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又抬起头,看了一眼清之介。
都说文字能反应内心,清之介的内心世界居然是这样的?
用柔软细腻形容都不为过。
安室透盯着清之介吃得脸上都是面包渣的脸,坚定地继续往下看。
春去夏来,它长成了大猫。
猫有一双很特别的琉璃一样的眼睛,宛如水洗一般。
它的确很漂亮。有人想要带它回家,有人想要将它卖给猫贩子。猫不得不为之颠沛流离。
没有星星的夜晚,它想起了少女。
她的伤口还痛吗?
她的妈妈还对猫过敏吗?
无数的问题藏在猫的心里,而猫只是孤独地漫步着。
路灯将猫的身影拉得很长。
这是,猫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呀,是你。”
少女成熟了很多。职场菜鸟的工资很少,但养一只猫绰绰有余。
她蹲下身,笑容一如既往温柔。
但她终于说出那句话:“要跟我回家吗?”
猫慢慢朝她走来,第一次将自己的脸埋在了人类手掌中。
好温暖。
它喵了一声。
大概所有看到这些文字的人都会不由自主软下心肠吧。安室透想,清之介的确是有天赋的。
作为一个新入门的编辑来说,他认为作者天赋并不存在于大脑,而存在于心脏。
能够打动人心的文才是上等。
然而他还没有开口夸奖清之介,就看到以下这行字。
【猫张开了血盆大口。】
【好饿好饿好饿……它不想做猫了,它想要人类温暖的心脏,想要温暖的体温。】
【嗷呜一口,它咽下了少女,将破碎的过去一起。】
【从此以后,它成为了只活跃在夜间的吃人猫。】
安室透:……
安室透:…………
捏着稿纸的手,微微的颤抖了。
如果他没有素质,这时候已经一巴掌拍上清之介的脑袋,怒吼:“你写的什么玩意儿!”
安室编辑的素质还有待降低,他只是深吸气,指着最后意义不明的结局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写。”
清之介丢掉包装袋,思考了一下,笑着反问:“为什么不能这样写?”
人的爱好是自由的,但是不该——
安室透:“所以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猫啊!”
“可是它很酷哎!”
“删掉。”
“我不!”清之介鼓起腮帮子,“是为了帮忙宣传猫猫领养写的,删掉就没有人来带走了。”
安室透感到匪夷所思:“哈?有人会来领养吃人的猫吗?”
“当然。”清之介天然地看着他,眼中真诚无比,“不来领养就会被猫吃掉呀。”
他居然还在句末加了个“呀”。
安室透一脸黑线,“必须删掉。不然过不了审核。”
“还有啊,不管怎么说,都是温馨结局更加吸引人吧?”
“真的吗?”清之介咽下三明治,拍掉渣渣,“那就删掉吧。”
他轻而易举地将下面三行全部删掉,放下笔后,他疑惑地问安室透:“怎么了?”
“没什么。”
只是觉得你是故意的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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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之介点头:“投稿的事就麻烦你了,晚上我要出门去吃牛丼饭,有问题等白天再联系吧。”
一切就绪,安室透点头说好。
问题出在了出门的时候。
清之介的胃忽然一阵剧痛,出了一身冷汗,他跪在地板上,绝望哀嚎:“先别走,我好像要死了!能不能把我送去火葬场,立碑就写:著名作家清之介长眠于此。”
“别这么快就提死这件事啊。”安室透没脾气了,他认命扛起清之介,“先去医院检查吧。”
紧急送了急诊,诊断结果是暴食导致的胃部胀痛,直接被送去催吐了。
安室透盯着一脸虚弱的清之介:“你吃了几个三明治?”
清之介气若游丝,伸出了左手。
五个。
又伸出了右手。
十个。
他难受极了:“三明治,你为什么是三明治。”
安室透将他输液的速度调慢了一点,“都这样了就省省力气吧。”
别说话了!
清之介没说一句,安室透都觉得自己的智商和理性在蒸发。
“我想回家。”
“不可以。等这瓶挂完。”
清之介扁扁嘴,他真的很讨厌医院,医药费很贵的。偏偏安室透押着他输液,等下还要做检查。
“我等下回来。”
毕竟是身兼数职的男人,现在更是有四份工作,浪费一分钟都是对打工皇帝这个称号的亵渎。
在踏出输液室的一瞬间,他碰到了诸伏景光。
对方比他更加意外。
后面清之介的声音有气无力响起,语气中的迫切分明是冲着诸伏景光的:“快带我走,求你了。”
每在这里坐一秒,医药费都要冲出来揍他一拳。
安室透:……
安室透:“牛丼饭。”
他用了肯定的语气。
诸伏景光回神,无奈对出暗号:“三明治。”
两人暗含杀气的目光一齐转向清之介。
感情这个人完全不客气,两边都在占便宜。
一无所知的清之介打了个喷嚏。
看看新封面嘿嘿嘿!下次再换点表情包!
周三晚上23:5123456789见!
推推预收:饲养邪神后
初宴从小身体不好,父母出事之后,身边的簇拥散去,他成了被困在医院的囚犯。
没有人愿意靠近他。
没有人跟他说话。
久而久之,初宴臆想出一个妄想中的朋友。
某天他照旧对着空气寒暄:“今天天气很好,你想出门逛逛吗?”
初宴知道,这场邀约终将变成一个人的旅程。
但诡异的是,他听到一声很轻的回应。
嗓音醇厚迷人,宛如大提琴的弦音微微颤动。
似乎有人回答:“好呀,我的朋友。”
第27章
诸伏景光进入了输液室。
清之介丧丧地靠在椅子上,青白色的手背插了针头,手贱动一下,红色的液体就从血管里倒流出来。
他讨厌医院!
还有他没有日本医院的医保啊!看病很贵的!
清之介堕落了。
他原本是个纯洁的,对金钱无动于衷的小孩,现在也开始斤斤计较了。
清之介看着诸伏景光的脸,苦逼兮兮地笑:“能借我点钱吗?万一我不小心病死了,你也很为难吧?”
对的,他只想借点钱。跟编辑要钱怎么看都很不妙。
诸伏景光假装思考了一下。
实际上,清之介在这里倒下有利无害。谁也不知道,在蛋壳破碎之前,其中孵化的到底是天使还是灭世的恶魔。
倒不如一开始就把蛋砸碎。
给他续命的只有那份不知藏身何处的文件。
少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清之介的黑眼圈更重了。
为了写稿子,他一整晚没睡,光顾着压榨他本来就不太软的心肠中最后一点道德的光辉,结尾还被编辑枪毙了。安室透来之前,他只睡了两个小时。
少年瘦高的身体缩在输液室的铁质椅子中,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诸伏景光:“你想要借多少?”
身体在药物作用下越发沉重,清之介昏昏欲睡,强行咽下哈欠,对诸伏景光说:“不用很多,够交钱就好。等这袋输完去买点药。之前给了十万块,现在只是借我一点点,应该不过分吧?”
当然不过分。
诸伏景光从来都没想放他自生自灭。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情绪。
虽然知道他原本是个魔头,但他现在是“清之介”。尤其是这样毫无防备,甚至小心翼翼试着信赖你的时候。
很微妙。
诸伏景光垂下眼眸,下垂的眼尾勾出漫不经心的冷漠。
输完液的清之介依旧胃疼。
之前几个月对胃刻薄的恶行遭到了报应。他不但被禁食,还被诸伏景光和安室透一起拉入蹭饭黑名单。
他提着胃药,心情绝望。
“真的一点点都不能吃了?”
“等到你修养康复以后。”
清之介人都不好了,没来得及缓过来,又听见诸伏景光说:“而且,你必须要自己学会做饭。”
他和安室透又不是每天都能让他来蹭饭。只靠速食和没营养的面包,清之介的胃只会越来越糟糕。他没有控制食量的意识,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就算今天没进医院,以后也会变成常客。
“好——吧——”清之介的语气透着浓浓的不爽。
他按着手背上青色的针眼,心有余悸:“以后就不能生病了啊。”
发票上的数字差点让他心律不齐。
诸伏景光嘴唇微张,想说些什么,最后只说了句:“你知道就好了。”
清之介:“嗯哼,我当然知道。毕竟要还钱的又不是你。”
他像是幽灵一般,拉着脸碎碎念:“你有什么渠道吗,我想要一个假身份,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给我办个医保吧,太贵了太贵了。”
诸伏景光被他烦得头疼:“你好像已经恢复精神了。知道了,我会帮你的。还有……”
他转身,清之介猝不及防差点撞到他。
少年茫然地看着他:“我脸上有东西?”
“还是我长得太帅了,你终于意识到我跟你的差距?”
“或者是你其实是个即将病逝的百万富翁,想要把遗产交给贫寒却出色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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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之介脸上浮现了凝重的神情:“也就是我。”
“那我也不是不可以叫你一声爸爸。”
在清之介那声抑扬顿挫的“哦多桑”即将出口之前,诸伏景光的食指抵住他的额头,带着温柔的笑,狠狠一弹:“在胡说什么呢。”
“痛痛痛哎!”
清之介嘶了口凉气:“我才刚从医院出来啊。”
诸伏景光:“要是你不说这样过分的话,我也不会这样。”
“啊啊啊,知道了。”清之介叹气,“放心,你一定会活得比我更长久的。”
“久到我的墓前积了厚厚的灰,你也活蹦乱跳。”
这一瞬间,诸伏景光感觉有凉气顺着脊髓沁入血肉。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很久以后,诸伏景光都记得这一幕。
少年并没有像是往常一样说着一些没营养的垃圾话糊弄过去,而是面无表情地将手背上碍眼的青色盖住。
指甲有些不安地抠着微不可见的痂,良久,他抬起头,挑眉笑着说:“我这样的人。”
“我这样的人。”
声音越来越轻,他最后还是没能把这句话说下去。
蓝色的瞳是茫然的。仿佛一瞬间被扔到远离故乡十万八千里之外的地方,就像刚刚苏醒的他一样,不知所措地想要一个真相。
他大概发现了什么。
具体如何,清之介说不上来。总之不是什么好事。
今天已经很累了。清之介没有再继续想下去,笑嘻嘻勾住诸伏景光的肩膀,气势十足地指着前面的路:“我走累了,请我打车回家吧!”
“……打车很贵。”诸伏景光将他的手扯掉,“我开了车。”
他跨上旁边的一辆机车,扔过来一个头盔:“上来,我载你回去。”
诸伏景光将车速降到了平均水平以下。沿路的风景是一成不变的绿植带和充当背景板的高楼大厦。
伸出手,好像能感受到风在掌心盘旋。
清之介突发奇想,摘掉了头盔。
他无视诸伏景光的抗诉,自言自语道:“我不想去医院了。”
“快点把头盔戴上!”
清之介:“我不想再胃痛。”
“你听到我在说什么了吗?”
清之介沉思:“我还想……”
诸伏景光将车停在路边,无奈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风把清之介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但丝毫没能减少那张年轻脸庞上熠熠生辉的光芒,他翘起嘴角,忽然大喊一声:“我要成为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作家!”
车恰好停在了市中心的边缘地带。时间处在晚高峰,下班的社畜奔波在回家路上,听到这声响亮的呐喊,纷纷回头观望是哪位奇才。
有人忽然回应了一句:“那很了不起啊!”
清之介几乎要站上机车,拼命冲他挥手:“谢谢谢谢!”
被所有目光注视的清之介丝毫不觉得羞耻,要是时间允许,他甚至还想发表一下“三年之内凭借自己过人的文采征服世界”的伟大计划书。
前排带着帽子的人恨不得将自己埋进地里。
清之介叹气,装出一副为人着想的样子:“真没办法,还是我来开车吧。”
诸伏景光没有轻易让出自己的驾驶权。
“你刚刚想说什么?”
“我想开车。”清之介诚恳说道,“我的车车生死未卜,先借你的给我过过瘾吧。”
短暂思考后,诸伏景光让了出来。
清之介左脚点地,将机车稳稳撑了起来,他抓了抓凌乱的头发,将头盔戴上。
黑色的玻璃挡住了那双带笑的眼。
巡逻的警车慢慢朝这里开过来。
清之介露出一个得逞的坏笑。
忽然一转油门。机车如箭一般冲了出去。
见状,警车也逐渐加速,红蓝混色的信号灯传出刺耳的鸣笛声,警察举起喇叭:“前面的摩托车,请你立即放慢速度。你已经超速了,请配合我们调查!”
清之介丝毫没有自己已经违法的意识。比起警察,他更在意身后刺耳的鸣笛声。
要是换成“清之介是世界第一无敌大作家”,好像会更有趣呢。
身后的人似乎在说什么,攥住的他的衣领也有些用力,差点把他勒死。
等到甩掉警察,安安稳稳在他住所之前停下时,脖子已经红了一块。
清之介高高兴兴将头盔还给诸伏景光:“谢啦。钱下次还给你。”
迎面而来的确实一记拳头。
清之介吃力挡住。
他笑着问:“嗯?你生气了吗?”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清之介偏偏要问出来。
那双总是很温柔的、仿佛从来都不会生出怒火的眼,第一次这样带着浓浓的失望和愤怒。诸伏景光收回手:“你不该这样。”
清之介:“可是我是坏蛋呀。”
他无辜的弯起眼睛,忽然往前一步,微弯下腰,轻声问:“为什么会认为我不会这样做呢?”
“难道是觉得我一无所知,所以可以按照你想要的样子摆布成一具听话的傀儡,一个伪装出的‘好孩子’?”
他又不是傻瓜,演技从出生开始就点满技能点,看得出他们想试图瞒过他。不只是诸伏景光。
“你可真是个十足的好人啊。现在只是超速,以后我也许会做出更加过分的事情哦?到时候也是这样轻飘飘的一拳头吗?”
清之介将手心用力往前推。掌心抵住拳面的部分被指骨硌出细微的疼痛。他升起了微妙的期待。
“我会阻止你。”
意料之中。
拳头骤然一松,在惯性将其带到清之介脸颊之前,诸伏景光收回了手。他微皱眉心,坚定地看着清之介。
“趁着你还没来得及作恶之前,阻止你。”
“好啊。”
清之介耸耸肩膀,笑得意味深长:“那就来试试吧。”
他拍拍诸伏景光的肩:“我走了。”
他勾着医院发的塑料袋,猫着背上楼,中途差点撞上下楼的老婆婆,笑着道歉然后被对方塞了个苹果。手忙脚乱在兜里摸了一阵,终于找到了房门的钥匙,打开门,清之介又往楼下看了一眼。
见到诸伏景光仍站在原地,他做了个鬼脸,迅速闪进门内,关门。
打开灯。
清之介坐在书桌前发呆。
昏黄的灯光将他的皮肤照得有些透明。头发上的水珠顺着脖颈的弧度一路滚入衣领。
黑暗中无数蠢蠢欲动的身影闪过,他却只记得一双冰冷的眼睛。
那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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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无名人士提供的采访记录
记者:您有很多称号,请问您最喜欢哪一个呢?
清之介:颜面国宝兼文坛大触兼才艺双馨的完美人类
记者:哈哈,您真幽默
清之介:不,我认真的
一个比较重要的约定
加更放在那个什么礼拜五!明天忙不开啦!
早知道你们喜欢垃圾话,我就多说一点了(悔不当初)我删了好多有意思的垃圾话!
第28章
将《名为猫》送去投稿后,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这篇不被人看好的短文引起了广泛关注。
限定词:猫奴群体
杂志社的官方号沦陷,无数被猫驯服的人类哀嚎着聚集。
“要是没有小猫咪世界该怎么转?”
“捡回家里猫猫之前,它过的大概也是这样的生活。好吧,暂时原谅它打翻我的水杯了。”
“我家咪也是后腿受伤了……”
得到编辑首肯,清之介在下面po出猫咪领养的渠道。
萩原研二找来了对接人,要是有看到这篇文后面的领养指南,就能通过对接人的测试,领到一只自己的猫咪。
“应该算达成目的了?”
安室透指的是清之介出道这件事。
拿到稿费迅速换了张舒适椅子的清之介:“当然没有。”
他一下又一下地用脚点着地面,椅子不停转圈圈,最后强行刹车,正面面向安室透停住:“我要的出道可是惊艳所有人的那种超级厉害的场面。”
比如说,看到他的文字,所有人都愣在原地,颤抖着双手,情不自禁流下热泪,惊叹世界上竟有如此会写的人。
在将《猫》拿出来之前,清之介已经明白,自己的出道作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心情有些郁闷,但说不上苦恼,更没有后悔。
谁让冬天就快来了。比起出道来说,还是猫的命更重要一点。
“下一次一定要吓掉所有人的下巴。”他哼了一声,双手抱头,重重往后一靠,“要是没有那些烦人的家伙,说不定我已经被传说中的夏目漱石注意到了呢。”
安室透没理抽风的清之介,将掉在他脚边的白纸捡了起来:“别说夏目老师了,先准备下一部作品吧。”
“还有。”安室透吸气,忍无可忍,“你能不能先打扫一下你的房间?”
清之介奇怪地咦了一声:“有什么问题吗?”
桌面上除了纸和笔没有任何东西,而且因为穷,家具也非常少。
安室透将白纸贴在他的鼻梁上,“喏,灰都这么多了,你是想要跟蟑螂一起睡觉吗?”
清之介摸摸鼻子,没有说话,假装听不见。在搬进来之后,他只有第一天是打扫了的,勉强收拾出个人能住的地方就没有管过。
家是睡觉和工作的地方,其他的根本不重要。
况且现在还没有冒老鼠,清之介一点也不着急。
少年的摆烂样彻底让安室透沉默了。
只有祭出终极杀器了。
“不打扫的话,会有幽灵出现哦。”
坐在椅子上兀自发呆的少年幽幽看过来:“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它们喜欢阴暗潮湿,并且全是灰尘的房间。看到那边的窗户了吗?上面红色的痕迹是上一个死在这里的倒霉蛋留下的警告。”
清之介跳起来了,他站在椅子上叉着腰:“那是锈迹!”
他不安地问了一句:“世界上没有鬼……的吧。”
手里被强行塞了一把扫帚,安室透微笑:“只要你打扫干净,就不会有鬼了。”
清之介扁了扁嘴:“哎呀哎呀,我刚刚康复呢,万一吃了点不干净的鬼魂又进医院了该怎么办。”
正在戴口罩的男人看了他一眼:“反正也不是我胃痛。”
真是可恶!
清之介咬牙切齿,握着扫把的柄用力扫了两下,被扬起的灰呛得咳嗽了两声。
这个房间确实很脏,脏到安室透难以置信地问他:“你是辛德瑞拉吗?”
怎么睡在灰里???
清之介回以假笑,捏着嗓子说:“抱歉哦,我是清德瑞拉。”
打扫地面清之介还能帮上点忙,轮到打扫柜子,他忽然变得笨拙,不是撞到手就是碰到头,叮呤咣啷的,吵得邻居又开始大声骂人。
安室透只得把他连着铺盖一起扫地出门。
“等我打扫完之后再回来吧。”抛下这样一句,他将门关上,把一脸懵逼的清之介留在了门外。
手里还抱着被子和床垫。
真·扫地出门。
清之介将被子挂在栏杆上。
屋子里湿哒哒的,就算天气很好,阳光也像是忽略了这里,被子吸了满满的潮气,已经到了碰到就觉得不舒服的地步了。
清之介甚至怀疑里面长了蘑菇。
刚才扫地的时候,他发现浴室的一角冒了好几个白色的菌类,细细长长,白色的菌伞小巧精致,看上去可爱极了。安室透看见肯定要叫他拔下来扔掉。清之介先下手为强,将蘑菇小心摘下,放在一个密封的纸盒子里,打算等安室透走之后再小心种起来。
没准能吃呢?
清之介这样想。
他对蘑菇不感冒。但是种植蘑菇这个过程好像很有趣耶。
将被子挂好,他开始敲自家的门:“编辑大人,劳驾您屈尊待在这种连桥洞都不如的地方了,能否麻烦您开下门,好让我进来。我发誓,我不会坏事了。”
门从里面打开了。
白色口罩之上,锐利的眼神直视清之介,仿佛在考量他是否说了真话。安室透的身后是大片的原本放在角落中的废物。
过了一会儿,安室透慢条斯理道:“不行。”
“我没办法相信你。”
他拿出了放蘑菇的纸盒。
清之介心头一惊。
“正常人是不会小心放起来这种东西的吧?你是想要把它当晚饭吗?”
安室透从清之介错愕的脸上看到了答案,他深吸一口气:“这是不可食用的菌类。”
“我知道啊。”清之介理直气壮地说,“所以不是我自己吃,我有想要送的人。”
太宰治好像很适合这种东西,清之介原本还想等蘑菇长大一点,给他邮过去,当做米花特产。
一瞬间,安室透脑海中闪过了诸如“投毒未遂,男子竟丝毫不悔”,“蘑菇酿成的惨案,能否从一开始挽回”之类的新闻标题。
他坚定地将盒子往一边的垃圾桶里一塞,用一根手指戳着清之介的肩膀将他推出门外,“你还是等下再进来吧。”
将清之介堵在门外后,安室透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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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摘下手上可笑的塑胶手套。然而除去这层保护套之后,下面还有另一双白色的手套。
安室透拉住手套的根部,紧了紧,推开那些乱七八糟挡住书房入口的杂物,露出之后拜访整整齐齐的书籍。
清之介低价淘到了不少书,光从外表的使用痕迹来说,根本猜不到他更偏爱哪一本。
“如果我是你的话。”安室透若有所思,“会把它放在哪里呢?”
清之介盯着门,不甘心敲了两下。
没有回应。
尽管接触不多,他知道这位编辑心狠手辣,绝对不会回心转意。无奈之下,他只得下楼找点事情做。
林原先生依旧摆了张臭脸,看到清之介冷哼了一声:“哟,大忙人啊。”
他还对清之介弄丢了他的车怀恨在心。
清之介熟门熟路,靠在柜台上,从他面前摸了个橘子吃,口试不清回应:“呜在找了,不要森气。”
“话说,不如趁这个机会换辆车怎么样。去世的人也不希望看到你缅怀过去,走不出来吧。”清之介苦口婆心劝解,“只要您愿意,我马上给您换辆比之前好一百倍的。”
林原:“走走走,我就要以前那辆。”
清之介跳下台阶,“好吧。”
林原先生只执着于之前那辆车。可现在车在警局,该怎么拿回来呢?总不能自己凑上去吧?
诶。
清之介眨眨眼睛。
他想起萩原研二的话,他现在好像是良民了的说。就算大摇大摆去警察局也没关系了。
警察总不至于骗人吧?
虽然这样想,但清之介单挑警局大本营还是犯怂,思来想去,他给萩原研二去了个电话。
“你在休息吗?”
对方今天恰好有空,约定好时间,清之介来到了上次去过的全是猫的那条街。
因为《名为猫》的刊登,有钱又闲的猫咪守卫者纷纷出动,街道上流浪的猫咪少了一半,只有那只肥胖的橘猫依旧懒洋洋的躺在电线杆下。
清之介蹲下,戳了戳它的屁股。
橘猫胡子翘一翘,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声。
明明上次还很嫌弃。清之介吐槽着,站起来,对身后的萩原研二笑:“哟。”
“好久不见。”
“也没有很久吧。”清之介双手插兜,“麻烦你了哦,萩原警官。”
一用到警官这个词,他的语气就充斥着一股天然的令人生厌的反胃感,像是在挑衅,又远比挑衅恶劣得多。清之介自己也很惊奇,他将其归纳为反派自动触发技能。
要是他约的是松田阵平,两人肯定已经开始吵架了。清之介选择萩原研二也不光是因为猫的联系,萩原研二是不会拒绝的老好人性格。
事实果然如此,萩原答应了下来。
只是来领取失物,清之介没必要躲躲藏藏,但萩原研二太过受欢迎,他不得不远离这个无时无刻不散发魅力的爱情收割机,痛苦地看着他被各种人团团围住。
性格好又长得好的人很受欢迎,但他也未免受欢迎过了头。
好在萩原并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
身为排爆组的一员,他很少来这里,偶尔的几次也是为了配合调查,或者来找来这里帮忙的发小,因此也熟知这里的布局。
他狼狈地从人群中挤出来,对着清之介抱歉道:“那边走就到了,那边会有负责对接的警官。”
清之介叹气,掏出纸巾放在他的手里,怜悯道:“你先休息一会儿吧,我自己过去就好了。”
他注意到,失物招领处只有两个面生的警官,都是瘦弱的文职人员,只靠自己的话也足够了。作为引路人,萩原研二已经完美地完成了任务。现在就要看他的了。
他深吸一口气,往里面走去。
清之介脚步沉稳,敲敲桌面,腼腆问道:“请问这里有一辆红色的车子吗?”
“红色的?摩托吗?”
“是自行车。”
警官看了他一眼,“有的,跟我来吧。”
清之介跟着她的身影逐渐往里。自行车果然就放在仓库之中。
它看起来更加破旧了,像是饱经沧桑的老人不小心折了腰,只能瘫痪在地,浑身透露着即将入土的颓废气息。
清之介忽然有了泪意。
为了这辆车,他到底付出了多少!
从十万块到出卖自己的灵魂,所有的一切,只是为了这辆车啊!
他扶起了自行车,自然地说:“多谢你了,我找了好久,没想到它到这里来了。”
女警紧紧盯住他,手里的联络器闪着红光。
清之介轻笑着问:“我又不是坏人嘛,为什么要喊人呢?”
警官面色紧绷,一言不发地拔出了木仓,对准清之介。
少年毫无畏惧之意,反而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我做错了什么,要让您拿出这样危险的武器呢?”
他走过去,径直将自己的胸膛往枪口上撞。
“我没有杀过人,也没有卖过药。您也很清楚吧——警官大人。毕竟您的上级肯定没有发布要立即将我击毙的命令吧?”
近距离看,少年浓密的睫毛遮蔽光线,使得瞳仁中暗沉沉的蓝色变得越发幽深,瘦削的锁骨深深凹陷,其上有一道颇为明显的疤痕,像是有些年头了。
木仓口下的胸膛想必也是交错着伤痕。
警帽下,那张年轻的面孔惊疑不定。
“你!”
清之介垂下眼眸,手指伸入扳机,慢慢按下,“杀了我也无所谓,既然我是坏人的话。”
话音未落,他左手用力,挡住扫来的拳头。
“我只要将你控制住就好!”警官这样说,“你是否有罪,是长官来决定的。”
“你在动摇哦。”清之介反而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他松手,手心的子弹叮叮当当弹到地上。
“什么时候!?”
清之介吹了声口哨,迅速扶起了冷落已久的车车,跨上去,“你猜?感谢你还给我车,拜拜啦~”
他一路骑着车冲出了仓库。前来盯防的警察迅速跟上,在大厅中跑动起来。
“清之介,快点停下!”
“诶,才不要。”清之介开心地笑着,见到熟悉的身影,他喊道:“萩原警官,快伸手!”
萩原研二还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将手伸了出来。
清之介没有停下,在即将冲过萩原研二的一刹那,飞快跟他击掌:“耶!!!”
激动得像是接力棒交接时的高中生一样。
“喂,清之介,等等!”
萩原伸出手,抓了个空。
他并不知晓自行车的事,原以为只是带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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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介来拿个车而已。
被剩下来的警官将他团团围住,面色不善道:“萩原警官,解释一下?”
萩原研二:……
他无奈举起了双手。
“我投降。”他这样说道。
《病名为猫》
第29章
“让让啊啊啊啊啊!”
清之介一路火花带闪电,红色的自行车硬生生骑出了风驰电掣的气势。
米花是屈指一数的大都市,街道上人来人往,他按动车铃,生锈的黄铜铃舌早已失去了原本的作用,他只得出声制止:“快让开!”
后面跟着的是艰难挤过人群的警察。
“啊啊啊啊。”清之介崩溃哀嚎,“不是说通缉已经撤销了吗!?怎么还在追我啊!”
他从女警将他带去仓库的路上意识到不对劲的。警官的表情很僵硬,并且时不时转头看他有没有跟上。这种可疑的态度,他只在宠物医院门口看到过。
他长得那么不机灵吗?!一看就是想把他骗去人少的地方就地正法!
只不过他确实没有想到,只不过来拿辆车,后面的警察却远比之前多得多。
警车的鸣笛声追得死死的,清之介头痛地拐进窄小的车道,阻止汽车继续前进。他控制着车头,在越过垃圾桶的一刹那将它翻倒。塑料瓶和乱七八糟的零碎垃圾从里面滚落出来,向下滑落到高木的脚下。
高木一脸严肃,深吸一口气,没有管弄脏的西装,反而低声吩咐:“我们上!”
站在高处的少年单手撑着自行车,摇摇向他们望过来,面孔被巷子昏暗的光线模糊。他似乎叹了口气,又跨上自行车迅速转向下一个弯道。
骑车并不是件快乐的事情。清之介还是喜欢汽车多一点,尤其是在体力一点一点缓缓下降,后面的警车却一直稳稳跟着的情况下。
只要他走出恼人的人行道,从里面钻出来的警官就会用木仓指着他的脑袋,让他陈述罪行。
没准自行车还要被夺走一次。
失策了,这次又不小心把动静闹大了。
爆炸案的证物,看来不是这么好拿啊。
他的思维开始发散:要是萩原先生来领,会不会更加方便一点呢?
面前是一条死路,他回过神,紧急刹车,足尖稳稳点在离墙面三厘米的地方,轮胎在灰尘上留下深深的车辙,只差一点点,他就要撞上墙壁。
清之介喘着气,汗湿透了T恤。他很少这样狼狈过。睫毛被汗水压弯,腥咸的液体在喉间碾过,种种迹象都表明,他已经不适合再逃跑了。
身后的高木的体力也逐渐告罄,他锲而不舍地追赶着,终于将清之介逼进了死路。
“停手吧,清之介。跟我回去。”
少年的喘息声在暗处清晰可闻,他撩起刘海,粗鲁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回去?我现在就在回去的路上哦。”
“你涉嫌违法携带爆炸物,请配合我们调查!”
“爆炸物?”清之介匪夷所思,“我的车被莫名其妙的人装了炸药,要送我上天。从来不知道我原来还涉嫌违法携带了。”
他的语气逐渐变得暴躁。被追了半天,身体极度的疲惫,加上缺水,清之介的心情很不妙,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要是你想要往我头上泼脏水,我没有意见。但是直接将携带爆炸物的黑锅扣我头上,是不是太不讲道理了一点?”
“我哪里来的钱买爆炸物啊!”
高木:“啊。”
重点是这个吗?
清之介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好啦好啦,我后来也反省过自己不该这样做,但现在完全是你们在逼我吧?那位小姐可是连木仓都拔出来了哦?万一她真的开木仓我不是只有死路一条吗,变成现在这样全都是你的错。”
高木:“?什么?”
看着一脸懵的高木,清之介没心情聊下去了。
“随便吧。配合你们调查也没有问题。”他歪了歪头,勾起没有温度的笑,“可是我生气了哦。”
他跳下车,干脆地抓住车杆,将其扛在了自己肩膀上。
“嘿咻。”他掂了掂靠在脖子上的自行车,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高木警官,我也知道你不会为难我,你知道我是无辜的对不对?那就这样,我先回家了,你跟佐藤警官好好解释一下,尽早还我清白。”
舌根在“清白”两个字上重重碾过,清之介笑:“我只知道我丢了车,至于爆炸物?那就是你们的事情了。”
“回见。”
他单手勾住墙壁,硬生生扛着车跳了上去。
刚才呈现给高木的疲惫仿佛只是他的演技,一瞬间的爆发力甚至让高木都自愧不如。少年的身躯矫健如豹,站在墙头,脚尖踢下一块碎石。
“我没有和警视厅为敌的意思。”
少年的声音带着笑意。
“以后要是又不小心麻烦你们,提前说声对不起啦。”
说完,他轻松跳下。
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随后是人体轻盈的下落。
喑哑的车铃被强行唤醒,像是警告,也像是隐晦的告别。
高木苦笑着将手里虚张声势的木仓塞进木仓套,顺便按下结束通话的按键。
佐藤带着人跟过来:“人呢。”
“又逃走了。”高木叹气,“没能跟他说清楚。”
“继续抓。炸药不是他安放的话,凶手一定还会继续作案。”
凶手用了非常复杂的炸药,就算他们的精英,拆除过程也异常艰辛。炸药带了明显了个人风格,期望以最惨烈的方式让清之介死去。虽然目前没有任何证据指明,凶手是故意对清之介下手。
但他们猜测,要是不及时制止,还会发生第二起,第三起,甚至发展到随机作案。
就算清之介再敏捷,身手再好,能快过瞬间引燃的炸药吗?
佐藤眼中浮现几分担忧。
清之介也并非高木眼中的游刃有余。
带着车离开市区之后,他慢慢推着车走。
肩膀被拉伤了。
想来也是,一辆纯粹用金属做的自行车,就算用料再敷衍,也足足有一个成年男性这么重了。清之介还在即将脱力的情况下将其扛起来,送上了墙。
他苦中作乐,拍着自行车的坐垫,“你也好惨哦。”
要想用自行车杀掉他,有点太过分了。
清之介目睹过爆炸,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松田阵平的时候。烂漫的火焰从窗户中冲出来,倒影在眼球里像是碎裂的红色玻璃。绝望像是瘟疫一样蔓延,用尽一生去守护的家,就这样消失在火焰之中。
要是他没有发现的话,现在没准已经死掉了吧。清之介想起刚刚醒过来时,手心刺眼的红色。
那个时候,大概是他最接近死亡的时刻了,然而并没有半分真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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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不通的是,他能惹到什么人?除了警察之外。
要说是上次的药贩,车子被拿走的时候,他还没惹事呢。
再往前推断,就只能是失忆之前结的仇了。
不过现在,只有自行车是最重要的。只凭车认人的话,他马上就要从阴影下解放了。
他在来的路上有问过萩原研二,万一是重要证物,警察是否会归还。
答案是不可能。
他想,就算是不可能,也一定要将车拿回来。
好在通缉令被取消了,他得以在警方发出失物招领之后,立马要将自行车拿回来。但他也没有想到,因为这次的爆炸事故,警方竟然会如此关注。
清之介对规则法制有种天然的漠视心理,他对这些条条框框更倾向新奇,而不是恐惧。一旦失去了敬畏之心,没有什么能约束得了他。
就算知道警察需要这辆车继续调查,拿出来只是为了钓鱼,那又怎样呢?
他想要的必须得到。更何况,他并不觉得这样就能揪出凶手。
调查是警察的事,他只要报仇就好。
要说到仇人——
清之介停下脚步。
他好像想起来一个人。
回忆开始闪烁,最后的画面定格在雨天碎裂的手机。
半晌,他哼笑一声,重新往前走。
因为车子的缘故,他有关注警方的信息。那天被带走的人不少,但还有不少漏网之鱼,刀疤就是其中之一。
清之介毫不犹豫地认定了能为他提供情报的人。
顺便还得把车垫的仇给记上了。
破旧的自行车上,唯独车垫崭新如初。
新的当然好,但是对于林原先生而言,只要一个小部件改变,这辆车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老头摆手:“不要了!不是原来那辆了。”
清之介不甘心地撑着车子:“原来的坐垫不舒服,换了新的车垫,绝对比原来的好。”
林原:“又不是拿来用的!还有,能把它骑出去的只有你吧!”
清之介十分受伤:“你觉得它不能骑,怎么还给我用呢!”
林原先生提高了一点音量,强行压过清之介的:“给你用就不错了!”
他重新拿起报纸:“就是这样,你拿去用吧。你捡便宜了小子,现在它是你的了。”
清之介:“……”
他眼巴巴地看着挡住林原先生的报纸,企图用眼神攻击劝他回心转意。
拜托!他花了这么大力气去捞的,不是这辆注定属于自己的一点也不好骑的自行车啊!
它都锈成什么样了,骑出去都会被人用怪异的眼神打量的!
清之介心里像是有蚂蚁在爬。
白嫖当然香,但是一旦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冠上自己的名字,总感觉一切都变得不对劲了。就像是被送了不合适的老土衣服,却要被老妈逼着穿去上学一样。
太奇怪了!他以前怎么骑得出去的!
清之介迟来的羞耻感爆棚。
要是现在不在街上,他一定会抱着头嚎叫:“就为了这辆车!”
他生气了!
清之介冷冷一笑,像极了喜新厌旧还要倒打一耙的渣男,踢了一脚自行车的轮胎,咬牙切齿说道:“破车!”
加更晚点放!
勿蹲!
第30章
清之介和崭新出炉的“清之介专用”自行车大眼瞪小眼。
“喂。”
他用脚尖踢了踢轮胎,双手插在兜里,一脸嫌弃样,“能不能让林原先生对你回心转意啊。”
“我宝贵的坐骑资格是要留给阿尔法摩托的。”
自行车没有出声。
清之介稍微用力了一点,轮胎顺着脚尖的力度往右偏,直直地将重心全都调转,拧成一个半圈。
“连你也在嫌我烦吗?”清之介抓着头发,“好烦啊,你身上牵扯的麻烦事,我是一点也不想沾。”
他完全忽略了一连串的事件都是由他自己带来,全都将罪过推到可怜的自行车身上。
干等着也不是办法,清之介将车扛起来,运上了二楼的出租屋内。
安室透已经将房间打扫完毕。
他不紧不慢地将外套套好,转着腕上的手表。
看到清之介灰头土脸,肩膀上还扛了辆自行车的奇怪造型,他缓慢地眨了下眼,不确定问道:“你去捡垃圾了吗?”
清之介将车拎进门,叉着腰叹气:“这垃圾不是一般的重。”
车轮滚动,在擦干净的地面上留下碍眼的灰。
安室透:“不能放在外面吗?”
清之介将车靠在一边,咸鱼似的瘫在了椅子上:“放在外面会被人偷的。”
上次装了炸药,这次他不敢保证会不会还有别的人会对车子动手。只能捏着鼻子把车放进来。
家里变得异常干净,潮湿的气味也散去了大半。清之介挥了挥软绵绵的手:“多谢你了,等下我会把弄脏的地方擦干净的,你可以回家了。”
一副懒得动弹的样子。
安室透微笑着看他,没有要走的意思,“我是编辑,不是保洁。”
所以?
清之介抬起头,白皙的侧脸被刮出一条一条的黑色,看起来好不凄惨。
安室透现在真的相信他刚刚捡垃圾回来了,如果被拖进房间的那辆破烂自行车算的话。
安室透:“你是不是忘了,我是来要下一次的稿件的。”
清之介迅速从椅子上弹起来,气急败坏地指责:“不是刚刚才给过你吗?怎么现在还要!”
谁让清之介看起来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并且沉迷在另一种破坏性极大的事业之中,安室透不得不编造出一个谎话,让他专注于作者的本职之中。
他今天的目的其实是趁着清之介不在家的时候,搜查机密文件的下落的。遗憾的是,清之介并未直接将它放在房间内。大大小小的角落都搜查过了,就是没有看到相似的痕迹。
尽管早就做好了空着手回去的准备,安室透还是难掩遗憾之情。
不过好在,他有备选方案。
安室透点开手机之中早就存放的链接。
清之介凑过来。
“第二十介幻梦文学赏?”
“没错。”安室透解释道,“这是最为权威的文学奖,参赛并且获奖者无一不是有天赋的新人。”
也就是说,这是清之介最好的扬名机会,前提是,要是他能抓住这个机会的话。
清之介食指关节抵住下巴,侧边的头发下滑,遮住了他的眼睛:“不错,要是能获奖的话……”
“只要能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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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二十就好。”
安室透的本意是不要让清之介有那么大的压力。毕竟他只是个作品都少得可怜,空有编辑和一整个为他运作的杂志社的新人,没有符合要求的参赛作品,不管怎样努力都是白搭。
没想到清之介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狂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太好了!冠军,是我的了!”
“要怎样的天才才能打败我!”
“没有人能赢过我!”
“能打败我的只有我自己!”
安室透:“……”
他是不是该提醒他,创作并不是比赛呢?但清之介情绪这么高涨,看来还能在这条路上多坚持一会儿,还是不打击他的信心比较好。
清之介一目十行,迅速扫过剩下的几行字。
参赛作品均刊载于《难波春秋》上,选拔时间从6月初开始至十一月末结束,足足有半年,而现在是10月,时间已经不足两个月了。要是错过十一月的选拔截止日期,就得等来年上半年的选拔,而这样的话,颁奖时间就在七月中旬,就算早早递送了参赛作品,也得煎熬等待漫长的时间过去。
留给清之介的时间不多了。
然而他并不关注截稿日期迫近,在这种紧急状态之下,他能否顺利完成稿件,而是自言自语道:“目前幻梦赏最年轻的记录保持者是20岁。”
他忽然睁大了眼睛:“也就是说,今年我是十九岁,再过三个月我就二十了!”
“……所以?”安室透并不是很懂他的意思。
他顺着清之介的思路开始思考,“生日礼物?”
“NO!!!”清之介喊起来,“是纪录!我说的是纪录!”
“要是能在19岁这年成功拿下幻梦赏,我就是最年轻纪录保持者了!”
安室透面无表情为他鼓掌:“加油。”
实在笑不出来。
他甚至都能想象的出来,清之介在失败跪在地上哭的场景了。
“什么表情啊。”清之介不爽抱着肩膀,不小心扯到手臂,他的面色扭曲了一下,紧急寻求帮助:“在我成功征服幻梦赏之前,先帮我看看我的手臂吧。”
肩膀在抽痛,清之介甚至怀疑手臂脱臼了。
脱掉衣服,少年的脊背暴露于安室透眼前。
他的身材并不像他外表看起来那样瘦弱。
脊椎骨突出,将背部分成了鲜明的两半,每一面都写着刀木仓的历史。
他的肩膀处已经肿胀了,淤青贴在弧度往下的地方,那块恰好全是肌肉,揉开淤青只能用痛不欲生来形容。
清之介眼里含泪,委屈巴巴地缩在一边,冰袋被死死按在肿块处。
“你就不好奇,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吗?”
“好奇也没用。”清之介吐槽:“我失忆了啊,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他不是没有产生过疑问。
睡前摸着疤痕,会想起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从驾着高达的伽椰子到手拿砍刀的迈哥,最后数着数着,模模糊糊就睡着了。
他发现这个比数羊管用,就没有再把疤痕当成正经事情思考过了。
毕竟安室透拿的是过去朋友牌,理论上他知道的事情要比清之介多。
“我跟你也不算很熟。”他这样回答。
“怪不得能下这样的狠手。”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得赶紧投稿。”
想要成功的野心在叫嚣,清之介前所未有集中了精神。
可另一重难题摆在了他的面前。
尽管写出过得去的稿子对他而言并不困难,但是想要写出“令人耳目一新”的、“与众不同”的、“文雅且兼具深刻内涵”的,难度增加了不止一点点。
清之介将这几篇废稿通通投递出去。
不只是《周刊persona》,安室透给他介绍了好几家口碑还算不错的杂志社。
既然清之介能够写出博人眼球的报道,那么作为小说家而言,应该也能发挥自己已经学到的东西,稳稳收获支持者。
可清之介眼巴巴等到的反馈来信只有简短的几封。
第一封是爱猫人士投递的感谢信,先说了自己看了清酒的作品前来领猫云云,并附上了猫的近照。
白色的猫咪长开了一点,蓝色的眼睛凑近摄像头,显得它的中庭巨宽无比,不管怎么说都称不上可爱。
跟之前躺在萩原研二怀里那只,判若两猫。
清之介毫不犹豫评价:丑猫!
下一封看上去像是小学生写的。写了些幼稚的感想,最后真心祝愿清酒能够写出更好的作品。下面画了一颗大大的黑色球体,注明是自己想象中的正在写作的清酒。
清之介怎么也无法将画上的丑东西跟自己联系在一起。
他冲进盥洗室对着镜子照了很久,才勉强恢复作为帅哥的自信。
最后一封,无署名,来信地址不明。
字迹很端正,看得出是个偏向严肃认真的人。他表达了自己对于清酒作品中一些引起争论的问题的看法,“容易剑走偏锋”,“但有一些地方我很感兴趣,并衷心希望能够得到跟您面对面交流的机会”。
清之介一下将信函扣回桌面。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清之介最见不得这样的评价。也许是自尊心太强,他对自己所有的作品都有一种惊人的控制欲,丝毫不允许他人染指。
生气到一半,他重新举起了信。
这位不知名的人士说得很有道理。他指出的几个地方都是清之介的薄弱点。
他现在能熟练使用日文了,但写作并不只是从文字开始,许多厉害的笔法他完全用不了。
要是换成英语,他绝对会流畅很多。
清之介唯一能够取胜的地方,是他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以及不知道该不该称赞的底线。
因为反复横跳在违法边缘,他已经自动练就了晦暗且看起来就让人绝望的文字版阴间滤镜。
总结:不像是人能写出来的。
算是投稿中别具一格的存在。除了初投稿被安室透砍掉结尾的《名为猫》之外,《变身死神》、《月食》也受到了好评,可题材确实小众,并且“清酒”一听上去就是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引起的关注着实有限。
人是健忘的生物,他想要被所有人记住,还要走很久的路。
他将信全都放在了柜子里。
那就从现在开始工作吧!
这一次,他一定要取得胜利!
第二天,安室透按照清之介的嘱托,前来拜访。
打开门,一条风干咸鱼挂在门上。
张嘴,吐出一串令人绝望的古神低语:“人……为什么……要写字?”
晚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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