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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上元节这日,是个晴空万里暖阳斜挂的时节。
日照洋洋洒洒地掠过枯干坠于池中,池塘的?凝冰日渐消融,若垂眼?仔细观察,还?能看到袅袅吹起的?冰雾。
只是外头的暖无法透入大理?寺。
沉闷无垠的?大理?寺空无一人,仅在院中央常青松柏下落着位黑衣男子的?身影,恰是适才倒于长安街的策马男子。
他?脸色不知何时发的?青,倏然望去背后漫起阵阵冷意。
越过男子尸首踏入正厅,方可听闻丝丝缕缕的?声响,是翻阅卷宗带起的?沙沙声。
仵作越过屏风踏入西侧厅。
门扇合拢的?刹那间,翻阅声隔绝于外,静谧的?空间中仅存下萦绕左右的?缭绕烛火,厅中炭火生得很?足,仵作仍旧心生寒意。
他?拱手微掀眼?眸,透过狭小?道?口撇向阖眸不语的?少卿,“大人,死尸体内含有?大量的?‘蛇蝎子’,不过须臾时刻便可腐蚀内脏,死尸内脏已然全黑,想来?是半个时辰前就已经?服下剧毒。”
而半个时辰多前,圣上微服私访的?假消息着意被放出?,不过短短的?须臾时间中,男子便已经?服下毒药孤身探入长安街。
目的?是为了扰乱长安街秩序,着令同伴有?迹可循,而他?们也上演了场瓮中捉鳖。
着意派出?承天府衙门守卫看管长安街,明晃晃地告诉暗中之人,这儿是吊着他?们想要探寻之物,也是个陷阱,行差踏错一步便等着他?们的?是万丈深渊。
宛如莹润剔透白玉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桌案,良久,微阖眼?眸的?沈聿白才掀开眼?帘,锐利冷冽的?眸光恰似利刃划破暖热气息。
仵作心中颤了下。
沈聿白神色淡淡地‘嗯’了道?,眼?神若有?似无地掠过门扉。
仵作等候良久都尚未等到回音,伫立多时的?脚步往后踉跄须臾,刹那间,利剑出?鞘破空而来?的?声响由远及近,冰冷利刃抵住脖颈。
他?头涔涔,小?心翼翼地落下眼?眸,颤颤巍巍地道?:“大人这是何用意。”
沈聿白垂下落在桌上的?指尖,似碰到什么脏东西般取来?白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节,“半个时辰前,你在何处。”
仵作僵直的?身子颤了下。
他?入大理?寺七载,与沈聿白共事五载,自是知晓他?的?处事作风,若不是有?直接证据摆在面前,他?断然不会命人出?剑。
沈聿白一寸一寸收紧漆黑瞳孔中的?寒意,示意鹤一将其擒住,“哪儿派来?的?人,就丢到哪儿。”
细碎的?汗珠自额间落下,仵作踉跄几下被人擒住,反扣双手带出?了西侧厅。
门扇带上时,章宇睿从书架后走出?。
他?合拢手中的?文书,随手递给沈聿白,“到底是权势过大,一朝春风扬起,就以为能越过长河,人心不足蛇吞象。”
赫王和?皇帝乃一母同胞,先帝在时赫王便是最受宠爱的?幺儿,临终之前叮嘱尚是太?子的?皇帝务必护住幼弟。
这么多年皇帝对?其虽有?防范,但终究是一母同胞的?亲弟,是以并没有?对?其下狠手,最多不过是在朝堂中呵斥几句,也养起了狼子的?野心。
兄终弟及一事在前朝多有?发生,若有?朝一日赫王登基,朝中、民间也不会将此事视作本朝大变。
“哥哥!”
划破墙垣而来?的?哭腔熟悉而又焦躁。
沈聿白听出?是沈希桥的?声音,侧眸和?章宇睿对?视了眼?。
若非要事,她是不会闯入大理?寺。
沈聿白迈开步伐,快步流星地走出?西侧厅,门扇推开的?刹那间,一眼?就看到泪眼?婆娑的?妹妹,被正厅侍卫拦下焦躁不安地踱步着。
侍卫瞥见他?走出?,垂头往斜侧边让了几步。
沈希桥奔上前拽住他?的?手腕,上气不接下气地断断续续道?:“秦桢和?宁笙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闻言,沈聿白眸光微凛,见她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掠过跟在她身后的?逸烽,“你来?说。”
“属下等人守在璙园,忽而听闻小?姐那边传来?呼声,命人守在原地后带人过去,驱走翻墙而入的?影卫再回到厢房时,门口的?侍卫倒于血泊之中,屋中只剩下少夫人和?表小?姐的?丫鬟,二人不知所踪。”
“厢房内弥漫着些许清香,是蝶韵香。”逸烽自知防范不力,顶着自家主?子愈发冷冽的?神色,“来?人刻意留下痕迹,属下已经?派人追上去了。”
沈聿白沉沉地看着他?。
这个时候能够进入长安街的?影卫,除了他?们的?人,仅有?着意放入的?赫王手下。
不多时,鹤一匆匆跑来?,垂头递上长鞭,“属下已经?马匹牵来?。”
“这儿还?有?我守着,你去吧。”章宇睿道?。
沈聿白眼?眸掠过长鞭,落在好友担忧的?神色上,少顷之后方才接过鞭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去去就回。”-
单薄身子随着颠簸漾起几分时秦桢方才悠悠转醒,可当她掀起眼?眸之时眼?前仍然是漆黑,双眼?不知被何人绑上了黑布。
双手也用麻绳紧紧地捆在身后,动弹不得。
秦桢试着弯曲了下手臂,密密麻麻的?痛意霎时间涌上,像是张开深渊巨口的?恶虎将她吞噬入腹。
她的?身子不由得随着马车颠簸而上下颠倒,足以见得马车驶得有?多么迅速。
耳边响起熟悉的?呜咽声时,秦桢怔了下,嘴角微启,试探性地问:“宁笙?”
那人滞了下,倏地哭出?声来?,“姐姐。”
是宁笙。
秦桢撑着身子往声源处挪了挪,隐隐约约似乎能够看到宁笙的?轮廓,她心中也甚是不安。
但她不能先倒下,是以她强压下心中的?思绪,悄声安抚道?:“能支走影卫擒下我们,必然不是普通山匪,来?擒我们也只是为了双方能够坐下来?商谈,沈聿白会来?的?,你别害怕。”
入耳的?只有?风声,还?有?窸窸窣窣挪动的?声响。
就在她要继续出?声安抚时,忽而有?道?重量落在肩头,女子身上的?阵阵清香扑鼻而来?,是宁笙惯用的?桂花香露。
娇软身子颤抖着,颤得秦桢掌心冰凉。
宁笙不确定,哽咽着问:“表哥真的?会来?吗?”
秦桢颔首,半响儿才意识到她应该是和?自己一样被蒙住了眼?,道?:“他?会的?。”
她不敢说对?沈聿白了若指掌,但清楚他?的?为人。
秦桢不会因为沈聿白不爱她而否定他?的?为人。
时至今日她也依旧记得那个向她伸出?手的?哥哥,领着她踏过漫漫黑夜,也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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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心放在了他?那儿。
只是沈聿白就像是夏日夜空中的?皎皎明月熠熠生辉,她仰头望着明月,奢望他?有?一天能够垂下眼?眸看她须臾。
但秦桢总是会忘记,就算他?垂眸望了一眼?,但倾洒落下的?月色并会不仅仅落在她的?身上,不过是垂眸时顺带看了她须臾,而她却因为这一眼?而欣喜满足。
就算厌恶她至极点不愿救她,也还?是会因宁笙而来?。
她想起昏迷前陡然闯入耳中的?陌生字眼?。
降妻为妾。
秦桢低低地笑?了声,笑?到泪珠溢出?。
如此屈辱,为何要她受着。
诚然,章舒墨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她不过是渺小?尘埃中的?一缕,可以被忽视,可以被轻视。
可为何要在给了她期冀之后再次将她摔入深渊。
秦桢倏地想起娘亲去世的?那日,她躺在凝固血泊之中,手中握着的?是双亲相识那年,爹爹赠予娘亲的?玉佩。
她的?娘亲是个善人,也是个满心满眼?都是爹爹的?善人。
秦桢知道?,爹爹离世后娘亲整宿整宿睡不着,院中树木纹路被娘亲数了一道?又一道?。
娘亲最终还?是随着爹爹而去,独留下她孤身一人。
是乔氏和?年少的?沈聿白,他?们告诉秦桢,往后的?日子中会有?他?们相伴。
仔细想来?还?是她心生妄念,收不回落在沈聿白身上的?心思。
宁笙倚着秦桢的?肩头,察觉到她身形颤动时正要抬头,忽而一滴泪珠坠于脖颈间,绽开的?刹那溅到双颊。
她怔忪须臾,泪也止住了。
车轮碾轧过碎石,咯吱咯吱作响。
舆停稳时,秦桢心跳倏地漏了一拍,紧紧贴着她的?宁笙掌心拽着自己的?袖摆,甚至能听到她上下乱蹿的?心跳。
帐幔被推开的?瞬间,寒气侵入。
眸前漆黑无垠,秦桢仍然察觉到一人探身而入,她心中深吸了口气,稳住心神不动声色地往后退。
就在刹那间,她眸前的?黑布被人扯下,陡然而来?的?白光刺得她下意识地阖上眼?眸。
“沈夫人,许久未见。”
稍显熟稔的?语气令秦桢心中一惊,掀起眼?眸之时,略显眼?熟的?脸庞闯入眼?帘。
是秦桢与章舒墨相见那日,躬身伫立在侧伺候的?太?监,李铭。
秦桢眉梢轻蹙,拍了拍宁笙越拽越紧的?手心,安抚着她焦躁不安的?内心。
李铭眸光灼灼地盯着她看,见她神情中闪过的?了然,笑?道?:看更多精品温文来企e裙以污贰二期无儿把以“早就有?所耳闻沈夫人聪慧伶俐,过目不忘,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着意扬起的?嗓音同适才在璙园中交谈的?声音一模一样,刹那间秦桢顿时明白,他?们为何会知晓‘降妻为妾’的?消息,想来?就是李铭在宫中听说的?。
秦桢抿唇不语。
不过李铭也不是要等她应声方才开口,他?示意影卫将两人押下舆,背着手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
他?循循道?:“沈夫人可曾听闻过百年前前朝有?位小?公主?心悦有?妇之夫,非他?不嫁,但那位男子同妻子情谊甚佳,琴瑟和?鸣,为此闹得满城皆知,言官日日在朝中谏言,彼时的?皇帝禁不住她如此生闹,最终还?是将她下嫁那位有?妇之夫。”
“不过那位皇帝心狠如斯,下嫁的?公主?也仅仅是当了侧室,且不再享有?宗主?头衔,可落在今日,相同的?事情怎会落得如此令人惋惜的?结局。”
言罢他?摇头‘啧’了声,似乎是在为她叹息。
秦桢往前走的?步伐顿了下,明知他?是故意而言,也还?是往心中去。
非要说她和?沈聿白与那对?夫妻有?何不同,大抵就是那对?夫妻间情比金坚,而他?们……
李铭还?在身后娓娓道?来?。
不知到底是在为她惋惜,还?是有?何用意。
秦桢狠狠地掐了把手心,命自己清醒过来?,紧要关头怎可想着儿女情长之事。
一路前往小?径尽头,隐隐瞧见松柏林中的?的?楼宇,偌大的?楼宇隐入山林中,可就算如此也逃不过他?人的?视线。
秦桢抿了抿唇,垂着头微微掀起眼?皮。
余光瞥见押着她们的?影卫沿途而来?都做下标记,就好似是故意引人来?此,被关入间四面通风日光亮堂之处时,她确认了这个想法,吊起的?心隐隐落下。
宁笙到底年少,忐忑不安地环视着四周,她眼?眸中闪着泪,又担心引来?影卫便咬着唇,不让眼?泪溢出?来?,“为何把我们关在这里,是想要做什么?”
“他?们在等。”秦桢试了试捆在身后的?双手,缰绳绑得极深,动弹不得,“在等沈聿白来?。”
而她们,则是李铭和?沈聿白谈判的?人质。
李铭不会拿她们下手,除非他?不想再和?沈聿白谈。
宁笙眨了眨眼?眸,静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真的?会来?吗?”
秦桢知道?她心中不安,一遍又一遍地回复她的?话语,确认沈聿白一行人定会来?此。
在她的?安抚下,宁笙渐渐地安静下来?,怔怔地坐在满是杂尘的?圆椅上。
秦桢也在她附近寻了个位置坐下,神色稍显疲倦。
短短的?个把时辰中,或大或小?的?事情涌入她的?脑海,扰乱了思绪。
现下静下来?后,只觉得疲惫不已。
楼宇下传来?些许响声时,静坐在身侧的?宁笙倏地站起来?,秦桢示意她不要出?声,耳朵贴着门扇试图听清外头的?响动,窸窸窣窣的?响声传来?,似马蹄踩踏地面落出?的?声响,也像是交谈而起的?声音,不过仅仅是一会儿便消散于形。
她耳朵贴着墙大概一刻钟的?时间,不再听闻到响声。
秦桢抿着唇。
她们适才是昏迷而来?,不知前头马匹到底行了多久。
下舆时她着意留心周遭事物,空旷而又陌生。
“我们还?要在这儿待多久?”宁笙怯生生地问,“会过夜吗?”
秦桢嘴角微启,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良久,她摇了摇头:“不知道?。”
要看沈聿白何时发现她们消失,也要看李铭到底带她们来?到了何处。
高窗外夕阳垂垂,已是即将入夜时分。
此刻若是身处长安街,街道?两侧的?灯笼早已亮起,同傍晚夕阳交相辉映落于往来?百姓身上,再晚一会儿,便能够看到漫天烟火洋洋洒洒落下,将夜幕划破露出?白际。
有?人拾阶而上落出?的?脚步声令她们神色松懈的?两人愣下,对?视了眼?。
秦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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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影往前,挡住宁笙。
不疾不徐地脚步声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她的?心房,门扇被叩响的?刹那间,她身子倏地颤了下。
推门而入的?是李铭,他?手中端着茶托,瞥了眼?神色微凛的?两人,自顾自地走到桌案前清扫着上方的?灰尘,而后才将茶盏落在清扫整洁的?桌案。
他?拎起茶壶注入茶水,稍稍将杯盏推出?一寸,道?:“收到消息快马加鞭而来?还?需要个把时辰,沈夫人何必心急,不如坐下来?饮口茶。”
秦桢摸不清他?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沈夫人和?这位表小?姐也无需畏惧,李某虽是阉人,但也算不上小?人。”李铭呷了口茶水,眸光温和?地看向她们,“都说兔子急了还?会跳墙,若不是沈大人逼急了我,我也不会将夫人您带来?。”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秦桢问。
李铭见她忽而开口,微挑了下眉宇,道?:“自然是想让沈大人放我一条生路。”
秦桢蹙眉。
她虽是内人,不曾接触朝堂之事,不过偶尔也能听闻到些许风声。
沈聿白乃是皇帝亲手扶持起来?的?新臣,若是和?他?处于对?立面,必然是处于老臣一党,或是拜于赫王麾下。
而李铭是章舒墨身边伺候的?人,按理?来?说和?沈聿白称不上对?立,除非他?早已投身赫王。
秦桢微微启唇之际,长啸啼声划破天际越过楼宇而来?。
把玩着茶盏的?李铭挑了挑眉,扬起一丝玩味,笑?道?:“沈大人的?脚程倒是迅速,不过收到消息半个时辰就赶到了。”
说着他?微微侧眸,视线掠过秦桢,最终落于宁笙身上。
影卫踏着台阶出?现时,李铭示意他?们带着两人一同出?去。
离开楼宇卧房前,他?们试了试秦桢捆在身后的?缰绳,双双确定缰绳已然捆紧时方才押着两人出?去。
夕阳余晖倾洒而下,踏过门槛之时秦桢便瞧见围在院外的?团团身影,不多时,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策马扬鞭的?沈聿白落入她的?眸中。
疾驰而来?的?骏马急速缓下,沈聿白眸光落在被压弯了身的?秦桢身上,神情愈发冷冽。
站在最前边的?李铭似笑?非笑?地扫过围在外头的?众人,道?:“知道?的?是说沈大人来?寻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沈大人是想要将这儿团团围住,再次上演一场瓮中捉鳖。”
沈聿白那双深邃的?眼?眸恰似一潭死水,挪向将入地狱之人。
“不过我改变主?意了,往日都是沈大人看我做出?抉择,现下便由我来?给您出?道?难题。”李铭的?视线一寸一寸地扫过围在院外的?侍卫们,他?们不过四五人,自是抵不过一众训练有?素的?承天府衙门侍卫。
他?回眸望了眼?身后的?两人,“夫人和?表妹,沈大人选谁?”
话音落下,偌大院落只剩下微风徐徐拂过荡起枝叶的?响声。
在李铭的?示意下,影卫抽出?短刃扬起秦桢和?宁笙的?下颌。
雾气缭绕的?眼?眸穿过叠叠人影,秦桢抿唇望着不远处的?沈聿白,隔着雾气她看不太?清,仅仅是瞧见他?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李铭话语落下的?刹那间,她心已死。
秦桢知道?,沈聿白会选择宁笙。
果?不其然。
听到他?嘴边溢出?‘宁笙’二字时,她竟然有?一丝解脱。
第23章
沈聿白的选择,永远都不会是她。
秦桢垂下眼睫,讥讽自嘲地笑了下。
或许他有万般理由解释,但那又和她有何?干系呢?
显然李铭没想到他的选择会是宁笙,怔忪须臾方才回过神来。
他挥了挥手,示意影卫放走宁笙,“沈大人还是我认识的模样,宁愿牺牲身边人,也不愿欠他人一分?人情。”
闻言,倒映于秦桢眼下的纤长睫毛影子颤了下,听到李铭提及身边人时,她不禁笑出声来。
这时候想起她是身边人,早又做什么?去了呢?
被放走的宁笙一路快步跑离,跑到院外时霎时间瘫坐在地,掩面?而泣。
秦桢看着宁笙被搀扶而去的背影,余光瞥见沈聿白神色微凛,下一刻,箭羽军拉起了长弓,密密麻麻的利箭指向他们所在的方向。
前头的李铭‘啧’了声,道:“沈夫人,你选的这位夫婿,可不如何?。”
秦桢默不作声地凝望着静立于骏马上的人影,这就是她喜欢了多年的人,喜欢到不敢对?外人言语,只?敢挂在心?尖尖上的人。
可他不爱她不信她,也不心?疼她。
就好像她也只?是他口中那些毫无感情的死?物,没有灵魂,不会受伤,是以可以仍人欺凌。
曾几何?他是哪个踏过人群牵着她的手离去的人,现下他却变成了那群人中的一个。
秦桢心?中升起股浓浓的倦意。
门扇被合上,再也看不到沈聿白身影时,心?忪了口气。
久居深宫的李铭见过后宫中争锋相对?的女子,也见过漂泊无依的女子,但是甚少见过将一颗心?放在他人身上的女子,沉默须臾,他道:“冤有头债有主,我自是不会伤害你,但还需要你陪我走段路。”
秦桢闻言不知作何?反应。
捆绑她而来的陌生人说不会伤害她,她的郎君却不懂这个情谊,比起陌生人,伤她更深的是应该和她最亲近的人。
密道被打开时,秦桢也没有反抗,挺直背脊随他们离去,比起去向不知所终之地,更不想推开这扇门面?对?沈聿白。
静谧无音的密道昏暗,弥漫着腐朽的气息,莹莹环绕于鼻尖,就连李铭等人待久之后也禁不住打打着喷嚏。
秦桢却如同行尸走肉般熟视无睹地往前走。
密道幽长,也不知走了多久才走到尽头。
李铭掌心?搭在密道纽锁上,瞥了眼神思不知飘向何?处的秦桢,道:“沈夫人,多有得罪了。”
说罢他拧开密锁的同时陡然将秦桢推出。
秦桢被骤然而来的力?度推得踉跄几步,她无意识地抬手撑住侧边的树木,抬眸看向漆黑寂静的夜空,深夜之中,只?有少数的几颗星星点?缀上空。
她在外边静伫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看到任何?人的影子。
不多时,李铭等人从密道走出,对?她拱了拱手后大步流星地往南边的方向走去,独留秦桢孤身一人在林间。
直到双脚发麻,她才回过神来。
这儿也不知是哪里,漆黑深夜中也瞧不见路,秦桢环视了周围许久,找了个巨石靠坐下,疲惫身躯倚靠于冰凉巨石上的刹那,蓦然松懈下来的她泪水陡然夺眶而出。
是害怕的,也是恐惧的。
她不曾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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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铭接触过,更不知晓他的为人,倘若他是歹人……
有那么?一瞬间,秦桢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思忖须臾,耳侧响起微小的步伐声,她霎时间凛起神,摸起脚边的石块举在手中。
抬起眼眸对?上清隽面?容时,举着石块要砸出的秦桢顿时收住了力?,怔愣地看着眼前的人。
是午后在璙园遇到的男子。
下一刻,热情似火的嗓音自他身后传来,“叶煦,你站在那儿做什么?呢,快来!”
叶煦没有应梁钊,视线凝着眼眸闪烁着光亮的女子,发梢凌乱好像奔波多时,“需要帮忙吗?”
秦桢摇摇头,撑着巨石站起身。
若是能够遇到他们两?人,想来离京中不远,“公子可知这是何?处?”
“瑶山山脚。”叶煦道,他仰头扫了眼星光缕缕的夜空,“听闻京中烟火绽开时,瑶山的景色是最耀眼的。”
秦桢目光划过夜空,喃喃道:“瑶山。”
竟然是回到瑶山来了。
“你在看什么?呢。”梁钊的话语打断了秦桢的思绪,看到自己时他显然也是被惊在原地,“姑娘你怎么?会在这儿!?”
秦桢默然,不知该如何?回他。
跟他说被郎君抛弃被人当作人质捆来这儿,还是说无意间闯入。
不管是哪一点?儿,听起来都异常的匪夷所思。
叶煦瞥了眼毫无眼力?见的好友。
梁钊愣了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话问的不对?,忙转移话题道:“姑娘若是信得过,我们的马车就在不远处,可送你回去。”
“不麻烦二?位公子。”秦桢知道这儿是瑶山也就没了那么?多顾虑,瞥了眼不远处点?点?烟火,道:“我稍后……”
‘咻’!
烟火划破天空陡然绽开,瑶山被烟火笼罩住。
明?亮的烟火恰似暖阳,烘得秦桢身上暖呼呼的,但也趋不散心?中的寒意。
她仰头看了会儿,漫不经?心?地收回了目光,颔首示意后迈着沉重的步伐下山。
少顷,身后响起两?道脚步声。
秦桢回过头,只?见他们两?人一前一后跟在她的身后。
梁钊听闻秦桢就是祁洲,是以对?她也甚是注意,现下有机会能够和她接触自然也是不想错过,说:“天黑路不好走,我们送你入人烟众多之地后便离去。”
久未言语的叶煦薄唇微抿,道:“沈夫人就当是他报你那日‘多管闲事’之情。”
听到这个称呼秦桢垂落身侧的掌心?搐动了下,沉默须臾,也不管他是从何?得知她的身份,只?是抬起眸道:“我叫秦桢,木贞桢。”
叶煦和梁钊对?视了眼。
秦桢也不再管他们,呼了口气后自顾自地离去。
瑶山离国公府不远,但还是有段距离。
她走到国公府附近时,天已?经?大黑,街道两?侧的百姓都已?经?归家去了。
拐过这个弯就是国公府,秦桢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一直跟在身后的两?人,她不是什么?不识好人心?的人,对?两?人福了福身,道:“多谢二?位公子相送,日后若是有我能够帮忙的地方可递信件给?璙园的李掌柜。”
梁钊闻言,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秦桢看他的表情,了然于胸地问:“我能够做什么??”
叶煦没有拦住好友,只?听到他径直地问:“你是祁洲吗?”
倏然听到这个名字秦桢微微蹙眉,稍显疲惫的眼眸中染上些许困惑,只?是她实在是太累了,累到一时半会儿都忘记了反驳。
梁钊见她没有反驳,眼眸突地亮起,“没想到祁洲竟然是位女子,秦姑娘你竟然瞒得如此好,久居京中仍旧没被人认出来,众人都以为是位世家公子,可把这京中懂玉的世家子弟猜了个遍,都没有想过是位女子!”
京中稍有名声的玉雕工匠算不上多,也多为男子甚少有女子,是以没有人会想到祁洲是位女子,只?会不断地去猜测到底是哪家的公子。
这也是当初秦桢会和李掌柜合作的原因之一。
只?要李掌柜不对?外说,就永远也不会有人知晓秦桢就是祁洲。
但眼前两?个仅见过两?次面?的人,认出了她。
“瞒得并不好,你们也猜到了。”秦桢今夜也没有精力?和他们周旋,认下的同时福身道:“若是可以,还请二?位公子替我瞒下此事,日后……”
福身的瞬间,忽而有柄折扇抵住她的手臂,带着她站直了身。
秦桢掀起眼眸循着折扇望去,坠入叶煦似笑非笑的眼眸中,似欣悦又似了然。
“姑娘这话说的不对?。”梁钊的话唤回她飘起的思绪,“我们是断断不能受你的礼的,姑娘不想为外人所知,我和叶煦也不是什么?多嘴之人,你不想说,我们不会告诉任何?人。”
闻言,秦桢眸中荡起点?点?笑意。
这是她今日以来最开心?的一个笑容。
只?是笑着笑着,瞥见不远处走来的以沈聿白为首的人群,他面?色不愉,冽住的神情宛如寒天腊月中刺骨的河流,冻得人不禁心?颤。
跟在他身后的人手中举着烛火,三三两?两?地将他们围在正中间。
秦桢叹了口气,道:“没事,是寻我的。”
她目不斜视地越过沈聿白的身影,穿过叠叠人影朝着国公府的方向走去。
缕缕香气荡过鼻尖时,沈聿白下意识地伸手抓了下她的衣袖,指尖触碰锦缎须臾片刻时,她避了避身。
良久,他眸光落在叶煦的身上。
叶煦朝他微微颔首,“多年前离开的匆忙,还没有来得及和沈大人道上声恭贺新婚。”
“叶公子客气了。”沈聿白回眸望了眼已?经?踏入府中的秦桢,道:“家中还有事,先行一步。”
沈聿白离去时,叶煦想起适才秦桢的神色,挑了挑眉。
梁钊是初次和叶煦一同入京,只?听他说过在替长公主筹办盛筵之时曾遇到过位新臣,铁面?无私,手起刀落,就是面?对?老臣也不畏其强权,“他就是你早年间提起的沈聿白?”
“嗯。”叶煦知晓秦桢是他的夫人也是前些日子的事情,只?是今日看来,似乎和传言中的不太一样。
最起码,秦桢的眼中并不全然是沈聿白,也不是众人口中久居闺阁之人。
踏入国公府的秦桢没有直接回宣晖园,而是循着烛火小径穿向东苑。
还尚未走到东苑,就听到阵急促的小跑声,她抬起眸,只?见乔氏紧绷着张脸朝她奔来,漆黑的瞳孔中溢着浓浓的担忧之色。
“老天爷,你是如何?回来的?”乔氏抓住秦桢的手,眸带雾气上下打量着她,担忧地都快要哭出声来,“可受伤了?谁送你回来的?”
“密道通向的位置是瑶山,碰巧遇到两?位公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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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送我下山的,没有受伤。”秦桢一个又一个地回答着她的问题,怕乔氏不信还转了个圈给?她看,“真的没有受伤。”
乔氏被她转得胆战心?惊的,颤抖着的掌心?抓住她,后怕地紧紧地凝着她的脸。
若秦桢出了事,她该如何?是好!
乔氏取来手帕擦了下秦桢脸上的灰尘,心?疼地替她整理着散乱的头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是怎么?受得住这一路颠簸的。”
说着说着乔氏哽咽了下,眼泪差点?儿夺目而出。
“母亲,时候不早了,先让她休息。”
沈聿白不知何?时站在她们身后。
乔氏听他这么?说连忙说好。
走了许久,秦桢也确实累了,拒绝不掉乔氏非要送她回院中的心?,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宣晖园的方向去。
焦急踱步于院中的闻夕一听到声响霎时间冲出去,瞧见秦桢的瞬间倏地朝她奔来,可又怕伤到她又紧急停下了脚步。
冲出来的闻夕往旁边让了须臾,给?她们让了道,只?能在斜侧方扫视着自家少夫人的身影。
秦桢伸手捏了捏她的掌心?,“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闻夕本不想哭,可听到她如此柔情的安抚声时,眼泪禁不住落下,她边擦着眼泪边道:“奴婢已?经?收拾好了卧榻,就等着您回来了。”
不仅是收拾好卧榻,就连炭火也早早的就已?经?烧上,她们生怕秦桢回来时卧阁中冰冷不能住人。
乔氏看着秦桢进了卧阁也就没有再跟着进去,吊起的心?陡然落下令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微微喘着气,余光瞥见停留在门扇须臾并未踏入的沈聿白,一口气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轻喘着气对?田嬷嬷道:“你去把他给?我叫来。”
田嬷嬷示意丫鬟上前搀扶住她,忙不迭地叫来沈聿白。
灼灼眸光落于卧阁中的沈聿白听闻声响,敛下若有所思的神色,迈步向乔氏走去。
乔氏张了张嘴要开口,又怕被秦桢听到,拽着自家儿子的手就往外走。
她听闻今日发生的事情时只?觉得荒谬,可当时满心?满眼都在消失无踪的秦桢身上,还未来得及和沈聿白沟通,现下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也不由得来了气。
乔氏气得都笑出声来了,指尖隔空指着他,着意压低了声音,“沈聿白,你是否还记得,她是你的妻子!你不应该让她去承担你做出决定产生的后果。”
都说夫妻患难与共,但也不是这么?个患难与共法。
“我知道你不愿亏欠宁笙,往后难还,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是在桢桢的心?口上撒盐。”乔氏恨铁不成钢地说着,捏了捏疲倦的眉心?,“你觉得亏欠宁笙难还,难道亏欠桢桢就好还?”
沈聿白眸光沉凝。
当下做出那个决定时,他是坦然的。
心?中想最多的也是今日过后,往日之事一笔勾销,他会好好待她。
但当意识到密道锁扣仅可开启一次时,密密麻麻的寒意自心?间漫起,他自知错得离谱。
乔氏颇为头疼地看着他。
她这个儿子哪儿都好,就是心?若硬起来,别说是情,就是分?毫眼神都不会给?。
“桢桢在家中多年,是什么?样的性子我不信你不清楚,她怎么?会给?你下药,这件事上她也是受害者?。”乔氏心?知沈聿白对?此事尤为厌恶,可她还是忍不住再一次提起,“你让受害者?如何?去自证清白。”
他们年少相识,再不济也能端着这份情走下去。
可现在这条路走成这样,乔氏都不知如何?是好。
良久,乔氏深深地叹了口气,尘封心?底的想法在这个夜里呼之欲出。
她道:“聿白,你们和离吧。”
霎时间,沈聿白凝结的眸光如同利箭穿破般裂开,尘封冰山下的一角显露在外。
他薄唇抿成一条线,并未回答乔氏的话。
等了许久都没有得到回答的乔氏刚要出声,就听到他说,“我会对?她好的。”
说罢侧身离开宣晖园,不知往哪儿去了。
望着他的身影,又侧眸看向闪烁着明?黄烛火的卧阁,乔氏叹了口气。
这日之后,秦桢便不再出府。
沈希桥和宁笙两?个丫头偶尔会来院中与她聊天,给?她说着京中盛行之事,想要约她出门走走,她都拒绝了。
不是对?出府产生畏惧,而是不想出门。
她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偶尔坐在玉雕屋中也能发呆上一整日,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直到收到宫中递来的帖子时,秦桢才恍然意识到距离那日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原来已?经?临近春日时节。
宫中送来的帖子是章舒墨的生辰宴,着邀请她务必出席。
帖上写着她的名字,就是换个人去也是不行的。
是以到了那日时,秦桢还是跟着乔氏等人一同前往园林别院。
第24章
“别院的桃花着实开得要比瑶山烂漫。”
听闻沈希桥的话语,被?她挽着的秦桢微微掀起眼眸。
别院春风徐徐吹拂,荡起池塘两侧的杨柳枝摇曳生姿,平静无波的水面上点缀着粉嫩桃花瓣。
放眼望去,满园烂漫桃色。
秦桢嘴角稍扬,余光瞥见沈希桥眸中的向往之情,心知她是?最喜欢桃花的,禁不住道:“我瞧见许家的小丫头也来了,我这儿?不需要你?陪着,你?去和她们玩吧。”
“不行。”沈希桥顿时拒绝,敛去神情中的向往,凛着神,“不能再出现上次那样的事情,我一定要跟在你?的身边。”
后来秦桢才知道,是?沈希桥赶往大?理寺通传的消息,那晚自己迟迟未归吓得她揣揣不安多时。
那日后起,两人之间的关系也融洽许多。
书院归来的沈希桥也不再整日整日地?出门玩耍,很多时间中都会来宣晖园陪她,就算不说话只是?坐着也能待上整日。
别院外头重兵把守,秦桢垂下眼睫,难以说出不会出事的话。
也无法向沈希桥保证她不会出事,若真?的再出现被?擒走的事情,怕是?又要惊动?所?有人。
更何况今日的宴辰声势浩大?,京中多半的世家都已经齐聚在此。
秦桢这么想着,也听前边人说着。
“公主?今岁的宴辰倒是?要办得比往年盛大?。”
“可别说,我听闻京中世家今日全都在此,更别提收到请柬的官员后院,怕是?来了上百余人。”
本朝有五位公主?,章舒墨排行第三,都说年长?和年幼的孩子最受双亲关注,可她不同?。
不论章舒墨乃先皇后所?出,也不论她的胞弟是?当今太子,仅论她出生那年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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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定下封号,七岁那年特赐公主?府,就已经在众位公主?中脱颖而出。
且皇帝对?其甚是?宠溺,其余几位公主?或是?远嫁联姻或是?下嫁世家子弟稳住朝臣,已然及笄三载的章舒墨至今尚未许下人家。
宫中传闻,圣上希望三公主?的另一半是?她的心仪之人,若是?没有心仪之人,就是?长?久住在宫中也不是?不行。
曾有言官在朝中提起此事,认为此举甚是?不妥,当下就被?皇帝呵斥退朝。
是?以京中虽偶有在背后议论三公主?至今尚未许配驸马,但从不敢当着外人的面明说,生怕稍有不慎刀就落在自己的头上。
眸前掠过熟悉的身影,秦桢敛下乱想的神思越过层层叠叠的人影微微点头,对?在这儿?遇到他也感到新奇。
但叶煦对?她在此并不惊讶。
他今日是?独自一人前来,梁钊没有和他一同?来。
不知是?甚少出府还是?其他的原因,未曾听闻过京中世家中有叶煦这号人物,他对?别院轻车熟路,仿佛在这儿?待过很长?一段时间。
见状,沈希桥疑惑地?循着她的视线望去,“在看谁?”
“见过几面的人。”
秦桢收回目光,挽着沈希桥的手不疾不徐地?朝许家姑娘的位置走去。
早些时候闻夕回来时,和她说的是?梁钊的好?友不相信出言指点的人是?闻夕,而再次遇见的那晚,梁钊似乎也不是?尤为确定她就是?祁洲本人,而在他出言询问时,他身侧的叶煦神色自若,对?此并不惊诧。
尘封多日的事情桩桩件件串联开?来,秦桢抿了抿唇,想着沈希桥性子活络,相识的世家贵女也不少,问道:“你?可听说过叶煦这个名字。”
“叶煦?”沈希桥蹙了下眉梢,思忖须臾后摇摇头,“京中姓叶的官员仅有一位,他家的姑娘和我还算是?相识,没有听说过有叶煦这个人,怎么了吗?”
秦桢摇摇头,“没什么,就是?问问。”
对?他有那么些许好?奇而已。
又不是?京中人,又唤她沈夫人,对?玉石颇为了解,甚至能够猜测到她是?祁洲,可知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周琬寻来时,秦桢端坐在桌案旁呷着茶水,听沈希桥等人谈论着前些时日在书院中发生的趣事,听着听着她好?似也回到了尚在读书时的光景。
“你?可让我好?找。”周琬接过她递来的茶盏饮了口,“我还以为你?今日不会出府,怎的过来了。”
“闲着无事可做就跟着出来了。”秦桢道。
她和沈希桥说了声,和周琬不疾不徐地?漫步于小径中。
那夜的事情周琬也是?知情的,翌日早早就跑来院中等着她醒来,愤怒地?都快要将宣晖园掀翻才消了气,若不是?秦桢拉着她,她就跑到宫门口守着下朝的沈聿白破口大?骂。
连带着一连多日对?章宇睿都没有什么好?神色,日日往宣晖园赶。
秦桢抬手挥去挡在眼前的桃花枝桠,睨了眼神情愉悦的好?友,问:“和世子和好?了吗?”
周琬颔首‘嗯’了声。
“抱歉。”秦桢道,她们俩相识多年,也是?她在京中唯一的好?友,自己的事情影响到周琬,她心中也是?过意不去,“是?我惹得你?和他发了脾气。”
“你?在说什么呢,我们还是?不是?好?友了。”周琬怪嗔道,瞪了她一眼,“我身为好?友要是?不为你?出头,还算什么好?友。”
秦桢闻言哧地?一笑,忍不住捏了捏她鼓起的双颊,余光瞥见踏着小径而来的沈聿白时,眸中的笑意霎时间散去。
事情发生之后,他们两人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再见面,或者说是?秦桢单方面躲着沈聿白。
事已至此,她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和他相处。
那日之后沈聿白不忙时也会回到院中,但秦桢多找借口躲着他,不是?着意前往乔氏院中就是?称不舒服睡下,只要不见到他,她好?像就不会想起这些事。
她也不想知道他为何来院中,偶尔憋不住心神时甚至想跟他说就如同?以往那般待她就行,不要想着弥补她,他们之间的事情,已经不是?弥补得了的。
思忖须臾,秦桢牵过周琬的手腕往另一条小径走去。
穿过杨柳树的沈聿白抬眸瞧见漫步离去的熟悉背影,单薄的背影决绝,想起一连多日被?她拒之门外,眉心蹙了几分。
跟在他身旁的章宇睿自然也看见了,瞥了眼看上去心情不愉的好?友,沉思须臾道:“你?可想好?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今日若踏出这一步,你?和弟妹之间的关系就更加难以弥补。”
沈聿白眸中扬起些许寒意,良久,他道:“引蛇出洞之举而已,过后和她解释就行。”
年前圣喻已下,早就没有回头路。
身后传来匆匆脚步声,二人同?时回头看去。
鹤一拱手,“王爷已携家眷而来,消息也散布出去了。”
剩下的也就只能是?守株待兔了。
话音落下时,不知从何处蹿出的逸烽伸出手,手中是?包装完整的药袋子,“属下蹲守在您歇脚的院落中擒住位妇人,特地?是?等她往茶水中下药时擒住的,人赃俱获。”
沈聿白垂眸捡起他手中的药袋子,左右翻看了下,“是?什么。”
逸烽迟疑须臾,硬着头皮道:“情人散。”
闻言,沈聿白捏着药袋子的手顿了下,幽深的眼眸染上寒意。
情人散,情人散,自然是?使人使了神志沾染情.欲的药物。
他正?要开?口之际神思中闪过一道光。
三年前那碗汤羹中的药物,恰恰是?情人散。
沈聿白指腹慢条斯理地?揉捏着药袋子中的粉.末,神情愈发严寒,尤似寒冷冰窖中的巨石,散着丝丝缕缕的寒气,眸光掠向身影已然消失无踪的鹅卵石径路。
闪到另一条小径上的秦桢回眸不再看到那道身影才渐渐缓下步伐,被?一路牵来的周琬见她这样霎时间就明白了,“遇到沈聿白了?”
秦桢颔首,忽而见到不想遇见的人,情绪陡然低落了几分,笑容涩涩:“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前些日子做梦都想要见到他,现下只想逃得远远的,若是?再也见不到就好?。”
周琬愣了下,不知要怎么开?口安抚,斟酌言语时瞧见不远处的仪仗,扯了扯她的衣角,悄声道:“长?公主?。”
秦桢也已经看到这一幕,她微垂着眼眸,福下身等候仪仗经过。
日光洋洋洒洒地?倒映着仪仗影子,与她们相错时仪仗倒影不疾不徐地?停了下来,温和而充满威严的嗓音自上落下。
“起身吧。”
秦桢身子往下压了寸,而后才缓缓地?起身,背脊挺直眼眸却并未抬起直视来人。
不多时,又听闻长?公主?笑道:“多日未见琬儿?,看上去好?似比之前圆润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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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母惯是?会打趣我的。”周琬道。
长?公主?被?她的语气逗笑了须臾,眸光洒向她身侧的女子,恰似隔着雾山的朦胧之美,令人过目不忘,“你?身旁那位便是?沈聿白的夫人,对?吗?”
听到她的提点,秦桢这才掀起眼眸看向仪仗上端坐的长?公主?,道:“臣妇秦桢见过长?公主?。”
“无需多礼。”长?公主?抬了抬手,对?着舆下的嬷嬷道:“京中竟有如此美人,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殿下忘了,前些日子舒墨公主?还跟您提过沈夫人。”嬷嬷笑着提醒道,“您相中的那块玉石就是?沈夫人的,那时公主?就和您说沈夫人生得尤为动?人,她个女子见了都止不住心动?。”
长?公主?闻言思忖须臾,良久过后恍然大?悟般地?颔了颔首:“是?听舒墨提起过,听说对?玉石也甚是?了解。”
也正?是?如此,她才记下了这个名字。
“臣妇只是?略懂一二。”秦桢不卑不亢地?回答着,心知长?公主?对?玉石颇为了解,不愿在她面前班门弄斧。
“能略懂一二已经很是?不易,不是?谁都对?石头有兴趣的。”长?公主?道,说着她停顿须臾,目光落向嬷嬷。
嬷嬷跟在长?公主?身边已有几十载,自是?明白她眼神中的意思,道:“半载后的盛筵会展示些许藏家珍藏玉石,沈夫人届时若是?有兴趣可递消息给奴婢。”
秦桢抿了抿唇,“多谢殿下。”
“本宫甚少见到对?玉石感兴趣的女子,且还如此年少。”长?公主?笑着感叹道。
秦桢不知这话是?在和她说还是?和谁说,在她思忖之时就听到嬷嬷开?口:“时候不早了,殿下得紧着过去。”
听到嬷嬷这么说,她就明白,仅仅是?感叹而已。
长?公主?颔了颔首:“是?得过去了,晚了会儿?那小丫头又要和我生闷气了。”
闻言,秦桢和周琬福了福身,恭送她的离去。
目送着仪仗消失小径尽头,福身的两人才站直了身。
周琬敲了敲有些酸痛的膝盖,道:“长?公主?前些日子身体不适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参加宴席,也就只有三公主?能够叫动?久未出门的长?公主?了。”
秦桢若有所?思地?点头,瞧了眼高?挂的日头,“也到了要开?宴的时候了,我们也过去吧。”
她们到主?殿时,也并未瞧见章舒墨等人的身影,想来应该是?在后院中。
不过倒是?有不少人相伴着往后院走,三三两两的穿过小径向外延伸,不远处人头攒动?不知是?在看着些什么。
周琬随口叫住位相识的女子,问:“怎么大?家都往后院去,不在前边等着。”
“我们哪能去后院。”女子掩唇笑了下,冲着斜侧方的池塘边扬了扬眉,“听闻宫人昨夜着意潜下池塘围了道竹栏,竹栏中布满了桃花,又装入了绥州运来的粉白鲤鱼,甚是?壮丽。”
说着就被?友人给拉走了。
听着她们的描述,周琬也来了兴致,“我们也去看看?”
秦桢也没有见过这个场景,又瞧见好?友兴致勃勃的神色,也不愿扫了她的兴致,颔首笑道:“好?。”
穿过叠叠人影望见粉白相见的鲤鱼,它们随着宫人撒落饵食的方向跃起,一条紧接着一条,偶尔还有成?群跃起的场景,些许鲤鱼鱼身甚至沾上粉嫩桃花。
周琬叫来宫人取来饵食,又递了些给秦桢。
秦桢接过饵食,抬眸掠向池塘中央之际瞥见对?岸的两道身影,掠过的视线又渐渐地?抬起,落在桃林中。
男子身形欣长?挺拔,衬得抵着他鞋尖而立的女子娇小玲珑,女子指尖擒着男子的衣袖,仰眸不知在和他说些什么,但仅仅是?侧面望去,都能够看到她扬起的嘴角。
只是?男子似乎并不是?那么知情识趣,微微往后退了须臾。
女子也不恼,往前跟了上去。
拉拉扯扯,纠缠不清。
秦桢忽而想起李铭有意无意提起的话语,眸间郁色渐渐深了几分。
降妻为妾。
若不是?章舒墨心悦沈聿白,又怎会下嫁国公府,大?可一人逍遥过日。
以沈聿白的性子,他若是?明确拒绝,又哪会出现降妻为妾的传言,曾几何时秦桢问他是?否有心仪之人时,也没有收到明确的回答。
刹那间她便明白了,是?她鸠占鹊巢,占着别人的位置,若不是?她心生妄念,他们早已鹣鲽情深,琴瑟和鸣。
窸窸窣窣的悄声在耳侧响起时,秦桢悄然回过神来,身后道道视线如炬落在她的身上,汹汹烈火将她吞噬入腹,由外及内的焯烫她的肌肤。
她拉住怒意滔天的周琬,摇了摇头。
气在头上的周琬见她眸色中的苍茫,也顾不上喂食鲤鱼,倏地?将手中的饵食一把撒下去,牵过她的手怒气冲冲地?朝着对?岸的方向走去。
围在旁边观赏鲤鱼的女子们纷纷往旁边让了步,给她们俩让出条道来,只是?在她们离开?时,相互看了一眼,顿默少顷也跟了上去。
秦桢被?周琬一路拉扯着过去,灵魂都不知道落在哪儿?,只有身躯跟着不断地?往前走。
眸光与章舒墨对?上之时,怔忪了下。
下一瞬,就听到她问:“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是?否喜欢秦桢。”
陡然间秦桢哑然失笑,他自然是?不喜的。
“甚是?不喜。”
从天而降的话语正?中秦桢眉心。
那道嗓音熟稔而又陌生,比起平日的语气,愈发淡漠无情。
隐隐传来的惊呼声惊醒了秦桢,她回眸望去,身后不知何时跟来了一群人,乌泱泱地?望着她,她们的眼神似愕然,似诧异,似心疼,又似惋惜。
太多太多的视线掠过她,就像是?要将她看穿那般。
每道眼神都在告诉秦桢,过去三载也好?,年少的喜欢也罢,不过是?笑话罢了。
她的喜欢换来的是?沈聿白的轻视,是?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吐露的厌恶。
不只是?她的喜欢,就连她也只是?个笑话。
秦桢笑了下,拉住周琬,“不要过去了。”
回过神来的周琬手足无措地?看着好?友,也没想到会听到这些话,道:“桢桢,我……”
“没事。”秦桢抬手拂去好?友紧拧的眉梢,“不是?你?的错。”
对?上好?友淡然处之的神情,周琬张了张嘴,余光瞥见一陌生男子,他清冷的神情中带着不愉,好?似对?这一幕甚是?不满,迈出的步伐稍稍停顿了下,
秦桢对?身后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她对?上了沈聿白的视线。
四目相对?间,看清了他眸中的漠然。
也是?,被?嘲笑的不是?他,他又怎会放入心中呢。
秦桢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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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笑了笑,轻声道:“等会儿?遇到希桥和她说一声,我先回府了。”
说罢,她转过身离去。
对?落在身上的几十道眼神也全然视若无睹。
第25章
长街喧闹吵杂,繁杂人影交织错落。
静坐舆内的秦桢宛若没事人般掀起帘子,漫不在?意地?数着?携伴走过车马的身影。
愈往里?行?喧嚣声?愈热烈,时不时响起的吆喝声?响破天际,慢慢腾腾行走的车马不知何时停了下来,许久都没有动静,等待良久,秦桢微微探出头望着前方拥挤不堪的人群,相伴着?挤入某间糕点铺。
瞥见两个大概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言笑晏晏的经过,手中提着?糕点一晃一晃的。
与?她们?面对面而来的一个姑娘叫住了她们?,问:“前头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这么多人。”
其中一姑娘停下脚步,回?眸看了眼,“是糕点铺的掌柜的和她的夫君和离了,特地?降低价格庆祝和离呢,还是第?一次见和离的热热闹闹的,路过的人都忍不住进?去看几眼。”
闻言,秦桢漫无神光的眼眸抬起,落向了人烟众多之地?。
一身着?绯色衣裙的女子站在?铺子台阶上,摇晃吆喝着?路过的行?人,若不是适才听说是庆祝和离,还会以为今日是她大喜之日。
想到这儿秦桢愣了下。
或许对那女子而言,和离就是大喜之事。
强压心底许久的念头陡然闯入心中,秦桢指尖无意识地?绞着?手帕,神思清明。
驶出拥挤长街不久就已然抵达国公府,独自归来的她下了马车,望着?庄严肃穆的高门,门前刻着?祥云瑞兽,在?这须臾片刻的时间里?,这扇大门熟悉而又陌生?。
这是她生?活近十年的地?方。
九年前年岁尚小?的秦桢被牵入这扇门,乔氏告诉她往后这儿就是她的家,沈聿白告诉她日后若是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去找他。
而九年后,她想离开这里?了。
门口的持刀侍卫不明所以地?看着?久久未入府的少夫人,对视须臾要上前询问时就见她深深地?叹了口气,眼眸掀起的瞬间眸中闪过一道?决然。
秦桢回?了宣晖园。
她走得着?急,没有带上闻夕,也不想叫来其他丫鬟,就独自往西侧厅去。
玉雕屋内摆满了过去几年间淘回?来的玉石,秦桢眸光掠过博古架上的玉石,抿唇走向书桌前取来笔墨纸砚,自顾自地?研磨提笔。
略微泛黄的纸张被漆黑墨水点缀,一气呵成。
和离书。
字迹娇小?而又圆润。
与?平日所写的端正小?字判若两人。
写下和离书没多久,秦桢又取来另一张纸张,只?是在?落笔时沉默了很久,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头,笔触与?纸张相撞的刹那间,后面的话好似也就没有那么难以言喻。
将两份信件收好,弯下身寻出装着?珑吟的匣子抱着?走出去,除此之外,这间屋子中的玉石她都没有拿。
秦桢穿过悠深长廊回?到卧阁中,取来包袱收拾好一切。
趁着?闻夕还未回?来,将收拾好的包袱藏入柜中,她本?想就这么离开,可是想了很久很久,还是决定再去见乔氏一面。
秦桢踏出宣晖园之时恰好撞上眼泪汪汪的闻夕。
闻夕看到她时眼泪唰地?一下坠落下来,卯足了劲儿小?跑朝她而来,“少夫人,您吓死?奴婢了!”
“我好好的呢。”秦桢微微一笑,整了下她被汗水打湿的青丝,又取来帕子一点一点地?擦去她额间的汗珠,“我要去趟东苑。”
“奴婢陪您去,这回?我一定黏着?您紧紧的,哪儿都不去了。”闻夕哽咽着?说道?,天知道?她寻不见自家主子时慌乱的神思,恨不得掘地?三?尺将人找出。
秦桢笑了下,“好。”
顿了顿,她又问:“希桥也回?来了吗?”
“姑娘也跟着?回?来了。”闻夕说到这个又想起在?别院的事情,心中也觉得委屈,言语间都带着?愤愤之意,“姑娘好生?生?气,回?来后直奔东苑找夫人去了。”
秦桢怔忪须臾,拍了拍她的手。
主仆二人相伴着?往东苑走去,还未踏入东苑就听闻沈希桥直冲冲的语气。
“哥哥如此做,就是把秦桢给?往火坑中推,我是他妹妹我都为秦桢感到委屈!”
“他和公主相识多年,难道?和秦桢就不是相识多年吗?他就是欺负秦桢脾气好,我要是秦桢我早就上去扇他几巴掌,还由着?他如此糟蹋自己的心意。”
“他怎么不拿出多年前教训我的劲儿来狠狠地?教训下自己,跟我说不可以欺负秦桢,现在?自己倒是欺负得顺手!”
秦桢脚步微滞,隔着?枝叶望着?双手叉腰来回?踱步的沈希桥,心中泛起些许绵密的柔意,迈开步伐走过去。
沈希桥眸光掠见熟悉身影,即将溢出口的话霎时间收回?。
垂眸沉默不语的乔氏不再听到骂声?时微掀眼眸,瞧见神色自若的秦桢走来心中叹了口气,面上却不显,对沈希桥道?:“我和桢桢有些话说,你先回?院中。”
“我……”
沈希桥刚想说她也想听,对上乔氏稍显严肃的神色只?能三?步两回?头地?离开。
秦桢知道?乔氏已经知道?别院中出的事情,想要抬手拂去她皱起的眉眼,半响才道?:“我没事的。”
同为女子,乔氏怎么可能不明白那一瞬间的苍凉。
就算是毫无感情的夫妻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会难过,更何况还是心悦之人。
她抿了抿唇,道?:“桢桢,咱们?把落在?聿白身上的心收回?,可以吗?”
话音落下,秦桢眸中闪过些许愕然。
“诚然,让你一时之间收回?喜欢是件很难的事情,但是我希望你的世界里?不止是有聿白。”乔氏叹了口气,指尖摩挲着?腕间的玉镯子,是多年前秦桢送来的,“我希望你是开心的,而不是委屈自己过日子。”
秦桢指尖颤了下,嘴角张了张,喃喃道?:“母亲。”
“若是想——”
溢到嘴边的话又被乔氏收了回?去,收回?心,和离,一步一步慢慢来也行?。
“我的桢桢还有大好时光,不要全然浪费在?得不到回?应的感情之中,这会让你活得痛苦。”
身为母亲,乔氏自然是希望夫妻两人和睦恩爱。
可已然过去了三?载,都无法温暖一个人的心,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伤,又何必再苦苦挣扎。
宫中女官曾来过院中提及相关事情,听自家女儿说完后乔氏也意识到这只?是一次引蛇出洞的招数,可这个招数实在?是太狠了。
众目睽睽之下,丈夫和其他女子拉扯不清,这让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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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颜面何存。
往后的日子还要怎么过下去!
秦桢努力地?眨了眨眼眸,不让盈溢眼眶的水珠落下,看着?乔氏循循善诱教导的模样,不知该如何说出要离开的话。
良久,点了点头:“好。”
秦桢没有在?院中待很久。
她知道?,若是再待下去,会不想离开这个地?方。
阻碍她离去的从来都不是对沈聿白荡然无存的情谊,而是待她视如己出的乔氏。
秦桢抿了抿唇,在?心中对她道?着?歉。
希望她能够原谅自己的自私,原谅自己的不辞而别。
拜别乔氏后秦桢回?到宣晖园,她走一步闻夕就跟一步,紧紧地?跟着?,生?怕再跟丢了。
“你帮我把这封信交给?母亲。”秦桢对闻夕道?,见她眼眸溜转似乎是要寻他人,又道?:“务必亲手交到母亲手中,等她看完后你再回?来。”
闻夕捏着?手中的信件,宛若捏着?烫手山芋,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家主子。
秦桢对她笑了笑,“院中还有这么多人伺候着?,我不会有事的。”
看着?闻夕三?步两回?头的模样,她又挥了挥手。
直到小?丫头小?跑离开宣晖园,秦桢才敛下嘴角的笑容。
她踏入国公府那日起闻夕就始终陪在?身边,可现在?秦桢自己都不知该去向何处,也不想闻夕跟着?自己受苦受累,外面的日子哪能比国公府来得好。
有些事情自己受着?就好,再也不能带着?别人和自己一般。
闻夕离开后,秦桢戴上及腰的帷帽,背上包袱抱着?匣子三?步作两步地?离开宣晖园,除了沿路遇到往来的丫鬟们?会稍微躲避些许外,走向侧门的途中都没有再遇到其他的事情。
值守的侍卫都不是什么多嘴之人,只?是看着?少夫人独自离去的身影觉得有些奇怪,不知为何没有叫马车。
踏出国公府的刹那间,秦桢长长地?舒了口气,然而也没有立即停下赶路的步伐,而是径直地?穿过条条长街往国公府的反方向去。
别院回?来途中她便想好了去处,头也不回?地?找到了那间客栈定下了整整一个月的客房。
位于城南的客栈多供其他地?方入京的外来客所住,管事的和小?二对有人前来定下整月客房见怪不怪,收下银两就命人领着?秦桢去向位于三?层的客房。
秦桢随着?小?二穿过神态不一装束不一的行?人,来到房间门口,直到门扇合上时她才真正地?松了口气。
窗柩外天色恰好,不冷也不热,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天气。
秦桢取下帷帽将抱在?手中的匣子收好上了锁,开始思考着?应该去往何处。
这些年来她都没有出过京城,是以也没有想着?离京独自去往人生?地?不熟之处,偌大盛京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寻个地?方藏匿也不是不可行?,可要如何躲过众人的视线又是个问题。
儿时居住的院落虽已被她买下,但也不是个好去处,如果哪日有人想要寻她,也定然会前往那处院落看看,这些年她也攒下不少银两,若是再购入一处院子也不是不行?,只?是又要前去官府备案留有她的名字。
思来想去,秦桢迟迟做不下决定。
许是奔波劳碌整日心思疲倦,平日饮食甚少的她也觉得有些饥肠辘辘,望着?窗柩外已然大黑的天色,又取来帷帽戴上。
秦桢推开门扇,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眸光巡着?四下,半响才走出来。
谁知踏出客房的刹那间,忽而听到有人喊了下她的名字,惊得她瞬间挺直了脊背,似乎有细碎汗珠漫过背脊。
她呼了口气,佯装没有听清的样子往前走。
这时候,又听到那道?嗓音喊了声?,身后的脚步声?也愈来愈快。
秦桢抿着?唇往前走。
直到那人对她道?:“秦姑娘,是我,梁钊。”
刹那间,秦桢倏地?松了口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心神实在?过于紧绷,根本?就没有听清那人的嗓音。
她回?过头,掀开遮挡的帷帽。
帷帽扬开的瞬间,叶煦若有所思的神色映入眼帘。
秦桢忽而想起,早些时候她转身离开别院时,看到了站在?斜后方的他,“好巧。”
“还真是你。”梁钊不可思议地?挑了挑眉,心中闪过些许诧异,“叶煦和我说走在?前头的人是你时我还不信。”
秦桢本?以为他们?是瞧见了自己探头出来的模样,不曾想只?是看到了她的背影。
思忖须臾,她眉梢微蹙:“叶公子是如何认出我来?”
及腰帷帽全然挡住身影,若仅是见过几面的叶煦都能通过背影认出她来,和她相熟之人自然也能认出,就在?她寻思着?是否真的要离开盛京时,就听到叶煦道?:“出门看到你探头的模样。”
顿了顿,他又道?:“姑娘若是不愿他人注意到你,只?需和寻常一样即可。”
叶煦眸光一瞬不落地?凝着?眼前的女子,陡然松了口气的模样甚是可人,与?在?别院中遇到的她判若两人,甚至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她心思活络了许多,不似白日般沉闷。
现下孤身一人出现在?这儿,想来也是因为别院中的事情。
思及此,叶煦拧了拧眉。
秦桢也意识到自己过分?紧绷的心神,探头前后观察的模样确实惹人注目,“多谢叶公子提醒。”
“总归也有过几面之缘,姑娘不必和我们?如此客气。”梁钊摆了摆手,他本?就想认识那日指点自己的秦桢,得知她还是祁洲后心情愈发舒畅,想要交友的心思也日渐明显。
叶煦眸光掠过好友,又看向眼眸清明的秦桢,问:“也到了觅食的时候,可要和我们?一道??”
“我就不打扰——”
“秦姑娘无需和我们?客气,就当是还你那日指点之情。”
秦桢的话被梁钊的热情所打断。
她抿唇望着?眼前的两人,心知他们?不是什么不着?道?的人,那晚又是他们?送自己回?到府中,寻思须臾,道?:“是我该请两位公子吃饭,多谢二位公子那晚送我回?府。”
叶煦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她,只?觉得她客气而又疏离的模样像极了沈聿白。
不过显然梁钊并未感受到这份客气,听到秦桢答应后忙道?:“客栈不远处就有一处酒楼,我们?在?那儿可行??”
秦桢颔首。
放下帷帽侧了道?身,示意熟路的他们?走在?前头。
隔了一条街的酒楼往来人影繁多,落着?帷帽的秦桢慢条斯理地?穿过人群随着?他们?踏上台阶,走入他们?早已订好的厢房中,直到小?二记下菜品离去她才取下帷帽。
摇曳光影倾落于她的身上,衬得愈发的出尘。
秦桢收好帷帽,不疾不徐地?抬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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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相对的刹那间,叶煦叩着?桌案的动作微滞。
澄亮的眼眸中倒映着?光点,恰似夜色下的点点繁星,一颗颗地?落下。
少顷,他收回?了眸光。
满心满眼都是交友之心的梁钊递了杯茶水过去,大大咧咧地?问:“姑娘今日为何在?此?”
秦桢微启的唇瓣霎时间抿紧。
厢房内静了瞬,叶煦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全然在?状况之外的好友,呷了口茶水,“只?能你我在?这儿?”
“倒也不是。”梁钊挠挠头,也意识到自己冒犯了,对秦桢道?:“姑娘别误会,我没有其他的意思。”
秦桢摇摇头表示没事。
也并没有放到心中去,只?是这时候被问起心中免不得咯噔下。
梁钊也怕误会,直言道?:“我还在?徽州时就听闻过祁洲的名字,家中也藏有你两年前挂出的云狐,也算得上是祁洲的崇拜之人,是以知道?姑娘就是祁洲后免不得失了态,还请姑娘多多担待。”
秦桢诧异,想不到云狐竟藏于梁钊手中,也想不到他早在?徽州就听说过祁洲的名号,“不过是小?打小?闹之物而已。”
“姑娘谦虚了,你这如果还是小?打小?闹,可要某些日日吹嘘自身作品的却毫无才气的人怎么活。”梁钊摇头不甚赞同她的话,说着?他瞥了眼呷着?茶水不言语的叶煦,又道?:“不信你问问他,他说话向来不留情面,若他都说好那就是真的好。”
说话不留情面的叶煦:“……”
面对秦桢求知若渴的眼神,他落下茶盏,‘嗯’了声?。
刹那间,眼前的女子神情绽开露出道?浅浅的笑容,恰似皎皎明月,晃人眼眸。
顿默少顷,叶煦问:“为何会用祁洲这个名字,听起来像男子。”
也不怪世人至今认不出祁洲到底是何人,这行?的女子本?就少,谁又能想到顶着?这个名字的是位女子。
“我娘亲姓祁。”秦桢微微坐直身,过往的思绪被渐渐勾起,她想起被烧毁的信件,抿了抿唇,淡然自若地?道?:“洲字是随意选的,没有任何寓意。”
好在?叶煦也没有追问这件事情,而是任由梁钊转移了话题。
言语间秦桢才知,他们?两人确实不是京中人,家在?距离京城一日路程的徽州,家中都是经商,且叶煦家中甚至是做玉石行?业的,各地?运送京中的玉石多是出自叶家之手,梁钊家中则是做镖行?的,叶梁两家自祖上起就已经在?合作。
是以能够认出她是祁洲,对叶煦而言不是什么难事。
秦桢饶有兴致地?听他们?两人说着?京外的玉石,倏地?响起的阵阵马蹄声?打断了他们?的话语。
过了好一会儿,马蹄声?迟迟未消。
梁钊疑惑地?探身望去,看到某道?稍显眼熟的身影时,愣了下,回?眸看了眼秦桢。
仅仅是这一眼,秦桢就明白了。
策马经过此处的人中,有沈聿白。
她拧了拧眉,瞥了眼手边的帷帽,思忖着?要不要戴上时,就听到梁钊说他们?已经离去了。
诚如梁钊所言,耳边只?剩下渐行?渐远的回?声?。
让至街道?两侧的百姓们?又纷纷走回?路中间,对适才呼啸而过的众人并不在?意。
临近大理寺时,疾驰而过的骏马方才渐渐地?慢了下来,沈聿白松开缰绳翻身下马,步伐生?风走进?去。
等候在?外的鹤一紧忙跟上前。
沈聿白目不斜视地?走向西侧厅,踏上台阶之时他步伐滞了下,瞥眸看去,“招了没。”
“还未招全,逸烽还在?地?牢中。”鹤一回?道?。
闻言,沈聿白收回?视线神色淡淡地?‘嗯’了声?,正要往里?走时又想起另一件事,“白日擒到的那位妇人在?何处。”
鹤一沉默,想起午后发生?的事情,硬着?头皮道?:“您入宫后没多久,公主府来了人将那位妇人带走了。”
公主府?
沈聿白面色冷冽,“哪个公主府。”
“三?公主。”鹤一道?。
庭院中随处可见的灯火随风扬过,沈聿白敛下的眼眸抬起,幽深的眸光晦暗不明。
“大人。”
逸烽的话语打破了静谧的气息。
沈聿白掠眼看向他,清冽的神色在?月色映衬下愈发严寒,“都供了?”
“供了,不过……”逸烽迟疑地?看了眼神情算不上好的主子,可招供文书中的内容又尤为重要,况且还涉及到府上,他垂头道?:“其余的事情和您猜测的并无所处,就是有一件事……和夫人有关。”
沈聿白拿着?文书的手停在?半空中少顷,睨了眼叠放整齐的册子,眸色阴郁。
别院中擒来的人是赫王的幕僚之一,招供的事情自然也都是和赫王有关,何能牵扯到秦桢身上。
“说。”
逸烽本?以为这是个不费脑的差事,谁知还供出这般事情来。
他深吸了口气,道?:“三?年前下在?那碗汤羹中的情人散,是他们?所为。”
沈聿白皱眉,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被下了情人散的汤羹,也就只?有秦桢给?他端来的那一碗。
若是赫王所为,那他岂不是错怪了人……
他眸光沉了几分?,“说清楚。”
逸烽忙道?:“那人说三?年前您刚刚起势不久,王爷也想拉拢您为自己所用,但彼时圣上早已相中了您预备提携您作为新臣之首与?老臣分?庭抗礼,且公主对您有意多时,若是您入了公主府成了驸马,虽不会身居要职却会明晃晃地?划入太子阵营,日后难以再拉拢您。”
“思来想去他们?便提出了给?您下药的事情,也选中了少夫人。”
“他们?知道?少夫人多年前就来到国公府,且和您的关系甚佳,若是和您有干系的是少夫人,为了责任和您与?少夫人的情谊,您必然会迎少夫人入府,是以他们?在?少夫人采买的桂花露中加了些许情人散,才酿成了后来的事情。”
第26章
漫着清雾夜色倾洒而?下?,池塘随风荡起?阵阵涟漪,满池的夜色倒影男子欣长有致的身影,院中微风不?知何时已然止住,静谧肃穆。
皎洁明月落在沈聿白的身上,冷冽阴暗交替错落于他的脸上,眸色晦暗不?明。
良久,他问:“他问了你什么。”
逸烽怔了下?,回想?适才地?牢中的事情,道:“吐出这件事时,他问属下现下是几时。”
闻言,沈聿白晦暗不?明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饶有兴致的亮光,抿下?的嘴角微微扬起?,指腹摩挲着册子上的未干的墨黑字迹。
少?顷之后,他迈开步伐快步离去。
逸烽和鹤一对?视了眼,紧忙跟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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栓在马厩的骏马不?知何时被人牵来,沈聿白面色不?愉地?接过侍卫递来的长鞭,他垂眸掠过褐色长鞭,顺着长鞭不?疾不?徐地?看?向侍卫。
侍卫垂着眸,背脊挺直地?伫立着。
沈聿白眸光微凛,瞥了眼已然被牵来的骏马,翻身上马的须臾递了个眼神给到逸烽。
逸烽收到示意的刹那间反手将侍卫擒住压入府。
沈聿白神色不?愉地?一寸一寸掠过周遭事物,静谧的空气中毫无生机,就?连风声也全然没有。
他沉默须臾,策马扬鞭离去。
疾驰的马蹄声在寂静的深夜中尤为明显,另一侧长街中的喧闹声穿破天际传入耳中,泛着微光的锐利长箭扬起?,指向策马而?来的身影。
着意注意周遭环境的沈聿白余光瞥见凛光的刹那间,漆黑的瞳孔亮起?,微微侧过身,躲过穿破天际而?来的箭羽。
擦身而?过的箭羽陡然刺入百年树干之中!
“大人,有埋伏!”跟在后头的鹤一夹紧马腹跟上,目光快速地?扫过自家主子的手臂,未见落红方才敛下?神思察看?四下?,“西侧楼宇第二间,南侧院落树影间都有人埋伏着。”
沈聿白神色淡淡地?‘嗯’了声,凛锐的视线直凛凛地?目视正前方的楼宇屋顶。
楼宇顶部的刺客扬起?箭羽,皎洁月色落在他的身子上,恰似前来索命的黑白无常,闪着弱光的箭羽折射掠过他全然挡住的面容,只?余下?那双看?不?清的眼眸。
利箭划破静谧深夜袭来,鹤一眸光瞪起?,瞥见自家大人身影微微侧身,可利箭擦过的咻声并未响起?,而?是?准确地?听闻到利箭刺入肉.体落出的沉闷声响!
淋漓鲜血染红了玄色长衣,嘀嘀嗒嗒地?砸向地?面。
惊得鹤一连忙翻身下?马,“大人!”
“无妨。”沈聿白漠声道。
楼宇顶端的刺客顿时收起?弓箭,趁着夜色离去。
沈聿白敛下?眼眸瞥了眼鲜血不?止的手臂,不?疾不?徐地?道:“两个时辰后你拿着令牌递消息进宫,就?说我回府路上遇袭,箭羽上沾有剧毒,生命垂危,故请歇半个月。”
闻言,鹤一骤然抬起?眸,惊愕地?看?向被鲜血浸湿的衣袍。
他跟在沈聿白身边大概有十五六年之久,尚是?孩童之年时就?跟在他身边,自然知晓他不?会乱言。
若这么?说,刺来的箭羽上必然有毒!
“属下?这就?命人前去追击。”
“不?用。”沈聿白叫住他,对?来人了然于胸,温热掌心握住如同冰鞘的箭羽,眼眸眨都不?眨一下?地?拔出利箭,“回府。”
说完后尚未受伤的手牵起?缰绳夹紧马腹,迅速地?驰入夜色之中。
灯火明亮的沈国公?府如常,巡视的侍卫倒是?比前些日子多了几道陌生的身影。
单手撑着马背下?马的沈聿白眼前黑了刹那。
紧盯着前方身影的鹤一眼睁睁地?看?着自家主子陡然倒下?,“大人!”
这下?不?止是?他,就?连巡视的侍卫们也被吓到,连忙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