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完结】(2 / 2)

朝华令(重生) 林格啾 13170 字 2024-03-18

钱掌柜笑了笑。

从?身后红木柜里翻了好一会儿,总算将那赤金镯子找到,又用手帕托着、递到俩姑娘跟前,道:“给。这么?多年的邻居,记得人有什?么?难得?只难为你们还能回?来……回?来就好啊。”

这两年,左邻四舍死的死,逃的逃。曾经繁花似锦的上京城,落得个十户九空,遍地饿殍的凄惨样。他爹老钱掌柜也死在?这场战乱里。

而他侥幸在?燕军手下活命,一直躲在?山中不敢出来,直至年初听闻大军班师,才拖家带口回?了上京,挖出藏在?家中地窖深处的棺材本,重?新捡回?了这当?铺的生意。

犹记得年初那时,全都是来当?东西的,店里无时无刻不是人满为患。

情况好点的,当?衣裳被子、嫁妆金银,而家中拮据、屋里值钱东西又全被燕人扫荡一空的,甚至要在?他这公然?卖儿卖女,说什?么?,只为一口饭吃、给他当?牛做马。

那人挤人的架势,直把他吓得险些关门大吉。

而今一年过去,店外依旧人来人往,却不再是衣不蔽体的难民和面?黄肌瘦的小儿,多了许多如方氏姐妹般朝气蓬勃的少年人。足见,世道虽艰——

到底是一日胜过一日、往好里去的。

“多谢掌柜!”

方家大姐笑着道谢,两手捧着、小心翼翼接过那只手镯。

不料,急着想拉自家妹妹“回?家领赏”,却连拽了两回?都没?拽动,她?有些疑惑地转过头去,问:“怎么?了?”

方家小妹没?说话。

幕篱下的一对眼睛,只痴痴望着掌柜身后那一排红木柜:和那些被一把又一把的大锁锁在?柜子深处的典当?物不同,这柜子没?有抽屉,从?上往下数,横三竖三,统共九个格子。每一格里,都搁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彩塑。

虽是木雕而成,可竟能细致到、连头发丝都仿似被风拂动,从?她?的视角看去,能清楚地看到那木塑的小人灵活的手指,裙角的云纹,甚至踮起?脚尖时鞋面?的褶皱,只唯独有一件“缺憾”——那便?是所有的彩塑小人,都没?有脸。

“好、好漂亮……”方小妹怔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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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小姑娘倒是识货,”

钱掌柜循着她?目光回?头一看,也不由揽着山羊须,满脸骄傲,“这些木疙瘩可是我爹生前的宝贝。也得亏我爹那双眼睛出了名?的精明——还记得当?时,那少年人拎着一大兜子来典当?,开口就是一百两呐!一百两一个!”

“我爹说只要是这样的,有多少要多少,我都以为我爹疯了……”

只是,当?他真的把那彩塑拿在?手里端详时,却立刻明白了父亲那时毫不犹豫的决定?。

——太精巧了。

精巧得不像木头,打磨得犹若美玉。

若不是那少年囊中羞涩,区区一百两,又如何能买来这样巧夺天工的造物?

从?前父亲在?时,甚至不允许他将它们摆出来,唯恐那少年一日发达,将曾经落魄时典当?的爱作赎回?。

“掌、掌柜的。”

方小姑娘看了好一会儿,忽的踮起?脚尖,努力扒在?柜台上,冲他期期艾艾道:“我……我能不能拿一个看看?”

然?这次,却没?等?掌柜的接话。

一旁的方大姑娘先惊叫一声:“疯了不成!”

爹爹心疼娘,所以家里刚宽裕些、手头攒下点银子,便?要来换这镯子讨她?开心。

可倘若小妹手上不当?心,把这木头磕了碰了,到时拿什?么?赔?

又把镯子当?出去么??

思及此,一时也不管小姑娘如何不乐意,如何挣扎,拽着她?便?往出走?。

结果方小姑娘又哭又闹,手臂乱挥,竟不巧打到个站在?门边的客人——也不知她?到底是要进?去还是路过,只站在?那一动不动,活似个门神一般。

方大姑娘吓了一跳,忙给她?福身赔礼;

方小姑娘却是个出了名?性直的,盯着人看了好一会儿,呆呆道:“你、你……这位姐姐,你怎么?也哭了?”

幕篱挡住了她?的脸,却没?有挡住悄然?淌落的泪。

她?只是想起?了很多遥远的旧事。

想起?自己第一次出宫,坐在?马车上偷偷撩开车帘,瞧路两旁的什?么?,好似都那么?新鲜;想起?魏弃提着一大麻袋沉甸甸的东西,她?想帮忙,他却一直护得死死的不让她?碰。

后来,那东西便?不见了。

他带她?去珍馐阁、锦衣庄、玲珑坊,她?问他哪里来那么?多的银子,是不是在?赌坊里赌钱了,他不说,只问她?谢沉沉啊,你这一日,过得开心么??

可又怎么?能不开心呢,殿下。

她?看着那一个个栩栩如生的木塑,仿佛看到了一个少女的一生,一场不舍落幕的走?马灯。

有太多她?并不知晓的过去,就藏在?呼之欲出的答案中。

“掌柜的,赎东西。”

沉沉忽的越过方家姑娘,几步走?到那柜台前,将手中当?票递到栅栏后。

钱掌柜接过当?票一看,却忍不住“哎哟”一声,又道:“昨日才当?了,怎么?今个儿又想赎回?来?”

只是,话虽如此,看她?坚持,还是扭头把东西给人找了出来。

“喏,虽说只有一日,可时间太短坏了规矩,是要加倍算利息的,一共二两银子。”

钱掌柜絮絮叨叨:“何况这东西按理不值那么?多,是昨日那人和我磨破了嘴皮子,好说歹说,我又瞧着石头确有几分稀奇,像是海外来的奇物,这才……”

“姑娘……?”

掌柜等?着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却迟迟不见她?反应,不由开口催促。

谁料这一催,放上柜面?的不是银两,而是两锭沉甸甸的金元宝并一袋金叶子,反倒令他讷讷失了声音,目光惊疑,不住上下打量着眼前这尊“财神爷”。

可惜“财神爷”并没?看他,只接过他手中木盒打开。

躺在?里头的,是一条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破旧的草绳,上头串了块表面?凹凸不平的黑石头。

那石头只她?拇指指甲大小,从?外观来看,实在?与路边随手捡的碎石没?有区别。

唯独凑近了、睁大双眼仔细观察,方能发觉那凹凸不平的纹路犹若有生命一般,似水中波纹,极缓慢地流转着。

“……”

钱掌柜看了眼柜面?上黄澄澄的元宝,又看了眼那寒碜的石头。

两相对比,终于还是忍不住,他小心翼翼开口解释道:“昨日他同我说,这东西是他家传的护身符,别看成色一般,可胜在?奇特,世间仅有。说是叫什?么?、什?么?,‘戒止石’?”

——“是芥子石。”

忽然?插话的男声,令沉沉骤然?回?神。

循声侧过头去,却见再熟悉不过的“故人”,此刻悄无声息立于一旁。

见她?望来,长?生亦没?有解释,反倒展颜一笑。

随即探出头去,屈指轻叩柜面?。

“还请掌柜割爱,”他说,“不知这些金子,可够买下你身后那九件彩塑?若是不够——我这个做长?辈的,便?再替她?添点。”

长?辈也好,平辈也罢。

曾经无数次战场交锋的对手,如今,却像寻常老友般,并肩穿行于闹市中。

沉沉屏退了一路跟随的暗卫,暗自攥紧手中草绳,沉默良久。

“昨日的事,”末了,却终是把心中疑惑问出了口,她?仰头看向不住打量四周的长?生,“那地宫消失不见,是你干的?”

“是。”长?生道。

顿了顿,又一脸无辜的微扬下巴示意:“但如今,我不是已把它还给你了么??”

“还给……我?”

“古有言,纳须弥于芥子,于芥子观大千。可别小看了这区区一块——丑石头。”

长?生说着,蓦地摊平掌心。

而在?他掌中,赫然?是枚与她?手里一模一样的、黑黢黢的怪石。

“芸芸众生,无论生、老、病、死,无一不在?世间规则之下,然?此间亦有如我与你母亲一般,本不属此地的过客,”长?生道,“我说它是护身符,并没?有蒙骗那掌柜。若无芥子石傍身,我们便?是行走?于世间的异类,不为天道所容。可一旦有了它……”

他抬手指天。

“便?仿佛在?上头那双眼睛前,蒙了一层纱。

他瞧不见我们,自没?法把我们赶回?山那头去,也无法用这里的规则来制衡所谓异类的存在?——而同样的,芥子石也束缚着我们的能力。你母亲最终选择抛下芥子石,将它埋在?上京城中,我想,自有她?的用意。”

“但,阴差阳错。”长?生说。

“你不是正想要他……像个寻常人一样,活下去么??”

他。

沉沉猛地停步,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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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却没?有停下,甚至,仿佛没?有注意到她?的愕然?般,不曾回?头,更从?始至终,未曾告别。

他离开,一如他来时那般飘然?无声,径直走?入人群中。

无数人与他擦肩,笑谈依旧,毫无反应,却只有沉沉看得清楚:他乌黑的头发如何变成白发,笔挺的背脊如何变得佝偻,他的步子越来越慢,到最后,竟真如老人般蹒跚了——

【长?生,原来你也会老么??】

【人都是会老的。】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他终于知道了长?生的苦,知道了真正的白发苍苍是个什?么?滋味,可原本该与他一同白发苍苍的人,已然?不在?了。

这一次,换他不再回?头。

而沉沉攥紧手中石块,目送他背影远去。

直攥到掌心被硌得生疼,心跳渐如擂鼓。

【你不是正想要他像个寻常人一样,活下去么??】

她?忽而回?头,提起?裙摆,拔足狂奔——!

跑过嘈杂的闹市,拥挤的人群;

跑过熟悉的宫道,巍峨殿宇,飞阁重?楼。

裙裾飞扬,寒风扑面?,她?听见自己如风箱般鼓噪沉重?的呼吸,看见眼前越来越近的朱门。

不明所以的宫人追在?她?的身后,却被重?新用力关上的宫门挡在?朝华宫外。

而她?一步一步,走?进?主殿,缓缓撩开珠帘。

掌中的石块早已被汗意濡湿,她?几乎是失力瘫坐在?榻边,精疲力竭,许久,方才终于望向面?前犹若“沉睡”的男人。

墨发铺陈如缎,脸庞寒冰胜雪。

她?的手指轻抚过他毫无起?伏的身体,不再跳动的胸口,最终,停留在?光洁的颈边。

她?俯下身去——

*

【阿毗,阿毗。】

女人轻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纵然?他闭着眼睛,仍能感受到那手指爱怜地拂过他眉心、鬓角,小心描摹着他的脸庞。

类似的场景,曾无数次出现?在?他少时的噩梦中……实在?不算陌生。

魏弃眉头紧皱。

太多不愿回?想的记忆翻涌在?脑海深处。然?而,当?他睁开双眼、心中早已做好准备,奇怪的是,眼前所见却并非记忆中黑暗森冷的宫室。

相反,阳光透过窗棂,为面?前女子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她?那样年轻而美丽,笑容明媚,见他醒来,甚至快活又放肆地,伸手搓了搓他脸蛋,嘴里直笑道:“傻孩子,终于舍得醒了!娘还以为你……”

还以为,什?么??

魏弃怔怔盯着她?的脸:五官眉眼,每一处,分明都与从?前无二。唯独那神情,令他觉得十足陌生。

他想,自己曾见过她?这样笑么??

大抵没?有的。

她?总是凄楚,难堪,哀伤,连笑时也带着无奈叹惋的意味,或小心翼翼的讨好。久而久之,他便?不太喜欢她?笑。宁可她?面?无表情,也不想她?装出一副并不可信的快乐模样来骗他。

——所以,终究还是在?梦里吧?

他低头看着自己过分细嫩的手掌,被子下的小胳膊小腿,愈发觉得头疼。

顾离却仿佛丝毫没?有察觉他的焦躁,反倒拖过他的手,将他带出房间。

金乌落山,夕阳残照,院中花草山石,似都透着某种朦胧而不真切的暖意。

魏弃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看着眼前莫名?熟悉的风景,槐花随风而落,满庭飘香。

顾离忽而回?头,伸手摘下他发梢不慎沾到的落叶。

“我一直很想,”她?轻声说,“带你回?家来看看。阿毗,你的外祖和舅舅们……一定?会喜欢你。他们都会很疼爱你。”

家?

“……”魏弃环顾四周。

是了。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无不和顾叔曾耗费万金复原的顾家老宅如出一辙。

可他仍是沉默着,装作一无所知,任由顾离兴奋地带着他左瞧右看,一时说,小的时候曾在?这池子里摸过鱼,结果被二哥哥一脚踢到池子里,闹了笑话;一时又说,三哥最疼小孩,那时自己只一句话,三哥便?为她?搭了秋千,时常推着她?荡荡悠悠;只大哥最严厉,总是催着她?念书,偏她?不喜欢,日日哭鼻子。阿爹心疼她?,便?劝着大哥说算了算了,阿离既不是这块材料,逼她?做什?么?呢?

那是她?远去的青春年华,也是这座早已毁于大火的宅院,曾埋葬的过去。

她?的快乐,无知,笨拙与天真,都在?顾家落败的那一日彻底破灭。

从?那以后,她?便?成了丽姬。

国色倾城,祸国殃民的丽姬。

他从?未快乐过的母亲。

魏弃定?定?看着她?,一语不发。

直到顾离说也说累了,“逛”也逛累了,将他拉到槐树下的秋千旁。

两具秋千上,坐着心境全然?不同的两个人,顾离自顾自地玩了好一会儿,看着颇是乐在?其中。半晌,却在?他默默神游天外时,忽又偏过头来。

“阿毗。”

她?问他——如此没?头没?尾的一问,可她?问得那样认真,一字一顿:“你还是在?……怪我么??”

怪我,将你生到这世上,却不曾护你长?大。

怪我给了你异于常人的身体,让你无法、也不被允许平庸安稳的生活。

怪我明知活着必将伴随痛苦与折磨,却奢求你能长?命百岁。

原来,这才是她?一直想问的么??

魏弃没?有回?答。

小小的少年,坐在?秋千上,两条腿短短瘦瘦,甚至触不到地。

夕阳洒在?他的肩膀,将他的影子投落得极长?。

然?而。

在?那沉默的尽头。

“从?没?有过。”

他轻声说:“阿娘,从?没?有过。”

“……”

“谢谢你当?初,能够生下我。”

我也曾厌恶过这条予我无尽折辱和痛苦的路,我曾无数次盼望过死,可是啊——

不是,终究还是,活下去了么??

这一路支撑他活下去的人与事,令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甘心交付最后的尊严。

既甘心,何来的后悔?

“我活得,很好……活得很好。”

魏弃说:“所以,不要牵挂我,奔你的路去罢,娘。”

不要再牵挂我。

为你自己而活吧,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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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岁那年,昏暗无光的囚室中,未能流下的泪。

直至这一刻,终于自眼中蜿蜒而落。

顾离于是笑着——这一次,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开怀,她?最后一次伸出手来,轻附在?他的头顶,想了想,复又倾身冲他吹了一口气。

【阿毗,还痛么??】

【娘亲给阿毗吹吹,吹吹便?不痛了。】

不痛了。

直至手指散去,面?容模糊。

他是她?在?这世上最后的牵挂,如今,终于,落定?。

【阿毗,回?去吧。】

顾离轻声说:【接你的人,她?来了。】

*

“……”

魏弃睁开眼睛,在?漆沉的夜里。

怀中的人睡得正熟,毫无察觉。反倒是窝在?床边打盹的狸奴先一步注意到了动静,黑暗中,懒洋洋冲他摇了摇尾巴——过去见了他,它少不了要一身炸毛或赶紧溜走?了事,可如今,它也老了。

若换作人,恐怕已是耄耋之年的老者,怕也怕不动,便?不怕了。

它认他做了主人的伴。

窗边,搁着一只栩栩如生的木塑,那木做的小人儿手里杵着一只笤帚,下巴搁在?笤帚棍上,模样娇憨,不知在?望着哪里出神。

这一年冬天,瑞雪压垮了松枝,朝华宫中,如旧积了一地的雪。

谢沉沉醒来,同样是在?安静而无光的夜。

一双手臂环过她?的腰,轻搂着,并不勒紧,只那手上传递来的温度实在?烫人。她?在?茫然?中回?神,恍惚不知是梦是真,却忽听见那人轻声说:

“芳娘……你瘦了。”

【沉沉,你瘦了。】

于是只一张口。

眼泪便?替了回?答,没?来由地落。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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