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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牢
一番混淆是非,颠倒黑白的话语,经谢端砚口中说出来,倒像是真的一样。
闻楹有些不明白,从前?为人正派,关照同门的谢师兄,缘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就像是换了个人般。
若说在剑会那日,他揭发自己尚且可以称得上嫉恶如仇,可如今杀死?谢家人,又?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闻楹不禁将心中所?想问出声?,“谢师兄,他们都是你的家人……”
谢端砚冷呵:“家人?”
他似是不愿过多解释:“是啊……既然?他们是我的家人,闻师妹却杀了他们,我这个当师兄的,可不能再心慈手软。”
说罢,他朝闻楹出手了。
朱雀当即飞出来?要挡住伤害,谢端砚却似早有预料般,紧接着又?是一道重击。
然?而在灵力袭来?那一刻,闻楹脖颈间的璎珞绽放出一道耀目灵光,与谢端砚的法术相抵。
璎珞中蕴藏的法力与谢端砚的法术两两撞击,发出巨大的轰一声?响。
闻楹虽不曾被伤到,却也毫无?防备地被相撞时荡出的那圈光波震开,随后摔落在地。
有什么东西,亦随之从她袖中掉落出来?。
闻楹暗道不妙,忙伸手要将它拿过来?,然?而谢端砚也注意到那东西,他稍微一挥手,被丝帕包裹着,用来?遮掩魔气的鳞片就落到他手上。
谢端砚拿着鳞片端详过后,似有几分意外道:“龙鳞?”
他目光冷冷看?过来?:“看?来?戚敛的确有几分本事,竟连这等神?物也能找给你。”
说着,他掌心蕴集出一团灵力,朝那片龙鳞侵袭而去。
闻楹猜到他要做什么:“不要……”
谢端砚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只见他指间稍稍用力,顷刻间龙鳞已被摧毁。
谢端砚摊开手掌,化作齑粉的龙鳞被风吹散。
他一脸云淡风轻地吹掉指间残灰,这才拔.出长剑,剑端指向伏倒在地的少女:
“眼下,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闻楹,你身为掌门之女,却与魔族相勾结,弑杀掌门,戕害谢家满门,可知自己犯下何等滔天?大罪?”
他一字一句数着闻楹的罪行,恍惚间她竟当真觉得,自己罪不容诛。
可心中仍有一个细微的声?音,在告诉闻楹——不,不是这样的。
自己分明没有想要做任何错事,之所?以会走到这一步,就像是冥冥中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摆控着一切。
雷声?依旧轰隆隆中盘旋,倏忽一场倾盆大雨,却无?法浇灭熊熊火光。
电光闪烁之中,谢端砚一步步逼近。
正堂中数具尸身,死?去的皆是他的亲人,他却熟视无?睹地径直越过他们,杀意朝闻楹盖过来?。
直至此刻,闻楹依旧想不明白:“谢师兄,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杀了家人,却嫁祸到自己头上,难道他便当真这般想要她的性命?
“为什么?”谢端砚的脚步没有停住,“闻楹,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偏生是他的女儿。”
语气之中,似夹杂着一丝恨意。
闻楹尚未领悟到这话中深意,谢端砚已挥剑朝她刺来?。
与此同时,另一道法术挡在闻楹跟前?,击开了谢端砚的剑势。
谢端砚一愣,满头白发的肖长老已挡在闻楹身前?:“她便是当真做错了什么,也该由宗门来?审判,谢师侄此举,怕是有所?不妥。”
谢端砚杀意顿时收敛,他收起剑,神?色间恢复了毕恭毕敬:“是,一切但凭长老吩咐。”.
闻楹被关回清徽宗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修真界。
各大门派掌门长老齐聚于清徽宗,关于如何处理这魔族公主,却莫衷一是。
有人主张,似闻楹这般罪大恶极的魔物,理应处之而后快,以儆效尤。
也有人反对,因为闻楹身份特殊,倘若当真要了她的命,只怕魔尊八十六不会善罢甘休。
一群人在紫霄殿吵了几个日夜,依旧没能讨论出一个稳妥的法子来?。
而被困在冰牢中的闻楹,对这不止不休的争执自然?是一无?所?知。
闻楹也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四?季如春的清徽宗,还有这样冰冷的地方。
无?论困住她的牢狱四?壁,抑或是半丈大小供她睡觉的冰床,都是玄冰凝聚而成。
她双手环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里,拂出的鼻息化作白雾,在眼睫间凝聚成雪淞。
闻楹也曾好几次夜里冻得浑身失去知觉,意识逐渐模糊。
可在清晨,金箔般的一缕日光从高处落入时,那一丝似乎并不存在的温暖,叫她苏醒了过来?。
记不清这样过去了多少个日夜,闻楹隐约听?见看?守她的弟子在交谈:
“闻师妹果?然?是魔吧,否则以她的身体,怎么可能还在这冰狱里活得下来??”
“嗐,她杀了掌门,听?说又?害死?了许多凡人,哪里还算得上劳什子师妹……”
两人正交谈着,一道女子身形出现在冰牢外:“将她带出来?。”
刑罚
闻楹没有抬头,她凭借声音辨别出来,站在冰牢外的人是季雨薇。
可就连季师姐的口吻,也变得冷冰冰的,再不似从前那般温柔和耐。
接着,是冰牢铁链被打开的声响。
两名弟子正要上前将闻楹拖起来,她却已强撑着站起身。
闻楹的目光看?向地面,没有落到任何人身上?:“我自己可以走,不用人帮忙。”
说着,她已踉跄着前行了半步。
少女身形单薄,步伐摇摇欲坠,看?上?去?随时都会倒下,却竟就这样随着季雨薇一步步走到宗门内的天煞司。
天煞司,是门中弟子人人闻之而色变的地方。
光线昏暗的大殿四?壁摆满各种各样的刑具,纵然石墙的隔音效果极好,闻楹也能隐约听到巷道深处,传来犯错的弟子在接受惩罚时,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脚下的石板上?,陈旧的血迹干涸成褐色,昭示着曾经路过这里的人都遭受过什么。
季雨薇将闻楹带到一间受训的石室时,早已有一位负责行刑的弟子等候在此。
对方看?到季雨薇:“季师姐。”
“嗯。”
行刑的弟子冷脸看?向闻楹,端出审讯的口吻:“闻楹,今日你若老实将自己犯下的罪行和盘托出,尚且还能受到轻饶,若你不知悔改……”
闻楹勾了下唇角,轻声打断他的话:“我做错了什么?”
从始至终低着头的她,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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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终于抬起双眸,目光坦然直视过去?。
对方一愣,只听闻楹又不紧不慢道:“坠入魔界,身怀魔骨,并非我所?愿。可你们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听我的解释,包括爹爹……闻掌门,是他不留情面地想要?我性命,难道我不应该还手?”
“至于谢家满门……”闻楹有些疲倦地闭上?双眼,“我已经说过无?数次,害死?他们的人是谢端砚,你们为?何没有人去?查——”
“够了!”行刑弟子怒不可遏地打断她的话,“妖魔之辈,果然不知羞耻。掌门悉心抚养你多年,你却罔顾人伦杀死?他,谢家是谢师兄族人,他又怎会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原本念着昔日同门情谊,想要?劝诫你坦诚相?待,免受皮肉之苦,看?来如今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吃一番苦头,不知道其中厉害。”
说话间,他抬手取下挂在石壁上?的长鞭。
这长鞭乃是抽取九十九头妖兽兽筋鞣成,又在冰牢寒泉中浸了数百个日夜,一鞭子下去?,足以折磨得一位金丹期修士痛不欲生。
只见那位弟子扬起手,长鞭飕飕之声破空而出,毫不留情地朝闻楹劈过来。
然而在长鞭即将落到闻楹身上?那一刻,一道法力与其相?抵挡,将长鞭的威力化作虚无?。
与其同时,季雨薇伸手握住那条长鞭。
“季师姐?”行刑弟子略带诧异地看?向她,“莫非你还想要?帮着这位魔女,你莫要?忘记,上?回剑会上?你帮她逃走……”
“我并不是要?帮她。”季雨薇道,“只不过她要?是这么早受了伤,只怕更难以交代出什么来。”
说着,季雨薇示意?弟子将百兽鞭交到自己手上?:“我与闻师妹感?情甚笃,她一向听从我的话,今日之事若由我来劝,兴许会更加见效。”
她说得不无?道理?,行刑弟子在犹豫后道:“那我去?门外守着,只不过今日还有一百鞭的刑罚,断不能免去?。”
离开时,他仍念念有词:“堂堂清徽宗掌门之女,居然是这样的败类……”
长鞭落到季雨薇手中,她默了片刻后道:
“闻师妹,你犯下滔天大错,按照门规本该剖去?金丹,毁掉全数修为?,再另行论处。只不过考虑到你并未结丹,没有法力,门中又有诸位长老为?你求情,暂且只先罚你一百鞭……”
“明白了。”闻楹道,“我不会让季师姐为?难。”
她前行几步,躺到受刑的石板上?,闭上?了双眼。
第一鞭落到后背的时候,闻楹死?死?咬住下唇,面色苍白地发出一声闷哼。
疼……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遭受过多少回这样的痛楚。
闻楹眼尾不觉沁出泪水,并不是因?为?这样的痛意?,她只是不甘心——凭什么,自己就要?没有理?由地遭受这一切,真正的杀人凶手却要?逍遥法外?
谢,端,砚。
每每长鞭落下的痛意?袭来时,闻楹唇舌之间,便会咬牙切齿的无?声默念这个名字。
是他害死?谢家所?有无?辜的人,是他害死?了谢吟芳,总有一天自己会将他施加给旁人的痛苦,全数回报回去?。
啪——
又是一道鞭落下来。
闻楹双手紧握成拳,指尖死?死?嵌入掌心。
凭什么……
血腥的气息在石室中蔓延开,也不知多少鞭后,季雨薇停了下来。
此时的闻楹浑身上?下已被冷汗浸湿,衣衫之间沁出累累血痕。
闻楹听到季雨薇似轻声叹息:“闻师妹,你若是此刻求饶认罪,还有回寰的余地。”
闻楹悄无?声息地勾了勾唇角,置若罔闻地闭上?双眼。
求饶?
倘若求饶有用,上?天就不会故意?作弄她,一步步走到今天。
守在门外的行刑弟子也走进来,厉声斥道:“闻楹,事已至此,你究竟认不认罪?”
事已至此?
闻楹恍惚意?识到,从剑会被拆穿身份那一日起,所?有的人早已默认,她便是魔族,是一切事情的幕后凶手。
眼前一片虚空之中,似乎浮现一道雪袍银簪的清瘦身影。
唯有那人持剑挡在她身前,一字一句:“闻师妹,你不是魔。”
直到在想到戚敛这一刻,闻楹唇角方才浮现一丝发自心底的笑意?。
可惜……自己再也不能等她了。
闻楹也曾想过反抗这样的天命,可一次又一次,她的固执,换来却是可笑又可悲的结局。
倘若剑会那日她没有逃,谢吟芳不会收留自己,谢家数百口无?辜之人也就不会惨死?。
谢端砚杀死?了他们,自己又何尝不是导致一切的罪魁祸首。
到了放弃抵抗天命这一刻,闻楹竟感?到无?比轻松。
她轻声开口:“没错,我就是魔。在我体内,流着的是魔族的血,是我亲手杀死?了养大我的闻掌门。”
“可杀死?谢家人的,是谢端砚,是他道貌岸然,谁也休想让我承认半个字。”
啪——又一道长鞭破空落下来,打断了她的话。
“闻师妹。”季雨薇道,“你何必这样不知悔改?”
“就是。”一旁行刑弟子附和道,“谢师兄为?人端方,整个修真界人尽皆知,岂是容你污蔑。”
蠢货!
想到像这样的蠢货,修真界竟多不胜数,一时间闻楹对于自己魔族的身份,竟也没有那么排斥。
闻楹唇间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
直到鞭刑结束,闻楹便没再发出半丝声音。
起初,她是硬生生靠着对这些蠢货的不屑扛过去?,到了后头,闻楹已然不省人事地晕了过去?。
等到闻楹再醒来时,她已回到冰牢之中。
这一回,她身上?还多了一件取暖的薄毯。
季雨薇并没有离开,从前对待闻楹总是笑意?盈盈的她,面色间却只剩愧疚:“闻师妹,是我对不住你。”
闻楹:“季师姐不必这样说。”
闻楹心中明白,今日行刑之人若不是季师姐,只怕自己所?遭受的痛楚,更要?增添数倍不止。
说完这一番话,闻楹再没有力气说些别的。
季雨薇却并没有离开:“闻师妹,在天煞司,还有一件事没来得及同你说,其实……你还有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闻楹眼瞳微微睁大了几分——戴罪立功?
她何来的罪,又为?何要?立功?
季雨薇道:“门中长老商议过后,觉得魔族既然能在仙界布这么多的局,仙族必定是有内应,他们希望你,能够帮忙揪出内应来。”
闻楹连冷笑的力气都快要?没有了。
怪不得……按理?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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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些修士眼中,自己犯下的错就算是死?一万次也不为?过,可她受到的惩罚却只是一百鞭。
原来,是因?为?自己还有利用的价值。
闻楹闭上?眼:“季师姐,你呢,你也觉得我是罪人吗?”
季雨薇避而不答:“闻师妹,无?论你有没有错,当务之急是保住性命要?紧。”
长鞭落下的痛意?依旧如同火舌灼烧般疼痛,闻楹轻轻皱了下眉:“好,季师姐给我一些考虑的时间。”
立誓
在季雨薇走?后?,闻楹又躺回了冰床上。
大抵是痛意太过让人难以忽视,闻楹闭上眼后?,始终未能进入梦乡。
直至脸庞覆上一丝似有若无的暖意,她方才发觉,天竟然又亮了。
每天只有在这个时辰,闻楹才得以透过高处的窗棂,感受到清晨的第一缕日?光。
璀璨的光线中尘埃浮动?,冰晶在阳光下甚是耀眼,若忽略此刻是在牢狱中,倒也称得上一番美景。
许是境况糟糕得不能再糟糕,闻楹的心境反倒异样?平静。
她甚至下意识要从袖中取出留影石,记录下这一幕——身为一个从现代穿来的大好青年,能够经历这么多现世本不该有的波诡云谲,甚至蹲进局子里,怎么不算是一种奇遇呢?
可惜手指触到袖中,却摸了个空。
闻楹愣了愣,蓦地想起?来,在被羁回清徽宗那一日?,她装着各种法器的乾坤袋早已被天煞司弟子没收。
就连戚敛留下的传送符,也还没来得及派上用场。
准确来说,在与谢端砚对峙的某一刻,闻楹也曾想过使用传送符逃走?。
可她担心自己一旦离开,就做实了对谢家灭族的罪名,才会?迟疑不决直至被捉回清徽宗。
却没有料到,从始至终根本就不会?有人怀疑谢端砚。
也是。
光风霁月的谢师兄,怎么可能会?杀死他?的族人?
若非亲身经历,亲耳听到谢吟芳残魂说的话,就连闻楹也绝不会?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
她闭上眼,任眼尾泪水在日?光在照射下消弭。
闻楹抬起?手,抚上脖颈间戚敛留给自己的那枚璎珞。
栖在璎珞中的朱雀似乎感受到她的情?绪:“主人,你在伤心吗?”
“是啊。”闻楹没有否认,“我好像……从来没有这么伤心过。”
朱雀又道:“主人不要伤心了,等绛繎好起?来,一定?带你离开这破地方。”
闻楹不禁轻声笑了:“好啊。”
沉默无言片刻后?,朱雀又问她:“主人,是不是因为戚师姐没有来救你,你才会?这么伤心?”
闻楹哑然失笑。
朱雀终究是一只灵智未曾全开的妖兽,在妖界横冲直撞的法则里,它不能理解什么叫背叛,却似乎开始领悟什么是失望。
只不过对于?戚敛,闻楹并没有丝毫失望。
提起?她,少女眸中浮现一丝忧虑:“师姐要离开,一定?是有她的原因。我只是担心,她莫要出什么事?才好。”
话音未落,阳光不曾照到的墙角,响起?一道轻蔑的低笑声:“泥普萨过河自身难保,竟还有心思担心别人。”
在听见这道声音的那一刻,闻楹下意识朝看守冰牢的两位弟子看去。
只见他?们没有丝毫反应,如同被定?在原地的傀儡一般。
角落里的女子走?上前,她面上依旧覆着那张鎏金面具,声线异常冷酷:“放着好好的魔尊公主不当,非要逃回仙界。你莫不是以为,仙界便当真比得上魔界干净?”
对于?她称得上嘲笑的话语,闻楹反应很是平淡:“你果然来了。”
月城城主的出现,完全在闻楹意料之?中。
毕竟按照剧情?线,她还要回到魔界,当上一呼百应的魔尊。
以闻楹眼下的处境,她自己做不到这件事?,自然就会?有人来帮她完成。
月城城主微微一愣,旋即冷笑:“看来你也不是蠢得完全无药可救,要想活命,现在就跟我……”
然而一道声音冷冷打断她的话:“要想带她走?,也不看看你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声音由?远及近,手持长剑的谢端砚出现在冰牢外。
不仅仅是他?一人,还有数十名修为深不可测的门中弟子,皆持剑严阵以待。
对此,闻楹亦是心下了然。
看来,要她作为诱饵引出魔族同伙这件事?,应当是谢端砚的主意。
至于?自己是否同意,完全不影响这个计划的实施。
闻楹缓缓从床上坐起?来,对于?眼前这一幕,她一时竟很难说出希望谁输谁赢。
只不过,这种大战一触即发的僵持场面也并未维持太?久。
只见月城城主掌心不知变出什么法器,黑雾腾腾的魔气竟在虚空之?中划出一道口?子。
闻楹听到谢端砚惊诧的声音:“破空之?术?”
月城城主没有搭理他?,只快步上前,用一道法术劈开闻楹手腕和脚踝间的玄冰链,拎住她的衣领,踏入被破开的那道虚空之?中。
闻楹眼前一黑,在迷失方向之?前,她似乎只听到谢端砚咬牙切齿的一声:“追——”
耳畔风声呼啸,等再睁开眼时,闻楹已来到一处她并不陌生的地方——
噬骨渊的结界之?外。
悬崖与崖底的魔气之?间,透明的结界光芒晶莹,看上去是那么坚不可摧。
然而在月城城主抬起?手,触上去的那一刻,结界似乎开始松动?,裂开一道发丝般纤细的裂缝。
即便是如此细微的裂缝,也有无数魔物?争先恐后?地涌出,化作各种奇形怪状,朝追上来的谢端砚一行人扑上去。
魔物?虽凶狠,可谢端砚与那十几名弟子也俱是修为精进,双方堪堪打成平手,战况不上不下。
闻楹疑惑的目光,投向那位月城城主。
按理来说,这道困住噬骨渊魔物?的结界是数位大能修士凝结而成,在上次出事?后?又被加固过,应该很难被打开才对。
为什么……她偏偏能轻而易举地打开这道结界?
在闻楹看着她的时候,女子亦朝她看过来,面具之?下那双眼闪烁着兴味的光芒:“小公主,属下便只能送你到这里。之?后?的路要怎么走?,便只能看你自己了。”
闻楹侧过头,噬骨渊的弑杀之?气正顺着那道裂缝翻涌,吹得她脸畔发丝起?伏不定?。
只需要半步,闻楹便可以再度坠入噬骨渊,回到魔界去。
在那里,她可以堂堂正正地当一位魔,不必为自己的身份提心吊胆,不用受到任何人的唾弃。
如同受到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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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蛊惑般的召唤,闻楹微微上前——
脚边碎石滚落,沿着悬崖跌进无尽的深渊。
闻楹身形猛地停住,她回过头,看向那十几名仍在与魔物?厮杀的清徽宗弟子。
不等旁人反应过来,闻楹随手拾起?地上一片薄薄的石块,用锋锐的石尖在腕间划出一道血痕。
鲜血点点滴落。
后?背尚未愈合的鞭刑仍在作痛,闻楹面色唇瓣,她唇瓣动?了动?:“诸魔听令——”
这道声音并不大,可那些仍在作战的魔物?却似受到某种无形的操纵,不约而同停下来。
这便是书中记载,天生魔骨的用途。
闻楹唇角勾了勾,她冷冷一笑,抬起?手指向一众清徽宗弟子中,化成灰都难忘的那道身影:“杀,了,他?。”
在这三?个字说出口?的刹那,魔物?们便听话地齐齐朝谢端砚涌去,拿出要将他?撕碎的架势将其围困。
谢端砚眉头皱了皱,当即持剑回击。
可惜不过两三?招之?间,他?便已被一只魔物?破开右边胸膛,鲜血淋漓直流。
闻楹眼瞳一颤,意识到不对劲。
谢端砚此人,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卑鄙。
以他?的修为,不可能如此轻而易举便负伤,除非他?是故意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那些弟子便异口?同声道:“谢师兄,我们来帮你!”
“谢师兄,挺住!”
这些人里,有闻楹昔日?熟悉的同门。
甚至还有在剑会?那日?,她被围攻时,帮着她说话的人。
他?们身手不及谢端砚,若与魔物?胶着下去,未必不会?丧命。
闻楹一咬牙,又召回了所有魔物?:“回来——”
魔物?们如同潮水般涌离,纷纷簇拥着闻楹。
两相对峙,闻楹看向谢端砚:“谢师兄,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这般恨我。但谢家满门……都只是凡人,你不该那样?对他?们。”
说到此处,闻楹眼眶微微一热:“我若是魔,那你谢端砚又算得上什么东西?”
少女黑白分明的眸子,沁出从未有过的恨意:“今日?杀不得你谢端砚,是我无用。总有一日?,等我……必定?将你挫骨扬灰,以慰谢家满门在天之?灵。”
说罢,闻楹没有再去看任何人。
她转过身闭上眼,张开双臂,身躯向下倒去。
十几名清徽宗弟子之?中,似有人惊愕出声:“闻师妹?”
似乎还有人扑过来想要拉住她:“闻楹?”
然而这一切,闻楹再也听不见。
归来
“殷盟主——”
“不好,殷盟主负伤倒下了!”
“什么倒下,殷盟主分明是被戚道友一剑刺破胸膛,只怕凶多吉少……”
“戚道友也算是分神期修为?,怎么会这般不小心,竟在比试中闹出了人?命?”
道场下议论之声络绎不绝,道场上?那道雪袍银簪的身形却没有动。
鲜血蜿蜒,顺着银冷的剑身流淌落地。
终于,道场中心的戚敛微微低垂目光,看向倒在地面的殷威扬。
蓦地,她平日里鲜少会有笑意的薄唇竟微微上?扬几分。
上?前查看殷威扬伤势的侍童察觉到她的神情变化,顿时怒不可遏地斥道:
“我家盟主看在戚道友是剑会魁首,遵循旧规与你好心比试一番,戚道友却?一招一式都不饶人?,直攻盟主命门,不知你这是何意?”
何意?
她为?死去的爹娘报仇,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戚敛唇瓣动了动,在她正要出声之际,道场上?传来旁人?的惊诧之声:“快看,她身上?竟然有魔气??”
此话一出,不少人?朝戚敛看去。
只见她那一身本该纤尘不染的雪袍,竟当真隐约沁着黑雾般的魔气?。
一时间道场上?更炸开了锅——
“堂堂清徽宗的得意弟子,没想到竟然是魔,怪不得方?才对?殷盟主步步紧逼,想来必定?是早有预谋!”
“原来殷盟主身负重伤并不是意外,她是故意想要杀他老人?家。”
“听闻清徽宗掌门闻清风离奇死亡,与戚敛脱不开干系,看来传闻果然不假……”
闻言,戚敛略有几分意外地抬起手,看向自己?掌心。
果真是有黑雾在弥漫。
哦,戚敛蓦地想起来。
在前天?夜里,因为?发现闻师妹心魔发作,为?了替她遮掩,戚敛只能用双修的法子,将魔气?渡到自己?身上?来。
彼时少女?甚是不情愿,戚敛不得已随手用束腰缠住她的双腕,再与她行双修之事。
戚敛并不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不对?。
毕竟这样的事情,她们已在阴差阳错中做过数次。
可是在等?束腰松开后,她却?结结实实挨了闻楹一巴掌。
想来眼下,少女?应当在某个角落默默咒骂着她。
正当戚敛这样想着时,脑海中那道碧色身影却?蓦地出现,娇小的身躯,张开双臂挡在她身前。
戚敛眸光微愣:“闻师妹?”
面前之人?并未回头,少女?清脆如银铃般的嗓音,前所未有的坚定?:“魔气?与戚敛无关,是我……”
戚敛瞳孔一颤,意识到她要说?什么,当即释放出一道法术,意欲使闻楹消声。
身前之人?似早已预料到她会做什么,闻楹头也不回,已从掌中释放出一阵魔气?,与戚敛的法术相抵消。
众人?哗然。
迎接着所有注视的目光,闻楹却?只是不紧不慢冷冷一笑:“诸位要找什么魔,找什么害死爹爹的杀人?凶手,也不该找错人?才对?。”
……
玉床之上?,戚敛睁开双眼。
又是那似曾相识的梦境。
梦中依旧有她,有性子不大一样的闻师妹。
而且,在这以?假乱真的梦境中,戚敛竟然亲手杀死了殷威扬,也就是自己?的亲生祖父。
可闻师妹,却?将这一切认到自己?头上?,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她身为?魔族的身份。
戚敛隐约觉得,这似乎并不是单纯的梦境。
正事要紧,她来不及多想,只是下意识摸到枕边的剑,便要从床上?起身。
甫一动作,戚敛感受到不对?劲——
她的指尖肌肤,在触到花纹繁复的剑鞘时,却?并没有任何知觉。
不止是指尖那寸肌肤,应该是全身上?下都没有知觉。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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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珠光交错的寝殿之中,走进一位身着水白长裙的女?子:“你身受重伤,这玉床能够替你屏蔽包括痛觉在内的所有感觉,同时也会限制你的法力。”
戚敛看了她一眼,当即仍要下床:“明?白了。”
辛四?看着她:“看到是我,戚师妹似乎并不意外?”
说?话之间,戚敛正走下玉床,脚尖落到玉砖地面的瞬间,她脸色显而易见地白了几分,就连身形也猛地趔趄了一下。
若非是有手中的长剑撑着,她险些要站不稳。
戚敛闭了闭眼,将鏖战之后四?肢百骸间泛滥的痛意压下去,口齿间似泛起几分腥甜,她却?维持着一贯的面无表情:
“在下偶然听闻,外人?只知神界龙族有三位皇子,却?不知四?公主与龙族太子一母所生,因厌倦父王花心,兄长恶斗,遂隐姓埋名于仙凡两界,只知闭门炼丹。”
辛四?神色间,流露出几分琢磨之色:“看来,你知道的倒不少,怪不得能和兄长做出那样的交易。”
“只不过——”辛四?话音顿了顿,“戚敛,你当真觉得值得么?”
戚敛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直截了当道:“太子殿下既然无暇出现,想必是正忙着继位事宜。还请四?公主,兑现他与我先前的承诺。”
闻言,辛四?从乾坤袋中,取出一颗海蓝色的珠子来。
“这是龙族圣物定?波珠。”她道,“现在,它是你的了。”
说?话间,定?波珠落到戚敛的方?向。
她摊开手,骨节分明?的长指接住那枚定?波珠:“多谢。”
“修士在神界无法施展瞬移法术。”辛四?道,“我送你从龙宫离开。”
戚敛略微颔首,随她朝寝殿外走去。
一路所行皆在海底,水波荡漾之中藻荇交错,假山与珊瑚群之间,穿梭着各类神族侍女?,擦肩而过时,她们难免会偷偷偏过头,朝这位本不该出现在此的凡界修士投去疑惑的目光。
只不过,她们并没有工夫停留下来,而是短暂地偷瞧过后,又忙向前走去——
龙王陛下突然神陨,二皇子和三皇子不知所踪,今日正是太子殿下的继位大典,整座龙宫忙得不可开交,可容不得任何人?出差错.
芙城。
接近半个月的阴雨连绵后,翻新谢家宅子的活计,总算是可以?开工了。
谢家家宅屋舍百余来间,要想将失火后的屋子修葺一新,可不是件小工程。
十几名匠人?搭着梯子爬到屋顶上?,将尚未完全破败的瓦片取下来,留作日后他用。
半月前谢家满门无端被屠这件事,在城中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虽说?是烈日当空,干活的匠人?们仍觉得后背凉得慌。
许是为?了不让人?看出自己?的胆小来,其中一位年轻人?故作无谓开口:“也不知这县令老爷是咋想的,谢家都出了这样大的事,这宅子就算是翻新了,只怕也没人?有胆子住进来。”
“去去去。”一旁上?了年纪的男子道,“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这样的宅子,一般人?是不敢住,可街上?还有那么多吃不到的饭,没地方?住的乞丐流民,反正谢家这宅子是空的,也没有族人?敢要,倒不如挪出来当做济善堂,给他们提供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也算是善事一桩。”
“也是。”有人?附和道,“要不说?县令大人?英明?,人?都要饿死穷死了,还能怕什么鬼魂不成??”
此话一出,匠人?们都哄笑起来,气?氛似乎缓和了几分。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目不斜视地干着活,目光不敢有半分乱晃。
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看到什么不该活人?看到的东西?。
是以?,当堆积着灰烬和烧剩的纸钱的院落中,出现一道光圈,其中走出一位雪白道袍的女?修时,竟无人?在第一时间察觉。
直到清冷女?声带着一丝轻颤响起:“这里,是谢家?”
陡然出现的女?声,叫先前还故作镇定?的一群人?顿时乱了手脚,尤其是其中年纪最小的少年一慌神,脚底打滑便咕噜噜从屋顶摔到院子里来。
他顾不得疼,只抱着头拼命求饶:“仙人?饶命,仙人?饶命,小的无意冒犯,并不是有意要取笑,您放心,以?后逢年过节,小的一定?会给您上?坟烧纸,您就安心地去吧……”
一番话急得语无伦次,甚是滑稽。
戚敛却?无甚表情,她抬手施出一道法术,将人?扶起来:“谢家发生了什么?”
少年这才壮着胆子看了她一眼。
这一看,他愣住了——眼前这位像是雪化成?的女?子,看上?去并不似俗世中人?,也更不像是谢家何人?的鬼魂显灵。
到底是年纪轻,脑瓜子转得快,他忙顺着戚敛的话道:“回仙人?的话,上?月七夕夜,谢家突然发生了一场大火,家中男女?老少数百口人?都不知被谁人?杀死,咱们这都是奉了官府的命令来翻新……”
戚敛:“七夕?”
可她分明?记得,那夜在自己?离开前,谢家还是好端端的,怎么会……
戚敛刹那间似想到什么,她没有迟疑,只抬起手再度在半空中画出一道光圈,快步迈入其中。
然后,便消失在了庭院中。
所有匠人?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半晌过后,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们……莫不是撞见了真的仙人??
等?这些人?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跪倒在地,祈求仙人?保佑时,戚敛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午后,养伤中的谢端砚正在榻上?小憩。
半月前在噬骨渊与魔物那一战,虽然不曾要了他的性命,但谢端砚也着实伤得不轻。
闻楹……
想起当日少女?坠入噬骨渊前,留下的那一番狠话,谢端砚不觉面上?浮现几分厉色。
总有一日,他一定?会……
不等?他接着想下去,寝殿的大门却?陡然被侍童撞开。
侍童脚步慌张,似遇到什么让他受到惊吓的事,语无伦次道:“戚,戚……”
当真是无用。
谢端砚不耐烦地皱起眉,往日伪装出的君子如玉也在这一刻破功:“什么事大惊小……”
然而,不等?他的话说?完,大殿之中响起另一道女?声:“谢师兄,好久不见。”
这时,侍童也终于将那句话吐了出来:“戚师姐她回来了!”
在乎
在听到戚敛这个名字的刹那,谢端砚猛然从床上坐起。
他眯起双眼,仔细端详着出现在殿中的她,只觉得戚敛似乎有哪里变了,又哪里都?没有变。
谢端砚抬起手,捂住被魔物重伤的右边胸膛。
他轻轻咳了两声,面上端起身为?师兄的威严:“自那日剑会后,也不知戚师妹去往何处,可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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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好?找……”
下一刻,泛着冷光的长剑却已抵到他颈间。
戚敛不为?所动,只持剑冷冷问道:“她?呢?”
谢端砚不由?心中一惊——短短一月未见,戚敛的修为?究竟进阶到何等?境界,竟变得如此深不可测。
谢端砚面上不显,只流露出几分沉重之色:“戚师妹问的可是闻师妹,她?终究是魔性难改……”
话音未落,一团灵力却已朝他袭来。
谢端砚从未想过,往日恪守门规的戚敛竟当真会一言不合对他这位师兄出手。
他一时防备不及,被这团灵力狠狠撞飞出去,随后摔落在地。
这时,已有不少弟子闻讯赶来。
看到这一幕,在场之中的季雨薇发出惊呼声:“戚师妹,你疯了?”
一旁有人?不无震撼道:“这可是谢师兄,戚师姐怎么能这样对他。”
对于这些话,戚敛置若罔闻,她?走上前,垂下眼看着勉力坐起身的谢端砚。
“我问你。”戚敛一字一句,“她?究竟在哪里?”
她?怎么会变得这样强……谢端砚眼底闪过一丝妒恨,在众人?面前,却依旧是光风霁月的口吻:
“戚师妹,我方才已经说过,她?魔性难改,杀了谢家?满门,又在畏罪潜逃后跳下噬骨渊,只怕眼下早已归顺了魔界,当她?的公主……”
戚敛持剑的手微微一顿:“你说,谢家?的人?是闻师妹杀的?”
“没错。”不等?谢端砚回答,人?群中已有义愤填膺的弟子站出来,“戚师姐,大家?都?知道你和闻师妹感情要好?,可她?杀死了谢师兄的族人?,从冰牢逃离后还想要驱使魔物杀死谢师兄,这样泯灭人?性的叛徒,就是死一万次也不足惜……”
话音未落,背对着他的戚敛抬起手,灵力朝他落去。
那位弟子并未如同谢端砚般被击飞出去,而?是被无形的灵力揪过来,狠狠掼到地上。
他发出一声痛吟,这才后怕地意?识到,以?自己和戚敛如今的修为?悬殊,她?要自己的命,便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般轻而?易举。
然而?戚敛并未出手伤他,只是那双没有生气的漆黑瞳孔落过来:“你说是她?杀死了谢家?的人?,可是亲眼所见,还是她?亲口承认?”
“我……我虽然不曾亲眼所见,但她?杀死谢家?人?的时候,正好?被谢师兄逮个正着,她?想要驱使魔物杀死谢师兄,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戚敛只重复道:“我不过是问你,她?可亲口承认了这些罪行??”
“她?……她?当然不肯承认……”
戚敛眸中流露几分了然:“既然她?不承认,那你们又凭什么就说凶手是她??”
说着,戚敛目光又泠泠落到谢端砚身上:“按照你们的说辞,既然谢师兄也在谢家?出现,凶手难道就不会是他?”
“戚敛——”谢端砚厉声打断她?的话,“你休得胡言乱语,谢家?都?是我的族人?,我又怎可能会……”
他剩下的话语,全部被戚敛伸出的手掐住在喉咙里。
“是与不是,总归都?是有嫌疑的。”戚敛淡淡道,“既然你们会将她?关进冰牢,想必也将她?送进过天煞司?”
四周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戚敛只觉得经脉之中,似乎有一股戾气在横冲直撞乱涌。
她?那双漆黑的眸子中,沁出前所未有的杀意?:“她?受了多少鞭,十鞭,五十鞭,还是一百鞭……”
每吐出一个字,戚敛只觉得每一下呼吸都?似胸腔中有刀片割着生疼。
半晌,戚敛缓缓开口:“既然她?有嫌疑,会受到鞭刑之罚,那谢师兄也干净不到哪儿去,总不能厚此薄彼,略过了你。”
说着,戚敛偏过头:“劳烦季师姐去请天煞宗的行?刑弟子过来,理应对谢师兄好?生盘问才是。”
季雨薇愣了愣:“你……”
她?不知想到什么,将剩下的话吞了下去,而?是当真拿出传音玉,传唤天煞宗的同门。
大抵是戚敛来势汹汹,大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的气势凛然,四周围观的弟子竟鸦雀无声,无一人?敢出声。
唯独谢端砚咳了几声,捂住伤势雪上加霜的胸膛:“咳咳……戚敛,你莫要欺人?太甚,若不是本……我眼下受了伤,又岂容你放肆?”
戚敛眸中唯有淡漠:“欺人?太甚?”
她?冷声反问:“师兄趁我不在,对闻师妹严刑拷打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欺人?太甚?”
谢端砚一噎,说不出话来。
一向寡言的戚敛,在此刻却是步步紧逼:“眼下我不过是公事公办,师兄便觉得我放肆,未免为?时过早。”
天煞司的弟子尚未赶来,戚敛却已等?不及。
她?抬起手,灵力在掌心汇聚成一条长鞭:“按照门规,因犯事进了天煞司的弟子,至低也得十鞭,既然他们迟迟不来,那在下便代为?先行?这十鞭。”
说罢,戚敛挥动手中灵鞭,势如破竹般朝谢端砚炫去。
谢端砚终于意?识到,戚敛竟当真罔顾门规,无视同门之情,要拿他开刀。
这一刻,他不再故作虚弱,而?是抬手召来本命剑,格挡住戚敛的攻势。
却不成想到,戚敛在长鞭中蕴集的灵力,竟然如此磅礴恢宏。
谢端砚堪堪挡住了一击,顿时眉头紧皱,呕出了一大口血。
而?他手中的剑,亦在与灵鞭相击的那一刻,发出屈服的鸣声。
戚敛对剑灵的示弱无动于衷,她?眼睫微抬,掌心灵力沿着灵鞭一寸寸前行?,直至长鞭的最?后一截,接着缠紧鞭身。
长剑竟就这般轻而?易举地被绞碎,无数的碎片飞迸在半空。
四下哗然。
虽早已见识过戚敛的实力,但无人?会料到,谢师兄在戚敛面前……竟然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她?消失的这些时日,究竟经过什么历练?
戚敛自是无暇在乎他们心中所想,她?顺势再度扬起鞭子——
这一回,谢端砚未能如愿以?偿地躲开。
灵鞭落到他肩上,谢端砚脸色变了变,呕出一大口鲜血。
直至这时,围观的同门终于反应过来了——
“谢师兄尚且有伤在身,戚师妹竟这般对他,未免也太过不厚道!”
“谢师兄与戚师姐同为?闻掌门的亲传弟子,他悉心照拂你和闻师妹这么多年,没想到你们二人?竟这般不顾同门情谊,果?真是一丘之貉……”
对于这些话,戚敛只当做耳边风。
什么厚道,什么同门情谊,她?本就从不曾有过。
戚敛只在乎一件事——明明只要拿到定?波珠,便可以?为?闻楹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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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魔气,改换根骨。
从此以?后,无论她?是想要修仙,抑或只是想当一个凡人?,都?可以?随心所欲。
明明只差这一步……可她?却在这些人?的步步紧逼下,又一次落入噬骨渊,再难回头。
闻师妹一向天真纯善,她?何错之有,却要被逼到这般境地?
修行?多年,戚敛早已学会心静二字,可到了这一刻,她?终究是难以?压抑心中怨怒,如同看着死物般看向谢端砚:
“既然大家?都?口口声声说,闻师妹想要杀你却没能做到,那我便替她?来。”
说着,戚敛手中的灵鞭化作虚无,她?拔.出了本命剑。
剑端雪芒,直指谢端砚。
这下不止是谢端砚,一旁其余弟子也皆是面色一变。
这种同门相残的戏码,无论出现在何处,都?不应该出现在门风严谨的清徽宗。
或许是出于正义感,也或许是为?了维护宗门声誉,他们齐齐上前,试图与戚敛相抗衡,防止她?当真要了谢端砚的命。
可惜,都?不是戚敛的对手。
戚敛持剑的右手腕间翻转,一道剑光将所有人?横扫开。
她?并不在意?旁人?,只一心想着完成闻师妹未能完成的事——杀了谢端砚。
纵然想要护着谢端砚的人?前赴后继,却都?败在戚敛手下。
直至最?后所有人?都?无力再上前,只眼睁睁看着戚敛一步步朝谢端砚走去,银冷剑身映出后者不甘的面庞。
戚敛抬起剑——
这时,另一道雪白长发的身影陡然出现,持剑勉力挡住她?这一击。
其余之人?总算是看到希望的曙光,他们喜出望外——
“肖长老!”
“是肖长老来了!”
唯独戚敛面色不变,只见她?手腕稍稍一转,两柄长剑剑身摩擦出火花,戚敛的本命剑轻松脱开肖长老的抵挡,便又伺机向谢端砚刺去。
戚敛势不可挡的剑招,却因为?肖长老的话停下来:“今日你若当真因为?闻楹杀了他,可想过自己会将她?置于何等?境地?”
她?动作刹时顿住。
肖无寄收起剑,她?言简意?赅:“你若要杀他,我拦不住你,可你要想清楚,一旦杀了他,闻楹便当真再也无法?回到过去。”
至于此事对于戚敛的前程会有何等?影响,肖无寄却没有提及。
因为?她?知道,从始至终,戚敛并不在乎自己。
她?在乎的,唯独那一人?而?已。
这样的戚敛,看似平静,却犹如冰河下的暗流涌动,刺棱棱的冰凌随时能够无所忌惮地将割破万事万物。
才是真正的疯子。
可笑
肖无寄一番话,果真见效。
戚敛握住长剑的右手,一点点垂落。
正当?众人为谢端砚松了?口?气的时?候,她却又蓦地开口:“肖长老说得不无道理,只不过?谢师兄无凭无据,便将闻师妹逼至绝境,总该受到惩罚才对。”
说?着,她持剑的手腕间微微转动,无数道剑光便如同寒霜般朝谢端砚罩去。
谢端砚面色一变,当?即握住剑与她抗衡。
可戚敛的剑招,便如同铺天盖地的利网,任他如何负隅顽抗,最终却被?一道剑光抵住了?右肩。
戚敛变幻无穷的剑式,也在这一刻沿着剑光死死嵌入谢端砚肩膀。
掌间法力随之震出,谢端砚便被?长剑贯穿右肩,连带着向后狠狠摔去,整个人被?剑钉入寝殿的墙中。
鲜血淋漓,顺着剑身和谢端砚的衣袍滴答滴答落下。
整座寝殿,霎时?变得如同幽冥地狱般血腥。
旁观的弟子,皆屏住了?呼吸,无人再敢上前劝住戚敛。
他们丝毫不怀疑,若自己此时?还站在谢师兄这一头,几近疯癫的戚师姐也会用这样的狠招来对付自己。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谢端砚便这样硬生生被?戚敛用长剑钉死。
随后,她指尖操纵着法力,朝谢端砚丹田处落去。
“呃……”谢端砚面色痛苦,面上有豆大的汗滴掉落。
他不复往日的君子如玉,却如同一条坠入陷阱苟延残喘的鬣狗般垂死挣扎。
“戚师姐……”终究是有心软的女弟子出声?求饶,“谢师兄他终究是你?的同门,你?就?饶了?他吧。”
可戚敛却不为所?动,她微微收拢掌心。
只见一颗散发?着七彩光芒的金色圆珠,从谢端砚丹田处生生被?挖了?出来。
只要是修道之人,自然?知道那会是蕴集着修士所?有法力的金丹。
不难猜到戚敛要做什么?,原本因失血过?多而几近昏迷的谢端砚嘶哑着声?音开口?:“不……戚敛你?胆敢……啊,啊啊啊啊——”
戚敛全然?无视他的威胁,捏碎了?谢端砚的金丹。
“噗——”谢端砚喉间猛地呕出一大口?血,他脸上本该是冰清玉润的神情?顷刻间皲裂开,只充斥着无尽的怨恨。
随后,在这痛意凌辱中,谢端砚昏死了?过?去。
在此之前,他依稀听?到戚敛寒冷如冰的嗓音:“谢端砚,今日你?这条命暂且留着。等我找回她,再与你?另算帐也不迟。”
虽说?在场都是修道之人,多少也见识过?血腥场面。
可这杀气腾腾的冷意,伴随着戚敛深不可测的修为威压,如一道无形的结界向四下压迫,叫陷入其中的围观之人,皆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颤。
甚至有人开始庆幸——幸好,自己不曾为难过?闻师妹,也没有在方才阻拦戚敛。
以戚敛的修为,想要杀出类拔萃的谢师兄都是易如反掌,更何况自己。
就?连肖长老,不也只是在一旁目睹这一幕,并未出手阻拦。
这样一想,这些年轻弟子心中的负罪感更减轻了?几分。
戚敛并不知他们心中作何想,当?然?也并不在乎。
她甚至没有再多看瘫倒在地的谢端砚半眼,而是转过?身,目光逡巡着在场每一位弟子。
漆黑眸子没有半分生气,视线落过?来时?,犹如寒冰叫人冻在原地动弹不得。
每一张谨小慎微的脸上,目光中都写着僵硬的戒备。
一瞬间,戚敛只觉得可笑——闻楹不曾做错任何事,便竟是因为这些所?谓的同门,又坠入了?噬骨渊。
他们怎么?配……
戚敛闭上双眼,脑海中似乎浮现闻楹还在时?,每每见到这些师兄师姐,她会乖巧地问?好。
脑海中浮现少女银铃般清脆的嗓音,戚敛薄唇动了?动,如同往日轻声?开口?:“谢师兄,季师姐,李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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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王师兄……”
每一个被?她唤到的人,皆神情?肃穆,严阵以待。
似是随时?提防着,戚敛会提剑杀过?来,像对待谢端砚一般对待自己。
将他们的神情?收入眼底,戚敛勾唇轻声?呵笑:“不分是非,不辨清浊。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同门?”
当?真是可耻可笑。
戚敛掌心向上,灵力托着长剑浮到半空中。
这柄长剑,是她初来清徽宗时?,在两仪堂领到的本命剑。
负责分发?本命剑的弟子将它递过?来时?,循循善诱的话语犹在耳边:“既然?你?领了?这柄剑,从今往后,便是清徽宗的弟子了?。正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只愿你?日后莫失本心……”
戚敛扪心自问?,她的本心从不曾忘记。
而这些同门呢?
他们口?口?声?声?说?是匡扶正义,却仅凭一面之词,就?能够毫无顾忌地将无辜之人置于死境。
更何况那人,还是从前与他们和睦相处的闻师妹。
怒意难以消减,但也不似方才如同巨浪般涌动着戚敛的情?绪。
她那双古井般幽深的漆黑双瞳,不悲不喜:“弟子戚敛,自知今日重伤同门,已是犯下大错,按理应受门规处置。”
闻言,姗姗来迟的天煞司弟子怒声?道:“戚敛,原来亏得你?还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事!”
戚敛淡淡看了?他一眼,又移开目光。
她没有多言,掌间摧动灵力。
浮在半空中的本命剑,便化作灵光一片片碎开,似一场纷纷扬扬的雪,转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肖无寄看到这一幕:“戚敛,你?这是何意!”
戚敛的目光没有看向任何人:“从今往后,戚敛再也不是清徽宗弟子,与宗门再无任何纠葛。”
自然?,也就?不受门规约束。
说?完这句话,戚敛没有再理会任何人,径直朝前走去。
门外弟子看着她,一时?都忘记了?出声?,只默不作声?地为戚敛让出一条道。
她眉眼之间,再不是从前的沉静从容,仿佛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犹如庙宇中从始至终低眉敛目的塑像睁开了?双眼,从高台上走入凡俗之中,却终究纤尘不染,又与凡俗离得越来越远。
戚敛的身形,始终挺拔如竹。
她没有回头,直至走到殿外丹墀前,冷冷抛下最后一句:“谢端砚,你?若想要寻仇,尽管自己来找我便是。”.
“不,不要……”
似是从一场令人几近窒息的噩梦中挣脱,闻楹猛地睁开双眼。
黑纱勾勒而成的帐顶,大朵大朵的曼珠沙华花纹火红盛开,床榻四周黑雾浮动,一切都是如此似曾相识。
这里是……她在魔界的寝殿?
闻楹微微侧过?身,只见一位穿着黑裙的魔族侍女正守在床畔。
大抵是守得累了?,她闭着眼,脑袋一啄一啄地打瞌睡。
闻楹没有唤醒她,只试图着从床上坐起来。
这细微的动静,却将这位侍女惊醒,她揉了?揉眼睛,似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愣了?几秒钟过?后,仓皇失措地朝外头跑出去:
“公主……公主她醒来了?!”
短短半盏茶的时?间,这消息便如同长了?翅膀,传遍了?整座魔宫。
而在闻楹的寝床前,理所?当?然?地围满了?人。
其中她最为熟悉的,自然?是身为魔尊的八十六。
女人在床边俯下身,涂抹着蔻丹的寸许长指尖,轻轻勾起少女的下巴。
魔尊八十六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显而易见的愉悦:“总算是醒了?,本尊还以为你?这一觉,当?真是要睡到地老天荒。”
戏弄的口?吻,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闻楹隐约忆起,自己上一回听?到八十六这样说?话,还是在坠入噬骨渊之后——她身负重伤,躺在噬骨渊的崖底,没有力气动,也并不想去往魔界的方向。
那个时?候,闻楹在想什么?呢?
她似乎是在想,要是能够这样被?魔物吞噬,彻底消失在就?好了?。
可八十六却出现在她身旁,用魔气治愈她身上的伤:“怎么?就?连这一点,也和你?娘一样,在外头玩够了?,也不知道回家?”
回……家。
明知这里并不是她真正的家,闻楹心中却生出前所?未有的酸涩。
她想念她的家,想念她的妈妈。
在天煞司忍受鞭刑时?,尚且能够一滴眼泪都不掉的少女,在听?到家这一个字的时?候,却泪如泉涌,发?声?嚎啕大哭。
就?连八十六似乎也被?她给吓到了?,愣了?片刻后,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别哭了?……你?放心,回到魔界,有本尊在,谁也休想欺负你?……”
哭过?之后,闻楹终于确定了?她要做的事——尽快完成任务,早日回家。
于是,她请求魔尊八十六复苏自己的魔骨。
之后的事,闻楹便已记不得了?。
她觉得自己似乎只是大哭过?后,狠狠地睡了?一觉,眼皮甚至还因为哭过?而发?肿。
可看所?有人的反应,闻楹又不太确定:“我……睡了?很久吗?”
“倒也不算很久。”魔尊八十六道,“不过?是区区十年而已。”
区区十年……
闻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觉竟会睡得这般漫长:“怎么?会……我分明记得……”
“本尊知道你?想说?什么?。”魔尊八十六接过?话头,“当?初是我说?的,为你?复苏魔骨,顶多只需要三五天。”
“可在本尊用灵药让你?昏睡过?去后,才发?觉你?的魔骨,竟被?一道法术锢住。想要唤醒它,居然?还要耗费不少工夫。”
这岂止是不少工夫,该说?是滴水穿石也不为过?。
闻楹:“法术?”
“是仙族的某种禁术,需要以灵修的鲜血为引,再用法术一层层克制你?体内的魔骨,防止它觉醒。”八十六漫不经心道,“你?说?这个修士,会是谁呢?”
闻楹愣了?愣。
她忽然?想起,在谢家那些时?日,自己每日喝到味道奇怪的药。
原来……师姐不但给了?她掩盖魔气的龙鳞,还使用禁术为她克制魔骨。
可自己终究还是……闻楹心头闷闷的。
八十六似看穿她心中所?想:“怎么?,后悔了??不想要当?魔了??”
后悔?
闻楹有后悔的余地吗?
她不过?是在既定的剧本中,扮演既定的本色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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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楹自嘲般苦涩一笑:“姨母放心,既然?我已经回来了?,又何必要后悔。”
魔尊八十六流露出几分意外之色——这还是闻楹头一回,以两人的亲缘关系来称呼她。
她眼中流淌出几分满意之色:“既然?如此……”
话未说?完,空中却猛地传来一声?巨响,就?似有一道惊雷劈下,就?连闻楹身下的架子床也跟着微微震动。
闻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暗无天日的魔界,又怎么?会有雷?
而且……就?算是雷,也不会一声?巨响过?后,又有一声?紧接着而至。
大地随之被?撼动,闻楹觉得就?像是远处有什么?东西?在猛烈地彼此撞击。
而四周的人竟然?反应不大,似是对此习以为常。
唯独魔尊八十六那张妖艳的脸上流露出几分狰狞:“又来了?……”
语气中,似有几分无可奈何。
“姨母?”闻楹疑惑地朝她看去。
“无事。”八十六理顺衣袍的袖口?处,“你?先好生歇息,我先有事离开一趟。”
闻楹点了?点头。
许是刚清醒过?来,少女黑白分明的双瞳仍沁着几分懵懂,八十六没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头顶。
然?而,在她刚转身离开后,身后的闻楹却猛地坐起来叫住她:“姨母?这动静……和戚敛有关是吗?”
相见
魔尊八十六迈出去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她很好地将眸中诧异压下去,深深吸了一口气:“此事无用你管,本尊自会……”
“让我自己去见她吧,姨母。”说着,闻楹抬起头,“你放心,我去见她一面?,自然就会回来。”
似生怕八十六不信,她抬起右手竖指做立誓状:“倘若我这一去不回,就叫我……”
“罢了。”魔尊八十六打断她的话?,“你若想去见她,本尊送你去见她便是了,多大点事。”
话?虽如此,但闻楹能够明显感受到,她语气?中有一丝无?奈。
闻楹心中生出几?分异样——八十六这样说话?,仿佛像自己在前?世,撒娇着找至亲要什么好东西或零花钱时,他们也会是这样纵容的口吻。
原来……这便是有亲人照拂的感觉吗?
这样的感觉,竟叫闻楹有一丝陌生。
尽管身躯仍有几?分疲惫,心情也算不上多好,少女仍是勉力扬起唇畔:“多谢姨母。”
她站起身,忽地想到什么,眼底笑意却又沉下去:“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向姨母借一样东西。”.
魔宫寝殿的震声因为戚敛而起,并?非是闻楹的胡乱猜测。
在她昏睡不醒这些日子?,栖居于璎珞中的朱雀却是清醒的,有时候她也会化作人形,偷溜出寝宫玩耍,也从宫人那?里,偷听到不少小道消息。
在闻楹的脑海中,朱雀告诉她的头一桩事,便是关于那?一道又一道猛烈的巨响——
原来,戚敛早已回来了。
就在十年前?,闻楹被带回魔界的十多日后。
自此,戚敛便日复一日的守在噬骨渊崖底,魔族的结界之外?。
魔族的结界,是数代魔尊近千年的反复修护加固而成,并?不是那?么容易打破的。
可戚敛每隔上十几?日,便会持剑前?来试图打开?魔界的结界。
如此近十年,她的法力显而易见地愈发?厉害,施加给整个?魔界的压力也越来越大,魔族几?乎是人人深受其害,总感觉头顶的天随时都会塌下来。
总而言之,魔族城中百姓幸福指数直线下跌。
甚至闻楹那?位二百五舅舅壮着胆子?向魔尊提建议——不如拉下面?子?向这位女修议和?,她想要什么就给她什么便是。
只要能换回居住在魔界中的魔族一个?清静,也算值得。
脑海中朱雀在解释,身旁魔尊八十六亦低声咒骂:“真是疯子?!”
说话?间,两人已瞬移到城池之外?。
在魔族的城池与结界之间,是一片荒垠的平地。
数代魔尊布下的结界,正散发?着淡淡的黑紫色雾气?,而一道道突兀如同闪电般劈落的灵光撞到结界上,两者碰出的动?静,便是接二连三巨响的来源。
离得近了,闻楹更能感受到脚下的大地在振动?嗡鸣。
也无?怪乎魔族中会人人自危,在气?势磅礴的灵力攻击之下,这道结界似乎随时都会破碎。
闻楹抬起头。
隔得太远了,她无?法瞧见戚敛的身形。
少女喃喃道:“她这样……不会受伤吗?”
“受伤?”八十六似是冷哼了一声,“你以为你那?位师姐,会在乎这些?”
约莫是着实受够了这些年来,戚敛对魔界的死咬不放,就连一直高高在上的八十六,也流露出些许无?可奈何:“她每每受伤,便会消失一段时日,过上十几?日又再回来,而且法力变得更强。”
“便是魔修,也没有她这样修炼神速的。”八十六道,“最好别是什么歪门?邪道,将来连自己都搭进去了。”
这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倒像是忘了自己可要比戚敛更歪门?邪道得多。
闻楹眼下却无?心暗暗取笑这句话?,只略微忧虑的蹙起眉头。
只听魔尊八十六又道:“说起来……听说当?年在你离开?后,你这位好师姐也与清徽宗决裂,倒也算得上有几?分骨气?,你若是对她当?真旧情难忘,将她收为己用也不是不行……”
想到这样一位步入至臻境界的修士,若当?真为魔界所用,八十六眼底闪烁出几?分兴奋光彩。
起初,戚敛的出现让她大为恼火,八十六也曾亲自打开?过结界,试图将这小小剑修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