

一里一外,一动一静。

都像是他百般的逗弄。

玩弄她于股掌。

每次见她,她都那么端庄大?方,坚不可摧,如今这般惊慌,江嘲不觉便有些好笑。

很难说今天是什么日子,居然一天之内遇见她两次。

陈之夏真?的要发疯,明明他与她至此都在保持距离,他们之间甚至还隔着层玻璃池壁。甚至可以说,她是绝对安全的。

那些年他与她的一切,在这一刻,犹如汹涌而来。

从她的人生离散而开,却又在她眼前疯狂聚拢,像是一个?个?浪头要将她淹没。

不顾眼前越来越黑,视野越来越沉,就像是那些年对他的飞蛾扑火,鬼迷心窍,甘之如饴。

她心一横,猛然下潜,只想?摆脱与他有关的一切。

11米。

……

13米。

……

14米。

15米。

……

20米。

渐渐地,连警报声也?听不到,这么多年,她还在名为他的潮水里挣扎着游潜,却如何也?浮不上去。

最后意识朦胧里,四肢也?失去力气?,只感?觉一个?力道稳稳地抱紧了她。

似是要与她一齐坠落。

她明明,就快要忘记他了。

72

(本章于2023.12.7重写替换)

72/

一块儿巨大的深蓝色丝绒罩在头顶上方,直到被一个近乎要吞没她的力?量,从这片柔软的沼泽里拖了出来?。

终于感受到池水流经皮肤的触感,陈之夏大口大口呼吸。

裹挟她的黑暗逐渐褪却,男人清峻的面容浮现于眼前。越来越清晰。

“——想死?了你?”

江嘲压着嗓音,也气喘吁吁。

他的黑发不断地往下沥水,顺着他紧缩的眉心,微微压低了的眸,高挺鼻梁,不住起伏的胸膛。

全部、全部,掉入了她的眼底。

陈之夏顿时头痛欲裂,一个劲儿的犯眼晕,她的双腿一软,整个人又朝水面沉,下意识就想去抓住什么——

“……”

脖颈一侧突然挥过来?了个不轻不重的力?道,连同水花,“哗啦——”一下扑在了江嘲的脸上。像极了耳光。

他微睁了下眸,都?顾不上错愕,在她跌回水中的一瞬,收紧手臂,再次抱稳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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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之夏的后?背撞回了冰冷的池壁。她痛得鼻子发酸。

“还打?”江嘲擒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儿,笑得多少有点儿凶狠,“你上瘾了吗?”

陈之夏颤着濡湿的睫,低下头,看?清自己的双脚正稳稳当当地踩在Z字台阶上,她在他怀中也如此稳妥,有些无法回神?。

相隔一片轻薄的潮湿,她听到自己的的心跳,从他胸口的方向轰轰烈烈地传来?。

她想开口说?点什么或是再去推开他,却是手脚虚软,半分力?气都?无。满脑子昏沉。

江嘲沉了口气,见她的脸色惨白,终究放缓了语调,嗤笑:“都?那么深了,你居然还敢往下——”

“放开。”

她冷声打断了他。

“……”

湿发缭绕在她微微发抖的唇,她的那双眸子清清冷冷,倔强至极,盯着他,又对他重复了一遍:“放开我。”

江嘲半眯起眸,也没了好声气:“你都?快淹死?了,你自己知道吗?陈之夏?”

“……江嘲,”陈之夏也无比认真?地从嗓中磨出了他的名字,她颤着声音,“你到底,放不放开我。”

似乎他再与她僵持,她就一定会给他好看?。坚定不移,并且说?到做到。

就像那些年,她一遍又一遍,无比坚定地说?。

她喜欢他。

水面荡开雪白的漪,沉默地勾缠住了他们。

江嘲目光微敛,那双幽深复杂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她。

“江……”陈之夏下一句警告已经?溜到了嘴边。

手腕儿上的力?道,却是渐渐松缓了。

“——不应该是你先松开我吗,”江嘲下巴轻点而过,抬眸示意她,“嗯?”

“……”陈之夏这也才发现,她的另一只手居然紧紧勾在他的肩。分不清那时在水底或是刚才有多么的慌乱。

她赶忙收回,没再看?他一眼,提起所有的力?气,转身游开。

许是太?过匆忙,她又过于执拗,沿着扶梯上岸,头顶的灯光晃晕了眼,氧气迅速在身体中膨胀而开。

她一脚才落定,猛然摇晃了下。

整个人又彻底栽回地面。

“……”

地砖湿凉坚硬,防滑纹路的棱角磕得她膝盖生疼。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陈之夏?”

身后?有池水聚散而来?,泛起波澜阵阵,无边无际地向她汹涌。

眼见她那么“扑通”一下狠狠摔下去,比刚看?到她不管不顾往下深潜还要心惊胆战,江嘲游至岸边,跟她上来?。

陈之夏摔得有些懵了,好半天都?没回过神?。双膝生疼,都?不确定自己是否在*七*七*整*理流泪。

“陈之夏!”

直到他的嗓音又一次落回她身边,她管不了他是要取笑她还是怎样,咬了牙,强撑住自己,又要站起。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向了她,似是要借力?给她。她也不由分说?地挥开。

像是天性的抗拒。

可实在力?不从心,她几番挣扎,跌坐在地,抬眸看?着他,滞滞动了下唇:“江嘲……你能不能,别烦我了。”

“……”

说?完她又有了悔意。她知道,他这也不算真?的在烦她。反而是她从潜入水中直到现在与他面对面,满脑子,似乎就只有他了。

她明明不想这样。他们已经?分开这么这么久了。

——但她也是真?的,不想他再来?烦扰她了。

她该有多倒霉,大晚上来?潜个水都?能遇到他。

“这就叫烦你了吗,”江嘲低低地笑了一声,嘴巴很?坏,“那我刚才就该看?着你淹死?的,是不是?”

陈之夏轻轻别开脸,不想接他的话。

深沉的阴影不动声色地掠过了她。

“摔那么狠,肯定疼死?你了,”江嘲半蹲在了她面前?,却是没半点玩笑的意思,再次向她伸手,“我看?看??”

膝盖上的痛感这才后?知后?觉地传来?,尖锐而剧烈。陈之夏还是要躲。

“你真?是有点欠//干。”江嘲冷笑着,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脚踝。更霸道深刻的疼痛传来?,可不比腿上轻多少。

她忍不住轻轻抽了口气,死?死?咬住唇。

整座潜水池灯火寂灭,光线不甚明朗,即使看?不真?切,江嘲也能想象到她红了眼眶的模样。

他的动作轻了,拉近她的同时,低沉的气息也飘向她,不忘警告。

“敢踢我或者再打我,就给你扔下去了,知道吗?”

……太?疼了。

陈之夏从小到大都?很?难忍痛楚,一时都?有点儿无法思考。

江嘲自然也记得这点,无法确认她伤势到底如何,他先轻缓地,试探着揉了下她的小腿。

“……江嘲。”

明明白白揉到了痛点,她又是抽气。

有粘稠的湿润沾在他指腹。是血。

江嘲愣了一下。

“你别碰了……好疼。”她克制着嗓音。

他便?有些好笑:“疼就说?疼,喊我名字做什么,这么有用?”

“……”她闭了闭眼。

他的掌心温凉,带着凉意的手指,轻轻揉她膝盖周围,怕她伤到骨头,这么小心翼翼地摩挲。

“你流血了。”

他说?。

她仍是冷硬地:“……嗯。”

“总‘嗯’是什么意思,”他便?失笑,“还难受?”

“有点吧……”她老实说?。

“之前?潜过那么深吗,”江嘲接上了那会儿被她打断的话,无奈地扬起嘴角,“你再飘会儿就成浮尸了。”

陈之夏被他这比喻气笑之余,仿佛也来?了力?气思考。

她知道,她是有点儿“氮醉”了。

教练提及过这种情况,潜水时水压随着潜水的深度增加,肺内的氮气会因为这种高压对人体产生麻醉作用。

有人的症状像在水中“醉酒”,有人还会出现类似低血糖的头晕、无力?,部分人甚至还会表现为过激的情绪反应,异常狂喜或是过度兴奋……

——还不是因为你。

陈之夏忍了忍,没说?出这般置气的话。

“问你话呢,”他那张令人眩目的脸凑近她,要细细观察她,“真?摔傻了?”

……你才摔傻了好不好。

陈之夏腹诽着,别开脸抵挡他的窥探,很?不愿承认自己在这事?儿上的确是个新手:“没有。”

她的极限是10-14米左右,20米对她来?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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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太?勉强了。

“别的地方感觉怎么样,”江嘲还是不大放心,“抽筋了吗?”

陈之夏可能是真?摔傻了,听到这俩字就应激,她这回一口咬过他的话:“——没有。”

“这么着急否认干什么,”江嘲放开了她脚踝,他垂眸,笑意微微的,“没有过?”

当然有过,但也不是特?别经?常——

她高中第一次学游泳,是他教她,也是这般夜晚,他带着她潜入了学校的游泳馆。那天她就抽筋了。以此,她便?知道了入水前?热身的重要性。

后?来?就是每次和?他上床,她会很?容易在高/潮中绷紧脚尖儿。他总会很?坏地趁着她痛继续要她更痛。

再一边轻轻地揉她的小腿,为她舒缓。就像刚才。

他就是故意的。

伤在右腿,她还崴了脚,肯定没法自己开车回去了。

陈之夏微微白了脸色,看?了眼身旁的男人,正正酝酿要不要说?点什么赶他走——

江嘲就起了身,顺带揽了一把她的腰。

忽然,就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江嘲!”

她的心都?吊在了嗓子眼儿。

她是真?怕他报复她给她丢回水里,吓得闭上了眼。

“叫我果然比较有用是吗,”江嘲低觑她一眼,“你叫声别人看?看?他应不应你呢?”

她终于有些无言了:“……我叫谁啊。”

“除了程树洋,你这些年还交过多少男朋友,嗯?”他坏心眼儿地说?,“随便?叫一个来??你怎么不随便?挑个人结婚,偏偏要和?他?”

“——你别把我扔进去!”她都?顾不上他在说?什么了,敏锐地发现他要往池边那边去了,开始大声地警告他。

江嘲哪管她,径直抱着她到了池边,真?作出了要给她丢进去的动作。陈之夏看?着旋转的水面,死?死?抱住他的脖子尖叫起来?。

男人愉悦的笑声回荡在水面,他的唇离她颈侧的痣不过寸厘:“我不能总让你白打我的,你说?对吗?”

她怕的要死?,赶紧闭上眼:“……你到底要干什么!”

“打都?打了,所以,”他的低沉嗓音幽昧,近乎诱哄,“能顺便?和?他分个手吗?”

“还是你不解我的气?”他还把那张清峻的脸朝她凑过来?,甚至闭了闭眼,薄唇弯起弧度,“那好,你再打我一次。”

“……”

“——打完就和?他分手,怎么样?”

真?一副在和?她好声商量的口气。

雪色浸染夜空,漫出茫茫的白色,尽数跌入窗。

他眉宇之间有寸寸柔和?荡漾了开,他的鼻梁高挺,唇也生得万分好看?,此时好整以暇地闭着眼,睫如鸦羽,濡湿了,像是打湿了翅膀。

对她虔诚无比。

这么正儿八经?起来?,更像是个勾引人的混蛋。

陈之夏气极反笑,再也没耐心与他周旋,:“……江嘲,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怎么不知道……”

一个轻缓柔软的力?道挨在了他的颊边,打断了他,一如她毫无感情的语气:“那你应该也知道。

“我根本不会为了你这么做的,对不对?”

就算她在他怀中,如此抬手,温柔地触碰他,她的嘴角却还悬着那样讥讽的笑容:“你是想让我骗我自己,还是单纯地想骗你自己?

“——你现在这样,真?的有意思吗?江嘲?”

你这样真?的有意思吗。

时日?以来?所有纷乱的思绪,从今天下午到现在,好像终于清晰地变成了这个明晃晃的问题,开始拷问他。

你这样真?的有意思吗。

江嘲。

她已经?要和?别人结婚了。

你这样,真?的有意思吗?

可是,不等他问清自己,那一抹柔软的触感便?转瞬消逝了,没有丝毫的留恋。

“要么你给我扔下去,”她冷声,“要么就别再对我说?这些。”

到底是没坏心眼儿地给她扔到水里,陈之夏还闭上眼紧张了半天,却是又听他说?:“原来?你这么舍不得他。”

她抬眸,他最后?也漫不经?心地向她瞥下来?一眼,淡淡地笑了,“那你当初到底是怎么舍得甩了我的?”

“你说?呢,”她不甘示弱地反诘,“还能是怎么。”

他就只是毫无情绪地笑。

夜晚的潜水池静得很?有私密感,全是昭然若揭的答案。无人再去争辩这个自讨没趣的问题了。

不远处一个简易的休息区,廊灯暝暝亮着,靠着窗,有雪在纷纷下落。

短短一段路,万分漫长。陈之夏心下稍稍松气之余,他已经?抱着她往那个方向过去了。

一步又一步,全是彼此的沉默。她都?无法抑制地在心里感叹,怎么这么多年过去,她居然还是一点儿个头不长。

倒是他宽阔了许多,让人心生安稳。很?难否认。

她的余光沿着他嶙峋的喉结,干净的下颌线,棱角分明的侧脸,似是就能直直地望入他的眼底。

等他快要察觉到了她这一眼,她赶忙别开自己,不再看?他。

江嘲也没再说?什么。

他的怀抱过于温暖,以至于才触到休息椅冰凉的皮质椅面,她又冷又痛地打了个颤。

借着光,终于瞧清,膝盖上横陈着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比擦破皮严重太?多。还触目惊心地往外渗血。

脚踝也微微肿起。

她又痛得红了眼。

“——别动。”

江嘲敛低了眉目,再次察看?她的伤口。

她瑟缩住自己,像是再次钻入他虚拢的怀抱。湿发缭绕着丝丝缕缕的水汽,从彼此心口盘旋上来?。

近到都?能感受到他清冽的呼吸喷薄在她皮肤,她稍一动作,额头险险就要抵在他的肩。

目光不自觉地还定在他的身上。

看?不清,他的眼底到底是何种神?色。

她曾见到过,或是从未。

最后?,江嘲抬起手,轻轻地抚了下她的发,下了结论:“去医院吧。”

/

这样的伤大抵是不必要缝针的,更或许,医院也是不用去的。没多久就会愈合,直到结痂脱落,彻底不痛不痒。

儿时在小湾,妈妈总出外务工,陈之夏在马路上摔了一跤磕破了脑袋,不幸缝了七八针,现在头皮上的那道疤,已经?完全感受不到了。

后?来?他们分手后?的第一个春天,她陪做完子宫肌瘤切割手术的丁韵茹在术后?21天去医院拆线,那是她第一次目睹别人的伤口神?奇、缓慢地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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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上次,是她23岁生日?去拔掉了发炎的智齿。医生用锋利的刀刃切开她红肿的牙龈,即使打过足量的麻药,她怔怔盯着刺目的手术灯,还是痛得流了泪。

折磨她许久的那颗坏牙齿连根拔掉,再一针针地把那处血肉模糊缝合,她小心惦念了许多日?,不敢想起,不敢忘记。

不知不觉也夷为一片平整。再也没让她痛过。

她整个人像是经?历了一番低血糖,霜打了似的。正值工作进入白热化,她当然也怕伤到骨头,认为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为好。

白日?晴朗,又是雪色纷纷。

陈之夏好不容易收拾好自己与这般思绪,从大厅出来?。

记忆中遇见他的情形,总是非雪即雨,他就像穿梭其中的风,无从捉摸。

故意拖拉许久,心想他嫌她麻烦一走了之最好。

她是真?的以为他已经?走了。

弧形的旋转玻璃,携着夜雾一圈圈弥散开来?,夜空中望不见一粒星光,只有点点细碎的雪意落在男人肩头。

他咬着一点零星的火光,疏懒地倚在辆灰色轿跑门边,修长的双腿交叠,单手抄在西装裤口袋,斯文又落括。

正好整以暇地侧开头,漫不经?心地听着谁的电话。

烟气与雪雾飞腾而起,他眉眼的轮廓与面容也变得半明半晦,隐约能瞧见他唇角淡淡上扬的笑意。

她莫名想到,那个撞见他的雪夜。

接着,又想到了那个落在她头顶的触感。她有些失神?。

像是下意识的一眼对视,江嘲掸去一截烟灰,抬起眸的这一瞬间,同时也发现了她。

他掐了烟,挂断电话。朝她过来?。

矍铄的车灯明晃晃地打在玻璃上,如灼灼月晕,与他高挑的身影一般令人眩目。

陈之夏也一步越过了旋转门,正是一个侧身——

冬夜沉冷干燥的气味,携着柔和?好闻的木质香气擦过了她的肩。

江嘲伸出手臂,迎面牢牢地劫住了她。

“……”

她抬起头,便?撞入他深沉的眼底。

江嘲垂眸,略略地打量她:“我送送你。”

“没那个必要的,”陈之夏在他怀中小小地退开,她抬起张俏白的脸颊,维持微笑,“这么晚了,你肯定很?忙的吧。”

“这么晚了,我肯定很?忙?”江嘲重复了遍,深感好笑,“我忙什么。”

好像在说?她吃他醋了一样。

陈之夏一时结舌,但也没什么耐心了:“我叫代驾了,你不用管我。”

“是么,”江嘲挑眉,环视四下,“到了?”

她如此也不是很?确定了,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不得已,轻轻地扶了下他的臂弯,从包里找手机。

江嘲于是贴心地把她的外套,她的包,还有其他的七七八八都?接了过去。

直到她近乎两手空空,她终于有了一种被他挟持的感觉。

终于找到,陈之夏翻出代驾预约,晃过他眼前?:“马上到了,你走吧。”

“半个小时?”江嘲的视线越过她手机,认真?地看?住她,笑道,“你的伤应该也可以自己愈合了。”

……有半小时那么久?

陈之夏狐疑极了,自己看?了眼。

果然。35分钟。

她以为只有5分钟的。

“……”

看?起来?,雪也大了不少。

她的确有点儿折腾不起了。

天知道她刚怎么一路从换衣间出来?的。她固执地不要他在里面帮她,故意磨蹭了许久。

现在站这么一会儿,就有些无法消受。

“上车吧,”江嘲松开了她,“我顺路。”

陈之夏不想计较他是否真?的顺路,或是顺路是为了见谁,她见他的姿态坚决,径直朝他的车过去,都?为她拉开了副驾的车门。

她立刻注意到自己的车在不远,忽然,固执要求了句:“……还是,开我的吧。”

说?完她又开始后?悔。

她的意思其实不是……

“怎么了。”江嘲停顿一下,回眸。

“……停在这里,明天我上班会很?不方便?,明天限号了,”陈之夏阖了阖眸,硬着头皮说?,“这里离我家也很?远。”

他眉眼稍扬:“你家?”

“嗯,程树洋最近也比较忙,不方便?帮我开回去。”她说?。

“——所以,”江嘲放弃了拉开车门的打算,手臂懒懒支在一侧,便?是似笑非笑,“是离你家比较远,还是离他家比较远?”

陈之夏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她眸光冷冷,毫不犹豫:“我们的家。”

73

(本章已于2023.12.10重?写替换)

73/

风雪漫卷而?来,城市上空的霓虹渐次熄灭,恍若一个消亡在虚无之中的梦境。

她清莹的嗓音,刹那间似是要将他淹没。

江嘲幽沉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半晌。他生得一双极好看的眼睛,注视着她时,总像是嵌了深夜。

陈之?夏感到了心?惊。

“你们,”到最后他就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唇在动,嘴角维持着轻扬的弧度,好一会儿才淡淡地重?复了她,“的家?”

她不禁也为他的这反应发笑,她知道他一定听清了:“是啊,有什么问题?”

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问题。

甚至,一丁点?儿的问题都没有。

反倒他才像是那个咄咄逼人的好事者。

冷风刺骨,他与她如同被这场雪共同浇了篼头。

她看着他的眼神还是异常的平静。仿佛只要他想,她随时都可以把这个答案,再为他重?复一遍。

——或是如果他不答应她,她也完全?可以在这里等代驾,或者等谁来接她走。多久她都等。唯独不会再等他。

“……小?江总,”经理?模样?的男人紧跟他们出来,见江嘲还没走,赶忙礼貌地鞠了一躬,“来了您的电话?。”

江嘲挑了挑眉。

除开每年生日,或是偶尔会飞个无影无踪,近半年来他爱上了潜水,唯独很享受那种在水中不受打扰的静谧感。

所以来江柏这里,他基本也会关掉手机,回?绝一切外界的消息。

他猜到了可能?是谁。

“是……梁小?姐打来的。”经理?晃过他身旁一眼,犹豫自己是否要说实?话?。

好像误会了他们是什么关系。

陈之?夏的脊背绷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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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嘲才开口要说些?什么,臂弯已是蓦然一空。

那一抹清雅的栀子香,带着女人盘旋的裙摆,一步从他身前走开。

崴到了脚踝,这么几步都有点?儿艰难,眼见自己匆匆一脚,还没在台阶上落稳,她都没走开几步。

腰上又轻轻地揽过了个力道。

正是在心?跳的失重?之?间,陈之?夏都没来得及去推开她,又被他牢牢地抱了起来。

重?新坠入他的怀抱,这么冷的天气,她的耳根迅速升温。

“……”

江嘲顺手把他的车钥匙扔给了那人,“给我开回?去,让江柏发你地址。”

“哦哦……哦,好的!”

对方愣了一下,左右打量他们,了然后立刻点?头。

陈之?夏今晚也真是迫不得已将他里里外外都打量了个遍,这件枪灰色的衬衫穿在他的身上,也是极衬他的。

过去她偶尔翻杂志,总会有意识地把讲男士商务穿搭的那页偷偷折起角,暗自想象,如果他这么穿会是如何模样?。

这样?的款式之?于那时的他显得过于成熟。对现在的他来说,却完美得恰到好处。

他的怀抱也稳稳当当的。

“……”

陈之?夏认命般地闭了闭眼,不挣扎也不说话?了。

到车前,陈之?夏怕他循着她的大衣口袋或是哪里,亲自来找她的车钥匙。她不等双脚落回?地面,用?手抵了下他的胸口,无需他多说,匆匆递给了他。

江嘲最后看了她一眼,拉开车门,安抚她在副驾坐好。

发动机打着了火儿,热气升腾。逐渐烘开一丝似有若无的淡香。

除了她,这里所有的一切似乎都不断地在提醒他,另一个男人浓烈的存在感。

中控台摆件是个小?巧的银质经筒,摇摇晃晃,“叮叮当当”作响。上面一行细腻镌刻的藏文,应是“墨脱”。

巴掌大的礼盒随意放在一旁,已经拆开过了,空空如也。像是放着为谁精心?挑选过的领带。

杯托里丢着只男士打火机,不像是她会用?的样?式。

后座有婚庆公司赠送的伴手礼,一束洁白的捧花倚着印有HappyWedding的纸袋,是一团团热烈如火的蕾丝玫瑰。

月光浸染入花瓣的纹理?,摘下来这么久,那昼颜花的紫色总有些?黯淡的颓败之?势。

关嘉樾为了栩栩一直缠着他要,江嘲下午托人问了好一大圈儿,才问到了哪里有这种花。

印象里也不是什么极为珍稀的品种,曾那么轰轰烈烈地绽放在他与她共居过的房间一隅。

他才是那个格格不入的入侵者。

十二月的冬夜,眼看日子爬过中旬,又要到下一年的开端。

陈之?夏怔然地盯着中控屏上的日期。她明明不想那么过激地走开的。

他们对于彼此,早就很无关紧要了。

车身刹停在跳红的信号灯之?下。她正这么想着,猛然一回?眸。

男人的呼吸突然向她徐徐低沉下来。他在她转头的这一瞬间靠近了她。

他柔和的,极具侵略感的呼吸,与她不过寸厘。

似是要吻她。

车厢只有如此狭小?的一方天地,她避无可避。

就只剩一颗心?,不安分?地跳动。

“……喂。”

她的气息也紊乱了些?,颤了颤睫,出声?警告。

只有他匀称修长的手从她眼前滑过,接着,她便被一个力道牵引,不断地不断地,扑往了他的方向。

掉入他的眼底。

从上车到现在。她居然,都没想起系副驾的安全?带。

而?这么一路过来,雪势汹烈不少,他和她好像都不约而?同地把那一声?又一声?作响的警报给忽略了。

江嘲为她拉下来,扣好,他的长睫微敛,再抬眸看着她时,薄唇边还悬着那样?混不吝的弧度,混蛋又迷人,“陈之?夏?”

“……什么。”

“这么多年过去,”他半是好笑地问,“我是不是,还是最让你吃醋的那一个?”

她怔了怔,还未开口回?答,他幽昧的嗓音落在了她的唇上方:“但是对于我来说,你一直都是。”

“……”

“我就说,还是这种花更适合你,”他最后淡淡晃过了后座一眼,趁绿灯跳起,抽身坐了回?去。

/

“——树洋,你见到晓晓了吧?”林婉在电话?中难掩激动:“你说说,这该有多巧,你舅舅干女儿居然是你的高中同学!”

“我早说你舅舅的想法是对的,做什么博主啊,那都是青春饭,你就应该像他一样?开个建筑事务所,哪里还不需要建房子呀?学的专业总不能?荒废。”

“对了,当时你是13班,还是14班来着?瞧瞧我这记性……过了这么久都不记得了,晓晓跟你是一个班的吗?”

程树洋也有些?倦了,按揉太阳穴,很是无奈地一笑:“我14班的,妈。你怎么还不睡?都这个点?了。”

“那晓晓呢?”林婉追问他,精神得很。

程树洋循着这思绪,朝不远处望去。隔了许多年,他都记不太清一些?高中同学的面貌特征了。林晓也不例外。

蒋飞扬今晚攒的局,说要介绍几位地产开发商给他认识。从傍晚聊到现在十分?尽兴,现在都没散。

蒋飞扬一向呼朋引伴,人缘儿极好,还拉来几位高中同学助阵邀酒。

多数程树洋都有所印象。

只有林晓,她与他打过招呼,作了自我介绍,他才勉强想起她好像是邱安安的朋友。

他们过去应该没多么熟悉。

同一时间,林晓也望向了他。

都这么晚了,被一通电话?困扰,他看起来多少有点?儿苦恼。

林晓于是走过来,她顺便挡走旁人酒杯,微笑道:“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蒋飞扬说今晚有很多同学,我工作完也挺无聊,就过来了。我原来和邱安安一个班的。”

程树洋借此挂断了林婉的喋喋不休,点?了点?头:“我对你有印象——”

“算了吧,”林晓不客气地打断了他,调笑,“你应该就只对邱安安有印象吧。”

程树洋有些?尴尬:“你们班我还是认识一些?同学的。”

“不记得就不记得好了,”林晓并无责怪,与他碰杯,“都过这么多年了嘛,也没什么。”

蒋飞扬听到了他们的这闲谈,大喇喇地凑过来,一把揽过程树洋的肩:“都过了这么多年,林晓你一听到程树洋也在,不管有多晚多么远,怎么都要来这么一趟哈?”

“就是!”另一个同学接话?,“平时程树洋游泳比赛、搞直播还是做视频,林晓也真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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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儿没落下,连他多久没更新都了如指掌,结果人家连你是几班都不记得,只记得邱安安了。”

“程树洋之?前上初中,是不是喜欢邱安安来着?”

“后来邱安安和江嘲好了?”

一众的笑声?愉悦。

林晓的脸上有窘色浮现,她拍了蒋飞扬一巴掌:“别瞎说,我不是说了,我爸爸和林叔叔关系好,林叔叔就是程树洋舅舅……你今晚和他们谈的这些?,我们事务所是参与不了么?”

“是是是!”蒋飞扬酒劲儿起来,嗓门儿都大了,“关系好,你们关系好嘛!那明年开春儿程树洋结婚,你来不来啊林晓——我们好多同学可都要去的?”

“不好意思,我去回?个电话?。”

程树洋晃了下手机,打断他们。

蒋飞扬猜都猜到了是谁,“你跟陈之?夏真是分?开一点?儿都想对方想得不行!”

林晓还未从他明年春天结婚的消息里回?神,又是一怔:“陈之?夏?哪个……陈之?夏?”

蒋飞扬心?说这名字当年应该也没重?复的,笑着:“13班的陈之?夏啊,忘了?”

“江嘲不是和她……”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不是,我意思是,”林晓对周围同学的动向也有一些?耳闻,但一时也不是很确定了,“她是不是,在北京的一家游戏公司做策划来着?”

有个行业内的同学闻声?,忙插了句话?:“林晓,你想说的是这段时间风声?很大的那个《迷宫》吧。”

“对对,我也有印象的,这游戏最近是不是卖给FEVA了啊?之?前说是一家俄罗斯的游戏公司要做,但是半路夭折了,后来又被‘灵动制作’买走了。”

“FEVA?”

“就是现在卖给江嘲了啦。”

“等等等,让我捋一下,你意思是陈之?夏他们近来在和江嘲搞项目合作喽?她是‘灵动制作’的?”

“是啊,就是这个意思。”

……

无论笑语欢声?细碎,觥筹热烈交错,如同一瞬间的风雪寂灭。

程树洋的背影顿了一顿,手指迟迟滑开屏幕。

是她的微信消息。

【我今晚有点?儿不舒服,去医院了。你回?家了么?】

零点?一刻的消息。

这么晚了。

两个小?时前,她说她去潜水了。

喜欢在晚上去游泳,她倒是有这样?的习惯。

身后一群人借着酒意吵吵嚷嚷,从FEVA、“灵动制作”,谈到整个游戏行业,加之?一些?无关紧要云云。

即便与今夜主题毫无关联,却依然津津乐道,乐此不疲。

她的名字跟着夹杂其中,过了这么久,到现在居然如何也绕不开“江嘲”二字。

程树洋想起上月他在家中整理?物品,她放在桌面的文件,的确是与FEVA合作的大致事宜。

他曾掠过了一眼。

因为各自行业圈子不同,他其实?甚少关注她工作上的事,所以并未过多在意。只是那时还有一封邮件的打印件,发件人并不是她常用?,前缀是Cecilia的那个账号。

对此,他倒是了解一些?——

“……不得不说,《丛林》真可以称得上是神作了,我女朋友和我装修房子还弄了个电竞房,打了一整面墙的玻璃柜来放这游戏的周边,《丛林》之?后,江嘲还做了个《Cecilia》,她也特别喜欢!”

“《Cecilia》?求求你,别提了OK?也就是我和江嘲不熟,不然我真要亲自去问问他,为什么到现在这游戏都没有结局啊!解谜游戏,解谜游戏,我都快看到谜底了好不好……”

“前段时间不是在传要出续篇了?”

“假的啦!”

“现在就是他自己不想出,不是完全?没能?力出,江嘲接手FEVA之?后,《八荒世代》的新篇完全?可以媲美我心?目中十几年前初代《八荒》的标准了!”

“那到底是为什么不想出啊?”

……

“哎,程树洋,张京宇不是说,你明年打算去哪儿骑行吗?西藏还是新疆,带上我们几个呗?正好我认识几个骑行俱乐部的朋友,给你增增人气?”

程树洋只看到自己的手指在屏幕的输入框敲下了一串字母,最终变成简单的几个字。

【哪家医院?】

她也很快回?复了他。

【没事儿的,等会儿我就回?去了。】

肩上被人轻轻拍了下,程树洋循着那力道抬头。还是一张对于他来说,不那么熟悉的脸。

林晓担忧地打量他:“……是出什么事了吗?”

虽然蒋飞扬他们都说是陈之?夏的电话?,她有点?儿担心?,是他家里遇到了什么事情。

毕竟他的神情看起来不算多么平静。

“没事,”程树洋起身,拿起外套,微笑,“你们玩吧,我先走了。”

/

已经这个点?儿了,靠近中环的那条路居然还在堵车,走走停停的,陈之?夏又有些?昏沉。

大雪纷纷下落,半睡半醒,身侧的男人嗓音低缓,他接起一通电话?听了几句便挂断,对面好像是个女人。

他今晚可能?真的有什么事儿。

蓦然想到,程树洋说今晚与他在一起的是几个高中同学,熟悉或不熟悉的姓名从脑海里蹦出来。

她差点?儿以为,面前所有的一切,还是她18岁时的模样?。

氛围灯缓慢地呼吸,又消停在半路,她的余光还是无可避免地瞥向了他。

他袖口下一截匀称有力的手腕儿,骨节的凸起很好看,此时漫不经心?地搭住方向盘。

手背上有青筋错综,黑白纹身的样?式张扬又恣意。

今日天气原本很不错,下午去看婚礼场地,她穿的也过于轻薄了。

即使空调烘开,看着漫天雪色,她还是尽力地在座位中瑟缩住自己,抛开脑海里纷乱的思绪。

她讨厌北京的冬天,缘由之?一就是总能?在这样?的天气,想起任何一件与他有关的事情。

小?半晌,雪色却再次迎面扑来。

随车身缓缓发动,一丛温柔,跟着落在了她的怀里。

“……”

她猝不及防。

江嘲正讲着电话?,随手便把西装外套罩在了她身上,他稍稍探身过来,为她拽了拽衣服下摆。

遮住了她的腿面。

他的气息清冽又干净,衣料冰凉的质感带着他的体温,柔和地围拢住她。

他动作之?时,指尖不经意拂过了她的腿面,她的伤口还痛得不行,那一丝凉意便像是危险的蛇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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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隐地,沿着她的尾椎骨向上攀爬。

她不再看他,佯装睡着,呼吸也轻了许多。

他的话?还是不多,全?程也只用?“嗯”、“好”、“我知道了”这样?讳莫如深的字眼,简单地回?应一二。但她多少也能?听出,是在谈与《迷宫》相关。

具体如何,也难以从他的这只言片语中听出真切。

他像是在有意避*七*七*整*理开她。

时日以来,邢义恒甚至所有人,几乎满口都是他很“真诚”——可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她就不曾见过他多么真诚的模样?。

况且业内公认的是,他这人是有一些?多疑的。

或者说无论是他,还是FEVA,直到制作周期圆满结束,拿到版号上市,彻彻底底盈利之?前,他们对手中的项目也是极有保留的,会把一切都算计得明明白白。

——倒也无可厚非,他们现在也还没到可以完全?坦诚相待的地步。

陈之?夏总觉得这事儿没这么简单。她与邢义恒不同,直到现在,她一丝一毫都不会感激他的所谓“慷慨”与“真诚”。

她在这方面更为忖度。

到医院,江嘲打开顶灯,又俯身过来,察看她的伤口。

陈之?夏煞有介事地把手机晃过了他的眼前,挡住他的动作。不长不短的,正好半小?时。

“所以愈合了吗?”她故意问他,有点?儿挑衅。

江嘲抬眸,便是又气又笑的:“你还挺聪明。”

是不流血了。

“那你好像,”她对他眨了下眼,很是真诚,“还真挺多此一举的。”

“也不一定,”他说,“我问过我的医生朋友了,一般来说半个小?时那么久,差不多可以准备截肢了。”

“……”

四处都是黑压压的人头,诊室门口排着长队,只能?焦灼等待。

陈之?夏的右脚踝有轻微的扭伤,眼下的这情况,怎么也得拍个X光看看情况。

她到现在都有点?儿氮麻醉的后续症状,加之?坐车过来,总有点?犯晕。江嘲给她挂了号,等下还要去吸个氧。

一进来,来来往往的,都盯着他的脸瞧。几个小?护士还聚在一起脸红着讨论什么,连同整个候诊室都对他们多有侧目。

陈之?夏还因为那日被那个俄罗斯人“咔擦咔擦”一通狂拍而?心?有余悸,正担忧是不是被认出来了——

虽然这么多天过去,也没什么新闻刊出他们那天的照片。

江嘲拽了下西装长裤,忽然,再次半蹲在了她的面前。

“……”

陈之?夏没来得及躲开,他伸手便把她的高跟鞋摘掉了,用?一只好看的手带过她脚踝,置于他半屈的腿面。

她踩着他,有若踩在柔软的云端。说不出话?。

从潜水俱乐部出来前,她简单处理?过了伤口,他此时垂下了眸,为她重?新消毒。瓶瓶罐罐都是靠他这张脸找人讨来的。

他的动作很轻,她若是抽气,或者白了脸色,他就更轻一些?。

蘸了酒精的棉签与他的手指带着细微的凉意,微微消解了她的痛楚,不留神碰到伤口周围,她却还是红了眼眶。

下意识要找点?儿什么东西,寻到了他,就狠狠掐住了他的手腕。

指甲嵌入了他的皮肉,泛起血丝。

江嘲面不改色,也没有甩开她,他的嗓音甚至很淡、很淡:“恨我就大声?说出来,不用?这时候趁机报复我。”

“……”陈之?夏眼睫潸然,“我不用?说……你肯定也知道我有多恨你吧。”

他掀了下薄白的眼皮,认真看着她,便笑:“也是。”

陈之?夏的神情冷冷。

“——你们‘灵动制作’的其他人,要是都跟你一样?聪明,有远见就好了,”江嘲笑着说,“我早说过,我在了解《迷宫》这个项目之?前,我就了解过你们的财报和经营状况,你们所有的项目着力点?,你们的资金投入,你们的团队底色,我都让我的人提前做过了调研。”

“……什么?”

陈之?夏皱了眉,没想到他会把话?题拐到这里。

“可以说,”江嘲顿了顿,极不客气地笑道,“你们真的是一团糟糕。”

她哑然。

江嘲抬了抬眉,继续看着她:“那个叫胡明亮的——是叫这个吧?从明天开始,你不会在你们‘灵动制作’,或者业内的任何一家公司的项目组见到他了。

“我跟你们邢总谈好了条件,要他必须退出《迷宫》,不得干预任何,这是之?一,但他比较要面子,直接选择了离开,”他轻飘飘地笑道,“那不如我就满足他的愿望?反正他在哪里,都会给绝大部分?人带来麻烦。”

陈之?夏不认为他有什么必要把条件谈到这种地步。胡明亮的去留,其实?对她来说一直很无所谓,她更为他口中的“条件之?一”而?感到心?惊。

一直以来他的态度都如此傲慢强硬,果断到不留情面,这几天突然松了口,还这么给了胡明亮难堪,不知道还谈了些?别的什么过分?的条件。

她隐隐觉得不安:“这和我们的合作有什么关系——”

“是啊,没什么关系,他对于我来说,也没什么关系,”江嘲淡淡地看着她,“可是因为他的错误,你们的项目流程推进缓慢,制作周期被无限拉长,不仅如此,他还浪费了我不少的时间。”

“你能?保证对此毫无所谓,但要是再有下一个项目落在他的手里,整个项目组可能?都会因为他无法周转,甚至面临解散——上一家承担《迷宫》制作的那家公司,结局不就是这样?吗?”

“——那么其他为此并不担责的人,有必要受到这样?的打击吗?他们难道不无辜?况且到现在,我居然都没有在你们公司,看到任何一个人为了你,为了这个项目,把他这种人彻底踢出去。”

“我怎么能?让我的人,或者让你,陪你们公司这样?的一群人去赌一把?”

……是了。

他是在向她解释,他为什么不要“灵动制作”的任何一人参与这个项目。

就算不是因为胡明亮,他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

陈之?夏还是嘲讽地勾起了嘴角:“你现在是要用?自己的人来担负制作?还是要为这个项目单独成立什么工作室?”

“那么——你要怎么保证,你不会只为了一个细节就全?盘否定所有,不会随便把谁踢出局呢?你要别人怎么相信你?”

她不是没听过业内对他行事风格的微词,更知道他这人一向有多么的随心?所欲。

也许不过,又是他的玩玩而?已。

“我知道你在很多事情上说了不算,”江嘲打断了她,“你这么问我,不过就是在怕,自己以后在这个项目上也‘说了不算’,是不是?”

她挑了挑眉,并不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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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陈之?夏,”他却是抬眸,沉沉看住了她,“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只有你说了算,怎么样??”

“……”

“你或许不知道,我和你们邢总谈成的第?二个条件就是,”他说,“对于《迷宫》,从头到尾——我就只想要你一个。”

74

(本章已于2023.12.10重写替换)

74/

2015年,陈之夏20岁。

那年秋天,她获得了A大无数人争破了头的留学交换名额。

有人说,是她成绩优异,连续一整学年全系绩点最高,她还是2013年港城市的高?考尖子,无可争议的优等生,这个名额非她不可。

还有人说,是校方为?了弥补或是掩盖她在那次校园偷拍事件中?受到的伤害,所以要把她交换到远在国外的学校,目的是扑熄舆论。

围绕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多,渐渐地,日常提及的话题,好像,就不会再围绕着她,或者隔壁S大的某个风云人物了。

这?让她有了莫大的安全感。

终于不会有人再去谈论,陈之夏与江嘲曾有过?一段晦涩的,潮湿的亲密关系。无法提及,无疾而终过?后,也没?人再去计较谁爱得多一些,谁爱得少一些。

那时坚定想?离开北京的念头在她的心中?也愈发强烈——哪怕北京,是她除了港城之外唯一最?想?去的广阔世?界,只因有人当初要与她一起。

她还是一走了之。

从?日本东京辗转到瑞典的哥德堡读研,正逢世?界游戏行业的最?鼎盛时期,互联网如?爆炸的病毒,蔓延到了每个人生活的方方面面,在那期间?,她触到了游戏制作相关的专业,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迷宫》原作ip的作者叫做村木绘里,是一位才华横溢的科幻女作家,也是陈之夏在东京大学文学系的导师。

这?部作品的游戏版权多年前卖给了一家俄罗斯的游戏制作公司,制作周期屡屡搁置,却因了村木绘里在老年公寓中?惨烈的“孤独死”而受到了全世?界的关注。

原制作公司想?利用热度打出《迷宫》这?张“王牌”,却由于无法克服技术难题,团队制作经验不足,还不曾熬到发行的那天就惨遭了夭折,更因为?项目前期投入过?多,几乎亏空资金,最?终落了个破产的结局。

两年前,陈之夏回国正式步入游戏行业,几经辗转,她也误打误撞进?入了“灵动制作”就职。

运气使然,“灵动制作”乘了当时最?好的风口,以最?低价拍下了《迷宫》的版权。

在所有的一切发生之前,江嘲之于FEVA的轰轰烈烈已?经人尽皆知,邢义恒大胆提出要拿《迷宫》与FEVA与他去谈时,陈之夏知道,她心底是默许了的。

或许她一直以来都清楚,除了他,和FEVA,没?有人能让这?个项目起死回生。

只是——

江嘲把手里的瓶瓶罐罐放在了一边,他依然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自下而上地看着她:“这?么久了,你们为?这?项目投入了这?么多的人力物力,无论是你们出人,还是我来出人,其实,说到底也只有你最?适合。”

“你是最?了解《迷宫》的人,你自己也最?清楚不过?的,对吗?”

他好像在说,他是最?了解她的人。

这?么多年过?去,她却始终不那么了解他。

——哪怕此时此刻,他不像是在和她开玩笑?。

陈之夏微微地敛低了眼睫,这?么一个低眸的瞬间?,看着面前的他,想?动唇,却很久都说不出话。

不知是否因为?那时在黑暗中?,大脑被短暂麻痹过?的缘故。

或许也已?经不仅仅因为?,他这?一番让她完全无法反驳的言辞。

九年。

什么都变了彻底。

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陈之夏的头发早就留了过?肩,打着卷儿,不知哪里有风,轻柔地拂向了他的颊。

她不遑多想?,朝他的方向微微地欠下了身。

江嘲有片刻的怔然。

她的那一双清澈的杏眼定定地看着他,笑?意嫣然,先他一步开门见山:“你这?是要挖我去FEVA的意思了?”

“我的意思还不够明显?”

“——可是,”她轻佻地劫走了他的话,“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呢?”

江嘲便是失笑?,“我凭什么?”

“我承认你很有想?法,你也很厉害,但是江嘲,你有时候,真的挺自以为?是的,”陈之夏冷笑?,“你以为?你帮我解决了谁,或者,给我们解决了多少麻烦,我就会感激你,然后答应你,对不对?”

“……”

“过?去别人都说是你救了OSS,现?在又有更多的人说,是你救了FEVA,所以,你现?在是‘救人于水火’上瘾了吗?”

她直勾勾地迎视上他,言辞锐利又讥诮:“还是,你还想?对我做多少这?种‘无聊’的事,让别人都来说,或者让我都要夸一夸你——你这?种人,对我有多么多么真诚,你有多么的好?”

“一定要和前女友保持这?么近的距离?”她笑?,“我们,不是早就分手了吗?”

江嘲唇边笑?意渐淡。

两处目光相撞,许久旁若无人的对视。

一个清冽,一个深沉。

许久的沉默。

护士都在用清甜的嗓音,遥遥地叫她的号:“陈之夏——”

“陈之夏在吗?”

“请去楼上的骨科!”

此时,她放在一边座位上的手机也嗡嗡作响。

“程树洋”三?个字明晃晃地落在屏幕上。

江嘲垂眸。

隔壁座位慈眉善目的老奶奶显然也听他们许久了,笑?眯眯地说:“工作而已?,小情侣不要总是因为?这?个吵架嘛。”

“小姑娘,你男朋友对你可真好啊。”

“哎呀,女朋友也要经常哄哄的——”

陈之夏再也无法多待,她起身,忍痛挪步,准备朝电梯间?过?去。

有个力道从?后牵住了她。

以为?他又要“送她”,她还没?来得及挣扎,他却是一步迈开,几乎是拽着她向那个方向。

“……江嘲。”

陈之夏疼得不行,急忙出声。

短短的一段路,都不知是脚踝的伤还是手腕儿上攥紧她的力量在作痛。

跨入进?去的瞬间?,她的脊背跟着狠狠地撞在了墙上。

接着,男人凉薄的呼吸与一个近乎要吞掉她的吻,气势汹汹地砸了下来。

心还没?跳入自己的频率,她的大脑猛地跌入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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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

江嘲用力钳住了她尖俏的下巴,都分不清自己这?满腹的脾气是从?何而来。

将她抵在墙面,疯狂地,疯狂地厮磨她的唇,几乎毫无章法。

她的戒指。

中?控台摇晃不断的银质经筒。

装着男士领带的空包装。

她车后座的婚礼捧花。

她对另一个男人的巧笑?嫣然与满腔热望。

对他平静到,像是在面对陌生人的讥诮口吻。

都让他嫉妒得发疯。

他凶狠地撬开了她的齿关,有血腥气与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在彼此唇舌之间?蔓延。

她柔软的呼吸向他席卷,瞬间?盈满了他的胸腔。

他吻她更深。

陈之夏身上一件单薄的针织上衣被折腾得凌乱,他的掌心很凉,此时毫无遮挡地掐住了她的后腰。

即便没?有动作,她和他却完全明了,她腰窝那一颗极为?隐晦的痣。

过?去的她,曾为?他认真地数过?全身上下的每一颗痣。

他在那里留下过?无数个属于他的吻痕与牙印。

他和她都记得。

无论她如?何呜咽,推他,咬他,她还是被他吻得节节败退,无所依傍,双腿一点点地软了。

只得用手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襟。

她无名指上的一枚寒凉的璀璨,在他与她眼底莹莹生光。

于是她更清晰地看到了,他的那眼神,真像是要将她吞噬殆尽。

“啪——”

凭意识挥出去了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不偏不倚。

力道极重,江嘲无暇理会耳膜的嗡鸣,即使唇也被她咬到殷红狼狈。

他掐住她的脖子,又一次地吻了下来。

“——分手?”江嘲深深喘着气,眼神晦暗,冷笑?,“你当初又没?有问过?我要不要答应。”

陈之夏眸光轻颤,拗不过?他,浑身发抖。

“而且你怕什么呢,嗯?”他抵住她的唇角,继续喃喃冷笑?,“怕我‘这?种人’在这?里搞了你,还是怕我想?再跟你谈一次恋爱?”

她气极又羞极,痛到都要哭出来,又要扬手。

他却是逆来顺受般闭上了眼,带血的嘴角勾出了弧度:企恶君羊以污二二期无儿把以每日更新po文海棠文废文,吃肉停不下来“那你来告诉告诉我好不好,今晚回去如?果我想?你了,我应该做些什么才好?”

“你给我……滚。”

她再也无法忍受,声音跟着打颤,噙不住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他还是无动于衷,捏起她的下巴继续狂烈地亲吻她,哑声地:“那你呢,陈之夏?你今晚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你会怎么想?我——”

深夜的急诊,总是一波急匆匆的人冲散了另外一波。

救护车鸣笛四面响彻,嘈杂呼啸而过?。

不远处,电梯门也应声而开,一道风尘仆仆的身影出现?在人群尽头。

陈之夏都顾不上去回答他,她踉跄着步子,一把推开了他。

人来人往,光影交织,白茫茫的一片虚晃而过?。她只觉得所有的一切都迎面扑在了眼前。

什么都看不清。

程树洋才挂掉蒋飞扬的电话,瞧见到楼层到了,正迷茫该向何处去,一抬眼,就见她跌撞着向他过?来。

他赶忙拨开人群,快步迎上前。

“——陈之夏!”

嘴唇残留着无比明烈的触感,她心底庆幸着自己没?有涂口红,却无法思考,他是否也很坏地咬了她。要她留下属于他的痕迹。

可她现?在,满心,满身,好像都被他占据。

趁那一道高?大人影奔到自己面前,她不支地伸出了双臂,好像已?经顾不上是谁,紧紧地拥抱住了他。

她终于把眼泪可耻地憋了回去。

“……怎么了?”程树洋回拥她,打量她显然不便的腿脚,“这?是摔了还是磕哪儿了?怎么受伤了?你不是去潜水了……”

陈之夏都不知如?何解释,她摇了下头,“我没?事。”

“真没?事?”程树洋不放心。

“没?。”她还是摇头,不敢向后看。

“要缝针吗,挂号了吗,骨头怎么样?了?”程树洋边要四下打量这?里,担心的好像不仅仅是这?一件事。

电梯又有人涌进?去,正要上行,她想?起了护士的呼唤,赶忙为?他指了个方向。

程树洋便也不多问了:“好,我们上楼。”

黯淡的金属门关闭之际,她还是下意识地朝一个方向回了头。

那个男人从?方才起就停在了那里。

屡次见面以来,他都称得上斯文克制,此时衬衫的领口被撕扯得凌乱,他竟也丝毫不恼,双手抄在口袋,用脊背缓缓抵住了身后的墙。

他拿出一支烟咬在了唇,薄白的眼皮微掀,正遥遥隔着一片人海茫茫,也不动声色地望向了她。

——好像算准了,她迟早会为?他回眸。

等她真的向他看过?来这?一眼,他的唇边才有了那么一点儿慵懒的笑?意。

狼狈又迷人。

可他就那么看着她。

直到她与另一人消失在电梯门后。

她也看到了,他最?后停在耳边的那个手势。

他在说,他今晚会打给她。

一定。

她没?有再回头。

75

(本章已于2023.12.17重写替换)

75/

客厅一隅亮起了灯。梁丹妮听到动静,探身出来,赶忙用食指比了个“嘘”的手?势。

“叮咣——”几声自顾自的脆响砸落。

江嘲从架子上取了酒下来,往杯中丢入冰块,仰头,一饮而尽。

复式双层挑高玻璃上,有雪意缓慢流淌,又冷又烈的液体顺着他干涩的喉咙流入胃部。灼烧的眩晕感霎时间充盈全身。

他很少?喝酒,酒量可以称之为绝对?的差,稍稍摇晃了下,勉强扶稳自己?。

皎月混着白雪撒下银光,深灰色的大理?石流理?台漆黑一片。他的意识,却似乎还浸在那双清冷的眼睛里。

他抬手?,正要摘领带,动作?顿了下,这才用冷淡的视线朝她晃去一眼。

梁丹妮愣了愣,还不?知?该如?何形容今夜的他,眼见他嘴唇居然都是?破的,下巴上似乎还有隐隐的伤痕。

“哎……”她正要开口。

一阵儿凛冽的风掠过,携着燥冷的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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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嘲从她的身前?绕进了房间。

她便也看清了,他的脸上分明?像是?谁指甲划破的。

小家伙把自己?瑟缩成了团,抱着个毛茸茸的奥特曼公?仔玩偶,剩下的什么油画棒、涂色书、玩具乱七八糟的,都踢到了一边儿去。几乎霸道地占走了一整张双人床。

那白花花的小脸蛋儿上挂着泪痕,眼皮哭肿了。

明?明?下午还在对?他骄纵地发脾气。

“……关阿姨又飞外地了,刚才江柏把栩栩接走,嘉樾就一直在哭。”

梁丹妮过来,偎住了他的肩:“你也忙,都不?抽时间陪陪他,他一直让我打电话催你回家,我问过唐子言了,你早就从公?司离开了——果然,我猜都猜到你去哪儿了。江柏也说你去了他店里。”

江嘲在床边坐下。

即使是?在睡梦里,小孩儿都察觉到可能是?谁来了,江嘲还没伸手?去擦他眼角的泪,就亲昵地凑了过来。

不?知?呢喃唤着谁,又要哭了一样。

一盏灯火葳蕤,男人矜傲的气势顷刻间也化为了乌有,他垂下眼看着床上的小孩子的模样,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可他今夜的形容也实在有点儿难以形容的潦倒,衬衫领口狼狈,纽扣无故暧昧地留了白。

唇上应是?被咬破了的。

他的嗓音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倦淡,毫无情绪:“看来你每天需要和?不?少?人来了解我的行踪。”

梁丹妮也坐在他身旁,和?他一起注视着床上的小孩:“下午那会儿你走了,我和?关阿姨还聊起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你要不?要听听看?”

“什么事。”江嘲没看她,拭去关嘉樾的泪痕。

“也没什么,就是?,你不?是?拿下《迷宫》那个项目了么,据说‘灵动制作?’那边也很乐意和?你合作?的。”梁丹妮说。

“正好,最近我有个国内媒体的朋友从个俄罗斯记者那儿截获到几张照片,是?‘DreamLand’展览那天,拍到你和?一个女人在一起,我也打听到了,她是?‘灵动制作?’现?在就《迷宫》项目的总制作?总监——”

她目不?转睛地瞧住了他,要从他今夜的所有种种之中得出个答案似的,“她是?陈之夏,是?吗?你们见过面?了。”

“打听到了还要浪费时间来问我,”江嘲听到这个名?字,这才淡淡地抬起了眸来,他看着她虽在笑,语气却是?冰冷,“是?这件事就让你这么感兴趣?”

“——新闻通稿都为你们写好了,”梁丹妮兀自接上自己?的话,“别人可不?知?道她是?谁,都说你现?在居然在缠着一个已婚的女人。”

江嘲挑挑眉,“那就当我是?了?”

“不?是?啊,”梁丹妮却是?不?依不?饶地过来勾住了他脖子,撅嘴,“我看过太多也听过太多你和?各种女人的事儿了,但我是?头一次听到他们这样描述你和?谁——你来告诉告诉我,你们真的是?这种关系?”

“你要和?她复合?”

“你要追她?”

“……还是?,你不?会真的要插足她和?谁吧?”她似乎认定了他就是?这样的人,心底有些发酸,“她是?真的要结婚了诶,结婚对?象你肯定也认识的,不?就是?你们高中那个——”

“我知?道了,”江嘲终于实打实地低笑出了声,他看着她,一字一顿,“你想威胁我。”

“威胁?”梁丹妮也是?冷笑,“我还没想到……”

她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不?过是?迫切地想知?道,他今晚去了哪,和?谁在一起,他们发生了什么——况且旁人,近来也把他说的太过飞蛾扑火了点。

这几年他的工作?重?心回到国内,鲜少?公?开露脸,对?于他私生活的揣测纷扰不?断,甚至成了业内私下津津为人乐道的八卦。

可他一直以来都玩心过重?,过于恣意浪荡,甚至第一次得知?关嘉樾的存在,连梁丹妮也差点儿怀疑这小孩是?他的私生子。

再不?济,他这样的男人,怎么也不?至于对?一个前?女友念念不?忘。

可是?。

现?在的他不?像是?在和?她开玩笑。

“梁东升今晚来找我了。”江嘲说。

梁丹妮脸色微沉:“……嗯?”

江嘲从口袋里摸出支烟放在唇上,火光一刹滑过眼底,蓦然一抹纤细的身影也遥遥跟着晃入了他思绪。

她发尾清淡的香气与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她与另一个男人共同消失在电梯门后的那一瞬间。

居然在他脑海里形成了奇特的记忆。

江嘲任女人伏在他身前?,懒懒地笑:“9号那天,就是?前?天,他也来了一趟。那天正好有人采访。”

“……和?我有什么关系。”梁丹妮说。

“后来那篇报道上说——‘梁东升现?在的确对?江嘲言听计从,在FEVA,他与秦朝河他们一样已经失去了话语权,所以无法干预高管层的任何决策’。这么多天了,别说你没看到。”

江嘲朝一侧轻轻地呼出了口烟,“你就算没看到肯定也听说了,因为9号那天他是?来替他自己?,和?你的秦伯伯求情的。他说,是?你建议他,让他亲自来游说我。”

梁丹妮的唇角微动。

“他今天就是?因为这篇报道来‘威胁’我的,他气急败坏,说要给我好看,”江嘲弯了弯带着伤的唇,似乎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不?甚在意地笑着,“他还说,我这些年也对?你很不?好。”

“……”

“——但是?我告诉他,我已经没让你的媒体朋友,把你口中的这些通稿和?照片发出来了,”他说,“所以你说,我还要怎么对?你好?”

……他居然说,这是?在对?她好?

梁丹妮再也说不?出话,盯住他,无可抑制地发起了抖。

无论现?在还是?过去,这么多年,他早有无数次所谓“对?她好”的机会。

可他这样从不?会在意旁人如?何置喙的人,总是?任凭那些声音,那些形形色色的人,不?断地围绕着他。

她甚至不?曾作?为过他的备选答案。

他当然不?怕,别人如?何看他笑话,说他在纠缠谁——现?在他却唯独,不?要别人提及陈之夏与他的分毫。

那年在陈之夏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哪怕梁丹妮那时不?在学校,也一清二楚。

他分明?是?为了陈之夏。

“你对?我好?”梁丹妮深感讽刺,“你对?我好,就要把我爸爸和?秦伯伯他们彻底赶出FEVA?至于这样吗,江嘲……就因为你怀疑他们可能在和?谁勾结?”

相隔一道烟气,男人眯眸看着她,只是?笑:“所以,你自己?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江嘲,”梁丹妮打断他,从嗓子里挤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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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噙住眼泪,目光灼灼,“你们都分手?这么久了,你还这么在乎她?

“这么多年了,你还要为了她……做这些?你就这么忘不?了她?”

“是?啊,”江嘲很轻地吐出口气,像是?肯定了她所有的问题,嗓音很淡,“我就是?这么忘不?了她。”

——就是?这么忘不?了她。

很难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甚至可以说,从来没有。

“……那好啊,”梁丹妮再也忍无可忍,她倾身而上,顺势滑开他衬衫的纽扣,咬牙,“那你来证明?给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忘不?了?”

/

又是?大雪纷飞。这个冬天,手?机第二次弹出了暴雪预警。

车门合着狂风呼啸关闭,陈之夏懵懵地把神绪从医院的消毒水味道中抽离,满目已是?一片冷而厚重?的雾气。

像是?在预告一场躲不?过的灭顶之灾。

时近凌晨2点,不?远处只有一家亮着莹蓝色招牌的便利店在营业。程树洋把车扔到了路边。

陈之夏抬眸,顺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终于回想起一切。

这里正是?那夜凌晨她经过的单行街道。

也正是?这个可以望出窗的方向。

也是?如?此铺天盖地的大雪。

那夜她的车,也几乎恰恰停在这样的位置。

她遇到了江嘲。

一晚上,这么久了。

她满脑子居然还是?他。

避无可避。

躲无可躲。

她也终于想起,那天晚上的她,到底有多么的落荒而逃。

思至此,陈之夏又不?由得心生烦躁,下意识地想驱散掉什么情绪,她拿出烟盒,抽出一支放在空空荡荡的唇。

腿面?的塑料袋不?安分地发出声响,装着瓶瓶罐罐的消毒用品和?药。瓶身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指腹的温度。

她的皮肤上也是?。

唇上亦然。

真的要疯了。

四下找不?到打火机,杯托里扔着一只,包裹着黑棕色的烫金皮革,像是?男士用的那种。

陈之夏又想起,这是?前?几天载戴思佳一起去给程树洋挑领带,她随手?扔下的,说是?乐队巡演多少?场的纪念品——

车门一侧传来动静,程树洋回到车上,有寒风迎面?席卷而来。

她的腿面?凉飕飕的。

“喝点儿吧,暖和?暖和?。”他递了什么东西过来。

陈之夏微愣之余,接到手?中。是?一罐热牛奶。

感受到了温烫的玻璃瓶身,她扬起笑容:“你半途过来找我,没耽搁你自己?的事吧?”

她把唇上的那支烟放回了烟盒。

“估计蒋飞扬那边也应该结束了,都这个点儿了,我可和?他耗不?起了。”程树洋拿出手?机,随手?滑了下微信消息。

备注“林晓”的对?话框弹出来。两小时之前?他们才成为好友。

【送到你我就回去了啊,你也别太担心了,蒋飞扬没生气。】

【陈之夏没什么事吧?】

程树洋笑了笑,坦诚地看着她:“打不?上车,林晓那会儿送我来的,你记得她么?就是?之前?上高中,和?邱安安关系很好的那个女孩。”

“啊,”陈之夏点头,“我有印象。”

“我妈妈也姓林,你知?道的,她居然是?我舅舅的干女儿。我没想到她今晚也在,真挺巧的。”程树洋说。

“这样啊。”

又是?一阵儿的沉默。

程树洋注意到了那只黑色的打火机,视线微微一顿。他是?不?抽烟的,他想不?到会是?谁落在这里的。

他寻到她握住玻璃瓶的手?,摩挲着她无名?指的戒指,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怎么想抽烟了,心情不?好吗?你今天好像也很忙。”

“是?啊,”陈之夏也没*七*七*整*理想瞒他,苦笑,“今晚摔成这样了,还崴脚了,还碰见了不?是?很想碰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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