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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女人只会拔剑 存宁 43654 字 9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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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两只毛茸茸乖乖待在女萝怀中,时不时舔舔她的脸,无声地安慰着她,这一刻疾风与九霄都深恨自己迄今未能炼化横骨,倘若可以口?吐人言,也可说几句贴心话安慰阿萝。

忽地,疾风浑身炸毛,冲着女萝身后发出威胁的低吼,女萝沉浸在情绪中忘记感知外界,疾风一叫,她才感到一股毛骨悚然,猛然回头?,却见数步开外,不知何时来?了一名白衣僧人,慈眉善目,神清骨秀,正悲悯地望着自己。

女萝下意识将九霄疾风抱紧了些,僧人眉眼含笑,并?无敌意,却不开口?,女萝问?:“你是何人?”

僧人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贫僧寂雪。”

对于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陌生僧人,女萝无比警惕,“你待如何?”

“施主虽坏了贫僧的事,然贫僧对施主却并?无恶意,施主请看。”

僧人伸出一只?白玉雕琢般的手,修长指尖轻指河面,“这永无休止的怨气?。”

女萝同样感觉得到,不夜城这条河,河底不知缠绕着多少冤骨,以至于她靠近这条河时便觉得心口?憋闷难忍,她不想顺着这僧人的言语走,反问?:“你说我?坏了你的事,我?坏了你什?么事?”

“稚女埋尸之地。”

女萝恼道:“你是那位圣僧?你怎地好意思说?若非你以怨气?滋养地龙,如何会有后来?惨事?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生了人面疮,哭死哭活要治,治好了又要继续求子,贫僧只?是如他?们所愿而已?。”

女萝摇头?,不想跟此人多说,她望着那孤零零躺在地上的女尸,心头?又疼又怒,却忽地听闻白衣僧人道:“此处怨气?更胜女冢,传闻不夜城有魔修出没,施主还请多加小心,尽早离开不夜城。”

女萝见他?着僧衣念佛号,言语又无比温和,简直是从未见过的好人,端的是配得上圣僧这称呼,可不知为何,她感觉他?就像是这河水一样表面柔和,实则无比冰冷。

“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有魔修出没?”

“施主竟然不知?”寂雪含笑回答,“近些日子,不夜城出了不少人命,天鹤山的少主也陨落于此,据说死者都叫魔修挖了眼睛与心脏,不过……”

他?轻笑,抬眼看向繁华似锦纸醉金迷的街道,“那又如何呢?”

女萝还待再问?,却见僧人低眉浅笑,脚下出现?了一个红色法?阵后便失去了踪迹,九霄跟疾风仰头?看着她,不祥的预感愈发浓厚,她与那僧人素不相识,对方却说不夜城有魔修……

女萝深深吸了口?气?,努力露出笑容:“好了,我?也该回去了,如果这里真的有魔修……那事情恐怕不像我?们想象中那样简单。”

两只?不约而同用脑袋蹭蹭她的脸,女萝又看向那死去的姑娘,心想若是那位圣僧还在便好了,如此也能将?这亡魂超度。

“这里没有亡魂。”

摄魂铃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它大概也是瞧出女萝心情不佳,因此不像往日嘴欠,说完了这句便没了声息,女萝将?麻袋自女子尸体上拿开,发现?这麻袋是特制的,正好可以将?人装进去,两头?束紧抽出绳索再绑上石头?——沉入河底便不会被人发现?。

那些失踪的,据说是逃走的或是赎了身的女人们,又有多少个是被丢在了这冰冷的河水中?

女萝取下自己的发带为死去的女子编了一条辫子,大概是病重的缘故,女子头?发很少,干枯发黄,已?经死去的人,即便用生息喂养也不会给予女萝任何回应,她又撕了一块衣角,沾了河里的水为女子清洗干净身体,最后才?在河边挖了一个坟,将?女子放了进去。

多余的话一句没有说,女萝抱了抱九霄跟疾风后离开,九霄与疾风默默地望着那座连墓碑都没有的“坟”,久久未动。

女萝回到房间时,红菱还在睡,她坐在床上思索,想要离开不夜城很简单,现?在就可以,可又想留下来?,又想打探消息寻找阿香,同时还要查探魔修之事,那被关在这小房子里必然不行,看样子,只?能让脸上的“疤”好起来?了。

“红菱,红菱?”

“干什?么呀!”正睡得香的红菱被摇醒那是一肚子气?,她一骨碌翻身坐起,没好气?地瞪着女萝,“好端端的不让人睡觉,你又要折腾什?么?可千万别再跟我?说逃走的话,烦死了!”

“我?想问?你,最近这段时间,不夜城是否有魔修出没?”

红菱的头?顶仿佛蹦出无数个问?号,她静静地盯着女萝看了两眼,又倒了下去,“有病。”

见她拒绝交流,女萝冷不丁开口?:“其实我?当时捡了两个金贝。”

“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你再问?一遍。”

红菱变脸如此之快,女萝顿觉哭笑不得,她半点不觉红菱面目可憎见钱眼开,甚至觉得这样的红菱显得真实又有活力,于是女萝取出金贝在红菱面前晃了晃:“金贝可是很值钱的,你得回答完我?的问?题我?才?给你。”

红菱干脆道:“你问?。”

“不夜城有魔修出没,这件事你可知晓?”

扑哧一声,是红菱被逗乐了,女萝纳闷,她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可乐的事,看在金贝的份上,红菱好心道:“我?说你啊,能不能别做梦了?这世上何曾有过神仙佛祖,即便有,他?们也不会管你我?,伎女是最为肮脏之人,满天神佛早就将?我?们女人抛弃了!”

“我?在这不夜城也待了快十年,从未见过什?么魔修,你最好别做修仙大梦,老老实实认命吧,没可能的,你进了风月楼,除非死,否则不可能逃得掉。”

女萝并?未生气?,她又问?:“那你有交好的朋友么?”

“朋友?你可越问?越奇怪了,你抢我?的恩客我?勾你的相好,伎女哪里需要朋友?难道在暗房时管教妈妈没跟你讲风月楼的规矩?我?们可是不容许彼此说话的,你刚才?说的那什?么魔修,比妈妈跟打手还吓人吗?”

低等倡伎的看管无比严格,决不允许她们私下交好或是相谈,很多人被卖来?便是在这小小的房间,到死也没能出去。

见女萝不说话,红菱急了:“诶不是,你可别拿话哄我?啊,这金贝你要是不给我?,我?就喊人了!妈妈若知晓你偷偷藏钱,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等女萝递过金贝,红菱才?转怒为喜,她小心翼翼捧着金贝,呵了口?气?,又擦了擦,随后珍而重之地想要藏起来?,结果瞧见女萝笑意盈盈望着自己,立马警惕:“我?可告诉你,给了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你可别想从我?手里头?抢走!转过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不就是想知道我?把钱放在哪里,等我?放下戒心,就全都偷走?你的心思,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因在不夜城所见到的桩桩件件,及那死去的女子,女萝一直心情沉重而痛苦,此时她却忍不住一边摇头?一边笑,红菱见状恼怒不已?:“你笑话我?!老娘是你能笑话的么!”

“不是笑话你,是觉得你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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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菱愣了下,愈发恼羞成怒:“你、你!真是满口?胡言乱语!我?要睡了,不许你再找我?说话,我?可不会理你了!”

嘴上如此凶恶,脸却红到了耳根,僄客只?会夸她骚赞她浪,完事丢了几个钱便头?也不回,她从未被人夸过可爱,她、她这样的人,怎会可爱?

心里这样想着,手却不由?得抬起抚了抚发髻,略显局促地将?凌乱的碎发掖到耳后,又调整了下睡姿。

女萝将?红菱的动作收入眼底,有些想笑,却想起那个在自己怀中断气?的姑娘,眼睛却不免泛起酸涩。

过了会,红菱瓮声瓮气?地说:“你要想找人,在前楼是没可能的,这里消息最灵通的便是妈妈,但?别去问?打手跟龟奴,他?们只?会睡了你再反咬你。”

“谢谢。”

红菱没再搭腔,女萝抬手摸了下脸,目光逐渐坚定,似是下了某种决心。

红菱所知有限,还有名叫寂雪的僧人说不夜城中有魔修出没,女萝感觉这个地方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这样简单,她也不困,盘腿坐在床上,回想起僧人消失时脚下出现?的法?阵,一点点凌空画了出来?,这应当是一种瞬移阵法?,但?女萝从未见过。

即便是乌逸跟休明涉的记忆里也从不曾有,有心想问?问?日月大明镜,却又担心吵醒红菱。

这不夜城当真是如其名,从夜幕降临那一刻起,整座城“活”过来?,直到天亮才?归于平静,宾客散尽,歌舞淡去,整座城又恢复了白日里的安宁静谧,直到下一个夜晚来?临。

新的一天到来?,生活在这小小房间里的女人们,却看不见初升的太?阳,也因此,一旦有什?么事发生,声音便会格外刺耳。

楼下传来?一阵吼叫吵闹,一个男人喊:“杀人了杀人了!杀人了!”

女萝当时便想,难道是又有人被挖眼掏心?

“这女人把赵大赵二兄弟俩给活活打死了!”

女萝心里咯噔一下,心说难道是阿刃?

她快速走到门边,好在前楼平日外面不上锁,此时负责看管的打手都聚集到了一楼,他?们手持武器,而前楼的伎子们纷纷被这声音吵醒,睡眼惺忪披衣出门,就被一楼那大阵仗惊得目瞪口?呆,哪里来?这样高壮彪悍的女人!

满妈妈捂着头?气?得要死:“给我?把她抓起来?,我?要把她打死!看我?怎么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蹄子!”

阿刃被围在中央,她一只?手揽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另一手抄着一条长凳,打手们几乎都挂了彩,虽然叫嚣厉害,却没人敢上前跟阿刃正面交手,这女人着实可怕,一拳就打死了一个人高马大的成年男子,谁敢靠近?

“招弟!”

听到女萝的声音,原本面无表情的阿刃猛地抬头?,看见二楼的女萝,顿时露出委屈之色,她想张嘴喊阿萝,又忍住了,只?求助地朝她看。

满妈妈瞧见女萝,总算想起这是姐妹俩,妹妹虽凶悍却听话,抓着姐姐不就能让她乖乖束手就擒么?于是立刻指挥手下龟公:“彭明,快去把那秦粮给我?绑了!快!”

彭明伛偻着腰躲在后头?生怕打到自己,听见满妈妈命令,连忙往二楼冲,阿刃怎么可能让他?去绑阿萝,抬手就把长凳丢了过去,正中彭明后脑,只?听一声惨叫,彭明先被砸的正面扑倒,好巧不巧磕在台阶上,满口?是血,随后整个人不受控制地从台阶往下滚,浑身骨头?都快摔碎了!

“不用绑我?,我?自己会下来?。”

女萝说完这句话,对满妈妈说道:“妈妈,我?妹妹心性单纯,并?无恶意,还请您饶她一回。”

满妈妈倒是没挨揍,只?是当时场面混乱,她被个打手撞了一下,脑门磕到柱子上了而已?,可她是风月楼鸨母,何曾受过这样委屈?要是一个两个都能爬到她头?顶,那她的脸面往哪儿搁,以后她的话谁会听?

“饶了她?我?非但?不饶,我?还要把你也——”

“把我?怎样?”

满妈妈紧紧盯着女萝的脸:“你、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女萝浅笑道:“还请妈妈先为这位姑娘请个大夫,之后再与我?借一步说话。”

满妈妈面上怒色已?彻底消失,她满心只?想着这次极乐之夜风月楼不会丢人了!决不会!

经过阿刃身边时,女萝轻轻拉了下她的手,叮嘱她:“陪在这位姑娘身边,别让她害怕,好吗?”

随后她与满妈妈进了小厅,一进去满妈妈便绕着她走了好几圈,越看越是满意,越看越是心喜,笑容止也止不住:“若是能纤细一些,柔弱一些就更好了,这样一来?,那翠莺院的非花,广寒阁的斐斐算得上什?么!”

女萝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满妈妈狂喜之后也发觉到问?题所在,昨儿在伎坊,这秦粮可不是这般做派,她唯唯诺诺小心翼翼,今儿却与昨日判若两人,难道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我?为妈妈倒杯茶,权当是赔罪了。”

满妈妈没注意听她的话,只?着迷地看她的手,这双手虽不够细腻娇嫩,然而十指修长,姿态优雅,实在是轻盈美观,一看便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姑娘。

女萝双手奉茶:“昨日对妈妈说谎,实在是迫不得已?,还请妈妈恕罪。”

满妈妈此时心情大好,横竖这卖身契在她手中,八十个银贝买到这般绝色,真是赚大发了!“瞧你这话说的,你既喊我?一声妈妈,我?也将?你当作女儿来?疼,这进了风月楼,你我?便是一家人,好孩子,你快跟妈妈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女萝温声道:“除却招弟外,我?家中还有一个妹子,名叫阿香。”

满妈妈盯着她,像是在琢磨她话中有几分真假。

“说来?惭愧,前不久趁我?不在家中,阿香叫她生父哄了去,说是要给她找个好婆家,却是转手将?她卖了。我?回家后得知此事,这才?想要潜入不夜城,谁知这里与我?想象中完全不同,昨儿在前楼被关了一天,什?么都没打听到,也不知我?那可怜妹妹此时身在何处。”

满妈妈是人精又不是傻子,这秦粮满嘴的话分不清个真假虚实,恐怕这番说辞也不一定为真,但?她正值缺人之际,哪怕知道女萝在说谎也不会戳穿,于是掩嘴一笑:“原来?是这样,我?说你跟楼下那招弟生得不大相似呢。”

女萝浅笑,面不改色:“祖上也曾有幸出过几位修者,只?是后来?家道中落,便随母亲生活,昨日跟妈妈说谎,实在是对不住。招弟阿香与我?并?非亲生姐妹,我?与母亲生活在宣弋城下属的桃树村,平日多受阿香一家照料,后来?家母与阿香生母双双过世,我?们姐妹几个便相依为命,那日我?出门在外,回来?便不见了阿香,得知她为生父出卖,这才?一路追来?,寻妹心切,还请妈妈不要怪罪。”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荷包,满妈妈伸手摸了摸,沉甸甸,打开一看,尽是金贝,顿时笑弯了眼眸:“这话说得着实是客气?,可这卖身契……”

“既然来?了,找不到妹妹,我?是不会回去的,若妈妈不嫌弃,可暂时收留我?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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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女萝笑吟吟道:“风月楼没了头?牌,想必已?被其他?几家压迫的喘不过气?,每日赚得钱少说折了一半,妈妈,难道我?比那逃走的头?牌要差?”

满妈妈也知道这女子既然主动卖身,必然另有所图,她说的那番话虚实掺半,拿不准究竟哪句真哪句假,找人是真,宣弋城应该也真的有个桃树村,可这秦粮究竟是不是桃树村的人,阿香究竟是不是她的妹妹,那就不知道了。

可有一句话秦粮说到了她心坎上。

那就是自打没了飞雾,风月楼每况愈下,完全比不上广寒阁跟翠莺院,要调教出个头?牌,少说也得几年时间,到那时风月楼早不知在哪儿了!

更何况……

女萝见满妈妈神色几度变换,依旧不急不慢,最终满妈妈露出热情笑容:“如此甚好,姑娘若是乐意在我?这风月楼歇脚,也算风月楼的荣幸。”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无比和谐。

第42章

红菱在屋子里?翻来覆去,不知为何睡不着,她?想那胆大包天总谋算着要逃走?的女人,刚才趁乱跑出去,该不会……是想逃吧?那她可真是疯了、疯了!

先不说?楼下有?多少?打手,就是逃得出风月楼,她?也无?处可去,在不夜城,每一个独身走在街上的女人都会引来注意?,即便逃到城门口,守卫也不会放她出去。

被抓住就死定了!

她?又来回翻了几次身,那女人还没回来,但下头已经安静了,方才彭明怒吼着让姐妹们都回房去不许出来,呵,摔得头破血流还不忘耍威风,怎么没把这贱货摔死呢!

红菱忍不住看向同房的另一间?床铺,她?是个很识时务的女人,沦落到前楼做低等倡也从不惹事,于是她?看着对?面这张床来来回回的换人,她?们每一个都活不长,每一个都跑不了,跑什么呢?

好死不如赖活着,反抗会死逃跑会死,红菱只想早点赚够钱赎身,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恩客们是不能依靠的,他?们睡你时甜言蜜语不要钱的往外洒,自以为跟你有?了几分感情,就想白僄,有?些厚颜无?耻的还反过来问你要钱,红菱不信男人,她?只信钱。

哪怕她?被亲爹卖来时只值五十个银贝,想离开,赎身钱也要五十个金贝,这就是不夜城的规矩,有?时红菱也不懂,为何她?爹要卖她?,她?自己不愿意?,却没人听她?的?

她?怎么就跟那牲口一样,说?卖就卖?

红菱十二岁被卖来,十四开始接客,如今她?已经二十有?三,向来比狗听话,也从不异想天开,她?在这小屋子里?待了快十年,却因为一个新来的女人胡思乱想起来,那点子死灰仿佛又要复燃。

肯定是对?方给了自己两个金贝的缘故!

太傻了,太笨了,要是因为逃走?被抓住活活打死再?装麻袋里?丢掉,那也是活该!

红菱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她?把上?衣往下拽,露出一片胸脯,又整理了下头发,走?过去开门。

门一开打手就过来了,声音威严:“干什么!不好好在屋子里?待着!”

红菱娇笑两声,“好哥哥,你知道我的,我这一天接上?十几二十个客人都照样没事儿人,那些个中看不中用的,哪里?比得上?你啊,正巧我那同房的姐妹不在,要不,哥哥进来说?话?”

打手顿时笑骂了一句骚货,目光露骨,红菱也坦荡荡挺起胸脯任由他?看,换作往日这人也就被她?勾来了,可今儿个,打手想了想,说?:“你还是回屋待着去,妈妈跟那女人还没出来呢,一会儿瞧见我不好好看守,少?不得要罚我。”

完了冲红菱挤眉弄眼的暗示:“等下午的,让你瞧瞧好哥哥的厉害!”

红菱娇嗔两句,这才转身回房,门关上?的瞬间?,她?面上?的笑便消失不见,低声骂道:“挨千刀的畜生?。”

她?觉着自己问了这一句,算是仁至义尽,再?多的没了,这两个金贝也是货银两讫,是死是活她?都没那么大本事管,爱咋咋地?吧。

她?得再?休息会,在这不夜城,低等倡伎病了没人管没人问,她?没资格生?病,只能靠睡觉来缓和。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就听见有?人进来,红菱想着许是先前勾搭上?的那打手,这些人跟发情的公狗一般,随时随地?都能上?,可她?现在很困,不想多说?,于是直接把腿分开,意?思是让对?方随意?了。

“红菱,快醒醒,红菱?”

女萝摸了摸红菱的额头,一片滚烫,只好将红菱从床上?抱起来,红菱晕晕乎乎分不清今夕何年,恍惚中自己好像又变成?了小孩,那时阿娘还没死,她?皮的一身泥巴,阿娘一边生?气骂她?,一边轻轻给她?擦去脸上?脏污。

后来阿娘病死了,爹急赤白脸想娶老婆又没钱,就把自己给卖了,卖了五十个银贝,爹走?的时候头也不回,她?又哭又喊又追,好几次想跑,都被抓回来毒打,其实她?也知道,她?让人睡一次也就几个钱,这辈子怕是都攒不到赎身的五十个金贝,可那又怎样呢?

她?要是不做这梦,她?活着还为了啥?

“娘……”

是谁抱着她??这样温暖轻柔,跟阿娘一样。

满妈妈站在门口,用绸缎做的帕子捂着口鼻,嫌弃这满屋子的味儿,“我说?,姑娘,那后楼贴心懂事的丫头可不少?,要多少?有?多少?,给你安排上?十七八个也使得,你却要个低等倡伎伺候,不是自降身价么!”

红菱虽泼辣,实则身材瘦小,顶多有?八十斤,只少?不多,为了防止伎子逃跑,不仅不给她?们裤腰带,连饭都少?给,怕有?了力气就生?出异心。

因此女萝轻轻松松将红菱抱起这行为令满妈妈头疼,她?对?女萝态度这样好,全是为那张脸,为一个月后的极乐之夜,女萝乖乖听话自然最好,可这身板儿,轻而易举抱起个人,未免力气太大,毫无?女儿家的柔美!

“哎呀,行了行了,姑娘,你可快撒开手吧,这病气要是传染给你可不成?!”

满妈妈上?去扒拉女萝,“我这就让人给她?看看,保管让她?活蹦乱跳的到你身边伺候,成?不成??”

女萝心里?还惦记阿刃,同时不想跟鸨母撕破脸,便暗示当车留下一只分身螳螂跟随红菱,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自己也能第一时间?得知。

一楼那两个被打死的男人已经叫抬了出去,阿刃呆呆地?站在那,女萝喊了她?一声,她?立刻跑到她?身边,委屈地?抓住女萝的手。

她?知道自己笨,又不会说?话,怕坏了阿萝的事便从不开口,但跟了阿萝这么久,天天被她?教?着读书识字,见识了大千世界,阿刃并不像从前那样木讷呆滞,她?心知自己把人打死怕是要给阿萝添麻烦,因此委屈又不安。

满妈妈对?阿刃很是不满,女萝则看了眼正在擦地?的几个龟公,嘴角微微扬起,对?满妈妈说?:“不过死了两个打手,又不值什么钱,再?招也就是了。”

没人会想到她?如此不将人命当回事,满妈妈想说?些什么,女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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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握阿刃的手,道:“我家妹子天生?神力,手上?稍有?个不注意?便可能弄死个人,但是,你们为何要惹她?生?气呢?”

阿刃虽力大,本性却温柔善良,修炼时无?法自控,连碰同伴们一下都不敢。正因为变强了,所以才更害怕伤害别人,能让她?出手打人,必定是旁人的错。

这话说?得简直蛮不讲理,满妈妈心有?不满,终究是暂时忍耐,等过了极乐之夜……

于是皮笑肉不笑道:“姑娘说?得是,这前楼污秽,姑娘还是同我去后楼罢。”

阿刃隐隐感觉不对?,她?总觉得阿萝要做很危险的事情,下意?识便不想让女萝随满妈妈走?,满妈妈没说?话,静静等待,这胆子大的姑娘,满妈妈可不是头一回见,谁是狼谁是羊,尚未可知。

若是没有?人带,只留在前楼想要将风月楼摸清,那可不容易。

这风月楼占地?极广,前中后三楼互不干涉,到处都是打手,前楼房间?众多,逼仄狭窄,只留有?台阶与走?廊供僄客行走?选人,中楼则好上?许多,不仅房间?更加宽敞,伎女们也略微自由些,中楼院子的凉亭里?,能看见几个伎女正懒洋洋地?赏花小憩,她?们身价更高,大多识文断字,若非衣着过于暴露,看起来甚至像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

到了后楼,那更是与前楼中楼截然不同,要不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女萝甚至会以为自己身处勋贵世家。

“姑娘跟我来。”

满妈妈带着女萝上?到最顶上?一层,在前楼看不出来,到这里?女萝才发现后楼临水而建,凭栏可将整座不夜城尽收眼底,不夜城那条贯穿全城的大河在这里?汇聚成?湖,湖中间?有?一座金碧辉煌的水上?宫殿,除却风月楼的后楼外,还有?另外两家女闾后楼,与风月楼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这给女萝一种强烈的割裂感,仿佛前楼、中楼、后楼是三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怎样,这里?不比外头差吧?便是人间?界的皇宫内院,也不过如此了。”

女萝看了满妈妈一眼,满妈妈见她?不为所动,笑了笑,“这后楼呀,只有?头牌姑娘与资质上?佳的才有?资格住,你们在这儿,穿金戴银锦衣玉食,是富贵荣华享用不尽,还能受到无?数男人追捧。可不像前楼那些个贱命的,她?们是被客人挑,你们呀,是自己挑客人,今儿喜欢一个,明儿再?换一个,夜夜换新郎,一颦一笑都能赚钱,就算是神仙也换不来这样的好日子呢。”

说?着,满妈妈取了桌上?一枚镶嵌着宝石的金簪,抬手在女萝鬓边比了比:“姑娘这般容貌,若是终年锁在深闺,或是随随便便找个男人嫁了相夫教?子,岂不是暴殄天物?云湛,还不快进来见过姑娘?”

她?见过太多涉世未深的少?女,她?们天真、稚嫩、肤浅,非常容易受到引诱,因此不夜城中除却彭明那种形貌普通的龟公外,还存在另一种男人,他?们被称为“钿郎”。

钿郎都容貌俊美仪态出众,服务于女闾,他?们的服侍目标便是那些身价较高的伎女,这样能够使伎女更加死心塌地?卖身赚钱,至于其中有?几分真情,那就不得而知了。

云湛生?得唇红齿白,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有?一双略圆的眼睛,这使得他?天然给人一种稚嫩的好感,笑起来时还有?一颗小虎牙,是女萝从未接触过的类型。

“云湛见过姑娘。”

满妈妈见他?乖巧,冲女萝笑得更是热情:“姑娘既然愿意?留下,从前的名字自然就不能再?叫了,是我帮姑娘取一个呢,还是姑娘自己想?”

女萝望着窗外河水潺潺,淡淡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就叫善嫣。”

满妈妈问:“姑娘可懂诗词歌赋?”

“略读过几本。”

“可通琴棋书画?”

“略懂。”

女萝口中的略懂绝不是真正的略懂,毕竟要成?为剑尊理想中的妻子,就是再?简单的事也要做到极致,满妈妈先是欣喜,随后才是疑虑:“姑娘这般厉害,又为何要留在我风月楼做头牌?”

“当然是为了找妹妹。”

两个女人对?视着,半晌,女萝笑起来:“妈妈方才也说?了,头牌与前头的低等倡伎不同,是我选男人,不是男人选我,一颦一笑都能赚钱,随意?露脸便有?无?数人追捧,一个女人毕生?所求,不就是这些么?倘若没有?男人欣赏,生?得再?美,也只是孤芳自赏,形单影只,可怜至极。”

满妈妈没想到她?会给出这样的理由,沉默片刻后,似笑非笑道:“但愿姑娘能记得今日所说?的话,既进了风月楼,自愿留下,那便永远都是这里?的人了。”

满妈妈话中有?话,女萝却像是没听懂,她?的目光并没有?聚焦在云湛身上?,而是忽地?问满妈妈:“妈妈知道么?我曾读过一本书。”

满妈妈在心里?头冷笑,心想年纪不大,倒是好为人师,跑老娘跟前装相来了?老娘吃过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

脸上?却尽是笑容:“姑娘请讲。”

“烟花柳巷之地?,常将年长倡伎称为鸨,盖因鸨鸟有?雌无?雄,若要繁衍后代,需与其他?雄鸟交配,乃是百鸟之妻,以鸨鸟代指伎女水性杨花,人尽可夫。”

满妈妈面色不大好看了:“姑娘这是何意??”

女萝继续道:“但这其实是世人误解,鸨鸟有?雌亦有?雄,雌鸟外貌朴素,雄鸟却爱花枝招展,所以鸨母的鸨,应当是雄鸟才对?。”

满妈妈没读过多少?书,不知这话是真是假,又听女萝道:“父与夫孰亲?人尽夫也,父一而已。天底下男人数不胜数,随意?挑一个都可作为丈夫,没有?哪个独一无?二,妈妈以为呢?”

女萝的话令满妈妈无?比疑惑,她?这辈子都没见过有?女人自甘堕落做伎女的,因此她?断定秦粮必有?所图,只是风月楼恰好缺个头牌,她?才暂且对?她?和颜悦色,说?句不好听的,再?清高傲慢的女人她?都见过,一开始哪个女人都不情愿,可落到她?手里?,哪个女人都得低头。

长得美貌却不听话,便只能沦落成?下等倡伎,等吃足了苦头,就知道懂事了。

可女萝并不高傲,满妈妈看不明白。

反倒是女萝自己自嘲般笑了笑:“哪怕是这样浅显的道理,都有?人不想我明白。”

她?在钟鸣鼎食之家成?长,又常伴帝王左右,然而直到最后,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从前女萝觉着自己可悲又可怜,来了不夜城之后她?才明白,不仅是她?,这天底下的女人同样可悲可怜,就连恶事做尽的满妈妈,都令女萝难过。

满妈妈听不懂女萝这些话,只觉得她?异于常人,便向她?展示桌上?堆满的珠宝华服,并说?:“姑娘快来试试合不合身,这几套委屈姑娘先穿着,等量完了尺寸,立马就给姑娘做新的。”

风月楼的女子绝大多纤细娇软,女萝却因修炼个头长得很快,原以为满妈妈拿来的衣服必然穿不上?,可这些衣服只是瘦了些,其余尺寸竟很是相合。

她?记得先前在伎坊时,那位芳妈妈曾嘲讽过满妈妈,说?风月楼自没了飞雾便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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辉不再?,开始走?下坡路,从衣服的材质做工来看,普通伎子怕是穿不起,应当是先前飞雾姑娘的,也就是说?飞雾姑娘可能没有?女萝高,但绝不会矮太多,要知女萝身高已过七尺,迄今为止除了阿刃,只有?濯霜等女修与她?身高相仿。

若是从小养在风月楼的头牌,绝不可能长这样高,她?们被苛刻要求必须拥有?极为纤细的腰身与柔弱的体态,以此来讨恩客欢心。

“妈妈,受累问一句,原本的飞雾姑娘哪儿去了?”

满妈妈立马露出怒色:“那小贱人,一年前与人跑了!等我抓到她?,看我不扒了她?的皮!她?是不知好歹,姑娘,你是聪明人,可千万别学她?。”

后楼的打手虽然不像前楼那样寸步不离,但后楼伎子人数不多,打手数量却不见减少?,这种情况下,一个身娇体弱的头牌姑娘,怎么跟人跑?

女萝点头:“妈妈放心。”

话虽如此,女萝愈发感觉风月楼不对?劲,不只是风月楼,整个不夜城都显得很奇怪,她?在这里?感觉到了一些说?不出的异样,无?处不在,却又遍寻不着。

“姑娘这腰身有?些粗了,皮肤也不够细嫩白皙,不过姑娘放心,在极乐之夜到来之前,我保管让你脱胎换骨,到时候一亮相,修仙界这些男人哪,都得是姑娘的裙下臣!”

满妈妈用惊喜又期待的目光凝视着女萝,她?是越看越满意?,越看越有?信心。

女萝却精准捕捉到了她?口中所说?的“修仙界”三字,这跟红菱所言有?些不同,说?起来她?一直觉得奇怪,不夜城既不挂靠在任何门派名下,单凭一群凡人,却能组织起如此大的一张网,并维持着极为苛刻的规矩与等级,名门正派不管,邪魔外道也不踏足——世上?难道当真有?这样的极乐之城?

还有?满妈妈与芳妈妈都挂在嘴边的极乐之夜,那又是什么?

第43章

不只是腰身跟皮肤,满妈妈还伸手抱了下女萝,叹气道?:“姑娘这身子可真是……”

女萝知道?她想说?什么,不娇也不软,肌肉结实且坚硬,即便是在放松状态下也能感受到蕴藏其中的力量感,若是一年前?的她,大约是极符合满妈妈要?求的,只是那样女萝自己偏偏不喜欢。

她手上还拿着新衣,满妈妈见她迟迟不换,问道:“姑娘还愣着做什么,先换上让我瞧瞧,才知道哪里需要增,哪里需要?减。”

这身罗裙柔软轻薄,布料材质女萝伸手一摸,不比人?间界王后衣着差,但金贵的布料意味着脆弱,她感觉自己稍一用力,这裙子就要化为齑粉。

除却裙子外,还有配套的绣鞋,与满妈妈穿的是同一类型,鞋跟又高又陡,穿上之后别说?是健步如飞,稍微走两步不摔倒都算好?本?事,但越是如此,女人?走路越是要?小心,于是越显袅娜多姿。

女萝可太懂了,她做王后时也是各式珠钗宝石往头?上簪,绣鞋底柔软无比,因为身为王后不需要?走路,只需要?美丽,就连最容易变粗糙的前?脚掌与脚后跟的肌肤都嫩如婴儿,绫罗香袜金莲玉足,好?看吗?

人?人?都说?好?看,陛下也爱看,可这样好?看,男人?怎地不要??

乌逸追杀她时,她跑两步都觉脚底生疼,强撑着爬出来后,就生出了好?几个燎泡,华美的裙子精致的绣鞋娇软的身体,让她在面对危险时比被捆绑的猪狗还要?无助,旁人?要?辱便辱,要?杀便杀,连自己的尊严与自由都无法?拥有,却不顾一切去?追求存在于男人?眼中,被男人?定义的美丽。

女萝望着裙子有些出神,这样说?也不对,因为她自己曾经也觉着这是“美”,胭脂水粉是美,浓妆淡抹是美,变着花样挖空心思?钻研如何梳精致的发髻,佩戴一些略带心机的饰品,今日的唇脂颜色娇嫩,熏香芬芳无比,陛下一定喜欢。

她被陛下同化了,她为男人?活,就会成为男人?的傀儡,就会顺着他的喜好?去?重塑自己的喜好?,就会追求男人?的认可,从而失去?自我,当然也就不可能得到尊严与自由。

精致的发髻簪满珠钗,重的头?都抬不起来,晚上卸了妆容,脖子又酸又疼,高高的绣鞋穿了一天,双脚麻木不已,脸上的胭脂妆点,她是为了取悦自己么?

不是的。

她就是为了陛下,如同倡伎们为了恩客。宣王后不过是陛下的倡伎,难道?玩物前?头?加上高贵二?字,便能与其他玩物分割开来?

倘若只剩自己,周围空无一物,她还会每日花那样多的时间在梳妆打扮上吗?

不会的。

从没有哪一刻,女萝觉得世界这样不公平。

她不曾见过陛下为了取悦自己描眉画眼梳妆涂唇,陛下即便征战归来一身风尘,也会毫无畏惧地出现在她面前?,陛下不在意发髻梳的好?不好?看,衣裳华丽与否,也不在意容颜是否衰败,因为他是帝王,他知道?即便他伛偻着腰面容丑陋,也照样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陛下永远不会花费大半天时间用在挑选衣服、首饰、妆容上,陛下将这些时间拿来看兵书?批奏折,她在宫中顾影自怜,陛下在外征战,他得到了天下,权力,话语权,以及对她的支配权。

四世记忆,她从来只能做一个完美的妻子,要?美丽要?纤细要?柔弱,还要?无怨无悔。男人?生来便是命根子,生来便能读书?,能走出家门,能做官,能当皇帝,能三妻四妾,像阿刃的生父,阿香的生父,他们明明是最卑贱最低等的平民,无甚本?事,样样不行,见了强者?只能跪地求饶,可他们再如何卑微,仍然有妻子女儿供他们打骂发泄。

人?间界是如此,修仙界竟也没好?到哪里去?,就连天地间的清灵之气都更青睐男人?,濯霜的手稿中记载着她的刻苦与勤奋,即便如此,她还是比不过同期的师兄弟。

凭什么她们就要?接受这样的命运?凭什么?

“我不喜欢穿别人?的衣服,即便是新的也不成。”

女萝将手中衣裙放下,语气冷淡,满妈妈额头?青筋跳了一跳,“姑娘,我以诚相待,你如此言语,是否有些不近人?情?”

“妈妈怎会这样觉得?”女萝说?,“方?才还说?我想如何便如何,怎地转眼间连个穿衣自由都没有?”

满妈妈原本?想要?再说?两句,眼角余光瞧见那名叫招弟的女人?已经握起拳头?,一脸气愤,想起此女竟光天化日打死了她两个手下,不由得问女萝:“姑娘,这个暂且不说?,咱们来说?说?你妹妹打死人?的事儿——”

“打死就打死了,又能如何?”女萝反问,“这风月楼也好?,不夜城也罢,每天死了被抬出去?的倡伎数不胜数,不过是死了两个打手,金贵不到哪里去?,妈妈现在应该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难道?我还比不得两个死人?有价值?”

正说?着,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吵闹:“你拦着我做什么,我要?见妈妈!妈妈!妈妈!你在哪里?妈妈我要?见你!”

紧接着便闯进来一位年轻姑娘,她穿着一身粉白衣裙,衣领开得很低,隐隐可见半敞胸脯,裙摆下的腿也是若隐若现,端的是风情万种妩媚妖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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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此时她脸上尽是恼怒跟不解,一进屋直冲满妈妈去?:“妈妈你可得跟我说?清楚,咱们不是说?好?了,让我做头?牌!飞雾跑了这一年,我拼死拼活的给你卖力气,怎地眼看极乐之夜即将到来,你却出尔反尔?!”

满妈妈笑道?:“我的好?琼芳,妈妈我何时说?话不算话过?只是赶上巧了,你也是知道?的,那非花与斐斐都是世上难寻的美人?,每年大选,你都是第四,这极乐之夜推你去?,那不是摆明了我风月楼无人??咱们这上上下下几千号人?,那都是要?吃饭的呀,这一年你虽卖力气,可咱们的入账,哪里比得上飞雾在时?”

琼芳听了,眼眶微微泛红:“说?好?的,说?好?的,说?好?的……”

“我也是没办法?,琼芳,你没发现么?奔着你来的客人?是越来越少,若是再不推出新的头?牌,风月楼便要?被另外两家压了下去?,你体谅体谅妈妈,妈妈也是不得已。”

满妈妈安慰完琼芳,拉着她的手跟女萝介绍:“来,琼芳,认识一下,这位姑娘叫善嫣,日后就是咱们风月楼的头?牌了,你也算是姐姐,可要?好?好?帮衬……”

话没说?完,琼芳便甩开了她的手,恨恨地盯着女萝,跺了下脚:“我不懂!妈妈,你就看上这么个女人??她这样高这样壮,我看着都要?吓死了,男人?怎么会喜欢?你若是器重她,咱们风月楼才要?完了!”

满妈妈却像没听到,对女萝说?:“这是琼芳,飞雾那小蹄子忘恩负义跟人?私奔后,风月楼便一直是琼芳撑着,你可别小看她,若是到了极乐之夜,你还不能达到我的要?求,那可就别怪我新仇旧账一起算了。”

被打死的手下可以暂时不管,善嫣有自己的脾气也不是不能接受,因为极乐之夜即将到来,满妈妈要?先确保自己能在极乐之夜全身而退。

说?完又告诉琼芳:“我只是要?她做头?牌,又不一定到了极乐之夜还是让她上,倘若她瘦不下来,或是愚笨不堪什么都学不会,说?不定,到时还是选你呢。”

原本?气得要?命的琼芳听了这话,立马瞪大了眼睛:“妈妈此话当真?若是我比她厉害,便选我?”

“这是自然,我哄你做什么,你们都是我的好?姑娘,无论?是谁出人?头?地,风月楼都沾光不是?”

琼芳顿觉事情有了转机,在她看来,这个善嫣是决不可能超过自己的,自打飞雾逃走,她心中便认定自己是头?牌的不二?人?选,如今半路杀出个拦路虎,让她就这么放弃,绝无可能!

琼芳怒气冲冲的来,喜出望外的回去?,女萝问:“妈妈这是要?挑起我跟这位琼芳姑娘之间的争斗?”

“这说?的什么话,姑娘,你可知道?头?牌与低等倡伎的不同?”

满妈妈笑笑,不以为意道?:“低等倡伎为了几个钱就能大打出手,如姑娘这般,琼芳这般,自然不必为这几个小钱争斗,你们要?争的,便是谁更美,谁的腰更细,谁的腿更长,谁的身子更软。谁更符合男人?的喜好?,谁就能得到更多的拥护者?,风月楼可不是小孩子玩乐的地方?,入了倡门,便再无回头?之日。”

“趁着年轻,趁着貌美,姑娘还是好?好?考虑我的话,千万别等到人?老珠黄,只能沦落成低等倡伎时再来后悔,到那时,你便是向?恩客吹嘘自己年轻时有多出色,人?家也只会当你得了失心疯。”

“你的价值,要?由男人?来决定,由不得你自己。烟花之地,清高孤傲可不会长久。”

鸨母们不爱看自家姑娘彼此友好?,她们就是要?攀比要?竞争,要?想方?设法?抓住男人?们的心,这样才能为她带来更多的收益,要?是她们彼此团结信任,彼此扶持,那她们还需要?男人?么?还会为了男人?争抢的头?破血流么?

她们会不顾一切想要?逃走,想要?自由,这怎么能行?

满妈妈虽还笑着,眼神却渐渐冰冷,“姑娘可别学飞雾,她也如姑娘一般,心比天高,可惜是个丫鬟命,好?高骛远,总是要?吃苦头?的。”

阿刃在边上听得屡屡想要?动手,满妈妈一走,她便气呼呼地朝女萝走来,眼巴巴看着,似乎是想听女萝说?“我们现在就离开”,女萝抬手摸摸她的头?:“刚才在下面发生了什么事呀,你跟我说?说?,好?不好??”

阿刃力气大,再加上心性简单,意外地适合修炼,但她决不会恶意伤人?,能将阿刃惹怒,那两名打手还不知做了怎样的恶事。

话音刚落,她想起房内还有一位不速之客,“你可以先出去?了。”

云湛见她敢跟满妈妈讨价还价,早对女萝有几分畏惧,但就这样出去?,他也怕妈妈惩罚,便有些犹豫,只可惜女萝对他并不心软,问:“你听不懂我说?的话么?”

等房内只剩下她们俩,阿刃一定要?拉着女萝的手才肯说?话,她性子比较闷,女萝不仅教她修炼,也教她读书?识字,长时间下来,阿刃的语言表达能力提升很多,遇到事情也能自己做主思?考,只是本?性单纯,看到有人?被欺负,还是会冲动。

女萝不认为这是缺点,她只叮嘱阿刃,做事情要?量力而行,帮助别人?的前?提一定是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所以阿刃暴起失手将人?打死,女萝一点都不认为是她的错。

事情还要?从昨日说?起。

名叫彭明的龟公负责安排阿刃干活,他自以为高贵,瞧不上阿刃这样身材高大健壮的女人?,言语间颇有些不干不净,拿阿刃跟风月楼其他伎女比,说?她粗手粗脚不好?看,又说?她脱光了衣服也没男人?愿意睡。

阿刃充耳不闻,只认真干活,要?她搬假山她便搬,要?她抬石头?她也抬,总之无论?彭明故意刁难找多重的活儿,她总是能很快干完,气得彭明干瞪眼。

干完活没事情做,阿刃也牢记女萝跟她说?过的悄悄话,不要?往前?楼跑,免得遇到坏心眼的男人?,好?不容易熬了一天,阿刃焦躁地想去?找女萝,结果彭明又叫她干活,这一回却不是做些粗重的活,而是让她去?给前?楼后院染病的伎女灌药。

满妈妈花钱买的人?,若非病入膏肓,是舍不得丢的,可在这种地方?,低等倡伎染上脏病能治好?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满妈妈可舍不得在她们身上花太多钱。

倡伎们也不敢生病,她们会尽量隐瞒自己身体不适的事,免得被妈妈叫人?抓去?,因此被发现时,她们大多已经病得很重,身上的味道?遮掩不住。

风月楼只给她们提供最便宜的药,运气好?的,一碗灌下去?,说?不定就撑了过来,运气差的直接一命呜呼也不是少数,反正命贱,伎坊永远不缺卖身的女人?。

阿刃不嫌弃那些生病的女人?,她认认真真先洗干净手才去?触碰她们,同时笨拙地学阿萝给她们喂养生息,但对于不会修炼的女人?们来说?,生息只能暂时减缓她们的痛苦,并不能根治。

阿刃还顺手把?女人?们的屋子打扫了一遍,她们躺在那里,许多人?已经病得不能动,屋子里又脏又臭,伤口化脓的味道?令人?作?呕,彭明对此嫌弃不已,捂着鼻子站在院子的空地上不肯进来。

这些都不能让阿刃暴怒,因为她在家时干过比这还要?累还要?重的活儿,她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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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女人?都当作?自己的姐姐妹妹,都当作?阿萝,很认真很细心地照顾着,直到一个女人?被两个打手从前?楼拖了进来,她又哭又喊又挣扎,被狠甩了好?几个嘴巴子,之后彭明居然当众扒了她的下裙,放了只野猫进去?,又将下裙扎紧,再用鞭子抽打,野猫本?就受惊,抽打之下拼命挣扎,撕扯啃咬,无所不用其极。

猫的凌厉惨叫,女人?的痛苦嘶吼,还有站在两边的打手的哈哈大笑——他们完全感受不到她有多害怕,只是笑。

笑她惨笑她疼笑她狼狈,愉悦地欣赏着女人?的痛苦,她越是苦,他们越是兴奋。

阿刃瞪着眼睛,她想都没想便冲了上去?,一把?抓住那只野猫,但女人?下半身已是惨不忍睹,鲜血混合着碎肉,彭明还在一边嘲笑:“你想干嘛?这胆敢逃走的伎女,妈妈可是说?过,任由我们处置的,赶紧滚一边干活去?!”

两个打手上来拉扯阿刃,阿刃反手就是一拳,眼见那打手一飞三尺高,肉体凡胎居然接连撞碎了两堵墙,最后倒进了前?院大厅,话没来得及说?一句便已吐血毙命,彭明才知道?这彪悍女人?力气究竟有多大。

他吓得要?死,拔腿就跑,阿刃手抱女人?朝另外那个打手走了过去?,对方?腿都吓软了,连滚带爬跟在彭明身后,可惜即便逃到前?楼大厅,还是被阿刃抓住,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杀人?,她只是无法?控制心里的愤怒,一拳便轰在对方?太阳穴上,打手的脑袋跟个瓜似的应声?而裂!

当时前?楼的打手们都给吓傻了,满妈妈踩着高绣鞋闻讯赶来想要?制止,结果混乱中不小心脑袋磕到柱子,彭明更是被阿刃吓得头?皮发麻,若非女萝及时出现,怕是他也要?被打死了。

不过现在他虽然没死,但后脑开了个洞,又从台阶上滚下去?,估摸着不死也就剩半条命。

女萝早知这风月场所对倡伎们所用的手段狠毒无比,可听到阿刃断断续续的讲述,仍旧怒不可遏,她的手握成拳头?,松开,再握拳,再松开,如此反复数次,总算冷静下来。

“阿刃,我们不能找到阿香就走,这里很不对劲,所以可能要?再多留些时日,你帮我,好?不好??我怕我一个人?做不到。”

阿刃立刻把?女萝抱住晃一晃,用力点头?,“我揍他们。”

女萝拍拍她的背:“嗯,有阿刃帮我,我就什么都不怕。”

第44章

红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乱七八糟的梦,梦里有什么她已?经记不得了,但?支撑她拼命睁开眼?睛醒过来的,是那?些被她藏在用指甲掏空的床洞里的钱。

她辛辛苦苦拼死拼活偷偷攒起来的,虽然这么多年过去,距离赎身的五十个金贝还差很多很多,可就在这短短两天她已经有两个金贝了!

“你醒啦?”

这声音……红菱有点懵,她吃力地扭头想看说话的人是谁,却见对方走到自己身边,弯腰伸手探她额头,很高兴地说:“烧退了,看样?子这药果然有效,你现在?好些了么?”

随后又靠过来一个人,这女人身材高大,把红菱吓了一跳,她战战兢兢地问:“你、你们?是谁?”

她这才发?觉自己身下躺的床很是柔软,周围空间也?大,并不是她那?间待了快十年,连窗户都没有一扇的狭窄小屋。

女萝失笑:“这就不认识我了?你还拿了我两个金贝呢。”

红菱盯着女萝看了好半天,眼?睛瞪大:“你的疤……”

“已?经好了。”说着,女萝将红菱扶起来,并将手里的水喂到她嘴边,“你生病了……”

她话没说完,红菱就吓得头皮发?麻,“我、我是不是得脏病了?我治不好了是不是?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对吗!我、我不想死,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想活啊!我想活!”

阿刃原本很高兴红菱醒来,可看到她这样?用力抓阿萝的手,连忙拉住她的腕子,女萝先是拍了拍阿刃的肩膀,柔声对红菱说:“你只是受寒发?热,再?加上有些炎症,吃了药睡一觉就好了。”

红菱这才松了口气,她从未来过后楼,自然不知这是哪里,还以为到了仙境,局促的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原本她对女萝还挺凶,现在?也?不敢了,胆子小的要命,看得女萝想笑,只觉她很是可爱。

“姑娘,姑娘?善嫣姑娘?”

满妈妈的声音由远及近,掀开帘子看到眼?前一幕后,她无奈地说:“我的好姑娘喂,你怎么又跑到这儿来了,先生已?经到了,快过来吧。”

女萝摸了摸红菱的头,又对阿刃点了下头,起身跟满妈妈出去了,红菱一见她要跟满妈妈走,下意识伸手去拽女萝衣袖,欲言又止,想说什么,看到满妈妈又不由得害怕。

“我没事,你就留在?这里好好养病,有什么需要可以跟阿刃说。”

阿刃忙得很,她要照顾两个妹妹,一个自然是红菱,另一个则是被彭明虐待,又被她救出来的女人,她只要有事情做就行,不然的话会?很焦躁。

“你怎么就让她跟妈妈走了?”大抵是看阿刃一脸老实憨厚,红菱没忍住,“她脸上的疤都掉了,那?么漂亮,妈妈肯定要拿她当?摇钱树,你、你个子这么高,不拉她一把?”

阿刃伸手把激动的红菱摁回被窝,不说话,红菱火急火燎说了一堆,她还是不开口,红菱顿时懵了,这人是不会?说话吗?

阿刃做事专注,根本不在?意外界声音,而女萝跟满妈妈走到花厅,便瞧见花厅前坐着三个人。

一位是白衣如雪的青年,容貌俊朗风度翩翩,面前放着一把古琴与一副棋盘;

一位是须发?皆白的老者,桌案上笔墨纸砚丹青齐全;

还有一位是年岁约莫三十六七的女子,妆容精致身段窈窕,穿着精致飘逸的舞裙。

满妈妈皮笑肉不笑:“姑娘说过,略懂琴棋书画,对诗词歌赋也?略通一二,这做花魁,没点才艺可不成,这三位便是不夜城有名的才艺先生。白衣服的是竹公子,擅琴棋,老者是仙山遗老,擅书画,剩下这位,人称绿腰姥姥,舞姿倾城,可谓是风华绝代,曾引无数英雄折腰,我可是花了大价钱才请来这三位,姑娘可要好好学,千万莫要辜负我的一番苦心。”

绿腰姥姥率先嫌弃起女萝来,打?量一番后道:“不成不成,这未免太过粗壮,毫无女儿家的柔美?娇媚!”

竹公子则轻轻一哼,显然也?瞧女萝不起,“妈妈怕是病急乱投医了,只一个月,要与非花姑娘及斐斐姑娘打?擂台,简直是痴人说梦。”

仙山遗老则捋着胡子道:“容貌倒是生得极好,可惜气质略显庸俗,难登大雅之堂。”

女萝不懂他们?凭什么批判自己,她歪了歪头,很温和地说:“我一拳能打?你们?仨,你们?信吗?”

她厌恶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清高的气息,既然瞧不起倡伎,又为何要在?这不夜城讨生活?既然在?这里讨生活,又为何看不到倡伎们?所受的苦难与折磨?她不想跟这种人说话。

“妈妈,送客吧,他们?要是想教?我,还是回去修个二十年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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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狂妄,心高气傲的竹公子最先拂袖:“好大的口气!若非满妈妈再?三请我,我才不来!既然如此,在?下先行告退!”

女萝走上前两步,伸手取了一颗黑子,朝竹公子那?棋盘上一放,竹公子正要冷笑,这棋局可是他苦心钻研数年,迄今尚未解局,这女子真?是不知自己几?斤几?两……可低头一瞧,瞬间变了脸色:“你、你——”

“这样?简单的棋局,我早在?十五岁时便觉得无趣了。”女萝浅笑,“竹公子也?有脸面称什么琴棋双绝,怎么,靠得就是这样?的棋局?我让你三子,你都赢不了我。”

她常陪陛下对弈,未尝有过败绩,平时陛下征战在?外,女萝便只能把书一遍又一遍的读,琴一遍又一遍的练,因此除了这些,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四?世记忆暂且不提,便是她所吸收的剑尊真?魂,就有数千年的记忆,竹公子怎么跟她比?

随后,女萝抬腿踢起被竹公子搭在?膝上的琴,令琴尾立于地面,琴头靠于手臂,左手将琴弦拆出缠于指间,右手拨弦,随意弹了一小节良宵引,点评道:“琴还算不错,不过算不得极品,修仙界奇珍异宝无数,怎地竹公子却得不到一把绝世好琴?”

她语气轻描淡写,却令竹公子顿觉受辱,整张俊秀的脸涨得通红,可人家的确随意破了自己引以为傲的棋局,他在?这不夜城纵横多年,向来因英俊的容貌与优秀的才华为人爱慕,如今被女萝讽刺两句,仿佛整张脸皮都叫人扒了下来丢在?地上踩踏,惨不忍睹。

女萝又朝仙山遗老走去,若说那?位竹公子擅琴棋自视甚高,这位上了年纪博览群书的老者才叫真?正的厚颜无耻,他读过许多书,懂得很多道理?,活了很久,不可能没见过这不夜城里的倡伎过着怎样?的日子——女萝只在?这不夜城待了三天,便感受到了无穷无尽的愤怒与痛苦,他呢?

他一副仙风道骨的大儒模样?,教?人读书识字,却吝于给予半分慈悲。

女萝提笔在?仙山遗老铺开的宣纸上写了个“耻”字,铁画银钩、苍劲有力,仙山遗老看着这字,结结巴巴:“你、你这……你一个女子,怎、怎地能写出这般有气势的字?”

他所见过写得一手好字的女子不少,各家有点名气的头牌,哪个不是才貌双全?可头牌姑娘们?读书写字,是为了取悦男人提高身价,她们?被勒令只能学习秀气小巧的优雅字体,笔走龙蛇龙飞凤舞的字,姑娘家写出来未免显得过于粗犷不够秀气。

绿腰姥姥见两位同行都吃了下马威,不由得有点着慌,女萝却看了看她,问道:“倘若此刻突然出现一头野兽要吃人,姥姥觉得咱们?这一屋子,谁会?第一个被吃?”

绿腰姥姥没明白对方这话什么意思,下一秒,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兽吼,紧接着窗户口突然冒出一颗巨大妖兽的脑袋,血盆大口腥风阵阵,一声吼叫便令人头皮发?麻!

那?优雅的竹公子跟老练的仙山遗老吓得连自己的吃饭家伙都不要了,拔腿就跑!满妈妈也?想跟着,结果脚下一扭,一个步子没站稳就摔了一跤,恰好竹公子慌乱逃窜,直接踩在?她背上狂奔而去!

绿腰姥姥穿着跟满妈妈一样?的绣鞋,她的舞蹈不重力量只注重妩媚妖娆,遇到危险别说是有体力逃跑,人甚至直接吓傻了!

九霄即兴演出一番,发?现窗户就那?么大,脑袋伸进去了头上的翅膀进不去,干脆算了,眨眼?消失,只剩下惊魂未定的满妈妈跟绿腰姥姥,女萝一手一个将她们?俩从地上扶起来,说:“看样?子学姥姥的舞蹈,好像没什么用处。”

满妈妈吓得够呛,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随即破口大骂,骂得是口沫横飞不带一句重复,前两天就有只白毛小畜生在?前楼捣乱,她让打?手搜了好几?天都没能抓着,今儿更是夸张,不夜城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一头妖兽?!

“许是哪位前来寻欢的仙家坐骑。”女萝淡淡地说,“这也?不奇怪吧。”

满妈妈不敢招惹仙家,但?经过这么一出,她对女萝十分满意,对极乐之夜也?添了几?分信心。

第45章

虽然女萝将三位才艺先生一并赶走,满妈妈却?没有心疼自己那花掉的大把银子,反倒对女萝赞不绝口,她现在已不在乎女萝究竟是何来?历又有何目的,只?要?女萝原因?留在这她的风月楼,叫她做什么都?成!

这份态度上的转变女萝并不是很介意,但名叫琼芳的姑娘却?极为不满。

也不知她为何对女萝有如此深的敌意,总之回回碰上了?,必然要?翻个白眼冷哼一声,同?她说话?也是爱答不理,险些将红菱气出个好歹来!

后楼属于头牌姑娘的房间里,女萝正在将一条裙子重新缝补,她已换上了?满妈妈重新给她做的新衣,头发也不像从前随意绑在脑后,甚至戴上了?一根珠钗,只?是脂粉未施,红菱气得在她面前走来走去,时不时狠狠一哼,再?不然就是用?力跺脚,总之是无所不用?其极,想要吸引女萝的注意力。

终于,女萝放下手里针线,温和询问:“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见她终于肯搭理自己,红菱气呼呼道:“我心里头不舒服!不舒服极了?!”

没等女萝再?问,她已打开话?匣子,冲到女萝跟前指指点点,恨铁不成钢:“我不懂你!漂亮的裙子你不穿,华贵的首饰你也不戴,胭脂水粉堆满梳妆台,你看都?不看一眼,你瞧见琼芳打扮成什么样了?没?人?家珠光宝气的,你、你真是寒碜死我了?!”

女萝夸赞她道:“不错,今儿个成语没有乱用?。”

红菱先是高兴,然后立马翻脸:“你不要?总是哄我!你给我起来?好?生打扮!一定要?把琼芳那贱蹄子比下去!”

她气愤的好?像是自己被侮辱了?一般,女萝把衣服放到桌上,问:“你生的哪门子气?”

“当然是替你生气!”

“可是我自己又不气。”

红菱气得原地蹦了?两?下:“你必须气!你给我气!阿刃!你倒是吱一声啊!方才琼芳如何挑衅你也看在眼里,我要?是你,我就上去揍她两?拳!”

琼芳无比嫉妒女萝,对女萝十分敌视,见面必说风凉话?,恶意挑衅,有时话?说得比僄客都?难听,女萝跟阿刃都?不在意,反倒是红菱气个半死,可她偏又骂不过?琼芳。

琼芳骂人?可不像前楼那些跟僄客学了?一嘴污言秽语的低等倡伎,她骂起人?来?是文绉绉又酸溜溜,阴阳怪气让人?想抓狂,所以女萝真不生气,反倒觉得琼芳骂人?挺有用?,没看到随大流的红菱因?为听不懂琼芳骂什么,主动要?求跟阿刃一起读书认字吗?

不过?听不懂归听不懂,琼芳表情丰富,眼角眉梢一吊就能让人?恨得牙痒痒,红菱基本每天都?要?暴躁一回,女萝已经习惯了?。

阿刃沉默半天,“吱”了?一声,原本就很?生气的红菱彻底暴走,她性格泼辣,如今确定自己没得病,又不用?接客,愈发?护着女萝,不许有人?爬到女萝头上,在她看来?,女萝千好?万好?,惟独一点不好?,那便是性格过?分绵软,半点脾气没有!

“早晚妈妈要?把你连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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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骨头都?吃了?!到时你后悔都?——”

“后悔都?怎样呀?”

满妈妈不知何时推门进来?,笑意吟吟,红菱对她的恐惧刻在骨子里,立马闭嘴,面色泛白,女萝伸手将她拉到身后,自己起身:“妈妈怎地来?了??”

“不错不错,又瘦了?些,皮肤也嫩了?不少,可见我这独家秘方,还是有效的。”满妈妈越看越是满意,“该说不说,你这裙子一改,虽说不似从?前妩媚,倒别有一番味道。”

她看好?女萝能够超越从?前的飞雾成为风月楼新的花魁,这姑娘不知是何来?历,身上有种?圣洁神女的气质,毫无轻佻之态,反倒愈发?叫人?想一亲芳泽。满妈妈已可以料想到时有人?豪掷千金只?为见她一面的场景,这几日心情也是大好?,且女萝乖顺听话?,从?不反抗,她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配合的姑娘。

因?此女萝不爱打扮,满妈妈也没有强迫,头牌姑娘,总是要?有些自己的脾气在。

其实女萝并不胖,只?是她体魄精壮,肌肉结实,即便穿着飘逸罗裙,也毫无柔弱之感?,令人?不敢亵渎,满妈妈回回看见她,总想起她那句“一拳能打你们仨”。

简而言之,就是女萝没有男人?喜欢的“女人?味”。

这几日又是饿肚子又是泡药浴,还要?磨去老茧,终于被打磨出几分柔弱娇软的模样,满妈妈喜欢得紧,每一日都?要?来?看上好?几回,不过?今儿个她是有事跟女萝说。

“极乐之夜”是不夜城每一年举办一回的美人?大赏,以风月楼、广寒阁、翠莺院为首的三大女闾,要?在极乐之夜向城主及诸多贵客献上表演,是一年一度的狂欢之夜。

但女萝认为恐怕不止如此,否则满妈妈不会害怕,她一直想要?更了?解极乐之夜,但满妈妈守口如瓶,始终不肯与她详谈,今日一听到满妈妈提起,女萝心中顿觉振奋。

与这个消息相比,饿肚子泡药浴根本算不得什么。

等满妈妈说完,女萝明白了?她的意思,按照惯例,三大女闾的三位头牌要?同?台献艺,但风月楼的飞雾姑娘一年前与人?私奔迄今没有下落,万般无奈之下,满妈妈只?得让琼芳作为替代,如今女萝出现,琼芳自然要?被换下来?,所以从?即日起,为了?极乐之夜,女萝要?与另外两?位头牌一起练习。

怨不得琼芳心有怨念,她一向被飞雾压着,好?不容易没了?飞雾,眼看便要?迎来?出头之日,却?又拦路出现个女萝,这头牌姑娘与高等倡可不一样,飞雾为风月楼赚来?的钱少说也是琼芳的十数倍甚至更多,她满心期待自己能有成为头牌的一天,最终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聪明的满妈妈自然不会承认是自己故意,她只?会暗示琼芳这一切全是女萝的错,挑起二女相争,自己再?从?中得利,只?可惜飞雾心高气傲,从?不跟琼芳一般见识,女萝更是脾气温和,任满妈妈怎样挑拨都?不为所动。

“你可不能给我丢脸,尤其是那翠莺院的斐斐,跟她那妈妈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讨人?厌得很?!”

满妈妈与广寒阁的芳妈妈素有嫌隙,最不愿就是在芳妈妈跟前露怯,因?此再?三叮嘱女萝一定要?给她长脸,女萝按压下心中激动,面色如常,“让红菱随我一起去吧。”

满妈妈皱眉:“她小家子气得很?,带她出去不是让人?笑话??”

“以后总是要?跟着我的,慢慢来?也就是了?。”

“这种?小事,你做主就行。”

说着,满妈妈给了?红菱一个警告的眼神:“在外头要?谨记你是风月楼的人?,不许大呼小叫。”

“是。”

不夜城有专门供伎子学艺的地方,名为艺苑,像是先前满妈妈请来?的那三位才艺先生便来?自艺苑,至于不夜河中央的“水上金宫”,仅在每年的极乐之夜开放一次。

满妈妈嫌女萝打扮不够娇艳,硬是往她发?上又添了?几根珠钗,又用?手轻抚女萝眉心:“这胎记生得倒是好?看,不贴花钿也好?看。”

女萝以藤丝遮掩住了?眉心三颗红痣,对满妈妈说这是胎记,好?在这胎记模样好?看,并不折损容貌,满妈妈便也不甚在意,又着人?给女萝特制了?不少花钿样子,一日一换都?绰绰有余。

头牌姑娘所得到的待遇比前楼中楼的伎子们要?好?,出行时还有专门的轿子,白日的不夜城寂静无声,偶尔会有三三两?两?的私倡靠在门扉上面容疲惫的揽客。

不夜城到处都?是倡伎,这些私倡大多是良家妇女,因?家中贫困,被丈夫或是儿子带来?卖身,不夜城从?中还要?抽取一部分的钱,根本赚不了?几个子儿。

再?不然便是最最卑贱的低等倡伎,连风月楼前楼的倡伎都?不如,她们要?价便宜,不是被抛弃的女人?便是无家可归,因?为走投无路只?能做暗倡,要?价格外便宜,每个月都?要?向不夜城上供足够数目的钱,否则便会被毒打一顿赶出去。

外头传来?一阵少女的哭喊声,女萝挑起帘幔一角看过?去,发?现这正是初入不夜城时往伎坊走的那条路。而哭声来?自于当时她跟阿刃被拦下,还被告知“那不是女人?能去的地方”的另一个方向,她捧出当车,当车立马明白了?女萝的意思,放了?一只?分身螳螂出去。

不夜城实在是太大了?,刚到那天便被派出去探查的当车昨日才回来?,它与分身螳螂走遍了?不夜城每个角落,根据当车的描述,女萝画了?不夜城的路线草图,但有一点她感?到奇怪,明明满妈妈曾经几次三番提到过?城主,可不夜城却?没有城主府。

这是绝不可能的,城主府不仅是身份的象征,同?时也是城卫周转运行的地方,如沂乐城与宣弋城,城主府基本都?位于整座城的核心位置,并且建筑高大磅礴,十分显眼。

不夜城的倡伎数不胜数,自然不可能全是自愿卖身,一部分是像红菱那样,被家人?所卖,更多的,则跟“女人?不能去的地方”有关。

除却?倡伎外,不夜城还有一大特色,那便是赌场。

整座不夜城一分为二,以横穿全城的不夜河为纽带,东西两?边分别是女闾与赌场,中间是交汇地带,负责买卖的伎坊、供倡伎学艺的艺苑、不夜城医馆,以及城卫们居住的哨所都?在这里。

越是待得久,女萝越是感?觉奇怪,白衣僧人?自那日之后不曾再?出现,所谓魔修之说,她不敢确定是否真实,但确确实实感?受到了?某种?汹涌的、令她感?觉危险与不适的气息,因?此也不敢轻举妄动。

赌坊除了?赚钱之外,更多的是引诱赌鬼,这简直就是无本万利的买卖,赌鬼们输光了?家产,又不想被砍手砍脚,于是便以自家女眷抵债,可赌博一事,一旦沾上,想要?戒掉比登天还难,卖了?自家的老婆女儿,他们就会把主意打到别人?家的老婆女儿身上,等到臭名昭著,周围的人?家都?对他们退避三舍,他们便会想方设法去外地拐卖女人?。

就这样,不夜城不花一分钱,便有数不清的女人?源源不断被送到这里。

不夜城的赌场有进无回,普通人?在这里输得倾家荡产泯灭人?性,富贵人?家在赌场过?完瘾,转身就能去女闾寻欢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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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谁管女人?们是否无辜是否情愿?

当车能与自己的分身螳螂共享五感?,它跳到女萝手心,细细的触角一点一点,女萝轻叹:“又是一个卖女儿的。”

当车见她难过?,抬起前肢,轻轻碰了?碰女萝指尖,然后做了?个咔嚓的动作,意思是它已经教训过?对方,女萝柔声道:“我没事。”

由于要?四处走动,女萝将乾坤袋交给阿刃保管,器灵没有带在身边,此时她与当车独处,才将自己的想法与当车说了?个明白,当车听得很?认真,时不时动动触角回应,它确实是将不夜城走遍了?,每个角落都?没放过?。

日月大明镜曾说过?,不夜城与其他城池最不同?的一点便是它不挂靠在任何门派名下,要?知道即便金贝银贝对于修者来?说用?处不大,可随着修为增长,许多人?困在瓶颈无法突破,各大门派又有许多入门弟子,他们的修为还不到能辟谷的地步,衣食住行,哪样不用?花钱?

不夜城是一块巨大的香嫩的无主肥肉,怎么可能这么多年屹立不倒,无人?觊觎?难道就凭门口那些个肉体凡胎的城卫?还是凭城中这些看似精悍实则不堪一击的打手?

想不明白,解释不通,眼前尽是一个一个的谜团,总觉得自己要?是贸然动手,会为这里的女人?们带来?滔天灾祸。

只?有极乐之夜才能见到城主,这位不夜城城主未免太过?神秘,女萝问过?红菱与云湛,二人?都?城主都?是闻所未闻,女萝很?想见见这个人?,她不明白,是怎样一副残酷的心肠,才能这样理直气壮地剥夺她人?的自由与尊严。

吃着女人?的肉,喝着女人?的血换来?的权势地位荣华富贵,真的那么美妙吗?

“到地方了?,请姑娘下轿。”

满妈妈也跟了?来?,倒不是担心女萝会逃,而是想跟芳妈妈别苗头。

艺苑看起来?很?是气派,乐音袅袅歌声迢迢,满妈妈特意让女萝戴上面纱,就是为了?一鸣惊人?,她已放出风声,没了?头牌一年多的风月楼,马上即将捧出一位比飞雾更加貌美的姑娘,光是这几日,那求见头牌姑娘的帖子就跟雪花般递来?,满妈妈喜得合不拢嘴。

说来?也巧,进入艺苑时,在正厅碰见了?那位自视甚高的竹公子,女萝目不斜视,竹公子却?想起前几日在风月楼受到的耻辱,原本想要?昂起下巴,结果却?发?觉人?家根本没看自己,一时间,不由得有几分着恼。

艺苑里到处都?是学艺的倡伎,上楼则是雅间,雅间宽广,还有戏台,只?向高等倡与头牌姑娘开放。

“哟,祝妈妈早到啊。”

满妈妈笑容热情与翠莺院的祝妈妈互相道好?,祝妈妈打量着女萝,问道:“这就是风月楼的新花魁?……个头是不是太高了??”

满妈妈则道:“这柔柔弱弱的美人?儿遍地都?是,随手一抓就是一把,像我家善嫣这样的反倒少见,焉知客人?们不喜欢?”

两?人?旁若无人?地谈论着要?如何把女萝“卖”出个好?价钱,毕竟新的姑娘入楼时都?要?进暗房受教,管事妈妈会为她们验身,而负责女萝那一批的管事妈妈晕过?了?全程,所以满妈妈从?未想过?女萝不是处子身,还盘算着要?如何炒高她的身价。

“非花已在里头等着了?,斐斐那丫头,脾气可越发?见长,到现在都?没来?。”

满妈妈先是笑着夸了?非花,道:“你怎知是斐斐不来??”

祝妈妈闻言,轻哂:“倒也是,说不得便是有人?故意来?得晚。”

出门在外,红菱胆子很?小,她必须紧紧跟在女萝身边才有安全感?,女萝推门而入,只?见雅间之中,身着鹅黄衣裙的年轻女子正在烹茶。

水袖半挽,皓腕凝霜,香肩微露,即便瞧不清楚正脸,也必然是个极美的姑娘。

听到开门声,这位姑娘扭头朝门口看来?,若非知道她是翠莺院的非花姑娘,女萝会以为她是哪家勋贵的千金,气质高雅而温婉,杏眼桃腮,令人?见之忘俗。

她对面还坐着两?个小女孩,约莫六七岁,圆圆的脸蛋很?是可爱,正捧着小脸望着非花烹茶。

非花放下茶盏,起身对女萝轻施一礼,一开口,声音如珠似玉圆润动听:“想来?这位便是善嫣姑娘了?,请坐。”

女萝回以一礼,两?个小女孩连忙起身让开,乖乖束手站到非花身后,眼神略有些忐忑,红菱连忙挺起胸膛,她可不能比小孩子表现还差!

“是我让这两?个孩子暂时坐下的,还请善嫣姑娘不要?见怪。”

女萝摇头:“无妨,现在也可以坐。”

说着,她轻握红菱的手,让红菱坐在了?自己身边。

非花见状,不由得莞尔,也让两?个小女孩坐下,又为女萝添茶:“几日前便听妈妈说风月楼来?了?位善嫣姑娘,今日有幸得见,也是缘分一场。”

女萝对她印象极好?,正要?再?与非花说话?,忽地雅间房门砰的一声被用?力推开,一道略显尖锐的女声传来?:“青天白日的关什么门!怕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要?瞒着我吧!”

女萝看得分明,非花的手轻轻抖了?一下。

第46章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门?被砰的一下推开,走进来一个玉坠子般的美貌少女,女萝看见她?的第一眼便想:太?小了!

个头很小,脸蛋跟眼睛圆溜溜还带着点点婴儿肥,稚气未脱的模样?瞧着顶多也就十四五岁,惟独脸上的傲慢、任性,彰显着她?绝不是外表看起来这样可爱的少女。

非花起身道:“斐斐,你来啦?”

她?就是斐斐?

女萝曾不止一次从花妈妈口中听到这位斐斐姑娘的名字,不过?没一句好话,全是厌恶。众所周知斐斐姑娘脾气非常差,动辄便要打断人的手脚,偏偏她?脾气越差,为她?痴为她?狂的男人越多,可?今日初见,发觉她完全就是个没长成的小姑娘,女萝顿觉如鲠在喉。

风月楼的姑娘会养到十四岁才?开始接客,但有些没良心的女闾会将姑娘们的年纪提到更前,至于那?些来寻欢作乐的男人——他们永远不会怜悯,也不会羞愧,对这?些僄客来说,不夜城里的这?些倡伎是“女”,不是“人”。

是正值年华也好,豆蔻未至也好,总归都是花钱就能?买到的。

斐斐并不搭理非花,对于非花的示好也是视而不见,她?一进门?就瞧见女萝与非花相谈甚欢,便冷笑一声,对女萝道:“我看你和这?女人聊得不错,好心提醒你一句,可?别被她?骗了,有些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真是恶心!”

斐斐对非花的敌意浓烈的掩饰不住,连女萝都觉着有些难堪,非花却依旧语气温柔:“你身子可?好些了?前几日我去瞧你,你又不肯见我。”

“不用你假好心!”斐斐愈发愤怒,“你是想瞧我么?你恨不得我死吧!这?样?就再也没人跟你争第一花魁的位置,你就能?高枕无忧了!”

非花抿了下唇,斐斐见她?不说话,更是生气:“说不出来了是吧!你果然是这?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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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就看透了你!少在我面前装好人,别人瞧不出来,你以为我也瞧不出来吗!”

祝妈妈见她?逮着非花一顿羞辱,心中不悦,非花却向祝妈妈摇了摇头,意思是让她?别在意,随后开口:“我没有那?个意思,这?几日一直不见你人,所以我才?……”

“少在这?里假惺惺地?关心我!”斐斐气得伸手用力推了非花一把,非花一个踉跄,这?一下推的格外用力,若非女萝反应快将非花半扶半搂,怕是要摔个难看。

“斐斐!”

里头动静闹得这?样?大,祝妈妈不乐意了,非花可?是她?翠莺院的摇钱树,真要脸上身上磕破了地?方,她?可?不会善罢甘休!

芳妈妈则出声制止,斐斐心不甘情?不愿地?别过?头,看都不愿再看非花一眼。

在三位妈妈的虎视眈眈下,斐斐终于暂时安静下来,她?琴艺绝佳,尤擅古筝,而非花声若黄莺,从前风月楼的飞雾姑娘则擅舞,飞雾逃走后,琼芳暂时代替了她?,如今来了女萝,便又要从头开始练习。

早在伎坊时女萝便听满妈妈问芳妈妈,说斐斐的伤好些了没,那?时女萝以为斐斐是不小心磕着碰着,直到斐斐坐到古筝前挽起衣袖,她?瞧见她?胳膊上一道道红痕触目惊心,那?绝不是意外导致的伤口,反倒像是……

见她?们三人相安无事,满妈妈才?道:“很快便是极乐之夜,你们最好听话一些,不要惹出什?么是非,用心练习到时献艺才?是最重要的,无论你们彼此之间有何嫌隙,都要暂且压下,明白?吗?”

要在极乐之夜登台献艺的舞名为《逐香尘》,妈妈们并不打扰,确认三位姑娘不会再起嫌隙便离开了雅间,非花对女萝说:“这?支舞你会跳了么?”

女萝点了下头:“已学?会了。”

正是已学?会,满妈妈才?会准她?出门?来这?艺苑,非花笑道:“之前都是琼芳在跳,不知你跳得如何。”

“若是有哪里不好,还请非花姑娘指点。”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斐斐用力抹了根弦,不耐烦地?说:“到底练不练?我来这?儿可?不是为了听你们俩互相客套的。”

虽然说的“你们俩”,但针对的却是非花,这?二人之间似是有天大的嫌隙,可?无论斐斐如何挑衅,又以言语相激,非花都平心静气,不动怒也不回嘴,她?那?两?个小丫头反倒气得不行,鼓着小脸恨不得在背后扎斐斐的小人。

红菱欺软怕硬,有斐斐这?种坏脾气在,她?都不敢大声说话,就这?样?练了一天,斐斐连声招呼都没打便起身走人,非花默默地?望着她?的背影,随后对女萝道:“善嫣姑娘别跟她?计较,斐斐心肠不坏,她?只是……”

顿了下,她?才?低声说:“你我都是同路人,应当明白?。”

女萝道:“非花姑娘不必担忧,斐斐姑娘瞧着就像个小妹妹,我怎会对她?生气呢?”

非花对她?笑了笑,行了一礼,起身离开,她?一走红菱就来劲儿了:“姑娘,大好的机会呀!”

女萝抬手捏她?耳朵:“怎么说?”

“原来非花姑娘跟斐斐姑娘不和,她?俩互掐,咱们可?以、可?以那?个什?么,蟑螂吃蝉,麻雀在后!”

女萝纠正:“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差不多,总之先让她?们这?两?条鱼打得你死我活,到时候咱们当抓鱼的那?个!这?样?的话,姑娘一定能?够一鸣惊人,成为不夜城第一花魁!”

红菱兴奋的脸蛋通红,仿佛已看见了自家姑娘倾国倾城而自己跟在后头耀武扬威的模样?,女萝摇摇头:“你有时间说这?些,不如好好感?受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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