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心软了,姐姐。”
白矜垂了垂眼,“你应该恨我的。”
她才是姐姐痛苦的根源。
既然根源从她这里开始,那么也要从她这里斩断解决。
“你的问题,现在我回答完了。到你了。”陆欢划动手机朝她发送去白汕给的那段视频。
“这段视频,发生了什么?”
接收到信息后的白矜没有点进去看,仅是看见了封面,便合上手机,灰着眸子,无奈一笑,“姐姐还是好心软”
“为什么,每当我把刀递交给你的时候。”
“你都选择了扔掉刀?”
第096章“礼物”
那一天是,那一晚也是。
白矜将自己贬得一文不值,贬进尘埃,都给陆欢提供了无数次能够作践她报复她的方式。
那天大雨里,陆欢明明可以手执着伞,像当初一样再嘲讽她一次,然后羞辱般地看着她像个落汤鸡一样淋雨。
那天晚上,陆欢明明可以趁机占有她,在她身上,把那三天做过的事情全部做回来。
这次也是。
可是陆欢都没有。
宁愿让自己难受,也不愿意锋芒向外,去报复她。
这就是她心软的姐姐啊
永远坏不起来,坏不彻底。喜欢把自己伪装成坏人的模样,也把自己看作是坏人。心底却是比谁都要悲悯。
多迷人。
白矜垂眼,“你明明可以借着我给你的刀来报复我的,可是你丢掉了。”
听言,陆欢睁大了眼睛。
她把刀递交给她?
陆欢反应过来了。
“所以这些,你都知道。”
特意让白汕将把柄给她。
是白矜故意让白汕送给陆欢把柄,想让她报复回去?
陆欢:“你”
白矜避而不答,低着眼思考许久,“姐姐,我教你怎样恨我吧。”
她抬眼看陆欢,弯了弯眉眼:
“你应该用这段视频,说我教唆他人自杀。并表现出不知情的模样。”
“看见我被警察带走后你很慌张,并拉住我的手说让我不要担心,你会把事情查清楚的,你会永远站在我的这一边。”
“我被带入警局后,我会被一遍又一遍的审查磨耗尽意志,心中仅靠你给我的那句相信苦苦支撑。”
“直到我终于保持住了自己的清醒,坚持到见到你的那一刻,我以为我终于有救了,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你的衣袖。”
“而你,恶狠狠地告诉我,一切都是你做的。是你报的案。你就是要让我万劫不复。”
“贴在我的耳边说,白矜,这就是你的下场。”
“给人希望,再把希望活生生剥走,这才是最崩溃的。”
白矜弯唇笑了。
“怎么连恨人都不会呀,姐姐。”
“”陆欢怔住了,动了动喉咙,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白矜,你在臆想什么?”
为什么认为陆欢一定要报复回去,这样做才是好的。让陆欢这样折磨她,对她有什么好处?
一定要自虐吗?
陆欢:“你疯了吗为什么一定要我恨你?”
“那你爱我啊。”白矜紧接着道。
陆欢一哑。
“姐姐没办法爱我。”白矜一副了然的样子,“我早知道的。从我做出那些事之后,我就知道你再也不可能爱我了。”
“你应该恨我的。”
陆欢攥紧了手,“我说过很多遍了,我不想恨你。”
白矜轻声说道,“姐姐不该不恨我的。”
不该的。
就像之前。
“你不该在我淋雨的时候,把我带回酒店更换衣裳,也不该同意我买你的房子,更不该答应留下来吃饭,还在我受伤的时候安慰我。”
“你都不该这么做,但是我知道你会这么做。”
白矜看着她,眸中是笃定,“因为姐姐对我,更多的是悲悯,对吗?”
“因为姐姐的坏人皮囊下是善良,看不得可怜人可怜,所以在察觉到我内心生病之后才会心疼我。”
“其实这跟我没有太大关系,换作是生病的别人,或者是动物,你都会这么做。就像当时收养漠漠的时候一样,只是觉得可怜,只是因为悲悯。”
“我”陆欢被白矜说得哑言。连她自己也快分不清是什么。
“还有姐姐很在意的事,有关小姨的,也就是白汕”白矜同她说道,“她一直都有我的把柄,也掌握了很多有关周志帆的东西,所以我一直都怕她,只要她想,她可以置我于死地。”
“还记得在苏门那次吗,姐姐。那时的腿是我自己划伤的,并不是什么意外。”
“因为当时我在酒店看见了那女人的车,我很害怕,第一反应就是想着要离开苏门。”
陆欢皱着眉,将这些信息与当时的记忆串联在一起。
白矜闭了闭眸,“她已经提前跟我预告过了,今天是最后一晚。她会报案说我教唆他人自杀,以此来报复我。本来姐姐可以跟她一起报复我的。”
她又笑了笑,“跟一个杀人犯面对面吃饭,姐姐害怕吗?”
陆欢面上却无半分笑意,只想知道:“那你当时,到底做没做这种事?”
“重要吗?”白矜问道,“事实怎么样,真的重要吗?”
“有这段影像,就足以说明他的死跟我脱不了关系。”
话里的意思,显然就是没有。
陆欢语气利了两分,“既然你没做这样的事,那你为什么要认?”
“白矜,你究竟想做什么?”
白矜唇角勾着清浅的弧度,缓缓道出:
“既然姐姐永远不可能爱我了,那就永远记得我吧。”
她站起身,走去陆欢身旁,抬手附上陆欢的面颊。指腹缓慢摩挲。
“就当是送姐姐的礼物。”
“是你十一月的生日礼物。”白矜歪了歪头,“姐姐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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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
陆欢怔了怔,只觉这眼神好似在哪见过。
是十三岁时,那晚上与浑身是血的白矜对视时所看见的。
目光深邃,幽深,仿若能将人引住。
陆欢再忍不住,拽住她的手腕,一举站起来与她平视,目光直直盯着她,“谁要你这份礼物,最后伤害的都是你自己,跟我有什么关系?!”
“替你报复我。”白矜回应道。
后一句话十分轻声,像是对自己说,“这样,你也能记我一辈子了。”
四目对视,这最后一眼仿若缠了无数种情绪,互相灌入。
而就在此时,门被敲响。
在这个时间点来的人,是谁,可想而知。
陆欢视线还未收回,听见敲门声的那刻,瞳孔骤然一缩。
“姐姐,下次不要再轻易原谅伤害过你的人了。”白矜挑唇,脱离了她的手腕,背过身去开门。
陆欢原地僵怔了两秒,追上去。
白矜开门后,门外站着的果不其然是负责的警察。
“打扰一下,哪位是白矜。”
“我是。”
“我们这边接到消息,你涉嫌一起刑事案件,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白矜点头,要迈出步子时,陆欢从后拉住了她的手腕。
冰凉的触感一瞬袭来,通过手腕传遍浑身。
白矜回过头,对上陆欢那双墨色的眸子,眸底涌动着诉不清的话语与情绪。仅是对视着,唇瓣紧抿。一句话未说,白矜却感受到她有很多很多话。
但是这些话交织在一起,就变成了哑言。
有些东西,是无法说清的。
盯着看了片刻,同她对视着,手缓缓抽离。
脱离抓握,拉开距离。
彻底松开的同时,白矜也收回了视线。
“”
夜晚的天空下,漂浮的云层较是浓厚,月亮隐埋在云雾之下。今夜没有银光的挥洒,天的色泽像是泼了墨一般漆黑。
道路边的昏黄路灯快速闪过,极晃眼睛。
坐在警车中,耳旁无人说话,思绪在寂静中逐渐交缠。
白矜看着窗外,想起那天苏门的天色与雷声。
那一日的天空格外昏沉,乌云压了数层,仿若能将城市吞没。
闪电骇人,炸起的雷声震耳欲聋。
一震雷声响起,茶水抖落,陆欢的手被烫伤,暂且离开后,过了很久都没有回来。
白矜担心她,便去了停车场找人,却恰好碰见她当时的样子。
哭得发红的眼睛,粘腻在眼角的发丝,还有不断颤抖的身体。像块即将全碎的玻璃,满是伤的裂痕。
她从未看见过她那副模样。
即使是在那三天,白矜也只是见过她面色干枯沉默的样子。但从未像那时。
那天的她,脆弱到了极点,好似只需要轻轻一碰就会流血。
与她张扬又傲然的外表截然相反。
她也会崩溃,也会恐惧和害怕。只是从来不在白矜面前袒露,也不在外人面前袒露。
无人知道皮肉底下折断的骨头。
车门贸然被打开,陆欢抬起眼的那刻,眼底划过愕然。那时白矜没敢碰她,因为知道自己碰了她,只会加重她的反应。
自己才是根源。
紧接着她有了更大的激烈反应,用着颤抖的声线说了很多话,话语的最后,她说。
‘放过我吧,算我求你。’
说出时甚至带着一丝卑微的乞求。
这就是情绪平稳时她不会说出的心底话。
放过
放过指的是彻底断掉联系,彻底消失。
白矜目光朝外,蓄满泪光,左眼一颗清泪划过面颊。
等结束一切
会如你所愿的,姐姐。
第097章现在呢?
窗外的夜景快速闪过,在泪水的浸透下视线早已模糊得不成样子。
路灯的昏黄的光亮倒映在眼中化散。
旁侧有人递来一张纸巾。
白矜微微偏去视线,只见是与她隔了一个座位的女刑警递来的,短头发,较为年轻。
“需要擦擦吗?”
白矜没有回应,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又一位刑警咳了两声嗓子,女刑警得到警告,悻悻收回来了。
警车一路行驶进公安局内。
将人送进去之后,抽下空来,原先在车上的女刑警揪住苏祁,开始教训。
“苏祁说过你多少遍了,少跟嫌疑人套近乎,你每次都不长记性是不是?”
“需不需要我跟你师父告个状?”
“这不是想先摸摸大概性格嘛。”还完嘴,苏祁乖乖点头应着。“哎,好啦何姐我知道啦,没有下次了。”
“你最好是。”女刑警头疼了一会儿。
苏祁正是当时启宁出事那时出动的刑警,在车上还跟陆欢说过两句话。当时也是递纸,也是被何姐给制止了。
今晚出去一趟,结果又恰好看见了陆欢的脸,没想到这次又遇上了。只是事件的主人公换了人。
苏祁见何姐闭眸扶额,便趁着又跑去资料室。
等何姐再反应过来,这人已经跑出去老远,实属无奈。
“”
一夜过去。
等到第二日,陆欢从里面出来。
问话大多都是一些普通问题,陆欢对那些并不知情,做完记录很就快出来,但里面白矜还在接受调查,其中还涉及到身份造假,并不是小事。
如陆欢所想的,那段两年前的监控录像一出现,第一证明的就是周志帆自杀现场并不是无人的,其中白矜就有很大教唆自杀的嫌疑。
想起白矜昨晚说的那些话。
结合她之前的种种行为,陆欢不难想象出白矜会做出这种事——故意认下罪,从而自我报复。
这些事的源头,陆欢都顺着想到一个人。
白汕。
关于她,白矜并没有跟陆欢说很多。
但陆欢猜测,还是因为上代恩怨,白汕最后的目的,都是冲着母亲去的。
一念至此,陆欢拿到手机时,第一反应是把白汕的联系方式从黑名单中拉回来,并拨打过去。
但这次,通话是关机的。
朝她上次发来邮件的邮箱发去消息,也没有回复。
白汕手上,有很多关于周志帆的东西。
所以关键在于她。
至于要怎么找到她,除去托人去查之外,陆欢觉得有一个人会知道。
陆欢转手再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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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岺的助理张凝发去消息。很快,对方接收到消息并加以回复。
看见回复消息,她熄去屏幕,坐在大厅椅上等候。没过多久,接到消息赶来的席杭于看见陆欢,追上来。
“发生什么事了?”
陆欢不知如何作答,席杭于先看了下周围,带着她先走,“上车说。”
等坐上车,陆欢捏捏眉心,简短地一概而论。席杭于知道了个大概,面色一沉,“怪我。我之前有查到关于周志帆的消息异样,没早些告诉你。”
陆欢:“跟你没关系。”
况且这些信息影响不了什么。无论知不知道,都无法动摇后来的事情走向。
“教唆自杀如果判定为故意杀人,判刑三年起步。”席杭于声音微沉,“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在问出这句话之前,席杭于在心底有答案了。
——陆欢绝对不会不管白矜的。
她的猜想是如此,事实也是如此。
“帮我一个忙。”
默声良久,陆欢侧头看她,“我想找一个人。”
席杭于想都没想,“你说。”
陆欢简短交代完,席杭于答应了下来。银边眼镜之下的眸中掠过暗光,视线下落,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尽力。”
“谢谢。”
随后席杭于送回陆欢到家,陆欢转而开车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
不久后的陆宅,秦岺得到消息。
“你说什么?”
助理张凝将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跟她说。
“小陆总已经在那边待一晚上了,早上发来消息说会过来见您,有事要跟您谈。”
“据说是,有关于白小姐的生父”
一提及往事,秦岺已经猜到些是什么,瞬时一阵眩晕,蓦然不稳地退后一步,扶住桌角,神情恍惚。
“周志帆”
你究竟还要纠缠到什么时候,死了也不愿放过活着的人么。
“秦总!”
张凝见她神情不对赶快扶住她,以为她是担心陆欢和白矜,赶忙劝说道,“两位小姐肯定没事的,或许是有什么误会,您别担心。”
秦岺一手扶住额头,缓下了不适。抬起手,示意没事。
“她说什么时候回来?”
“早晨发来消息的,没说确切时间,只说让您等她,有事要说。”
“好。”秦岺摆手,“我知道了,你去忙。”
张凝还是比较担心,但她已经这样发话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先行离开。
在等人的过程中秦岺冷静下心,没有干等着,而是陆续打了几个电话。
等到人来时,秦岺刚交代完事情,挂掉最后一个电话。
大门打开,外面进来的人还带着大风刮过的冷意。墨色的长外套将身子衬托得修长,黑发直落。
面容没什么血色,灰调的憔悴使得她的眉眼多了两分犀利。
“欢欢。”
陆欢走进来,秦岺看见她难得这般面色,一向严肃的面容软了两分,知道她肯定还没有吃饭早饭,便先将事抛一边,招她过来。
“先来垫垫早饭。”
饭桌上摆好了粥,最上方一层冷却,结起一层膜,看样子已经是提早盛好腾凉的。换作平时陆欢或许会意外。今天母亲为什么待她这样好,现在的她只觉得有些讽刺。
“呵,早饭。”陆欢手动了动粥的调羹,没有吃,放下了,抬眼看秦岺。
“你不先担心你的亲女儿吗?”
亲女儿。秦岺听言眯了眯眼。
她口中的亲女儿显然是带着刺意,指的是白矜。
流露出的关心被当作驴肝肺,转而被人踩在脚底。秦岺的声线回归平时的冰冷,“陆欢,你一定要时时刻刻跟我犟,是吗?”
“我没有这个胆子。”陆欢低回眼去,舀了两口粥。
热粥下肚,却感受不到暖意。
“非要我用严厉的语气跟你讲话你才满意?”
秦岺见陆欢不说话,“好,那你现在跟我说,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欢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停下动作,犀利着眼睛看她,“白汕是谁?为什么她这么恨你,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提到白汕的名字,秦岺并没太意外。早猜到这事或许是白汕施以报复。
她暗了暗神色,说道。
“你不用知道。”
又是这句话。
又是这句你不用知道,你不需要知道。陆欢不知道听了多少回。
母亲从来不会把过往的事跟她讲,每当问起,都是随口的一句你不需要知道。
可是就是这些陆欢不需要知道的东西,白矜却知道得清清楚楚。
母亲告诉白矜了,但唯独没告诉她。
陆欢扯起唇角,静了两秒,涌动压抑的情绪再控制不住,拍案站起与秦岺平视。
“到底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
手边的粥碗洒出来,热粥沾脏了手。
“你到底怕我知道什么?怕我知道你以前喜欢过女人,怕我知道你曾经和白矜的母亲有过一段爱怨,还是什么其他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能将这些都告诉白矜,为什么就不会告诉我?你到底拿我当什么?”
秦岺微睁大了眼,“你都知道了。”
“是,我知道,我现在不仅知道你当初跟白犹有段感情,还知道你当初为了帮她沾手黑事,闹得整个津宁与苏门不得安宁。”陆欢将这些托盘而出,笑了。
“多可笑啊,我自己母亲的事,最后还是要从她人口中知道。”
“看来是矜矜和你讲的。从头至尾我只跟她讲过。”秦岺垂了垂目光,“我早该想到。”
陆欢鲜少去像这样情绪激动的顶撞她,一时起伏没有缓下。
火药味极浓的吵声很快引来了厨房内的骆姨,她见俩人又在来回吵,在一旁没作声。
沉默许久,秦岺看她。
“这只是一件往事,我告诉谁,这真的很重要么?你知道了你又能怎样?她知道了她又能怎样?这对你们没有好处,为什么要执着于这一点上?”
“你不要在这种时候跟我闹脾气。”
闹脾气
她从始至终,在她眼里,都是在闹脾气?
就跟那时一样。白矜刚来到陆家的那几天。
陆欢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绝食,以至于后来发烧住院。睁开眼,秦岺对她说的第一句不是问她疼不疼,哪里不舒服,而是——‘好了,看看病成什么样,还这么大脾气。’
“好啊。都是我闹脾气。那你看我真正闹起脾气来是怎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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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欢一笑,折回厨房,洗完手,顺手拿过厨房架中一把细长的小刀,抵放在脖颈边。
“因为她会伤害自己,所以你更心疼她,是么?”
锋利的刀刃挨进肌肤。
“那现在呢?”
第098章好好谈
冰冷而锋利的刀刃贴在脖颈,很快一道血线袒露。
一直以旁观者不做声的骆姨第一次见她这样,被吓坏了,面目惊恐,“小姐,你,你别冲动!”
秦岺也睁大了眼睛,冲去她面前。
“陆欢!你在做什么?!”
秦岺靠近一步,陆欢就退后一步,跟她保持距离,唇角还勾着笑,“那时候也是在厨房吧,只不过是在晚上。”
“疯了吗?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些什么?把刀放下!”秦岺眉目压下,“这么大的人还冲动成这样,就单因为我把往事跟矜矜说没有跟你说么?你又不是孩童了,怎么还能这样意气用事?”
句句话声音不大,却带着以往的陆欢无法反抗的威慑力。
只是这次陆欢并没有听她的话。
陆欢气笑了,“只是这一件事?出问题的难道只是这一件事吗?”
不是的。
是无数个相似于此的事件堆积在一起。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因为什么而难过。”
陆欢肩膀一抖一抖,脖颈上的血线愈发明显,一滴滑过。
“陆欢!”
秦岺站在远处没敢动弹,眼睛直直看着陆欢,眼底终于有了慌乱和害怕的神情。
尽管掩盖在镇定之下,但陆欢还是察觉到了她难得的情绪波动。
很难得。
“只有这样,你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除去这种时候,你对我的永远就只有冷淡,还有你做母亲的威严。”
陆欢盯着她,狠戾的双目通红,“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在这点上我跟白矜永远不一样。”
“永远都是我在罚跪,你在护着她,你所有所有的温柔面都是留给她的。留给我的就只剩下冰冷的管教。”
在这种情况下,秦岺本该说出陆欢想听的话,先稳住她的情绪。
但秦岺没有刻意顺着她,如实说道:
“你有没有想过矜矜?你有父亲有母亲,可矜矜那时候无父无母,她寄人篱下孤苦无依,还要遭受你的欺凌,你有想过她什么心情吗?”
“你再看你的情绪,你的行为,堵住家门,肆意欺凌,当时你究竟做了多少过分的事情,难道不应该加以制止?”
“你所做的根本不是一个普通孩子能够做出来的行为!你自己好好想一想,不应该罚吗?!”
“我趁着你小的时候不管你,还要等你抱着错误的做法长大成人?那才是我对你的不负责!”
陆欢眼中浮起的薄雾浮了又褪,眼眶干涩。
“所以,你所谓的管我和负责,就是一味的打压。”
“我什么时候打压过你?”
“你没有打压过我吗?那为什么我跟她一起上书法课的时候,你向来只夸她的字不会夸我的?为什么要让我好好跟她学习,为什么我一定要向着她的方向学习?”
“那是因为你的字过于张扬,心浮气躁,我告诉你很多遍要收敛!”
“写字就跟做事一样要沉稳,有序。而矜矜的优点恰好就是你的不足之处,我让你向她多学习有什么问题?”
陆欢呵笑,“张扬?”
之前她不懂,可现在算是明白了。
“你因为你的张扬害死了你曾经爱的人,所以你就要剥夺我的张扬。”
“因为你觉得,如果不是你过于气盛,白犹就不会死。所以你不想看见这样的事再度发生。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过往的你赎罪。”
秦岺瞳孔震了一下,像是被道利箭击中,久久都没有回应。
陆欢就知道自己说中了。
“被我说对了,是吗?”
“你只是不想再度看见以往的场景,你真正不敢面对的是过往,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结果要我来承担?”
“就因为当年你的自负骄傲张扬让你失去了爱人,所以你就不想看见我也是这样。把无数该属于我的东西分给白矜,让她处处压我一头。”
骆姨在旁想劝,但今天局势发展格外剧烈,比先前的每一次都要严重。
以往吵两句便不欢而散,大多都是因为陆欢的闭口而结束。
但这回陆欢没有再因为秦岺树立的威严而退让,因此局势已经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两双相似的眸子对视,火星四溅。
陆欢还是不解,“跟我有什么关系,后果为什么都要我来承担?”
秦岺慢慢走近了她,手直握住刃,制止她再深一步的动作。
陆欢与她僵持着,紧紧握住刀身。
“每次的家长会都是父亲来帮我开,你永远都只会出现在白矜那边。过节的时候你也是去往她那。”
“你是我的母亲,我从小就很敬重你。我一直,一直都舍不得恨你。我宁愿把所有气和恨都挪到白矜身上,也不愿去讨厌你。”
“你敢说我跟白矜到今天的地步,你一点责任都没有吗?”
秦岺蹙起眉看她。
“家长会,过节原来你一直在意的是这些。为什么你当时从没跟我讲过?”
“跟你讲有用吗?你也只是会觉得我闹脾气,是我不明事理。”
陆欢越过这道话题,最后再问,“我再问一遍,怎么找到白汕?”
手心被刀刃划破,几滴湿润的血滴顺着刀身滑落。
秦岺仍旧没松口,“我会去联系她,你不用担心这些。”
气息剧烈起伏几秒,渐渐平缓。
陆欢也放弃了。
“事情到现在了,你还是永远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什么也不跟我讲,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好,你什么都是对的。”
陆欢讽刺地点点头,摔下沾血的刀。
咣当一声落地的声响,细刀摔在地上,染脏瓷白的地砖。
她再着急有什么用?想帮有什么用,母亲甚至不愿意将这些告诉她。
“我知道了。白矜最终怎么样,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只要你跟她有关系就好了。你会帮她,她是你的孩子。”
“反正,从头到尾都不需要我。”
陆欢失望地看着秦岺的眼睛,眼底落寞却又固执。
说完这些话,她转身离开,脚下的步子迈大,头也没回地快步离开。
人影消失在此处,仅留下那些压抑许久的话飘转。
厨房内,秦岺还定在原地。
双目恍惚,垂落的手缓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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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地掉落血液。
耳边只响起骆姨的着急和关心的声音,却听不进耳中。
她此时的耳中,还是方才跟陆欢的争论。
经过刚才的一爆发,秦岺才意识到,很多她未曾注意过的细节,或者自以为不需要表述原因的行为,都是陆欢心中的一根刺。
每根刺都没有得到妥善解决,久而久之就融入了血肉,成为心脏的一部分。
之后,锐刺向内也向外。
刺伤她人的同时,也在折磨自己。
“您先在这坐着,我去喊凌医生来给你包扎。”
骆姨带着她到椅子坐下,随后慌忙地喊人。
秦岺独自坐在椅上,受伤的那只手无力搭在一边,另一只手肘放在桌面,手心扶着额头,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她了解白汕,白汕要报复人,都是冲着往事来的,并且手上有很多周志帆的东西。现下要解决白矜的问题,就先要找到白汕。
不光是那边在出问题,陆欢这也是。
种种事情交织在一起,令人焦头烂额。
秦岺和陆欢之间,有太多没有沟通过的东西了。
每条线都在没有沟通的情况下,往不同的方向行驶,杂交错乱,渐行渐远。
“”
公路上,辆辆车飞驰而过,道路两边的景象几近残影。
陆欢握着方向盘,速度行驶得疾快,冷白的脖颈边一条未经过处理的伤痕醒目,渗出的血液已经干却。
目光死死地盯着前方。
高中时,有一年的端午节。
骆姨早早做完午饭,就回去陪家里人过节了。陆欢在家等着。
本商量好了中午一家人在家吃,等晚饭,一家人再出去吃。
可那天,母亲却去陪独在外的白矜过节吃饭。父亲临时接到公司的工作,没有回来。
父亲以为母亲会回陆宅,而母亲又以为父亲会回去。
结果最后,一个忙于工作,一个忙于陪外人。
所以那一次节日,是陆欢一个人吃饭的。
中午,晚饭,都是一个人。
她们忙到深夜里才回来,不知道那时候的陆欢还没睡,正在坐在房间的窗台上哭。
还是等到第二日,骆姨得知她们两人一个也没回来,告知秦岺,之后秦岺才反应过来。随后找上陆欢,说答应给她买喜欢的手办,让她去演唱会。
第二天陆欢已经调整好情绪,秦岺见没多大事,也就如此。
她们没再过问这件事,就这么像是平常的事情一般,翻页过去了。
还有家长会。
白矜还在陆家的时候,她们在同一所学校,家长会也是同一时间开。
每次都是母亲去白矜那边,而父亲来她这边。
至后来,白矜离开陆家,陆欢每一回都期望两个学校的家长会不要撞到一起。
可是每一次,母亲会因为工作忙而来不了她的,却就算工作开会请假,也要去白矜的。
还有好多,好多。
小时候,陆欢会将这些写入日记本,自成人后,陆欢都逼迫自己不去想。
直至今天才发现,缠绕着她那么久的噩梦,当事人毫不知情,甚至没有当一回事。
愈发可笑了。
陆欢忍得眼眶发红,车行驶的速度越来越快。耳旁充斥的极速声越大。失控的情绪在道路上愈发危险。
好在中途一个电话打来,陆欢回神,平复了情绪。
车的速度降下来。
接起电话,是左悠打来的。她询问她在哪块地方,并说出公司的急事。陆欢沉默许久,等左悠喊了好几遍陆总,她才朝那边回复一声知道了。
随后将车开去公司,奔着工作而去。朝席杭于发去消息,说人不用再找了。
还是如她刚离开家里说的话一样,既然她们都不需要她,那她干着什么急。
左悠来办公室送文件时,看见陆欢面无表情的神色,还有她脖颈处的一划赤.裸的伤痕,犹豫片刻,还是出口道,“陆总,你的伤口需要处理一下么?”
“我没事。文件给我。”陆欢伸手接过。
她不多说,左悠只好不再多问,交代完工作就离开。
从扎入办公室的那一刻,陆欢一天都没再离开公司。
“”
一天下来,陆欢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不想知道秦岺做了些什么行动,忙于什么。
大概是在关心白矜的情况,为了白矜的事而奔波。在这种时候,更是顾不上她了。
只是陆欢没想到,在晚饭时,手机接到来之不易的电话。
是母亲打来的。
但是陆欢没有接。
而是放在桌面,自己靠着椅子,静静地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
电话一直在打,等到无人接听自动挂断,下个电话仍在继续。
陆欢也一直这样看着屏幕看了很久。
早晨吵的那一架浮过眼前,每一句话都在耳边回荡。
她怨母亲偏袒,母亲说她从没想过她人。
每一件事,陆欢有自己的理由,而秦岺也有自己的原因。
‘你有没有想过矜矜?你有父亲有母亲,可矜矜那时候无父无母,她寄人篱下孤苦无依,还要遭受你的欺凌,你有想过她什么心情吗?’
‘你再看你的情绪,你的行为,堵住家门,肆意欺凌,当时你究竟做了多少过分的事情,难道不应该加以制止?’
回想起幼时那些欺负行径,陆欢暗了暗眸子。
她无法阻止一切的发生,又不想恨母亲,那时也没有胆子去恨。便只能将这些发泄于白矜身上。
日后白矜会偏执成这样,陆欢自己也有责任。
陆欢也并非无辜。
还有——
‘原来你一直在意的是这些。为什么你当时从没跟我讲过?’
从小到大,她们沟通的次数太少太少。
几乎从没好好静下来谈过。
陆欢闭眸舒气片刻,再睁开眼时,起身穿上了外套,拿过手机与车钥匙,离开公司。
或许,她们需要好好谈一次。
“”
外面的夜色笼罩全城,点点微弱的星光挂在空中,尽管轻微,却犹能点缀。
树枝蜿蜒出生命的迹象,上方泛黄的枝叶摇摇欲坠,散发着垂败的气息。
冷风刮过,吹散枯叶。
黑车穿破夜色,经过一段时间的行驶,陆欢再次回到了陆家。
坐在桌前的女人肩披西装外套,也是从外面回来的模样。姿态严正,不威而怒。正在微倚靠椅背,闭目养神。
桌面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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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热腾,早已布好一切。
“坐。”
未等陆欢说话与动作,秦岺缓缓睁开眼睛,说道。
“我们好好谈。”
第099章原来
偌大的别墅内,四周的灯皆已熄灭,只有客厅饭桌这处顶上的灯还亮着。
气氛安静,秦岺一人在那处的身影孤寂而零落,陆欢站在原地怔了两秒,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些年她是一个人过来的,母亲也是。
她说母亲不理解她,她也少去理解母亲。
厨房无灯,客厅的光倾洒过去,隐约能看见厨房台面收拾得一干二净,所有刀类用具都被收起来。
想起早晨过于冲动的画面,陆欢眸色一沉,走了过去,坐在秦岺对面。
两人对立而坐,四目相对。
秦岺面目冷淡,其中却充斥着一股乏累。
起先谁都没有说话,相对的视线仅是持续了几秒,便灰落错开,挪向别处。
直至秦岺先打破沉寂。
“听说你在办公室待了一整日没出来。”她先是开口,“公司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嗯。”陆欢点头。
过完这一道话题,又是好一阵沉默。
陆欢放在桌下的一只手捏紧,扣紧了指头,心也随之缩起。很多要涌出来的东西,但最后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秦岺能看出来她的迟疑,挑起话题。
“我知道你跑来问白汕的事,是也担心矜矜。”
在早晨之后,她也回想明白了。
“至于以往的事。”
她语气轻缓,慢慢吐露出。
“之前我一直没有将以前的事跟你讲,我也跟你说过原因——你知道了并没有什么好处,无非是徒增烦恼。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会涉及到暴露有关于环洲的事情。”
“我答应了矜矜的母亲,收养矜矜,按照她的心愿行事,并将所有的往事抛掷。”
“之后的日子,矜矜的事情,也全权交予她自己。我尊重她的意愿,所以没有将这些给你透露。”
“至于之后我再将这些告诉她,是因为她是苦难的受害人。争闹的一切,最终苦难都是落在她身上的,去世的是她的母亲,从小孤苦的也是她,她有什么理由不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
“你觉得你委屈,但她就不痛苦么?”
这些话缓缓流入陆欢耳里,那些往日的记忆浮现过眼前。
在小时候,她从没想过。
她只知道那时候的她,一家只有三个人,爸爸,妈妈,和她。
整个世界都是围绕着她转的。
但有一天,所有人的眼里不再是她,焦点转向了另外一个人。
太过于剧烈的反差失落感迷蒙了眼睛。
陆欢也想不清楚那个时候自己是怎么想的,经过时间冲礼,只知道很恨,很气愤,也很难过。
久久,陆欢抽回神识来,垂着眼眸,低声回秦岺的话。
“确实。”
秦岺见她听进去了,有在好好细想,便打开了一直不触碰的话匣,“有些话,趁着这时候说出来会好一些。”
“早上的时候,你说我处处在用矜矜打压你。”
她顿了顿,“我承认,我有要拿矜矜磨练你的心思。”
闻言,陆欢蓦然抬眸看她。
秦岺的面色依旧淡然,缓缓说道,“这个心思,是在矜矜来到陆家的那一天起的。”
“你们在此之前就认识,我本来以为不会出很大的事。并且你自小聪明,比起别的同龄人更加懂道理,明是非。”
“可那一天,你却直接对她恶语相向。”
“欢欢。”秦岺慢吸一口气,说出真实的话:
“说实话,在那时候,我对你很失望。”
“我一直以为你先前跟她有交集,再没有情分,也会有可怜的情面在。就算不称作亲人,至少也会以朋友礼貌相待。”
“我没想过,你会直接动手,推开,放狠话,甚至把自己锁在房里。”
“我之前教过你的那么多道理,都没有刻入你的骨子里,你还是冲动又自私,不知道以大局方面思考。”
“所以自那天,我就想好好磨磨你的性子。”
“从小你是家里的独生女,我和你父亲都会宠着你。自小家境优越,你也没吃过什么苦头,加上天生头脑好,一贯娇纵。”
“而且也被你说对了,我因为往事,眼中看不得过于骄傲的人。”
“今天早上我没有反驳你的话,是因为你说的没有错。”
听完了所有的话,陆欢低低自嘲地笑了下,“磨练吗”
话音消散片刻,陆欢收了笑意,暗下神色:
“更像折磨吧。”
折磨的不只是她,还有白矜。
“我也没有想过你会恶成之后那样你说我天天罚跪你,但你想过没有,我有哪次惩罚冤过你?”
“现在你成人了,已经有明辨是非的能力。我再问你,你真的不觉得自己当时做错了吗?”
不止于恶语相向,排挤,动手作弄,每件发自于厌恶之下的事都过分到了一定程度。
而每次在做完这些,受到的都是惩罚。她天生反骨,越是惩罚,她越是变本加厉。
这就导致了后来的恶循环。
陆欢默声,没有作答。
“不回答,是因为你在犹豫,你也觉得自己以前太过分,但是不想承认,是么?”秦岺对她道。
“那你呢。”
陆欢避而不答,更加想知道她的答案,“你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秦岺同样默言。
人很难直视自己的内心,也很难去直面过往的自己。骄傲自负的人更是。
这点上,陆欢与秦岺同样。
陆欢说道,“你的说完了,我也有想说的。”
“那天过节,你真的不知道我一个人留在家么?”
秦岺大概知道,她指的是陆欢高一那年的端午节。
“我不知情。”秦岺回答道,“如果我当天知道是你一个人在家,我无论如何也会赶回去。”
“那一天,我确实在陪矜矜。”
“是因为在以往每一次节日,我都会让矜矜回家一起吃饭,而你每次见到她都不开心。”
“我不可能让矜矜一个人在外。后来我就白日单独过去陪矜矜,让你父亲在家陪你。”
“那一次,我以为他会回去,他以为我会回去。最后闹了乌龙。我没想到这件事你一直记到现在。”
是因为怕她们见面,又闹不愉快。
陆欢点头,好似有一道结解开。
又紧着问,“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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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长会呢。”
“为什么每一期的家长会,你都是在白矜那里,每次都是父亲来我这?”
“还有每次的比赛颁奖,你为什么都不来?”
陆欢苦笑了下,“你可能不知道,我每次都会被颁奖状,证书。那一幕我都想让你看。”
“但是你还是没有来。”
“家长会,同样有原因。”秦岺回她,“既然矜矜已经跟你说了过往,那你应该清楚她的家庭,也知道了她的父亲是怎样的人。”
“她自小就对父亲这个家庭角色有很大的阴影面,包括后来她来到陆家时,对着你的父亲喊叔叔时,也是同样。
“看见他时就皱起眉。我猜是她会联想到自己的父亲。”
“所以之后,看望她,帮她开家长会,只能我去。”
“还有你所在意的,我会忙于工作而不去你的家长会,却会去矜矜的。”
“这点是我的私心。我不想让她想起自己的母亲而难过,所以就算是推辞掉会议,我也会尽力去开。”
“颁奖我不去,是因为我想告诉你,你要得到的是自己的认可,而不是我的认可。”
“在授予奖的那一刻是属于你的,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拿奖,是为了你自己。”
“而且你的每一次奖杯,我都让人完好无损的摆在家里,你也看见了,不是吗?”
到时间过了很久,在听到这些,陆欢只觉困扰了很多年的结缓缓绕开,变得清明。
以前只觉得是偏袒。
除了偏袒,还是偏袒。
实际,是有很多原因环绕的。
“原来是这样吗。”
跟一直以来想的,都有一些不一样。
秦岺:“我以为这些你都明白,而你也从没跟我讲过你在意这些。”
以为她都明白
实际上一点也不。
陆欢苦笑,“其实我一直都不明白。”
还是到今天才知道原因的。
心中五味杂陈,数种情绪环绕。
鼻间酸了酸,只觉得眼眶发涩,格外压抑。
等到情绪再压不住,陆欢双目泛红,站起来,双臂撑在桌面。
“我出去调整一下。”
声线颤抖地说完,她朝着外面走去,走出大门,往院子而去。
单薄的身影没入夜色。
秦岺的视线仍在垂在桌面。
这就是许久以来都未沟通的成果。
积攒的怨念与不解会在心里慢慢变质,腐朽,最后糜烂成千疮百孔。
陆欢一离开,连带着空气都冰冷了起来。
秦岺双手叠放,靠在额头,消化着今天所有的话。
后面传来脚步声,骆姨从房间里出来了。
“夫人。”
“我从很久之前就在错了。”秦岺乏累地摇着头,“错得有点久。”
“你说的对,我之前早该意识到的。”
骆姨手放在秦岺肩上,轻拍了拍,好似安抚。
转而朝她递去一袋东西。
“您看看这些吧。”
秦岺看着一个纸袋,愣了愣,“这是?”
骆姨没有回答,秦岺接过来看,拿出其中的东西,发现是一个日记本,袋里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
她先打开本子,纸页上遍布黑字。字迹尚显稚嫩,但大大方方,已经有了张扬的笔锋。
看到里面的内容,以及日期。秦岺微睁大了眼睛,心中咯噔一下,看向了骆姨。
而骆姨示意她继续看。
秦岺沉默片刻,将视线放回到上面。
看日期,是陆欢十一岁的时候。
‘五月十四日,母亲节。’
‘昨天,我做了一个很好看的贺卡,是送给妈妈的。有蝴蝶结,有白珍珠和丝带。很漂亮,她一定也会觉得好看。’
‘妈妈工作很忙,我打算放到她的包里,想给她一个惊喜。’
‘但是,我看见妈妈的包里已经有一个了。’
第100章迟来
灯光打下来,影子落在书页上。
在看见还有一张贺卡时,秦岺捻住页纸的手顿了顿。回想起那时,不由地心渐渐落下来,接着往下看去。
剩下的字迹笔锋变顿,看上去是书写的速度慢了下来。
‘妈妈的包里已经有一张贺卡了。’
‘我打开看了一眼,是白色的,也缠绕着蝴蝶结。’
‘其实不用打开看,我就知道肯定是白矜的。是白矜送给妈妈的母亲节贺卡。我也偷看了一眼,确实是。’
‘妈妈的包里怎么可以放下两张贺卡?我很想把她的贺卡扔在一边,把我的放进去。这样妈妈就只能看见我的了。’
‘但我觉得,妈妈已经有一张贺卡了。已经不需要我的了。’
‘所以最后,我把自己的贺卡扔进了垃圾桶。’
‘反正,她只要有白矜的就够了。她应该也不想要我的。’
这句话落到这处,这天的日记就结束了。看笔墨应该还想写一些什么,但是被她划掉。
怎么会不想要
秦岺眼睫颤了颤。
怎么会不需要,不想要你的贺卡?
秦岺当时,其实还期待了很久。
她还记得那一天。是周日,那段时间忙,她还是会经常性去公司。白天她去工作时,在公司打开随身包,意外地发现了白矜的送的贺卡。
用彩笔写上祝福,再用装饰性地丝带和蝴蝶结绑住卡身,很是用心。
她一回去就笑着夸了白矜,并从白矜口中知道,是学校组织的课堂活动,她们每个人都自己做了一张。
也就是说,陆欢应该也做了一张。
所以秦岺期待了一天,当天晚上还故意在客厅待了很久,没有像以前一样先回房间。
一直在猜想,陆欢会挑个什么时间送给她。
可到最后,陆欢回房睡觉了,秦岺也没有收到她送来的贺卡。
去床头柜,包里翻了一下,也没有看到。
当时,说到底还是有些失落的。
不过往回想想也是,她那样严厉对她,陆欢应该已经讨厌她了,怎么还会在节日送礼物呢?
那一晚过后,秦岺什么也没说,也没问。
没有问陆欢为什么没有送,什么都没问。
佯装遗忘了母亲节这一日。
但直至今日,埋藏了十三年的秘密被拂去尘埃,再现于眼前——
欢欢是准备了的。
只是没有送出来,被她扔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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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岺压制着涌动的情绪,眼角湿润,一层浮光在眼眶中打转,又慢慢随着吐息忍回去。
转而注意到袋子内的东西。其中有一张折叠的卡片很是突出,粘着白色的小蝴蝶结,与日记本中描述的一模一样。
秦岺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拿过。
解开外面一层蝴蝶结丝带,慢慢翻开,里面的内容映入眼前。
正是那一天的母亲节贺卡。
空白的边缘画了彩虹和花朵做装饰,五颜六色地交织在一起。处处透显着稚嫩与幻想。
而最中间有一排字。
上面写着——
‘祝妈妈母亲节快乐。’
句尾,还画了一个开心的笑脸。
秦岺在这一刻睁大了眼睛,颤抖地手捂住嘴唇,怔怔两秒。泪水再也止不住,汹涌地夺眶而出。
看着精致的卡片,又是开心又是难过。肩膀抖得一颤又一颤,抽泣声再也压制不住。
僵持已久的最后一道防线,在看见这句话时瞬间溃败。
迟来的贺卡。
迟来的一句,妈妈母亲节快乐。
秦岺扯起唇角,含着泪眼自嘲一笑,又再次陷入抽泣中。
直着身板,捂住口唇。尽管刻意压制,眼泪仍在颗颗往下掉,迷蒙了所有视线。
“欢欢”
她闭上泪眼,缓慢地将贺卡挨放在心口处。抽泣的声音不止。
过了许久,身旁递来一张干净的纸巾,抬眼望去,是骆姨递来的。
她用手背擦干面颊的眼泪,吸了下鼻子,接过来,“谢谢。”
骆姨问,“是您一直想要的吗?”
“是”
秦岺声音颤抖地回道。
是一直想要的。
她放下贺卡,再次地往复翻开,每当看见那一句话末尾的笑脸时,心中都不由地涌起哭意。
泪水沾湿一片纸巾。
见她这样伤心,骆姨在她的身后道。
“您有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太过于相信小姐了。”
秦岺闻言,缓缓睁开眼。
骆姨站在秦岺的后方,看不见秦岺此刻的泪面,给予了尊重。
与此同时,很多话也想在此时说出。
“在白小姐被收养时,她也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孩童,您却总觉得她能承担得起这些。”
“年龄尚小时,最是容易被情绪左右。更何况人一旦被伤害到自身利益,就容易迷失自我。”
“您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越是惩罚越是犟,您怎么能期盼她从惩罚中找到道理呢?她只会不断地钻牛角尖罢了。”
“再加上您不愿多说原因,只让她自己去悟,您又怎么能盼她能懂呢?”
“缺乏沟通,太多误解堆积在一起,最后折磨的是所有人啊”
缺乏沟通,太多误解。
自今晚后,秦岺才更加真切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她不知道陆欢一直所在意的事是什么,陆欢也不知道这些年她做出这些事的理由是什么。
这些到今晚才慢慢解开。
而今晚所谈清楚的,或许只是这么多年来的冰山一角。
——这么多误会与误解中的冰山一角。
其实在此之前,在陆欢越长越大,她们之间的话越来越少时,秦岺就有察觉到她们之间隔了一层厚重的玻璃。
能互相看清对方,但无法触碰。
等到玻璃愈加厚时,打破它就需要更多面对的勇气。
而她们没有一人选择打破。
秦岺总想着,以后陆欢长大了,总有一天会懂的。
不知道如果没有今晚,她们打破玻璃会是在什么时候。
还是就这样一直下去,越隔越远?
渐渐地,秦岺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下来。脑海里转着骆姨所说的话,叹道。
“是啊,当时她虚岁也不过十岁。”
期盼她能怎样呢。
眼角的泪水干却,有些粘腻。
秦岺抬眼看窗户外面,风带弯树枝,夜晚无月,光亮稀少。
暗沉又孤寂。
“”
院子内,空气静得只剩下草动声。没有月亮的夜晚更显荒凉。
院子里种的是常青树,一年四季都不会落叶,枯成树干。母亲向来不喜欢枯树落叶,陆欢也是。
可能是因为生命的逝去很凄凉,很可悲。
于是院子的树,四季常绿。
陆欢独自背靠着大树的树干,任由凉意袭遍全身。
夜晚间刮来的冷风。吹得含泪的双眼十分干涩。
泪水涌了再涌,褪了再褪。
以前和现在,母亲都喜欢坐在这棵树下饮茶。
小时候,陆欢喜欢在院子草丛里玩耍,有时跟着小伙伴一起结伴玩。周末的时候,母亲会在那棵树下看着她。
每次陆欢在玩耍中抬头,都能看见母亲望过来的视线。
她也喜欢在玩累了之后,不顾身上的脏兮和汗水,也要趴在母亲怀里撒娇,蹭来蹭去。
而母亲嘴上说着,让她先擦干净脸再来蹭,实际上还是会揉揉她的头,满是惯纵。
小时候是这样的。
起码是在白矜来之前是这样。
之后的日子里,白矜
正如刚才母亲说的,陆欢从现在再往回看,也会觉得自己当初太是过分。
可是,为什么当初就一定要收养白矜,为什么偏偏这些要发生在她们身上。
为什么事情最后会变成这样。
那她现在还能怎么做?
陆欢背靠树,双腿屈起,头沉下去,通红着眼睛。
各种迷茫与悲伤交杂在一起。
四周安静无声,没有人将视线放在她身上,没有人注视着她的苦难。
最后,一天所积累的情绪终于找到脆弱的突破点,趁乱迸发而出。
小声的抽泣声缓慢回荡。
在夜色中飘转。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外来的音色传来。
“欢欢。”
陆欢蓦然抬眼,看见秦岺站在身旁。
昏暗之下看不清面容,只能感受到她的颀长站立,投下更深的一片阴影。
陆欢意识到刚才的哽咽声传入她的耳里,一时错愕,红着眼,“我”
她正想起身,却陷入温热的怀抱。
是秦岺蹲下身来,抱住了她。
肩膀遮挡住陆欢面前的视线,使得她的眼前一片黑暗。
也正是因为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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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清,其他感官更加敏感,耳旁传来的声音敲击耳膜:
“原来这些,一直让你这么痛苦。”
秦岺温吞着语气,一手附上她的后脑,安慰地抚着,缓缓道,“对不起,之前是妈妈错了。”
“妈妈跟你道歉。”
轻言细语流入耳内。
陆欢胸口起伏,还在哽咽着,“道歉?”
她的声音飘散在耳边:
“你本来就是一个好孩子。是我后来没有处理好这些,没有正确的引导你。”
“没有及时沟通,没有及时地用对方法教导你。都是我的问题。”
“对不起。”
说了两遍的三个字,清晰地钻入耳里。陆欢也彻底听清。
感觉等了很久。
今天的这句对不起,不是二十四岁的陆欢所听见的。
而是以往十岁的陆欢,十一岁,十二岁
听见这句道歉的,是幼时的她。
陆欢瞬时牙关紧酸,哽咽声冲散了回答。
肩头的衣裳染上一处深色。
秦岺无声地再次湿润了眼眶,安抚着怀中的人,手揉过她的长发,拍拍她的后背。
“不哭了。”
秋夜里的冷风瑟瑟,冰凉入骨。
唯有耳畔的细语和煦温存。
“”
夜入晚分。
别墅内的灯光亮着。
回到屋内,被屋外低温侵占的身体才有些许回温。
秦岺将陆欢送至房间门口。
此时在灯光敞亮的地方,陆欢眼边那抹红肿愈加显眼。未干透的泪花残余在眼角边。
秦岺抬手抚抚她的面颊,指尖拂去泪花,“早些休息吧,晚安。”
“晚安。”
陆欢垂着眼,进入房间,带上了门。
秦岺也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收回目光,站在二楼走廊,往下与骆姨的视线恰好对视上。
她停顿片刻,踩过台阶,往下走去,走去收起桌面的东西。
骆姨就在她的身后,没有离开,因为她猜到秦岺肯定会有问题要问她。
果不其然,下一刻秦岺喊了一下她。
“我在的。”骆姨应道。
秦岺回过头,声音有些哑,也比较轻,“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骆姨如实回答,“是白小姐给我的。”
跟预想的不同,秦岺嘴唇动了动,顿了一下,似是没想到,“是矜矜给你的?”
“是。”骆姨温吞道,“在前一段日子,她约见我,给了我这些东西。”
“刚才您看见贺卡时掩面而泣,我问的那一句‘这是你想要的吗?’也是白小姐让我问您的。”
一直想得,却未得到的。
“而这一袋东西,都是她小时候保存完好。”
“陆小姐丢掉的贺卡,扔掉的日记本,都是她偷偷地捡回来,好好保存。”
“她让我在合宜的时候,拿给您看。”
因此骆姨从她们吵架时,就一直在旁,寻找时机。
“是这样啊”
秦岺苦涩地摇了摇头,想起什么,又问,“那她。”
骆姨没等秦岺问完,就又拿出一封信,“这是白小姐让我转交给您的。她知道您有很多想问她。”
“同样,她也有很多想同您说。”
做完这些事情,骆姨算是完成了白矜的委托,最后递交完信件,就转身先离开了。
留有秦岺一人在原地,拆开信封。
阅看完信间的文字。
一切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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