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陆舒望着裴知溪侧影。常年练舞的女人身上总是多一股气质，腰背笔挺又不乏优美，往那一站感觉就不一样，举手投足，由骨到皮。

瞧见裴知溪也看了过来，陆舒转过头，继续有一搭没一搭敲自己的月度总结，两耳不闻窗外事。

“陆舒。”

“这是知溪，你应该有了解她的作品吧？现在是我们团的主演。”

在周敏的介绍下，陆舒跟裴知溪面对面站着，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两个已经认识二十五年的人，硬是弄成了初次见面的氛围。

周敏又对裴知溪介绍说，“这是陆舒，我们舞团里最年轻的编导，不仅人漂亮，还很有才华哦。”

裴知溪轻轻“嗯”了声，朝陆舒伸过手。

陆舒一愣，这什么操作？演上瘾了是吧。二十几年的对手突然变成同事，这个坎，她有点难跨越。

气氛僵住，周围同事都看着。

掌心一暖，裴知溪唇边也勾了勾，这么多年，她好像头一回见陆舒朝她笑得这么阳光灿烂。

裴知溪则是跟陆舒截然相反的气质，如果陆舒是高饱和度的暖色调，那她就是低饱和度的冷色调，自带生人勿近的气场。

只是这种清傲并不让人讨厌，实力一旦配得上傲骨，只会让人欣赏折服。

“以后会经常合作，你们可以多接触接触，互相了解一下。”周敏又说，“你们同龄，共同话题肯定多。”

陆舒刚想敷衍说“好”，就听到裴知溪轻飘飘来了句：“周导，我跟陆舒认识。”

都装了这么久，有必要这时候又说认识么？陆舒发现裴知溪这人真是莫名其妙，她只好尴尬解释：“嗯，以前一起学的跳舞。”

“好的，敏姐。”陆舒面朝着裴知溪，职业假笑都要把脸都给笑僵了。

这会儿十二点了，到点下班。其他人叽叽喳喳离开，办公间里空了。

你饿了关我什么事？陆舒没能把心里话嚎出口，只是脸上的笑容散去，完美诠释了什么叫花式变脸，“走吧。”

餐厅在另一栋。

陆舒带着裴知溪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两个人默然吃着饭，跟周遭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

陆舒感觉这顿饭吃了半世纪。

陆舒发现后，“盯着我干嘛？”

陆舒心情欠佳，“干嘛？”

陆舒：“……”

陆舒低头，狠狠拉了一下衣领。她再抬头时，问：“你真不介意跟我一起住？”舒秀琳那没希望，她企图在裴知溪这儿找到突破口。

陆舒停下筷子，往裴知溪面前凑了凑，又问：“你每天看到我不会烦吗？”

陆舒不解，为什么裴知溪这么“乐意”和自己住一块儿？难道倒是寂寞过头了，想找个可以拌嘴的人？

她实在想不到其他理由。

裴知溪瞥着陆舒的小表情，仍能捕捉到熟悉的感觉，她反过来问：“你很怕跟我住一起？”

裴知溪挑挑眉，“我受不了什么？”

听陆舒扯完，裴知溪满脸淡定地回她：“我不锁门，今晚你就可以爬过来睡。”

裴知溪：“你占一个试试。”

二人继续进行默片式进餐。

裴知溪低着头，淡淡然说了一句：“琳姨让我照顾你。”

“我答应了。”

裴知溪依然没抬头，“那天心情还行，顺口答应了。”

第5章 Chapter 5

“我不需要别人照顾。”陆舒扬头高声说，带着自己一贯的韧劲。或许是意识到自己情绪太过激动，她又心不在焉夹起一小块米饭往嘴里送。

陆舒没多少胃口，吃完那口米饭，便轻声丢下一句“我吃好了”，端起餐盘，起身离开。

今天天气难得不错，雨转晴了。

海城的空气总是湿湿润润的，雨天过于黏腻，晴天就刚刚好，只可惜海城多雨，像这样有阳光的日子不多。

初夏的阳光不晒人，可以多待会儿。陆舒远眺，深吸了口室外的新鲜空气，再慢慢呼出，反复了几次，可心情还是没能放松下来。

她不由得想起裴知溪方才的话。

以前她总是心安理得接受着其他人的照顾，因为她觉得自己生而就比别人幸运，身边的人都爱护她，可以让她无忧无虑，甚至无理取闹。可现在，她越来越抵触“照顾”这两个字。

她轻吸一口烟，再缓缓吐出，看白色烟雾一点一点弥散在空气中，百无聊赖地消磨时间，动作成熟中又带着俏皮。

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了。

抬头跟裴知溪对视上时，陆舒半倚着湖畔栏杆，长卷发被风吹得微微凌乱，指间夹着的女士香烟已燃了大半。

用不着避讳什么。

裴知溪嗅到一丝带有薄荷清香的淡烟草味，不算难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