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周见那汹涌的大海就在黑暗里不断地翻涌过来，像是要将他吞噬的野兽。耳边也是那波涛的海浪声，震耳欲聋。海风刮得脸颊有些发疼，像是尖利的刀刃。
唐周之前的激动湮灭了不少，他有点害怕了。他紧紧抓着安格斯的手，他白皙的脚踩在沙滩上，细瘦的脚踝上沾染了细沙。唐周和安格斯说：“安格斯，我有点害怕。”
安格斯整理了一下唐周那被吹得凌乱的头发。他说：“别害怕。大海没那么可怕。我会带着你。我们要出去这里，要从海里过去。我带你去看看，下一次，你就不会害怕了。”
唐周点了点头。他凑过去，踮起脚来。安格斯似乎知道唐周想要干什么，他也就低下头来。让唐周的吻准确地落在他的嘴唇上。唐周轻轻吻了一下就离开了。
安格斯揽着唐周的脑袋，也在唐周的嘴唇上回吻了一下。这样剧烈的海风，将他们的声音都吹得破碎模糊，但是他们都能够听到对方说话的声音。
安格斯说：“唐周，我爱你。”
“爱是什么？”唐周呆呆地问。
“就是特别喜欢特别喜欢。喜欢得不行。不是因为所谓的繁殖欲，也不是因为其他的欲望。就只是很喜欢很喜欢你。”
“这就是爱吗？”
“嗯。”他似乎想问什么，停顿了一下。但又问出来，他说：“周周，你——爱我吗？”
他甜甜地笑起来，他抱住安格斯。他说：“爱。”
海浪从黑暗的天际翻涌过来，击打在岩石上，将那声音彻底击碎。昏黑与冰冷相互裹挟，掠过这座孤岛。无边无际的大海让所有一切显得那么渺小，他们在辽阔无垠中的相拥也好像微不可查，却又那么忽视不去。
第232章小人类44
其实安格斯知道,唐周是因为已经完全不记得以前的事情，或者也是因为名字的牵绊，才让他对他有所依赖。所以唐周才能够这样毫不犹豫说出这样的语句来。
当唐周能想起之前的事情,他对爱的界定是否和现在的安格斯一样,是否他也能够再对安格斯说一声“爱”,那都是不得而知的。但是就现在，对于安格斯而言,能够听到唐周这样真诚热烈的一句话，就已经让安格斯感觉很高兴了。
他爱唐周，他知道他爱唐周。在他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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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里,他的爱就是这样简单的。之前唐周和他说爱是繁殖欲，但安格斯却不那么认为。他爱的只是唐周本身,只是纯粹的唐周本身。
然后他牵着唐周的手，带着唐周到海里。唐周在因为这样奇特的经历而高兴。
大海虽然看起来那么可怕,但是一旦深入进去，就会发现在那水底美丽的世界。那些五彩斑斓的鱼类、珊瑚一一在眼前掠过。唐周的手轻轻捞过去,一只小鱼敏捷地从唐周的指缝当中游蹿离去。
在唐周的指尖稍微留下一点冰冷厚重的触感。他高兴得眼睛都笑得弯弯的,实在高兴的时候他会在海底也吐泡泡。那小小的泡泡漂浮上去,去往更深更远的地方去了。
他那么开心。那么开心。开心得也拉着安格斯的手转圈圈。拉着安格斯游到更广阔的地界。他是那么喜欢外面的世界，喜欢游玩，喜欢观赏。
所以怎么能够将他关在一个地方,那分明只是在满足自己的私欲。那只不过是对自己赋予更多的爱而已。多么舍不得自己因为失去他、抓不住他而难过悲伤,就将他绑在自己的身边,夺去他所有的开心与快乐。还自诩着——“我爱你。”
安格斯继续带领着唐周,他紧紧抓着唐周的手。唐周也紧紧抓着他。在这幽深的海底,他们的手指交缠在一起，就那样紧贴,就那样相握。在这辽阔无垠、异彩纷呈的海底相携而去。似乎他们是那样的无畏自由，那样的开心愉悦。
安格斯的手抬起来。他能够感觉到在眼前已然出现一道极大的屏障了。那屏障阻隔着他，让他不能越过去分毫。但是有一只海龟从他们的身边游过。
那只没有经受过异化，只是单纯的海洋生物的海龟，轻易就穿过那一块在安格斯掌心里坚不可摧的屏障。安格斯的手掌紧紧覆盖在那层屏障之上，显而易见，依旧和任何一次一样，没有任何作用。
他的力量，埃尔维斯的力量，或者说所有异种的力量加起来，都不能够撼动这巨大的屏障。无论是在海底，还是水面，还是空中，都是如此。这是他们始终离不开这块海域的最主要的原因。安格斯的眉头紧紧地锁起来。
唐周正在逗弄着在自己的指尖追随的一群小鱼，没注意到安格斯在干什么。那群小鱼以为唐周的指尖有什么吃的东西，摇摆着身体跟着唐周的指尖晃悠。唐周见他们傻乎乎地跟着，乐得一直笑。
这个时候他听到安格斯喊了他一声：“唐周。”
“什么？”
唐周收回手指来，那群小鱼一下子找不到目标似的顿时失去了方向。在原位随意又环绕了几下，就全部都一起散去了。
唐周的两只手都握着安格斯的手，亲密地接近安格斯。安格斯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情感泄露，他告诉唐周：“唐周，你看，那有一只大海龟。背上还驮着一个小的。”
“哪里？哪里？”唐周惊奇地发出声音。顺着安格斯的手指过去看，确实看见了那边游过去一只大海龟。慢悠悠地游着，小海龟在它的背上悠闲地胡乱划拉几下四肢。简直可爱极了。
唐周见那场景，感觉很可爱很有趣，于是他就忍不住要凑上前去。他一时间盯着那两只海龟有些失神了，没注意手上的力道。而安格斯也故意将手上的力道松开，于是他们原本紧紧交握在一起的手就这样松开了。
安格斯看见唐周游过去。那无形的屏障没有拦下唐周。他可以离开这里。
他即将离开这块可怕的海域。他的背影进入到那遥远当中，要追随着那海龟离开这里。安格斯的手触摸在那一层屏障上，他看着唐周离去的背影。
他能够离开，他即将重获自由，他即将逃离这块海域。他要回到他人类的世界里去。显然他是不能够陪伴他而去的。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在安格斯这张许久没有露出过这种神色的脸上，终于又再一次无法控制地展露出那种浓厚的悲伤与哀戚。
忽然一下子发现自己扔下安格斯游过来的唐周，慌慌忙忙地转头去找安格斯。于是他看见了安格斯脸上这样的表情。他又急急从那地方赶紧过来，也不去看那两只海龟了。那原本坚不可摧的屏障对于他来说根本不存在，他轻易地就又过来了。
唐周重新抓住安格斯的手。抓得紧紧的。唐周说：“我太入迷了，我一下子忘记抓住你了。你别难过，你看，我回来抓住你了。”他晃了晃安格斯的手，似乎想要哄他开心。
安格斯的手抚摸上唐周的脸颊。唐周感觉他的亲近，他知道安格斯没有责怪他，也不会责怪他。他这样抚摸过来，让唐周的心情很好。他就对安格斯笑起来。
那小小的水珠一连串地飘荡，唐周一开始以为是安格斯在吐小泡泡。但是自己一看，那竟然是安格斯的眼泪。唐周也抚摸上安格斯的脸，唐周担心地说：“你怎么了呀？我以后再也不松开你的手了。你别哭。安格斯，你别哭。”他笨拙地说。
安格斯伸出手来，他将唐周抱进怀里。他抱得紧紧的，似乎再不抱紧一点，或者多抱一会儿，就再也不能够将他拥入怀抱当中了。
他的手轻轻抚摸唐周的脑袋。他在想——怎么办？唐周他还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记得。让他恢复记忆的可能性甚至微乎其微。如果只有他自己离开，谁来照顾他？
他在想的，竟然是谁来照顾他。而不是不能和他在一起。
——他傻呆呆地待在人类世界里，以这样一具已经被怪物异化的躯体。没有人照顾他。那他会怎么样？
难以知道在安格斯的脑子里，到底对唐周将来在人类世界的生活有怎么样的想象，但是他因为那种想象忍不住哭了。悲伤地、无奈地、绝望地哭了。
唐周从来没有见过安格斯脸上这样的表情，他在安格斯的怀里安静地待了一会儿。唐周想了好久，疯狂地让自己的脑瓜子动起来，想想其他可能会让安格斯难过的事情。最后他问：“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爱你呀？”
他仰着头看着安格斯。安格斯那流泪的眼睛凝望唐周，他现在哭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唐周去摸他的脸，分辨不清是海水还是眼泪，只是胡乱地去擦拭他的脸。唐周和安格斯说：“你说爱就是没有什么原因与欲望的情感。那么对于你，我就是这种感情。对于戴维，我觉得他总是给我带好吃的东西，他故意搞怪逗我开心，所以我喜欢他。对埃尔维斯，我之前喜欢他的血，可是我现在不喜欢了。我喜欢和他擦尾巴。可是对你，我一直都很喜欢啊。不是因为你哪个部分让我喜欢，而是只是你，我才喜欢的呀。如果你说，这就是爱的话。我就是爱你的。我爱你，安格斯。”
然而这样真切的话语，让现在的安格斯听起来，又是甜蜜又是痛苦。唐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他更深切地爱他。
可是更深切地爱他，就越清楚地知道，他不能陪伴唐周离开这里，他再也照顾不了唐周。他的唐周，要么直至死亡都被关在这里，毕竟直到现在他们还没有找到破解这个屏障的办法。要么就是唐周独自去到人类世界不知如何生存。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呢？
唐周听到安格斯的低喃，他在说：“该怎么办——”
唐周这次才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原本是安格斯带他来玩，现在是唐周拉着安格斯去看那些让他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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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开心很有趣的海洋生物。会突然“开花”的水藻，蜷缩起来的小海兔，还有钻进珊瑚里出不来的鱼。到最后到底是他看得被逗笑了，忽然想起来安格斯还在哭，又歉疚地回头去看安格斯。
安格斯已经没有像刚才那样哭得厉害。见唐周转头过来看他，他摸了摸唐周的脸。安格斯的脸上又重新出现笑容来。
看见安格斯笑了，唐周也更加高兴。拉着安格斯又去玩了好多地方。最后因为游的时间太长了，他累了。游不动了。安格斯就像那只海龟一样驮着他游，将唐周重新带回岸上去。
上岸的时候，唐周已经在安格斯的背上困得昏昏欲睡。安格斯知道他还没睡，那颗小脑袋在他的后颈处翻来覆去地贴，于是安格斯问他：“唐周，你想离开这里吗？”
“想啊。”他困倦的声音有点模模糊糊的，被海风吹着有点听不清。不过唐周是贴着安格斯的耳朵说的，安格斯还是能够听见。
唐周环住安格斯的脖颈，他和安格斯说：“我在这里无聊死了。我快把这座岛都走了一遍。真的好无聊。我听说人类的世界很不一样，是真的吗？”
“嗯，是真的。”
“那我们什么时候离开呀？”
“会离开的。”
“你一定要陪着我去。你好久没陪我玩了。今天你带我去玩，我好开心。”似乎没听到安格斯的回答，唐周又说了一声：“你陪我出去玩，好不好？”
安格斯没有说话，他转头过来，在唐周现在还在不断说话的嘴巴上亲了一口。安格斯说：“如果你累了，就在我的背上睡觉吧。我带你回去。”
唐周的脸亲密地贴着安格斯的脸颊，他用脸蹭了蹭他的脸。然后他也在安格斯的嘴唇上亲吻一下，脸上又展露出甜甜的笑容来。最后他闭上眼睛，靠在安格斯的肩窝里，似乎要沉沉地睡去了。
第233章小人类45
和安格斯出去玩了一会儿,确实让唐周有点累了。那大海如此广阔，他游了那么久，游得有点筋疲力尽。正是这样贪玩,让他在水池底下睡了一个“日上三竿”。
戴维来找他的时候,他还在睡。于是戴维就潜下水底去。看见唐周还在那角落里缩着睡觉,就游过去。他的手掌爱怜地摸了摸唐周的脸，然后他用自己的触手围拢起来,似乎给唐周筑了一个小巢，让唐周舒服地睡进里面去。
唐周翻了一个身，就这样在他的触手里昏昏沉沉地继续睡去了。
唐周醒来的时候看见戴维那张贴近自己那么近的脸。似乎在唐周睡觉的时候,戴维就这样一直盯着唐周看。让刚一张开眼睛就看见戴维这一张大脸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唐周吓了一跳。
他用手推了推戴维的脑袋，唐周说：“你干什么呀？”才睡醒,他的声音软绵绵、黏糊糊的。
戴维笑脸盈盈的，他不正经地说：“想趁你睡觉的时候偷亲你。在看哪里最好亲。”他说得跟真的似的。
听到他这样说的唐周,吓得一下子捂住了嘴巴，然后想起来他还可以亲脸颊。就将脸埋进自己的手掌里。这样的举动逗得戴维哈哈笑起来。
他也没说是真的假的,只是用那触手更加将唐周围拢起来,让他靠起来舒服一点。戴维将唐周头发上还缠绕在他发根处的水藻拿开。
这个水池那么干净,显然是不会有这种水藻的。但是戴维像是对此一点都不意外的样子，他将那些隐藏在他发根里几乎看不见的水藻全部都清理干净。他用一种委屈的声音说：“罚我不准睡觉，结果你这个小家伙在这里一直呼呼大睡,到现在都还在睡觉呢。”
唐周继续将自己的脸埋在手掌里,好像是在躲避戴维亲他。戴维的动作很轻,所以他没有感觉出来戴维在帮他清理他发根处的水藻。他那声音埋在手掌里显得闷闷的。他说：“我罚你睡觉,你就真不睡觉吗？你肯定偷偷去睡觉去了。”
“你罚我不睡觉,我就真不睡了。”
唐周从鼻腔里哼气了一声说：“你肯定偷偷睡觉了。你就是喜欢骗我。”
“你不信？你可以问问安格斯。他昨天晚上应该看见我在那强撑着。”
昨天晚上？唐周忽然捕捉到这个时间点。昨天晚上明明是安格斯带他出去玩的时候。他待在安格斯的背上，在亲了亲安格斯之后,他实在是累得不行了。就在安格斯的背上睡去。他也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
也不知道戴维到底有没有真的没睡觉，是不是看见他们昨天去海里了？唐周就有点心虚。所以他就抬起头来去看戴维。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戴维，似乎要从戴维这带着笑意的脸上看出什么东西来似的。戴维被他盯了一会儿，然后戴维说：“这样看着我干什么？你这样盯着我，是想让我亲你吗？”说着，他就要过去亲唐周的模样。
唐周一甩尾巴，从戴维的触手里游上去。戴维的触手跟随着唐周的尾巴，似乎要抓住他的尾巴。
其实上，戴维的能力很强，他肯定是能够抓住唐周的尾巴的。现在他却故意落在唐周的身后，那触手似乎抓住唐周很吃力的样子。明明要抓到唐周了，但是唐周轻轻又一甩尾巴，那触手就又被甩开。
看见戴维这幅吃力的样子，唐周还以为自己多么厉害了，连戴维都抓不住他。当即就笑起来，然后他直接用手去抓戴维那根触手。
那触手被唐周一把抓住，在唐周的手里象征性地挣了挣，最后乖乖地待在唐周的手心里。唐周就直接对着戴维的触手，露出尖牙，直接咬了上去。
他的牙齿嵌入到他那滑腻腻、冰冷冷的触手里，让那触手陷入进去一个凹陷。唐周正停下来咬他这一口，其他的粗壮的触手忽然从水底涌上来。
唐周刚想要逃跑，就被那些触手箍住了手臂、脖颈、腰身，然后被往下拖下去。这次戴维没那么轻易放过他，将唐周捞进怀里之后，戴维捏了一下唐周的鼻子，他举着被唐周咬出深深的牙印的触手。
他也不见生气的迹象，就是笑着和唐周说：“怎么这么坏？”
唐周仰起头要去咬他的手指，但是被戴维躲过了。戴维说：“好乖乖，我们不闹了。你告诉我，昨天你对那个人类做了什么，让你突然那样？不要说只是闻了闻。”
想起自己不听话，偷偷去吃那个人类的事情，唐周又心虚了。他抓着戴维的一根粉红色的触手拿在手里随便地捏着。唐周说：“就是——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知道自己并不能够那么轻易就糊弄过去了。
他的手有些紧张地抓着戴维的触手。他说：“你能不能不要让埃尔维斯知道。”他还是知道，在这些家伙里面，埃尔维斯才是最难对付的那个。
戴维思考了一会儿，故意用一种很纠结的表情，逗得唐周更为紧张地看着他。最后戴维说：“好吧，我不会让他知道。”如果戴维再不说话，可能唐周的手指就要抠进他触手里的吸盘里了。那圆孔被他用手指搔挠着，让他痒痒的。
唐周说：“我就是咬了他一口。”
“咬在哪里？”
“脖子啊。”唐周眨了眨眼睛，他说：“他的血管在那里跳动，闻起来很香。”
戴维松了一口气。他抓住了唐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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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只在他触手上作乱的手。戴维说：“我还以为你咬了他的嘴巴。”
唐周说：“我知道那不叫咬。那叫亲吻。”
“对，那叫亲吻。不要去亲吻他。知道了吗？”
“我当然知道啦。安格斯都和我说了。”他的眼睛转过来看着戴维，他还是有点小心翼翼的模样。他接下来说出来的话才知道他到底还在担心什么。他和戴维说的是：“你真的不告诉埃尔维斯吗？”
戴维点了点头：“我真的不告诉他。”
“如果他威胁你，你告诉他吗？”
戴维见他这样严肃的神色，还是被他逗笑了。戴维说：“我真不告诉他。”
唐周又重新扬起笑容来。他抓起戴维的触手，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他说：“你真好。戴维。”说完还嘿嘿笑了两声。
他软软的脸颊贴在他的触手上，这样一个简单的亲近的行为让戴维的触手控制不住地攀着唐周的身躯上，那些触手似乎兴奋起来了。这也正昭示着现在戴维的内心。
他的内心当中也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挠了一下。大概是唐周那只一点都不清闲的手，就这样在他的心脏上重重挠了一下。他的眼睛紧紧凝视着待在他触手里的唐周，凝视唐周的脸，似乎唐周脸上任何一个生动的表情他都不想错过。
那些触手攀上唐周的身躯，吸盘也在激动地蠕动着。这让唐周感受出来了。他有点困惑地将黏在他背上的那条触手拉开，那触手的吸盘圆孔里拉出来透明的黏液丝线。
唐周嫌弃地说：“你干什么。脏死了。”他轻轻皱起眉头来，看起来极为困扰的模样。不过他现在心情很好，因为现在唐周的眼睛还是那么亮晶晶的，他一点都没有因为这件事情生气。
戴维说：“周周，我想吻你。”他这样呆愣愣地说。他脸上也是呆愣愣的表情，似乎他说出这句话来，都没有经过任何地思考，就这样不受控制地就说出来了。
唐周转头过来看他。他说：“可是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我不能随便亲别人。”不过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话头一转，他说：“看在你帮我保守秘密的份上——”他话还没说完，就在戴维的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他那柔软温凉的嘴唇一触及离，像是一片落在嘴唇上的羽毛，没有什么重量，但是又忽视不去。戴维的双眼骤然之间，宛若被点亮的星火。在他的眼眸当中熠熠生辉。
戴维抱住唐周的腰身，他无法控制地将吻落在唐周的眉心，顺着眉心吻到鼻梁之上。唐周的手推了推他的下颌，唐周说：“就一下。”
戴维的吻没有继续往下落了。他将脑袋埋在唐周的颈窝里。感受唐周身上的体温与味道，他的嘴唇轻轻地接触在唐周的脖颈上。像是简单的接触，也似乎是小心翼翼的亲吻。
他说：“周周，我喜欢你。我真喜欢你。我真的好喜欢你。”他无法表达自己的喜欢到底是怎么样的，他只能这样抱着唐周，不断、不断地倾诉自己的喜欢。他说：“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
他用唇瓣小心地落在唐周的肌肤上，似乎担心被他发现，不被允许，就只是这样地轻贴。他那些触手将唐周围拢起来，安静地攀着他的身上。他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哽咽了。
那是长久的爱恋积蓄，忽然寻找到一个溃口之后倾泄而出，造就的心灵的震颤与苦痛。他说：“周周，我真的很喜欢你。周周，我真的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你。”
天天见戴维嬉皮笑脸的，现在忽然见他这样。好像还是真的要哭了，不是装模作样欺骗他的。唐周抬起戴维的脸来，去认认真真看他的表情。
见他这表情是真的，唐周叹了一口气说：“不就亲一下吗？怎么你就要哭了？”说着，他低下头来，又在戴维的嘴唇上吻了一下。这一次他多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唐周说：“这样不就好啦。我好饿，带我吃东西吧。”他的眼睛笑得弯弯的，那样好看，那样可爱。
第234章小人类46
唐周最怕埃尔维斯,是觉得埃尔维斯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也长得那样凶巴巴的。不像戴维总是笑嘻嘻的，也不像安格斯那样总是对他温和的样子。
还有一点就是,他也知道埃尔维斯是这些家伙里最强大的。似乎埃尔维斯轻易就能够将唐周捏死。此外埃尔维斯和他的种族是一样的,很多东西都是埃尔维斯在教唐周,他也最清楚唐周的身体情况——所以总体来说，如果按照人类的话语来说,他给唐周的感觉就像是那种冷面家长或者是冷面老师一样？
反正，唐周还真怕他。甚至其中最为重要的是，安格斯告诉过他,埃尔维斯想要和他繁衍后代。听安格斯说埃尔维斯的躯体很大，他会将唐周的肚子捅穿。那更是吓得唐周不知所措了。
不过即便如此,埃尔维斯对唐周却很好，可以说是特别好。好到让唐周觉得之前对埃尔维斯那种凶巴巴的印象是错觉。但其实上,他面对别的异种的时候确实足够凶巴巴的。
不过唐周还是对埃尔维斯有一些畏惧，一直在想上次他去咬了那个人类一口的事情,还有偷偷和安格斯去海里的事情,总是有点提心吊胆的。每次见到埃尔维斯,都是一副乖乖的样子。
埃尔维斯说什么，他就回答什么。埃尔维斯摸了摸唐周脑袋，唐周也乖乖地让他摸。他在埃尔维斯面前乖巧惯了,大概埃尔维斯没有看出什么。也或者是他早已经判断出来他去咬了那人了一口,但是对于此并不会责怪唐周。
无论怎么样,埃尔维斯一直都没有什么表示。
那么唐周就更加大胆地想要去往那个人类面前去了。
因为自从咬了那一口之后,现在唐周真的是吃什么,什么都不香。就算戴维想办法去找好吃的，唐周都觉得吃起来不香。
脸上的表情苦哈哈的,唐周啃着一条鱼一脸生无可恋、味同嚼蜡的表情，直接让那三个家伙见了也禁不住有点心疼。
终于埃尔维斯说：“你可以闻一闻，但其他的什么都不能做。”
听到埃尔维斯终于松了口，唐周的眼睛骤然一亮。他紧紧盯着埃尔维斯，一脸的期盼。那一副要死要活的表情也顿时消失不见了。
唐周这次来找埃尔维斯，是戴维给唐周出的主意。不久之前，戴维和趴在水池边一脸沮丧的唐周说：“你和埃尔维斯去说，只是让你去闻一闻就好了。什么都不干。”
唐周当时想起来埃尔维斯那张冷冰冰的面孔，唐周就更加沮丧地说：“肯定不行。肯定不行的。”
“没什么不行的。你什么都不用说，就用你这副在我面前半死不活的样子，他看了肯定让你去闻闻。”当时戴维这样说着，在唐周的鼻尖上点了点，“但是你要记住了，你只能闻闻。远远地闻闻，不能趴在他的身上。你不能亲他，也不能他来亲你。你也不能抱他。知道了吗？”
反正后面戴维说的那一堆唐周倒是没有听清，就只想着要怎么和埃尔维斯说这件事。因为唐周后来猜想，按照埃尔维斯那么聪明，他应该大概是知道唐周上次对那个人类做了什么的。只是他不追究。
但是这次他要是再提起来，就不一定了。
不过戴维一直在怂恿唐周，唐周就只能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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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小鱼无精打采地趴在埃尔维斯实验室的桌子上。按照戴维的话，还要用一种特别可怜的眼神看着他。于是唐周就真的这样做了。
唐周以为自己要保持这个姿势很久，埃尔维斯才会理自己，没想到埃尔维斯很快就转身过来，他摸了摸唐周的脑袋，就说了刚才那一句话。
面对此刻唐周亮晶晶的眼睛，埃尔维斯又说：“你也不能告诉他，他很香。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不能将我们的事情告诉他。不能抱着他闻，只能远远地闻。”
唐周胡乱地点头，一个劲儿地嗯嗯。不管此刻埃尔维斯提出什么要求来，唐周似乎都能点头答应似的。
埃尔维斯轻轻拍了拍唐周的脑袋，然后他和唐周说：“去吧。”唐周立即就从椅子上站起来，连嘴里原本叼着的那条新鲜的小鱼都落在了桌面上。
等他兴致勃勃地跑到门口，又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跑回来，抓住埃尔维斯的手。他似乎有什么话要和埃尔维斯说。
埃尔维斯弯下腰来，似乎要侧耳倾听。然后唐周那因为含着小鱼不断舔舐吮吸的、湿漉漉的嘴唇重重地亲吻在埃尔维斯的耳朵上。
唐周高兴地说：“谢谢你！埃尔维斯！”说完，就又哒哒哒地跑出去了。
就只留着稍微有些呆愣的埃尔维斯还是那弯腰的姿势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埃尔维斯直起腰身。他来到桌子面前，拿起那被唐周扔在这里已经被他含得惨兮兮的小鱼。
他低下头去，将这一条小鱼也含在嘴里。用自己的嘴唇覆盖过唐周覆盖过的地方。缓慢地、痴迷地、留恋地、渴望地去做这件事。
似乎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他脸上的依旧是那一成不变的表情。最后等他将这一条鱼一点点吃干净的时候，他依旧站在原地。
他那幽蓝的眼睛让人看不清情绪。但是此刻，他盯着那被吃得骨头都快不剩下的鱼的时候，他一定在心里稍微明白了一件事。
唐周神采奕奕地去找陆孟远。他记得陆孟远卧室在哪，于是唐周就顺着找过去，但是他人不在。
唐周又去找，找了半天都没找到。那种香味好像也淡了很多，唐周也很难寻着气味去找陆孟远。然后唐周又哒哒哒跑去找戴维或者安格斯。
安格斯现在肯定还在海里呢。他最近不知道怎么的疯狂地去海里，去海里就算了，还天天给唐周讲一些人类的知识和行为习惯，一股脑地往唐周的脑子里塞那些东西。
唐周听得脑袋疼，发现还是和戴维相处起来更开心一点，于是最近每天最开心的就是和戴维玩了。所以唐周就跑在基地里，一边跑一边小声地喊：“戴维，戴维。”
“在这。”
不知道从哪个方位传来的声音。
唐周又问：“你在哪呀？你在哪呀？”
“在这。在你身后。”
唐周推开这扇门。里面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见。明明外面是大晴天，这里面却一点光都没有。唐周想要去找灯，一边找一边说：“你怎么不开灯？你是不是在偷吃？”
他这样说着，朝里面走进去，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整个空间里听见戴维的轻笑声。唐周顺着这声音去找他，结果什么东西在他的脚底一绊。
唐周被一根粗壮的触手揽着腰肢捞起来。那触手特别粗，和之前唐周所见到的触手还要粗上两倍。箍住唐周的腰身，箍得唐周喘不过气来。
唐周拍了拍他那粗壮的章鱼触手，唐周说：“你干吗呀？喘不过气来了。”在唐周这样的话语下，戴维那触手开始变小变细，才让唐周舒服一点。
唐周感觉有什么东西接近自己。那东西停在他面前，凉凉的呼吸直接喷过来。这说明对面的那个家伙的脑袋比他大上很多。唐周说：“这是你的本体吗？”
戴维说：“嗯。”
唐周的手伸过去，却只能摸到戴维的触手。那触手顺着唐周的手，将唐周的手圈起来。黏腻的声响在这空间里异常清晰。大小不一凸起的吸盘圆孔摩擦过唐周的肌肤。唐周说：“怎么不给我看看？”
“不好看。你看到会吓坏的。”
“我才不会那么胆小。”唐周哼了一声说。但是现在唐周一点都不在意这个，他和戴维说：“我找不到那个人类了。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戴维的一根触手伸过来，那柔软的触手尖尖戳了戳唐周的眉心。戴维说：“找我就是为了那个人类。真让我伤心。”
唐周抓住戴维的触手尖尖。戴维的触手不断地缠绕上唐周的身体，摩擦着唐周身体上的布料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唐周抓着戴维的触手尖尖，在戴维的触手尖尖上吻了一下。
唐周说：“好戴维，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要就着他的味道吃饭了。我好久都没吃一顿满意的食物了。”
那触手尖尖被唐周吻了一下，好像害羞一样，小小地蜷缩起来。唐周又感觉他的气息喷洒过来，唐周知道他在接近自己。
他距离自己很近。即使唐周现在依旧看不清现在戴维的模样，但是能够感觉到他很躯体很大。唐周完整地嵌入到一片冰冷湿滑当中，他应该在他的躯体中央。
唐周笑着说：“你想亲我？”他笑得很顽皮，好像在使什么小花招。
那诡异冰冷的气息扑过来，带着海水的潮湿。那是一条怪异的长舌头，他试探性地在唐周的脸上舔了舔。唐周没有说话，没有拒绝，没有扭头。
于是那奇怪的长舌头舔在了唐周的嘴唇上。唐周依旧如此。然后他猛然地凑近过来，用那诡异的舌头撬开了唐周的唇缝。他那舌头迫不及待地塞入唐周的口腔里。
那舌头依旧很大，塞得唐周局促地发出一声：“唔——”挤压得他的口腔几乎没有什么空间，那口腔的水液就无法控制地顺着唐周的下颌滑落下去。但是却又有另外一条舌头将那水液舔舐而去。
于是就彻底不知道，现在戴维的模样到底是怎么样的可怕了。是有两个脑袋？还是两条舌头？还是有两张嘴巴？唐周看不见。谁都看不见。
那些触手腕足激动地围拢着唐周，不断地发出黏腻的声响。唐周从未尝试着这样的亲吻，彻底要将他的呼吸堵塞，诡诞激烈、未知疯狂。他正在这昏黑的空间里，和一只怪物进行激烈的亲吻。
最后唐周有些意识模糊了。他因为呼吸不畅而重重地喘气，脸侧的鱼鳃也开始幻化出来。
戴维的触手轻柔地抚摸着唐周的鱼鳃，给予他一些能够让他缓解这种情况的水液。唐周鱼鳃贪婪地不断汲取。最后戴维说：“他在海滩上的那一艘破船上。”他触手的腕足在唐周的腹部轻轻按了按，他带着笑意的声音说：“快去吧，别饿坏了你的小肚子。”
第235章小人类47
唐周真的在海滩上的那艘破船里找到了陆孟远。一开始唐周走近这艘破船上的时候,还没看到陆孟远的身影。倒是先被这艘船给吸引住了。
唐周自从以人鱼身份出生之后，他确实将之前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很多东西都不记得、不知道了。虽然在安格斯那里知道了船这种东西,但是亲眼见到却是又陌生又好奇。
他的手抚摸在船身上,摸到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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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冰冷而又坚硬的钢铁,上面挂着一些已经被吹干了的海藻。还沾满了砂砾与脏污。这是一艘机帆船。帆布此刻稀稀拉拉、无精打采地耷拉在沙滩上，已经被折断的桅杆也躺在另外一边。
这艘船还挺大的。唐周绕了一圈都没看到陆孟远。他猜测陆孟远在船舱里。因为在靠近这艘船的时候,唐周就已经嗅闻到那股香味。那就说明陆孟远一定在这里。
唐周发现此刻在陆孟远身边，那些异种们没有再偷偷过来闻了。应该是埃尔维斯在私下整治过他们一顿。不过这并不是最重要的，倒反没有那些家伙盯着,唐周才感觉更放松一点。
此刻，唐周实在找不到,就喊他：“陆——”
唐周愣了一下。他想到——他叫什么来着？
他想不起来，就记得叫陆什么。就一直喊他：“陆！陆！”忽然一下,一个脑袋趴在了船边，他应该原本是隐匿在船底的,现在直起身来就直接将脑袋搁置在船边了。他的脸上出现一个大大的笑容,他接了一声：“陆孟远。”
阳光照射下来,让远处的海面呈现波光粼粼的闪光。年轻人类的脑袋探出来，麦色的肌肤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健康美丽的光泽。那样灿烂的笑容从这个青年的脸上展露出来,极为天真与单纯,极为干净与纯粹。他被那阳光照射得睁不开眼睛。他对唐周说：“你现在的身体已经好了吗？”
唐周呆呆地看着他。
似乎是知道唐周的困惑,陆孟远抓了抓自己短短的头发,他的笑容此刻有些腼腆。
他说：“上次我去找你,那个叫戴维的人告诉我，你生病了。我一直都很担心。好几次都去问你的情况。结果都是得到你还在生病的消息。现在能够看见你没事的模样,真的太让人高兴了。”说着，他又对唐周展露他那洁白的牙齿，嘿嘿地傻笑了两声。
原来这段时间，戴维用唐周生病的理由一直搪塞他。而且戴维也从来不和他提起陆孟远来找他的事情。
唐周知道陆孟远是真的担心他，而且也是由衷地因为他身体健康而高兴。于是唐周也笑起来，他对陆孟远说：“谢谢。我现在好了很多。”
之前被激得产生了异化刺激，那也应该可以算是生病吧？反正现在他是真的好了。
陆孟远将自己的两只手臂垫在船沿，他将下颌搁置在手臂上。从他探出头来看着唐周的那一刻起，他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他继续笑着说：“那真的太好了。”似乎想起什么来，他又说：“你来找我干什么呀？”
他无意识用一种柔软的尾音和他说话。他应该自己都没有发现这件事。他这样比较粗犷英俊的“猛男”，用这样可爱的语气说话还挺奇怪的。不过在这里的两人都没有发现这件事。
唐周想了想，他认为他总不能说，他想要就着他的香味吃东西，所以唐周说：“我想来见你。”
他说的也没错，就是见见他，闻闻他。不过他用这样认真的语气和他说话，倒是让陆孟远听起来忽然一下就呆愣住了。
他那脸颊不知道怎么的，倏然一下红红的。总不能是晒的吧，毕竟他都晒了那么久了，怎么现在就忽然红了呢？
这次他红着脸呆愣地看着唐周。
唐周一直都只穿着简单朴素的衣服，白色T恤与黑色的裤子。这样简单的服饰穿在他的身上却极为好看，一种简单的、纯净的美。他黑色的发丝被阳光照射成为柔软的浅栗色，眼瞳也是那样柔软的琥珀色，眼眸里的那一汪蜜色简直将人沉溺进去。他白色的肌肤在这样的光照之下更加洁白漂亮，耳朵被那阳光照射得透出血液的暖红色，将他小小的耳朵照射得这样可爱。
陆孟远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说：“你、你快进来，外面太晒了。你会被晒伤的。”
唐周现在是怪物，虽然他的肌肤看起来很嫩，但因为进行了两次鳞片蜕变，已经没有那么脆弱了。这点阳光对于他来说其实什么都不算。
不过要在陆孟远的身前掩藏自己的身份，再加上他本来就是鱼，一直晒也不太好。唐周就朝陆孟远走过去。这不是上船的地方，陆孟远从船上站起来，他说：“要从那边上来的。”
不过想到这个时候唐周都走到这里了，还要让唐周绕一圈再上来太麻烦，所以陆孟远说：“我抱你进来吧。”
唐周想起来戴维还有埃尔维斯的话，说不能抱他，也不能被抱。于是他说：“我自己从另外那边上来。”
好像不管唐周说什么，陆孟远都在傻傻地笑着。现在唐周说完这句话，他也只是笑着点头。他立马走到上船口，等着唐周上来。
陆孟远看着唐周，手抬在虚空当中，仿佛如果唐周身体不稳，他立即就伸手就去扶他。
唐周稳稳当当地落在船上，站在这艘船上之后，才发现这艘船真的很大，可以想象之前和陆孟远一起出海的人确实不少，但是现在因为海难只剩下陆孟远一个人了。不过看现在已经恢复精力的陆孟远，他应该从那沉痛中回过神来了。
唐周不想让自己的目的性太明显，于是他就状似无意地问道：“你在干什么？”
陆孟远说：“我在修船。”
“修船？将船修好之后你就要离开这里了吗？”
陆孟远点了点头。
离陆孟远这么近，他身上那种味道更香了。唐周终于有点吃东西的欲望，他就将之前带在身上的食物拿出来。
那是戴维做的鱼冻，装在小袋子里，和果冻一样软软滑滑的，不仅软糯弹牙，还有着鱼的鲜甜味道。不得不说，戴维在给唐周弄吃的这方面确实很在行，而且很花心思。
唐周和陆孟远说着说着，就忽然拿出东西来吃，那双眼睛依旧很一眨不眨地盯着陆孟远。他这个样子，还真是说不出来的懵懂可爱。陆孟远的心脏似乎也宛若他手里的“果冻”一样软软的，他又忍不住放软了声音和唐周说话，他说：“去船舱那里，那里有檐子，可以给你遮太阳。”
唐周没说话，但是陆孟远去哪，他就下意识跟着去哪了。他也就真的站在了这块能够遮挡太阳的檐下。陆孟远半只脚进入船舱，他转头过来和唐周说：“你要进船舱吗？还是要在外面。”
这样转身过来，原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只有一拳。陆孟远稍微垂下脑袋看他，看见他仰视过来的眼睛安静地、全然地倒映着他的身影。
他啃鱼冻啃得没有说话的空隙，只是模糊地发出声音，他说：“哦，我要在外面。”在外面的空气好，风大，能够将陆孟远的味道吹得飘散过来。
陆孟远收回自己看呆了的目光，他怔愣地进入船舱，他说：“那、那我给你找一张凳子给你坐着。”
不久之后，他找了一张凳子。
唐周看见他在找那张凳子的时候，将那凳子仔细擦拭。似乎想要找垫子给他垫着坐，但是却发现这里面的垫子都被海水泡过散发一种腥臭味。最后陆孟远将自己的外套叠起来，铺在凳子上，让唐周坐下。
陆孟远和唐周说：“我现在要修甲板，你有需要就叫我。”
“嗯嗯。”唐周啃着鱼冻点了点头。他现在还真是食欲大开，果然人类的味道真的太香了。让怪物只要闻了一次就完全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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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
唐周想到，要是陆孟远离开这里了，这座岛上没有了人类，他之后要怎么吃饭啊。唐周苦恼地想。他正因为这件事皱起眉头来，那边说是要修甲板的陆孟远忽然说道：“怎么了？晒着了吗？”
唐周摇了摇头，闷闷地说：“你什么时候离开啊？”
“等船修好的时候。”
“那你能不能修得慢一点啊？”
唐周的眼睛看着那边蹲在甲板上陆孟远。陆孟远呆愣地看着他。唐周以为他没有听清楚，就再说了一遍：“你能不能修得慢一点？”
“为什么？”他的眼睛凝视着唐周。
唐周说：“不为什么。就是不想你那么快离开。你不明白吗？”
陆孟远站起来。他说：“我明白。”
唐周看着莫名其妙从那边走过来的陆孟远。唐周仰着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他那身躯直接将阳光遮挡，在唐周的身上直接投射在一大块阴影。唐周愣愣地看着他。陆孟远轻轻地呼唤唐周的名字。他呼唤他：“唐周。”
“嗯？”
陆孟远想说什么，停顿了一下，似乎说不出来。但最终盯着唐周的双眼，陆孟远的脸上又出现了一抹红色。那样羞涩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他说：“我其实也有点喜欢你。”
唐周愣愣地“啊”了一声。他懵了。
第236章小人类48
唐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显然一开始他只是在不舍这个人类的离去,因为他的味道实在是太香，可是现在，事情好像往一个奇怪的方向发展而去了。唐周仰着头看着眼前的陆孟远,仰头看了一会,唐周觉得脖子酸。
似乎是发现这一点,原本站在唐周跟前的陆孟远就蹲下身来。唐周坐在凳子上，陆孟远一蹲身下来,他就要仰视唐周了。
陆孟远那黝黑的眼睛认真地凝视着唐周，他的神情是这样认真而专注，真挚而又羞涩。唐周已经不吃鱼冻了。唐周的手也有些不安地扣在一起。唐周垂下眼睫来,轻柔澄亮的眼睛看着眼前仰视着他的陆孟远。
唐周知道，喜欢是一种很温柔的情感。无论再怎么样冷酷淡漠的人,好像只要和喜欢相遇，就会变成一个特别温柔的人。喜欢,就意味着，他想要对喜欢的那个人好,对那个人施以自己最诚挚的温柔。
唐周问他：“你喜欢我什么呀？”他有点不太确信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就用这样小声的声音问他。对方如果不想回答,甚至可以装作没听清。
但是陆孟远那灼灼的目光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唐周，一直都不将自己的目光转移开。即使唐周这句话说得很小声，但是他还是听清了。但是这个问题他听了以后,他却困扰起来。他似乎不知道要怎么去描述,就这样笨拙地说：“你、你很好看。”
“哦,你只是喜欢我的外貌啊。”唐周点了点头。
“不、不是！”陆孟远急急地说道。他似乎想要迫切地证明自己。他和唐周说：“不是因为外貌。我承认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确实因为你的长相而让我的视线多停留一段时间。但是,我真的见到过很多长得好看的人，但是只有你,只有你给我一种奇怪又陌生的感觉。”
唐周重复了一下他语句中的这两个词语：“奇怪，陌生？”
“因为，因为我还没有对任何一个人产生过这种感觉。我现在已经十九岁了，但是我一点都没有谈过恋爱。我之前沉迷船只与航行，我想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比这些更吸引我的东西了。可是在我见你的第一眼，我似乎就只想将我的目光停驻在你的身上。”
唐周想起来之前听到过的，唐周说：“我知道了，这叫一见钟情。”
明明是在听陆孟远的告白，但是好像这件事和他没有关系一样。他听着，还能作出评价和见解，脸上的表情也不见任何的变动。
这让本来准备了一腔肺腑之言即将宣泄而出的陆孟远忍俊不禁，到底那些东西还是一股脑地塞回咽喉里去了。没有那么莽莽撞撞地全部一骨碌说出来而吓着他。陆孟远见他莫名开心起来，也忍不住跟着笑。还顺着他的话语答了一句：“对，一见钟情。”
但是说到这里，陆孟远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就收敛了笑容，继续严肃认真地说：“很多人都说，一见钟情是建立在见色起意的基础上的。但是我想，我应该不是这样的。我见你的第一眼，我就感觉到我心灵的颤动，似乎有什么东西触及过来，那么柔软温暖，那样亲切温柔。这甚至和我对船舶航行的痴迷感觉是不一样的。我认为，即使你不是长现在这副模样，就算你长得古怪离奇，你长得平凡普通，我只要见到你，也会出现那种心灵的震颤。”
唐周听到这里嘻嘻笑着，他说：“怎么可能呢？我知道几乎所有物种都是外貌主义。”
他还知道怪物的本体其实很丑陋。他们暂时以人类模样出现，就是为了遮掩那样可怕丑陋的面貌。连怪物都是这样的，人类肯定也是这样的。毕竟人类是那样情感丰富的综合体，所感受的情感与情绪只会比怪物更加敏感深刻。
“我说得是认真的。”他声音依旧这样严肃，神色也是如此。他和唐周说：“我对那些美貌的人完全不感兴趣，即使我的父亲总是催我和一些人相处，送来多少美人。但是我知道，比起那些，我更对冷冰冰的船体、硬邦邦的桅杆感兴趣。可是你不一样，唐周。你真的很不一样，好像我曾经见过你。我曾经一定深刻地爱着你，才让我与你见面的第一眼，给我的感受是——”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包含温柔与深情的声音将这句话说完。
他说：“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原本的唐周只是以一种倾听的姿态去听好像不怎么重要的事情，因为他以为这是陆孟远故意说好听话来哄骗他。但是现在唐周感觉到陆孟远说的是真的。
唐周向来有一种很神奇的能力，他能够辨知别人对他的心情是否真诚，他清楚地知道谁才是那么真挚地对待他。他才会对对方给予同样的回应。
现在蹲身在他面前的陆孟远，仰着头这样看着他。唐周感受到了他那颗炙热跳动的心脏，在不断地靠近过来，在诉说着他深深的情感。唐周呆愣地说：“可是，我们没有见过啊？”他是一只出生不久的人鱼，一直在这座岛上，怎么可能会见过他呢？
陆孟远说：“大概我们上辈子见过吧。”
“上辈子？”
唐周或许在想关于上辈子的事情了。但是他脑袋空空，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可是当他听到陆孟远说到上辈子的事情的时候，唐周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敲击在他的脑袋上。好像在提醒他——快想起来。快想起来。快想起来。
然而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他那空白的脑袋里只有他们教给他的知识，只有这段时间在这座岛上所有的记忆。从心灵深处传来的那道声音依旧在告诉他——快仔细想想。快仔细想想。快仔细想想。
他展露在面上的是这样一如既往呆愣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任何的异常。陆孟远以为唐周是在消化他说的那一堆话。他垂下目光来，看见唐周放在膝盖上那不安的、依旧攥紧在一起的小手。
陆孟远盯着那一双指尖都被捏得泛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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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陆孟远无法控制地将自己的手覆盖上去。他轻声告诉唐周：“不用紧张。我只是想将我的心情告诉你而已。”
他这双手还是那么凉冰冰的。似乎在陆孟远的眼前，他的躯体就一直都是凉的。这让陆孟远以为唐周的身体真的不太好。想要将唐周的手捂热一点，于是他就两只手都覆盖上去。他的手掌拢起唐周的双手，将他那显得这样小的手小心翼翼地拢在掌心里。用他的体温去将他手上的冰凉驱散而去。
忽然一下，唐周猛然站起来。
让那蹲在他身前给他捂手的陆孟远都没有反应过来。陆孟远困惑地抬头看过去。
只是看见唐周的脸色如此苍白，即使那阳光照射在唐周的脸上，都不能带来任何的润红了。他的唇瓣紧紧抿着，唇色也显得极为浅淡。陆孟远立即就担心起来，还没等他问话，一旁传来了声音：“唐周。”
出现在这艘船另外一边的是安格斯。他显然才从海里回来，大概是像往常一样打算回去。但是看到站在船上的唐周，他就走过来了。
唐周的眼睛看着安格斯，唐周愣愣地喊了一声：“安、安格斯。”他现在的状态看起来太差了，实在是让人担心。安格斯皱起眉头来，他看了一眼他们两个现在依旧牵在一起的手。
安格斯语气冰冷地说：“放开。”
然而也没等陆孟远反应，安格斯直接撑着船沿翻进来。他将唐周的手从陆孟远的手里拿出来。
唐周拽着安格斯，他和安格斯说：“不是因为他。不是因为他。我、我——”他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安格斯担心地摸了摸他的脸颊，他等待着唐周将话说得完全。最后唐周只是说：“我想回去了。我想回去了。”
“好。”
安格斯答应了一声，然后他抱着唐周。将唐周带出了这一艘船。陆孟远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们离去。
唐周拽着安格斯的衣领，唐周这个时候终于又能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和安格斯说：“我、我好像、好像觉得我的脑子空空的。”
安格斯怔然的眼睛看着唐周，他继续抱着唐周走回去。幽深的眼睛让人看不透其中的情绪。安格斯说：“怎么空空的？”他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丝毫异常。
唐周的手不安地攥着安格斯的衣领不断地翻动。唐周说：“我忘记了。我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我的脑子里曾经有道有声音。那个声音最早的时候告诉我，我叫唐周。那个声音一直在努力和我说话，一直在找我。但是现在我很久没听到那个声音了。我、我、我——”
他断断续续地又说不出话来，但还是连成了一句完整的话。他说：“我不是人鱼。我不是人鱼。我是什么？我、我想不起来。我想不起来。”
他着急地说，他很着急地说：“我去过很多地方，去过很多世界，我遇见了很多人。我有任务。我、我是谁。我、我从哪里来。我想不起来——”他的声音已经如此哽咽，此时他已经完全在向安格斯诉说他的秘密，但是安格斯听不懂他说的某些言语，只当是唐周这个时候已经焦急地胡言乱语。
安格斯想要告诉他什么。但是咽喉处被堵塞住了。与埃尔维斯的协定让他无法说出话语来。看见唐周着急得甚至出现了快要哭的神色，安格斯低下头去。
他亲吻了一下唐周颤抖的嘴唇。他的声音如此温柔。他说：“没关系。没关系。慢慢想。慢慢想。没关系。”他让唐周靠在自己的怀里，让此刻惊慌无措的唐周能够有所依靠。他亲吻着唐周，安抚着他的情绪。他依旧说着没关系。
安格斯希望他能够想起来以前的事情。那样他回到人类的世界去，就不会让安格斯如此担心他的生活而不知所措了。即使想起来一切的唐周可能不会爱他，可能他再也不会回来，也可能安格斯永远出不了这里。
那也没有关系。
没关系。
第237章小人类49
唐周开始意识到,他的记忆中有一大块缺失的地方。
但是他想不起来，无论他怎么想，都想不起来。甚至他现在开始期望自己还能够听到那一道在自己脑海中的声音,那道声音肯定会告诉他很多东西。
就是那道声音喊他唐周,那道声音告诉了他的名字。那么一定还会告诉他其他的东西。可是那声音唐周真的很久都没有听到过了。
唐周开始为这件事而烦恼。
他时常在发呆,就是在想自己记忆中那空缺的一块到底是什么。这段时间除了吃东西的时候去找一找陆孟远，也就是随便找一个地方发呆了。不过就算去找陆孟远,他也是在发呆。
这一次去找他，看见他的模样，显然陆孟远被上次唐周的反应有点吓坏了。他看见唐周,他就迫不及待地先来到唐周的跟前，他似乎想要抓住唐周的手,但是又很快缩回去了。他那一双手局促不安地揉搓了一下，他担心地问：“你现在的身体还好吗？”
知道他是真的在担心自己,唐周就告诉他：“我没什么事。”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唐周还对陆孟远扬起一抹轻柔的笑容。
这一抹笑容几乎将陆孟远内心当中浓郁的担心与忧虑都一扫而空了,在这年轻人类的脸上,就能看见他那也是如此灿烂可爱的笑容。他轻轻叹了一声说：“那真的是太好了。我还以为,我说了那些话吓到你了呢。”
唐周摇了摇头。
陆孟远腼腆地说：“我也、我也不太清楚你对我是怎么样的。但是我就是想告诉你，告诉你就好了。如果你也有什么想要说的，你一定要告诉我啊。”
唐周听了以后,笑着点了点头说：“嗯。”
陆孟远最近一直在修船,唐周想要找他,直接来这艘破船这里就可以了。现在唐周按照惯例走上船去,陆孟远依旧伸着手虚扶着他。
陆孟远将之前给唐周找到小凳子拿出来,并且这一次还真的给唐周准备了一个干净柔软的垫子。唐周在凳子上坐下，陆孟远又问了很多唐周许多事情。大概问他需不需要喝水、是不是被太阳晒到了、风太大有没有感觉到不适之类的,将唐周照顾得非常好。
唐周被他这事无巨细的照料逗笑了。唐周说：“我又不是纸人，被风一吹，水一泡就散了。”确实如此，毕竟他现在是怪物，即使他看起来细皮嫩肉的，但也比人类的躯体还要更加强硬健康一点。甚至根本就不如陆孟远想的那么弱不禁风。
陆孟远摇了摇头说：“我听说你之前是这里最好的海洋研究员，但是因为出海的时候不小心掉进海里了，让自己的身体与智力受到了损伤。你大病初愈，肯定是好好照顾着。要是又生病了，肯定会很难受。而且这里虽然看起来什么都齐全的样子，但是医疗设备很欠缺啊。”
唐周听到他这样说，愣了愣，然后唐周问他：“谁和你这样说的？”
陆孟远将那一块纬帐拉起来，暂且能够帮助唐周遮挡那晒着他眼睛的阳光。陆孟远低下头来，看见唐周仰视自己那样透亮澄净的眼睛。陆孟远的脸上还是忍不住带着傻傻的笑容。
他说：“埃尔维斯。那个金发的男人。他好像是混血吧。”
陆孟远说完之后，继续将那纬帐拉开铺好，他一边做这件事，一边说：“他还说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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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与外面的人已经完全失去了联系。因为他们没有船，也没有特别精通造船的人在这里面，所以他们一直处于和外界断联的状况。他希望我从这里离开之后，能够告诉外面的人，让外面的人多派些人过来帮帮他们。
“还说可以帮你治治病。那时候我问他，我可以带你走啊，也可以先带一些人先离开。但是他和我说，你身体不好，如果这样贸然出海不知道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什么影响。还说这里的研究成果都很重要，每个人都有专门负责的那一块，如果有一个人就这样离开了，很有可能那一块研究就废了。”
唐周仰着头看着陆孟远，听着他这样的话语，内心当中忽然掀涌起一种莫名之感。那种感觉不断驱使着他想要说什么。想要说什么——不要——不要相信——？
这个念头在唐周的脑海里浮现的时候，他骤然吓了一跳。不要相信什么？不要相信埃尔维斯的话？
可是他和埃尔维斯一样都是怪物，和岛上所有的异种一样都是怪物。他们都觉得人类很好吃。他也知道埃尔维斯这样说是想让更多的人类过来，但是为什么他会突然这样认为——不要相信他。
他不是应该和埃尔维斯的意图是一样的吗？
想不明白。唐周现在的脑瓜子完全想不明白这件事。那些奇怪的想法，那些违和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交织着。但是他此刻太过简单的脑子不会将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联系在一起。
他就一点都不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只是又是那样呆呆的。呆呆地盯着又在修船的陆孟远，呆呆地吃着自己手上的东西。呆呆地回到基地里去，呆呆地坐在水池边继续想事情，呆呆地在睡觉之前待在安格斯的怀里。
安格斯吻了一下唐周的眉心，他和唐周说：“唐周，想不明白就不想了。睡觉吧，明天再想。”
唐周闭上眼睛，轻轻地嗯了一声之后，就在安格斯的怀里沉沉睡去了。他因为一整天脑子都在思考，这会让他很累。比他去学习去游玩都还要累，因为他真的每时每刻都在思考，每时每刻都在想那些事情。
这就让他疲惫不堪。在安格斯的怀里睡去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
这一次，唐周醒来，他习惯性地往安格斯的怀里钻去。但是忽然地，唐周感受到不同于安格斯身上的气息。于是唐周抬起头来，看见将他抱在怀里的是埃尔维斯。
唐周一激灵，这一下是彻底醒来了。唐周到底心里还是有点怕他，就只是轻声问他：“安格斯呢？”虽然安格斯肯定去海里了，但是唐周还是下意识这样问。
埃尔维斯的手轻柔地摸了摸唐周的脑袋，他和唐周说：“他有事。我先过来看看你。”
听了他的话，唐周点了点头。他醒来之后他就饿了，想要找点东西吃。一般来说，早上他刚醒，他没有那个精神去找陆孟远用他的气味下东西吃，都是唐周趴在水池边，戴维给唐周投喂。
但是这一次，竟然是埃尔维斯在做这件事。
唐周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和埃尔维斯相处。这种说话都很少冷冰冰家伙，唐周除了去做自己的事情或者发呆之外就真的不知道该干点什么了。
即使埃尔维斯喂他吃东西的时候，很照顾他，还给他擦拭一下沾着鱼肉的脸颊，但是唐周真的觉得这一顿食物吃得兴致缺缺。要是戴维在，那个家伙不仅会逗他开心，还会和唐周打闹。
于是有点闷闷不乐的唐周问埃尔维斯：“戴维呢？他也有事吗？”
埃尔维斯点了点头说：“嗯，他也有事。”
唐周塞得整个腮帮子鼓鼓的，他仰着头看着面前的埃尔维斯。唐周又问：“他们最近都很忙吗？什么时候他们能够回来啊？”
埃尔维斯说：“那个人类要离开这里了。我们都要做一点准备。所以大家都很忙。”
隐约知道他们确实将这件事看得很严重，唐周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了。也没有将这件事太放在心上。不过这一次埃尔维斯似乎不着急去做自己的事情似的，唐周有点无聊地抓着埃尔维斯的手指摆弄了一会儿后，就问埃尔维斯：“你不去忙吗？”
埃尔维斯低下头来。唐周稍微偏了一下脑袋，于是埃尔维斯的吻就落在唐周的脸颊上了。埃尔维斯轻柔地将吻延续到唐周的耳朵上。
他的声音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听起来显得冷淡，但其实上也很柔和。他和唐周说：“我自己的事情忙完了。”
埃尔维斯的气息喷洒在唐周的耳边，唐周动了动耳朵。他伸手将埃尔维斯的脑袋推了推，埃尔维斯那蓝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唐周。唐周说：“那我想找那个人类玩。”
“周周，他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等他的船修好，他出去，能够带回来更多的人类。在这段时间内，你闻不到他的味道。你要习惯闻不到他的味道也能吃东西。”
唐周瘪了瘪嘴说：“他现在还不是没走嘛。我要去找他玩。”
“我不能陪你玩吗？”
“他能给我讲很多关于人类有趣的事情。可有意思了。”
“我也可以给你讲。我也知道很多关于人类的事情。”
“不要。”唐周开始有点不高兴了。埃尔维斯一直在反驳他，一直在拒绝他。即使埃尔维斯说着还算好听的话，但是唐周一点都不舒服。他觉得埃尔维斯在强硬地挤占他的空间。
“我要安格斯，我要戴维，我要陆孟远。”
埃尔维斯幽深的眼睛看着唐周，他轻轻地将唐周推着他脑袋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唐周被他这样的眼神盯着，他忽然开始有点害怕了。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埃尔维斯在他的面前其实真的挺柔和的，一旦埃尔维斯的面色完全冷下来，竟然显得这样的恐怖。
埃尔维斯问他：“不要我？”
这几天，有一段时间好像真的没怎么见到埃尔维斯，但是没想到这次见他，他居然变得那么奇怪。即使内心里有点害怕，唐周鼓足勇气将自己内心的诉求说清楚。
他也强硬地说：“我不要你。”
他的手抓住唐周的手。
他的手是那样的冰冷，是那样的宽厚，将唐周的手抓入掌心里去后，似乎就逃脱不得。唐周那相较于比较细弱的手被他抓着，好像埃尔维斯随意用力就能够将他的手捏碎。
唐周有点害怕，但是他感觉埃尔维斯的力道依旧不重。只是像刚才那样抓着他，可是唐周完全不能将自己手从他的手掌里抽出来。埃尔维斯牵着唐周的手，他垂下眼睫来。让人很难看清他眼眸的神色，他轻柔地在唐周的指骨上落下一吻。他说：“周周，只喜欢我好不好？”
唐周说：“不好。”
“他们为你做的，我都可以做到。”
“不好。”
“周周，我想和你在一起。”
“不好。”
他抬起眼眸来，那双幽蓝的眼睛似乎要将唐周紧紧攫住。他说：“从那天你从我这里离开之后，我意识到我对你有一种属于人类的复杂情感。我不认为我会拥有那种情感，我也认为无论怎么样，你都只会是我的。我不承认那种情感，因为我觉得，那种人类情感极为低劣，容易让我失去理智与智慧。但是我那天无意识将你的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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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吃下去，在那个过程中，我留恋你的味道、品尝你的味道、我痴迷你的味道，我想到，我可能——”
唐周呆愣愣地看着他。
“我可能爱你。唐周。”
他承认了他最不愿意承认的，他最为鄙夷的，他所谓的那种低劣的人类情感。
唐周尝试着要将他推开，但是另外一只手也被他的手握住了。唐周着急地说：“不。不。”
“我爱你。唐周。我想和你在一起。只有我们两个。我知道你最不喜欢我。但是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为你做到。没有他们，你会喜欢我吗？”他又吻了吻唐周的另外一只手。
“不——不——”唐周慌乱恐惧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现在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最后他盯着埃尔维斯的脸，他终于断断续续地说出：“不是。不是。不是爱。你这根本不是爱。”
埃尔维斯说：“那是什么呢？”
“你、你应该、应该尊重我。是的，是的。尊重，安格斯说，尊重。还有，还有，你要问我，愿不愿意，喜不喜欢，可不可以——你、你这不是，不是——”
他真的吓坏了。他从来没有见过埃尔维斯这副模样，他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只能睁着眼睛惊恐地看着他，唐周吓得快落下泪来。埃尔维斯想要亲一下唐周潮湿红润的眼尾，但是唐周躲开了。于是埃尔维斯只是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他轻声说：“对不起，周周，我把你吓坏了。”
“我要安格斯。我要安格斯。”
“好。”
“我要戴维。我要戴维。”
“好。”埃尔维斯说，“周周，我不会伤害你，我不舍得伤害你。你不要怕我。你一直在怕我，周周，不要怕我。”
唐周的手终于能从埃尔维斯的手中拿出来了。他本来就还带着一点温度的手，已经被埃尔维斯握得没有一点温度。唐周揉了揉眼睛，他说：“你吓到我了。”
“对不起。”
“我——”他其实最想去找安格斯，但是他知道安格斯一定在海里。他知道这件事不能被埃尔维斯知道，所以唐周就说：“我要去找戴维。”
“我带你去找他。”
他真的牵着唐周的手去找戴维。唐周一开始还有点不相信，但是看见戴维从那边走过，唐周忽然喊了一声：“戴维！”
戴维转头过来，一看见唐周，他脸上就控制不住地对唐周扬起大大的笑容来。他也喊他：“周周！”
他立即就朝唐周跑过来，唐周将自己的手从埃尔维斯的手里抽出来。他也朝戴维走去。戴维将唐周揽入怀里，唐周一言不发地抱着戴维的腰身，就这样忽然主动地靠在戴维的怀中。
戴维见唐周如此反常，他抬起眼睛来看了埃尔维斯一眼，戴维笑着说：“怎么我今天只是处理了一下那批不新鲜的鱼，你去喂了周周一次就这样了？是不是这个家伙粗手粗脚的？”他低下头来，大概想要问唐周什么，但是忽然一下，他的咽喉被堵塞住了。他问不出来，然后他抬起头来。他看着埃尔维斯。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埃尔维斯那冰冷的眼睛看着他。
戴维将唐周紧紧揽入怀里，手掌护着唐周的脑袋。似乎在这一刻，戴维从埃尔维斯的眼睛里明白了什么。他那警惕的眼神直直看着埃尔维斯。
第238章小人类50
唐周还是觉得埃尔维斯变得很奇怪。因为确实很多时候,埃尔维斯在努力占据唐周的空间。可是一旦唐周提出反抗的意愿，埃尔维斯却又全部都顺从唐周，唐周想要去做什么,他什么都不阻拦。
唐周和戴维说起过这件事。
这段时间里,唐周发现戴维没有之前那样爱笑了,他有的时候会盯着唐周发呆，他的神情是凝重的。可是每当唐周去凝望戴维,戴维的脸上却又重新出现笑容了。
于是唐周也就知道，在戴维那一张始终戴着笑容面具之下的内里，其实早就蕴满了无法排解的愁苦,只是面对唐周，他只会将开心轻松的那一面展露出来,以此不让那愁苦影响到唐周。但是唐周已然感觉到了。
唐周的手轻轻捏着戴维的手，戴维只会认为这是唐周无聊而时常会做的一个举动。其实唐周在以此来轻柔地给予他一点情绪上的抚慰。唐周和戴维认真地探讨起这件事来了。
戴维说：“因为他发现他爱你了。周周。”
唐周疑惑不解地说：“可是他发现他爱我,为什么要不断地将你们驱赶，又不断地出现在我面前呢？不能像之前那样吗？就和之前那样,我们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一起生活的,不是吗？他这样弄得我很不舒服。”唐周闷闷不乐地说。他的手指轻轻捏着戴维的指尖,郁闷地将戴维的手指翻来覆去地摆弄。
如果是以往，唐周摆弄戴维的手指，戴维就会状似无意地将自己的手指插入到唐周的指缝中。然后亲密地与唐周的掌心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可是现在他似乎没有心情去做这件事了。
他和唐周说：“他一直以来是一个强悍的家伙。他不喜欢被觊觎。如果异种们表露出觊觎他地位与能力的心情,那异种一定会死。他已经将你当成是他的一部分,他也知道我们对你的心绪。如果不是——”
他将自己的手轻轻从唐周的手里抽出来,然后柔和地抚摸了一下唐周那皱起来的眉心。仿佛要将唐周眉心的褶皱抚平,想要将他的心绪也就此抚慰。戴维继续说：“如果不是你喜欢我,一直要见我。我可能就死了。他不在乎他会失去一位能力不差的手下。他在乎他会失去你，他在乎我们会将你夺去。”
即使在这个时候,唐周也有嘟囔着嘴硬一两声：“我才不喜欢你。”
戴维听到他这样的声音，他忍不住轻笑了两声。他牵着唐周的手，在唐周的手上亲吻了一下。戴维说：“好好，你不喜欢我。但是我想，我确实比埃尔维斯那个家伙好上一点吧？”
唐周想了一会儿说：“他太凶了。上次他抓着我的手和我说那些话，我还以为我会被他杀死。”
“他怎么会舍得杀你？”
“好吧，他本来就长得凶巴巴的，我也不该怪他长得太凶了。但是他——”唐周仰着头看着戴维，他担心恐惧的眼睛看着戴维。他的一只手覆盖在自己的腹部。他说：“他会捅穿我的肚子。他如果要和我繁衍后代的话，他就会捅穿我的肚子。那一定、一定很疼。”
戴维深沉看着唐周凝望他的惊惧的眼睛。戴维抚摸他的脸，戴维说：“你还小，他不会那样对你的。”
“可是，可是我总有一天会长大啊？而且好像，我一直都长不大一样，我的本体一直就那么大，就算再长大一点，肯定不会像你们一样吧。”唐周的眉眼耷拉下来，因为忧虑而展露出来似乎要哭泣的表情。
他模糊不清地说：“会死掉吗？会死掉吧。”他难过地说着，已经习惯性地进入到戴维的怀抱里。
他靠着戴维的胸膛，似乎想要寻找到一根能够让他的心绪稳定下来的浮木。戴维的手轻轻抚摸着唐周的后脑，他说：“不会的，不会的。周周，他现在还有理智，他不会那样对你的。”
但是如果埃尔维斯失去理智的时候会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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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他本来就是怪物，有着那样最为纯粹的动物的杀戮与血性，也有着繁衍后代的天性。即使埃尔维斯现在表现得多么理智，要是有那么一天他失去了理智。连唐周都伤害那该怎么办？
他现在这么小，也正如他所说的，即使他再长大他也不会变得多么硕大，怎么可能会承受得住埃尔维斯失去理智之后的粗暴呢？而且真的要看着埃尔维斯将唐周独占，然后与唐周发生那样的事情吗？
戴维将唐周抱紧怀里。他低下头去。唐周的身高只能勉强到他的胸膛。他一低下头去，就直接埋首在他的头发当中了。他的头发柔软而又干净。将戴维脸上所有的神色都遮掩住。
戴维此刻的沉默在表露着他的神伤，唐周也是如此。而且更让唐周难过的，是不久之后，那个人类就要离去了。
陆孟远和唐周说：“我还是会过来找你的。我下一次来的时候，我一定会跟着过来。我要来见见你。”
海风吹着唐周的头发，将他本就柔软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的。他的双臂枕在船沿处，趴在这船沿看着那一望无际的大海。不知道是那海面上凌凌波光的照射，还是海风不太温柔的吹拂，让唐周一直皱着眉头。
他那凌乱的头发胡乱飞舞，陆孟远一开始手痒，无意识就去整理他的头发。那稍微冰凉的发丝从陆孟远的指缝滑过，像是捉不住的风一样，就这样忽然又溜走了。
陆孟远被那飞扬的发丝刮过指尖，那触感让他骤然回神。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他似乎真的还想要再和唐周更亲近一点，于是他的手掌继续笼罩下去，将唐周的小脑袋轻轻覆盖。在唐周柔软的头发上轻轻揉了一下。
唐周没有任何的表示，似乎对于此不介意，又或者是不在乎。那么陆孟远几乎爱不释手地轻轻抚摸他的头发，或者让那发丝萦绕在自己的指尖。似乎那发丝才是恋恋不舍留恋他的。
唐周说：“你、你还是不要再回来了吧。”唐周想了好一会儿，才将这句话说出来。他说这句话后，转头去看身边的陆孟远。
陆孟远呆愣愣地看着他：“为什么？”他那原本被阳光照射得如此明亮的眼睛黯淡下来。好像就因为唐周的这句话，他的脑海当中就已经出现各种想法，然后他既失落又难过。
唐周说：“你过来的话，就太危险了啊。”
陆孟远着急地说：“上次、上次是我们判断错风向了。下一次一定不会出错的。我打算晚上离开，我预测了天气，那天晚上虽然会有一点小雨。但是第二天万里无云，天气特别好。你不信的话，你可以看看。我不会再有危险的，这次不会，下次也不会。”
“不是，我是说，你过来会很危险，还有你要带来的那些人。我想你还是不要再过来了吧，也不要带什么人。因为我们是——”什么东西将他的咽喉堵住了。
这种能够随意堵塞言语、干预他人的能力，整座岛上，唐周只想到埃尔维斯能够做到。在短暂的时间内，唐周感觉到了恐惧。
他在想是不是埃尔维斯在听着他们说话？是不是埃尔维斯的能力已经做到能够探听？不，那不可能。
他时常和安格斯说一些秘密的事情，安格斯肯定清楚埃尔维斯的能力，安格斯不会疏忽这件事的。所以只有可能，埃尔维斯在唐周的身上使用了一种能力，让唐周不能说出相关的东西。
唐周猛然松了一口气，要不是忽然将这件事想明白，可能唐周又要在陆孟远的身前表现得那样异常了。
“怎么了？”陆孟远紧张而又担心地盯着唐周。
唐周知道他确实说不出他们是怪物的那件事，于是唐周就只是和陆孟远说：“你不要再来了。你听我的，你不要再来了。”他说这句的时候有些着急，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陆孟远。让陆孟远的身影倒映在他的眼眸当中，在他那充满担心的眼睛当中。
陆孟远被他那样浓郁的关切与忧虑所震撼。他当然不知道唐周说这句话的原因是什么，但是在唐周这样一声一声的嘱咐中，即使他有再多的不舍，再多的留恋，也不得不咬紧牙根，就这样极为悲切地答应他。
他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才逼迫自己说出话来，去答应他。去说出那一声如此压抑悲伤的：“好。”
他脸上的悲伤那样的明显，阳光照射进入到他的眼睛里，让这个年轻的人类眼眶里充盈的泪水闪闪发亮。唐周凝望着他，看见他难过得要将自己的牙根咬断的模样。
脸颊侧的肌肉完全紧绷，那是他不断在咬紧牙根发力而导致的。唐周双手轻轻覆盖上陆孟远的脸颊，感受那紧绷的力量。陆孟远顺着唐周的力道低下头来，于是唐周踮起脚来。
他在这个以自己本身最为纯真、最为热烈喜欢着他的年轻人类的嘴唇上，轻轻落了一吻。
这一吻如果不是现在。那一定是一段情恋美好的开端，在将来肯定会有更加让人向往的相处。可是这个吻出现于现在，这一吻不是开端，而象征着结束。因为他答应了，不会再来了。
一切都尚未开始，在发现情恋的萌芽之时，就骤然祓除。即使无情地做这件事的人如此轻柔、如此甜蜜、如此可爱，可是那蕴含在其中的离别多么让人悲恸。让这个年轻的、初尝爱情的人，要怎么才能忘怀这一段奇妙的过往，怎么忘却这么美妙的亲吻。
不，从来不会忘记了。在他登上这座岛，在见到这个少年的第一眼。只能留存在记忆里成为心灵上一道永远不会抹去的、深深的沟壑。
第239章小人类51
唐周在睡得昏昏沉沉的时候又被叫醒了。唐周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见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安格斯。
因为埃尔维斯那个可恶的家伙一直在抢占唐周的时间与空间，唐周要见其他家伙还要和埃尔维斯说一声，这让唐周见到安格斯的时间越来越少了。现在忽然看见了安格斯,唐周即使现在还迷糊着,但也立即就笑起来。
他笑得眉眼弯弯的,伸手将去揽住安格斯的腰身，黏黏糊糊地喊了一声：“安格斯！”安格斯低下头来,他用他的鼻尖亲昵地蹭了蹭唐周的鼻尖。安格斯的声音轻轻的，他说：“周周，你跟我来。”
“去哪？”上一次安格斯将唐周叫醒,也是在夜晚深沉的时刻，那个时候安格斯带唐周去海里玩。让唐周拥有了一个五彩斑斓、开心愉悦的游玩经历。现在听到安格斯这样说,唐周想起上次的事情来，他期待地说：“是带我去玩吗？”
安格斯的指腹擦拭了一下唐周因为睡觉蹭在石头上而沾染的污渍。安格斯说：“我们出去。”
“出去？”
安格斯点了点头。
唐周愣了一下,忽然明白安格斯说的是什么了。唐周紧张地抓着安格斯的手，唐周说：“现在吗？”
安格斯说：“嗯。现在是他们探海的时候,他们只专注于探海,不会注意到你。周周,你记住你要跟在我身后，跟得紧紧的。我可以暂时将你伪装成别的样子。你不要说话，我会将你身上的气味掩盖,你就紧紧跟着我就好了。知道了吗？”
安格斯现在所说这些话,唐周都一一听得认真。他将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这样就能够将安格斯的话语全部都塞进脑子里似的。安格斯说完一句,唐周就重重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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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格斯见到唐周在这样认真的模样,他伸手轻柔地抚摸着唐周的后脑。他的眼眸深深倒影唐周的模样，似乎要将唐周的模样烙印在灵魂当中,永远无法消逝而去。
即使在安格斯的脸上还是那样无可挑剔、无法分辨的柔和。但如果仔细去看，就会发现在这层柔和之下的，已然全都是那快要掩盖不住的悲戚。他大概忍着巨大的悲伤，才让自己表现得与往常一样。如果是以前的安格斯，他确实就忍不住哭了。
但是此刻，他是最不能哭的时候。因为现在什么都不懂的唐周，如果知道安格斯不能陪他离去，唐周肯定不愿意走。
现在的唐周已经快恢复记忆，只是时间的问题。或许离开这座岛，岛上存有的奇怪影响不会再禁锢着他，会让他恢复得更快一点。甚至这段时间内埃尔维斯对唐周的态度，其实已经足够令人着急与担忧。
所以这件事情其实已经刻不容缓了。
此刻正值探海的时间，也正值那个人类离去的时间，那么这个时候比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好。所以此时，这个计划就这样施行了。等唐周不久之后想起自己的记忆的时候，唐周可能也不会太过留恋安格斯了。
那么在此时，安格斯无论如何，也要在此时低下头去，将这个吻落在唐周的嘴唇上。他暂且可以趁他失去所有记忆而因为名字羁绊对他有所依赖的这个时刻，去这样肆无忌惮地吻他。
唐周没有拒绝他的亲吻，甚至笨拙地、可爱地回应着。那一种甜蜜顺着心脏不断翻涌上来，最后浮泛起来的就是无尽的悲苦。这样的吻即使吻得这样深，这样亲密，却好像带不来一丝愉悦。只剩下蕴含悲伤的余韵。
“周周，你记住，我让你游过去的时候。无论怎么样，无论发生了什么，你一定要继续游，往前游，一直往前。你会在海底看见一片阴影，你往那阴影游上去，不要回头，一直游上去。周周，你要记住我的话。”
他将吻落在唐周的眉心，将这样柔和而又热烈的亲吻落在他的肌肤上。唐周懵懂地靠在安格斯的怀里。
他知道安格斯说的这件事很重要，很重要。所以安格斯所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在听，都在很认真地记住。直到安格斯牵着他的手，将他伪装成一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家伙。
唐周没怎么注意安格斯是怎么把他伪装成一个异种的，但总的来说，唐周这个时候确实和那些丑陋可怕的异种没什么区别了。唐周也在这时看清楚了所有异种的模样。
他们的身躯都极为巨大，这么多的异种全部到海里竟然被大海完全容纳，宽阔的大海将这些怪物包围起来。唐周见习惯了他们外面是人类的样子，这时候忽然看到他们的本体，竟然一个都分辨不出来谁是谁。
唐周有点担心那黏在自己身躯上的触手，或者是套在他脑袋上的东西会因为他的游动会稀稀落落地掉落下来。唐周忍不住回头看看，他看见自己身上一根假触手掉落下去了，要到珊瑚缝隙之间。
他下意识要去追，但是安格斯的一只触手将那东西捞回来，不动声色地将那东西重新黏在唐周的身上。
现在唐周基本上是趴在安格斯本体的躯体上。安格斯的本体也比较冷硬，有许多的触手从他躯体延伸出来，也异常的冰冷。他有着怪物狰狞可怕的面部，让人惧悚的獠牙在外展露着，四只眼睛红通通的，几乎在幽深的大海里泛着红光。
唐周没敢看安格斯的这个模样，只是安静地趴在安格斯的背上。安格斯本体的脊背本来就崎岖不堪，加一个唐周趴上去，也只能看见是凸出来一小块，这一小块根本就不足以被注意到。
他们现在就像那只唐周见过的，大海龟驮着小海龟的模样。
“安格斯。”
唐周听到了埃尔维斯的声音。他的本体出现之后，他的那宛若浪潮一般的怪物之语，似乎比之前更加具备威慑力，好像那深海当中掀涌过来的巨浪，几乎无处遁形、无处可逃。
唐周躲在安格斯的背上，低下头去，让自己的呼吸变得极为缓慢，微不可察。他在这一堆伪装触手的缝隙当中看见了埃尔维斯巨大的尾巴。
他本体的尾巴为深蓝色，幽深得近乎是一种暗沉的颜色。与之前所见到的漂亮的蓝色毫不一样。这深色具备极致的压抑之感，粗壮并且装满刺鳞与利鳍的尾巴上泛着冷厉恐怖的光。那尾巴，似乎只要扫过来，就可以将任何一个家伙直接击碎内脏。
“你游得太慢了。”
这是埃尔维斯说的。
安格斯没有理他。而埃尔维斯说完这句话之后，这个异种队伍也开始再一次行动。唐周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唐周还以为埃尔维斯发现了他的存在。
唐周继续趴伏在安格斯的脊背上，只能透过这一条小小的缝隙去看到外面的景象。
他看见异种们各种奇形怪状的身体部分。忽然的，唐周看见一条粉粉的触手。那触手的吸盘在水里游动时小小地收缩。在这一堆难看的异种肢体当中，戴维这触手还算是赏心悦目了。那触手尖尖看起来毫无攻击力的样子。
唐周喜欢他那软软的触手尖。
唐周看了一会儿，那触手离开了唐周的视野，唐周自己趴在安格斯的背上之后，他就一点都不敢动了。他的心脏悬起来，紧张的他精神紧绷。他在这沉默当中，更是害怕自己出什么差错。
幸好，一点差错都没有。他将安格斯一点一点嘱咐他的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最后他们的队伍停下来了。
“那个人类已经到这里了。”
不知道是哪一个异种说的。
埃尔维斯简单地回应了一声：“嗯。”不久之后，埃尔维斯说：“这个地方已经变得薄弱了，我们再攻击几次就会将这里击破。”
埃尔维斯将这句话说出来，似乎鼓舞了异种们，他们触手将整个深海搅弄得闷闷作响。唐周感觉到安格斯游上去，然后——一根触手将唐周从安格斯的背上挑了出来，那力道将唐周重重一扔，唐周滚入了那深海当中。
唐周被这一扔，扔得被那海水拍击着有些头晕眼花，还没回神过来，就听到安格斯的声音：“周周，往前游。”
他下意识要听安格斯的话，要往前游去，顿时间不知道怎么的，海水翻涌，浪声滔天，漩涡生成，万物几乎被卷入而去。
一声带着愤怒的声音喊了一声：“唐周！”
唐周转头看了一眼，看见那一排可怕的异种。先不说那一群长得奇形怪状的异种到底多么可怕，那在最前面的巨大的人鱼，他的本体，宛若巨大的阴影一样笼罩在唐周的眼前。他上半身大概还有人类的模样，还与之前的有些相似。不过看起来那么凶神恶煞，带着怪物的恐怖奇怪的特征与样貌，不比那些异种好上多少。
“周周，快游！快游！”
“不准离开！”
埃尔维斯已然朝唐周追来，唐周惊吓得不断往前游。他认为自己现在的能力，只要埃尔维斯随意一伸手就能将他捞回来。但是他没感觉到自己被抓住了，他又害怕地回头看了一眼。
埃尔维斯被无数的触手捆着，那些都是安格斯的触手。这些触手攀附在埃尔维斯的身躯上，已经不能够轻易就被他的鳞片割断。或许埃尔维斯有些惊奇，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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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也没空顾及那些东西。
他朝唐周游来，安格斯拽着埃尔维斯，对埃尔维斯发动了极为猛烈恐怖的攻击。那攻击即使是这样强大的埃尔维斯都被稍微牵制住，埃尔维斯要将安格斯甩出去，但是依旧被安格斯牢牢缠住。安格斯那尖利的牙齿或者是藏在触手里的利牙近乎要嵌入到埃尔维斯的身体里去。
埃尔维斯身后的那些异种看到埃尔维斯受到攻击，也上前来攻击安格斯。在这种情况下，安格斯居然还能够与那些异种战斗。他无数的触手不断地蔓延、不断地生长，几乎整块海域快被他的触手占据了。可是他现在还是不敌埃尔维斯，埃尔维斯能够再将他的触手撕裂。
不过能够发现的是，安格斯的自愈能力得到了空前的进步，很快他的触手又重新长回来。让埃尔维斯一直被困在其中。其中最重要的还是——唐周发现，埃尔维斯过不来。
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阻挡着他。
埃尔维斯的手触碰在那看不见的东西上，似乎是一道屏障。他朝唐周伸手，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如此柔和。他在压抑着自己的愤怒。他和唐周说：“不要离开。哪里也不要去。”
安格斯那巨大的脑袋竟然能够轻易被埃尔维斯捏在手里，埃尔维斯的利爪开始插入安格斯的脑袋。唐周知道埃尔维斯过来不来那道屏障。他着急地停留在那里。他在等安格斯。
在这时，唐周忍不住说：“不要！”那已经要嵌入安格斯脑袋的利爪稍微收了力道。埃尔维斯说：“周周，你过来，我就放过他。”
安格斯此刻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的咽喉被埃尔维斯撕碎，现在正在进行着快速地自愈。但是此刻即使埃尔维斯这样说，唐周也没有过去。
因为唐周记得，记得安格斯和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
埃尔维斯的另外一只利爪掏进了安格斯的躯体，即使在这海底，唐周也能够听到躯体血肉被捣乱搅碎的声音。埃尔维斯的手掏进安格斯的身体里去，从安格斯的身体里掏出来一个东西。
那东西躺在埃尔维斯的手掌上，还在缓慢地跳动。那是——那是安格斯的心脏。
“唐周，你不过来我就杀了他。”
“不要——不要——安格斯——安格斯——”他忍不住游过去一点，但是已经稍微恢复咽喉的安格斯忽然说了一声：“周周——”他的声音已经破碎不堪，从那破烂的咽喉里发出这样虚弱的声音。他说：“听我的话——听我的话——离开，快——”
“我要等你。我要你。安格斯。”以前从来只会摆出哭泣表情，从来不会流泪的唐周流泪了。他的眼泪剔透而又晶亮、漂亮而又莹美。
唐周终于忍不住大声斥责埃尔维斯：“你是坏蛋！你为什么这么坏！你为什么这么凶！为什么！”带着哭腔的声音可怜而又柔软，在他们的面前，他渺小得就像唐周天天吃的小鱼。
埃尔维斯抓着安格斯的心脏，他说：“周周，你乖一点。你回来。我只想要你。”他的声音变得那样柔和了，不见刚才的凶戾。他说：“我不该那样凶你，对不起，但是你不能走。只要你不愿意，我都不会让你去做。你想做什么，我都答应你。但是你别离开。你别哭，我什么都答应你。”
安格斯的心脏被掏出来了。安格斯自愈的能力一点点减弱，他被那些在他身后的异种一点点撕碎，残破的碎片落在深海当中。像是柳絮一样飘落下去，飘荡在视野当中。唐周哭着说：“放开安格斯。”
“除了你自己的事情，其他的事情我不会答应你。”
“你骗我！你骗我！”
那些异种已经搅碎了安格斯的触手，即将击杀安格斯。安格斯的心脏被捏在埃尔维斯的掌心里。
安格斯会死。安格斯会死。安格斯会死。巨大的恐惧攫住唐周，他无法让自己动弹。他知道他应该听安格斯的离开。但是他又知道他们过不来那一道屏障。
他不知道他要停留在这里，到底是要看安格斯彻底被撕碎的样子，还是要和埃尔维斯讲条件让他放开安格斯。可怜的唐周，他现在小脑袋，哪里抵抗得过埃尔维斯。
他吓得大脑直接宕机，愣愣地、悲伤地看着那已经只剩下一口气的安格斯。只能笨拙地哭着喊安格斯的名字。
此刻已然千钧一发，气氛极为紧张，唐周几乎要被这氛围这压得喘不过气来。这时忽然一下，一只粗壮的粉色触手自己箍上了埃尔维斯脖颈，狠狠地拉过去，埃尔维斯甚至被拉得往后而去。
他手中的心脏也掉落下来，唐周下意识要去接。他游得太慢了，但是已经有一只粉色触手将那心脏直接捞起来，然后按入安格斯残破的躯体里去。
于是安格斯的躯体以最快的速度开始恢复——他这样的自愈能力简直让人惊叹。他之前根本不是这样的，于是唐周就知道安格斯去海里做了什么。
他让海里的猛兽攻击他，然后他不断地被击杀被残害，他的躯体不断地破碎，他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恢复自己。他在训练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攻击能力，还有自愈能力。他每一次在死的边缘又努力地回来。每一次都即将死去，却又努力恢复，恢复过来之，后即使痛不欲生，只要回来能够将唐周抱在怀里。好像似乎就足够了。
唐周听到了戴维的声音：“周周，快离开。”
唐周看见在这块海域之上，有一片阴影开始掠过。唐周记得安格斯让他去追那片阴影，无论怎么样都要去追。现在好像已经不能耽搁。
一样软软的东西接触过来，将唐周的眼泪抹去。唐周才知道自己又进入到那屏障里了。戴维的触手尖尖擦拭了唐周的眼泪。
“别哭，我要心疼坏了。快游上去。”他的声音传递到唐周的耳朵里，唐周眼前已然被泪水模糊，看不清眼前这一场巨大的混战。那一只触手将唐周卷起来，往屏障之外扔去，往那阴影之处扔去。
最后唐周往上努力游了游，唐周听到埃尔维斯的声音。那样悲切、那样痛苦、那样凄厉。他说：“周周，我只要你——不要离开——我什么都让你做——我听你的话，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周周——”
已然不仅仅是浪潮的声音了。那声音似乎来自深渊，裹挟着浓郁的悲伤的哀鸣。像是大海的哭声与嚎叫。在挽留他即将离去的爱人。
唐周低下头去。他看见已经拿回心脏的安格斯已经恢复，戴维的触手与安格斯的触手都缠在埃尔维斯的身上。唐周看见安格斯的眼睛，他深深地凝望着他。
于是唐周扭头回去，他继续往上游。他听到，在深海里，在深渊里，传来一道声音。
他说：“我会用尽所有的力气去见你。”
是安格斯说的？
不，那声音听来真奇怪。听起来是安格斯，但好像是戴维，或者又是埃尔维斯。他们三个的声音好像混杂在一起，成为一道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声音。所有的声音混成一道，他在清晰地说：“我会用尽所有力气去见你。”
去见你——
去见我那么爱的你。
唐周。我爱你。
唐周猛然从水里冒出头来，海浪的翻涌让他差点被那海浪击打得往回退去。天空之上飘落的冰冷的雨珠落在唐周的脸上。他睁开眼睛，看见昏黑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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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那连成线条击落下来的雨滴。唐周被那雨击打得睁不开眼睛。
唐周听到：“唐周——”
唐周转头看去，看见在这无垠漆黑的大海上漂浮着一张机帆船。一个人趴在船沿朝他挥手。他听到那年轻的人类的嗓音，他远远地喊：“唐周，你在那等等我。我马上过来！”
唐周却已经朝那船游过去，陆孟远掌控着船开过来。然后很快，陆孟远就能朝唐周伸手，唐周将两只手臂搭在陆孟远的手上。
陆孟远一使劲，将唐周从水里抱出来。唐周那一条美丽晶莹的银色鱼尾，在这黑夜当中泛着漂亮的光。白皙光滑的肌肤满是水珠与雨珠，浓昳的五官被海水沾染得潮湿，不属于人类的耳鳍存于他的脸侧。
陆孟远一时间忽然呆愣住了。看着他那摆落在甲板上漂亮的鱼尾，他惊愣地说不出话来。
“你——你——”
陆孟远半天都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唐周伸手抹了抹自己的脸颊，将脸上的不知道是雨滴、水珠还是泪水全都抹去。唐周说：“我不是人类。你会丢弃我吗？”
他的眼尾在刚才哭得已经潮红，脸上的表情已然无意识显得那样可怜忧郁。陆孟远上前去，他面对唐周这样的躯体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要怎么去抱他，就傻愣愣地左右走了一两下。然后陆孟远着急地说：“不、不、不会。原来，安格斯和我说，我可能会受到惊吓是、是这个。”
听到熟悉的名字，唐周也怔然地重复了一下：“安格斯？”
陆孟远在唐周的身边蹲下身来，将唐周身上挂着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清理。陆孟远说：“安格斯说你要离开这里。让我来接你。他说你从海里游过来。我当时还很奇怪，原来是这样。他说你会累，你会游不动，叫我一定要接你。”
唐周看着陆孟远手里的东西。那是安格斯身体的碎片。
陆孟远说：“你、你，我，我，你现在需要水缸吗？需要将你放在水里吗？”陆孟远的声音让唐周回神过来。
他发现他确实极为劳累，他游了很久，游了很久才游上来。在这个时候，好像什么都平息的时候，唐周真的累了。
他和陆孟远说：“不用。我能——”他这样说着，他的鱼尾逐渐变化成为一双纤细漂亮的人类的双腿，他的耳鳍逐渐变成人类的耳朵。他又变成了人类的模样。
他全然赤/裸，身上每一个地方都这样展露出来。在这雨幕当中沾染着冷冽的水珠，这样晶莹美丽。这样让人移不开目光。
陆孟远脸颊烧红，他急匆匆地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裹在唐周的身上。然后将唐周打横抱起，抱到船舱里去。唐周靠入他的怀里时，他就完全脱力了。他疲倦地靠在人类温暖的怀抱中，几乎沉沉睡去。
陆孟远将唐周放在船舱柔软的床铺上。将唐周从头到尾都擦拭干净。然后让唐周裹入那柔软的被子里。
他现在知道唐周不是人类，他就不知道这种适宜人类的照顾适不适合他。他坐在唐周的身边，看着唐周的反应。好像唐周只要不舒服，他就能重新好好照顾他。
在他的注视下，好像他的担心有点多余，唐周没有任何不适。不会像上岸的鱼一样缺水干裂，他只是安静地躺在那里睡着了，脸颊埋入枕头里。但好像睡得似乎有点不安稳，那眉头紧紧皱着。
陆孟远忍不住伸手过去，想要抚平。却又抚不平。最后因为现在的雨下大了，而且风浪根本不大，所以暂且不能够继续航行，只能暂时漂泊在海上，等明天天晴之后再启航。
所以陆孟远继续坐在那里，趴在床沿看着唐周。由于疲倦，在盯着唐周一段时间之后，陆孟远也忍不住闭上眼睛睡去。
唐周睡得模模糊糊，在这模模糊糊当中。唐周听到一道声音。
【呜呜呜呜我终于能够联系上你了，唐周。你的任务忽然一下就完成了。早就可以走了。没想到我一直联系不上你，我们现在就走吧。不要待在这个可怕世界里了。】
阳光从船舱的窗户里透进来，将昨晚所有的漆黑与冰冷驱散。将这小小的空间装满了橙黄的光亮，照射出这样温暖的光彩。好像任何一切都即将在这光彩里面焕发生机，一切都即将勃发而出，迎来新的未来与希望。这样温暖，这样明亮。
陆孟远趴了一整夜，他在这温暖明亮的阳光中醒来。他睁开眼睛，原本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少年失去了踪影，只留下褶皱凌乱的床铺，似乎在昭示着这里真的躺过一个人。
陆孟远呆愣愣地看着，眼瞳被那阳光无情地照射。迷离的光彩充盈整个空间，空荡荡的一切，好像又昭示着，这只是这个青年航海之旅的一场奇妙惊险的梦。
第240章小寡夫01
【你变成怪物之后,身体上就没有人类的那种的香味了。怪物对你的食欲基本就清空，本来那个时候你就可以走。但是忽然的，我就和你联系不上。那个家伙将你变成了怪物,你重新诞生,你的记忆也是一片空白。我更是联系不上你了。看来在那座岛上真的存在着一种影响,你一从那座岛上出来，我就能够联系上你。】
唐周坐在台阶上,看着在自己眼前的这只“乌云盖雪”猫。它现在正托着下巴思考问题。
说是乌云盖雪，正是因为这只猫躯体浑身漆黑，四只爪子却都毛茸茸地覆盖上一层白色,正像是踩着一团团白雪一般。一般这样的小黑猫，便被称之为乌云盖雪。
唐周抱膝坐在台阶之上,将自己的下颌搁置在手臂上。看这只猫思考问题思考得胡子抖上一抖，尾巴扫上一扫,还真是说不出的可爱。
大抵是察觉到唐周的目光，原本只是一个没有实体的系统,现在已经成为一只小猫的系统转头过来对唐周说道：“我之前和你说的事情,你都记得了吗？”
唐周摇了摇头。
他被这个称之为系统的家伙带来这个世界之后,它就在唐周的脑海里说了很多事情。唐周当然知道这些和自己丢失的那段记忆有关系。
一开始他还听得认真，只是系统说的太多了，唐周实在记不住。并且他听那经历好像与自己毫无关系,他还是一点都想不来这些事情。
最后唐周在脑海里听到了系统叹息了一口说：【那就麻烦了,你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要怎么办呢？】
那时唐周不知道系统在哪,在系统说话时唐周就睁着他的眼睛,将目光落在那门檐上愣愣看着。看他那澄净而又懵懂的眼睛,无论什么人见了，都知道这是一个小呆瓜。
这还叫唐周说是要完成任务？不被人拐走卖钱那都是万事大吉了。于是系统说让唐周在屋子里乖乖等着,不久之后，出现在面前的就是这只能够和唐周口吐人言的小猫。只不过别人听起来，或许只是小猫在喵喵叫，但是在唐周听来，就是它在和自己说话。
唐周对人类的事情一无所知，来到这个新的世界之后，一直都是系统以猫的模样一式一样教会唐周很多东西。唐周什么话都不说，系统教他什么，他也就乖乖地学。
系统还是不断地和唐周说他的记忆，不过看这样子，唐周恢复记忆还是无望。系统只能依旧这样天天跟随在唐周身边。毕竟这个样子，怎么能放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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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来将他一个人扔在这个地方呢？
系统见唐周还是茫然地摇了摇头，它也早已经习惯了。它的爪子拍了拍唐周的手臂，它和唐周说：“没事我们慢慢来。”
然后系统迈上台阶，就趴在唐周的身边，也顺着唐周的目光去凝望那已经染了夕阳残红的天际了。青瓦屋檐稍微遮挡，柳枝轻微飘荡，微风轻柔拂面。他们来的正是时候，这个世界正值了一个春意盎然、温暖舒适的春日季节。
系统叹了一口气，从它嘴巴里发出来的实际上小猫无奈地“喵呜”一声。
看来系统也不奢望现在的唐周能够完成所谓的攻略任务。让唐周恢复记忆是重中之重，让唐周学会在人类的衣食住行、生活起居是次要的。
这时呆呆坐在门口发呆的唐周忽然说：“我饿了。”他说完这句话，他转头过来去看系统。他的两只手也不抱着自己的双膝了，都去轻轻覆盖着自己的腹部。
系统说：“你去看看你还有多少钱？我们去买点东西吃。”
唐周想了想，他说：“我昨天看了一会儿。已经没剩多少了。好像就只剩了二十文。”
系统从地上站起来，它惊讶地说：“什么？这二十文够你吃几天？天呐，唐周，我们必须去赚钱了。这个身份怎么这样穷啊，比你当书生的时候还穷。怎么办，怎么办，来我看看资料里这个身份是怎么赚钱的。”这样说着，系统急得在原地转圈圈。
它的尾巴尖上也是有一小撮白毛，随着转圈圈而晃来晃去。唐周见它这样，倒是忍不住伸手轻轻去抓系统的尾巴。系统毛茸茸的尾巴被唐周抓在手里，他用指尖去触了触那尾巴尖。
这时系统说道：“这个身份靠画画赚钱。”它转身过来，前肢扒拉在唐周膝盖上。系统说：“我们去赚钱吧。你什么都不用做，有程序帮你做。还能赚钱呢。只是——”它好像有点犹豫。
唐周抱起系统来，将这只小猫儿抱在自己的怀里。系统在唐周的怀里晃了晃尾巴，系统说：“只是你这个工作地点有点不一般啊。”
唐周抱着系统走入这一间小小的屋子，将系统放在桌上。系统轻便地跳上另外一张书桌，它白绒绒的爪子点了点一个竹筒。它和唐周说：“背上这个，这个是你的画具。”
唐周将那许久都没有注意过的竹筒拿过来，打开看了看。里面有好几支笔，大小不一、纤粗不同，看那最纤细的笔，看来原主要画的东西还真是极为精细。
唐周又翻找了一番，只见了里面小小的几块小盒子。一打开，里面是一些颜色斑斓的涂料。应该是用这些东西沾了水之后涂色。只是那涂料看起来有些奇怪，不像是平凡的涂料。
大约是看出唐周心里的疑虑。系统说：“这当然不是什么一般的涂料，毕竟你这画纸就很不一般了。”唐周将东西收拾起来，疑惑地看着系统。
系统跳上的肩膀，它的猫须子戳在唐周的脸侧，让唐周只觉得痒痒的，便用手挠了挠自己的脸。系统说：“我们拿上你那最后的钱，去吃一顿，然后去工作吧。”
唐周出门前仔细将这一扇小木门落了钥，又检查了一番看看是不是锁得严实。他身上穿着朴素的月牙色布衣。仔仔细细将头发用那布巾束好，完全地露出一张白净好看的脸来。他做完这些事，沿着夕辉之路通往还未散去的晚集。
这清淡素雅的淡蓝色在他身上多了几分莫名的风雅高洁。大概还是因为他长得确实俊丽，再加上本人气质如此，让人见了只叹是哪一位俏生生风度翩翩的小郎君。
此时大多数的人都姗姗归家，白日的集市逐渐收起，夜市即将开展，于是整条街上还是如此热闹。大抵不少人懒得回家做饭，或者家里无人上灶，只得在外面随意吃一顿便要回去躺着消解疲倦。
于是那吃食的地方更是热闹，大汉小生都此时寻点东西吃。
摊贩之前热气腾腾，那就是刚出炉的包子、刚蒸熟的饺子、刚入锅的细面的水汽不断往上腾空而去，白蒙蒙一片。唐周挤在一堆人里，慢慢排着队过去。
虽然他身着朴素，但是气质斐然，长得如玉般清丽，要不是他实在是穿得不好，别的人都以为他是哪家的公子出来了。不过瞧他那白皙细嫩的肌肤，也还是认为是哪家公子乔装出来找食吃。一时间竟然也没什么人恶意挤他。
倒是有人认出他是谁来了，听闻人问，就说一声：“不过是那穷画工，不是什么富贵家的公子。”虽然话是这么说，还是没有人故意拥挤上去，抑或者恶意插队。
唐周慢腾腾地跟着，在饿得饥肠辘辘时总算到了这里。那扑面而来的热气，只烘热得他白皙的脸颊上出现了一点一点粉色。
唐周忍住翕动鼻翼的举动，被那热气中裹挟的香气熏得更是饥饿。他此刻本来就饿了，再加上他食欲不小，本来想像之前那样来大份，但是又想起兜里仅剩的二十文钱，便讪讪作罢，咽了一口口水，小巧秀气的喉结上下滚动一下，就只是说：“一碗小份馄饨。”
“好嘞！”伙计高扬了声音答应了一声，对身后的大厨重复一遍刚才唐周的话。
唐周将自己的荷包拿出来，在那零碎的铜钱当中数出六文钱，放到伙计面前的空碗里。随后跟随着队伍又走过去，他一走过去。一个小姑娘将一碗馄饨端过来，脆生生说了一声：“您的馄饨好了！”
唐周端着那碗馄饨四处看看，才找到一个勉强能塞下自己的座位。唐周的身躯掩埋在这些人当中，近乎快看不见了。
即使饿得饥肠辘辘，唐周吃东西也依旧慢条斯理、细嚼慢咽，别的人吃得一个酣畅淋漓，他却吃得慢吞吞的。
那鲜美的汤汁由骨头熬成白色，上面飘着香脆的葱花，扑面而来的热气卷带着面食特有的香味，却又带着浓郁的肉香。一勺便是一个大馄饨，一口咬下去塞满整个口腔的肉馅汁水横流，软糯可口。
一碗吃毕，唐周的嘴唇沾湿得殷红。将汤底也喝得干干净净总算了饱腹感，让他容光焕发，倒是比刚才看起来更具有精神头了。
将东西吃完，一抬头，原来夜幕已经降临。
四处落了灯，到处被那灯笼照亮着，将那漆黑的天边映红一片。本身白日的集市就不清冷，到了这晚上点上烛，落了灯，一切囊括在这温暖的烛火当中，居然更是人声鼎沸。还当真是一个繁华热闹的县城，一刻都不冷寂。
唐周沿着系统告诉他的道路走去，只见眼前坐落了一座灯火辉煌、雕梁画栋的楼阁。红帐遮掩，灯火朦胧，只略微站在门口，却已经从这拂面而来的夜风当中嗅闻到丝丝香味。直要挠到人心间里去。
只听里面更是欢声笑语，热闹一片。雪肌红唇的美艳女子站立在两侧，声音娇俏动听，软若无骨的手将人带入楼里去。
唐周见这场景，一时愣住。
系统待在唐周的怀里，它喵喵叫了两声。实则在和唐周说：“没错，就是这里。你的工作就是——”
系统话音未落，那边一个女子眼尖看见唐周，立即就朝唐周走来。那柔软的轻纱拂过唐周的鼻尖，扑鼻而来一股馨香，香却又不腻，真是要将人心魂都勾走。
这女子抓着唐周的手，笑着说道：“小郎君，你怎么好几日不来了。我们那些姊妹们都等着你呢。”她笑靥极为美丽，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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钗环碰撞，在灯光之下晶亮漂亮。
“我——”唐周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好像是全数都看见唐周，那些站在外面的女子全都过来了。声音此起彼伏，动听宛若莺啼。各种不同的香味拂来，一只只手都抓着唐周的手掌。
她们都开心地说道：“啊呀许久未见了，小郎君。”“前几日怎么不来？是不是病了？”“你不来这几日，我们生意都冷淡了许多呢。”“这次先让我来可行？”
唐周被围拢起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听谁的话。被那香味、那声音扰乱得晕头转向的。不过很快，他就被这些女子推搡着将人带进那楼里了。
系统原本被唐周抱在怀里，唐周两只手都被抓着，一时之间系统只能攀上唐周的肩头。半晌才找到了一个空隙和唐周说：“你的画纸就是人的肌肤。你要帮她们画花钿，你的手艺可好了，栩栩如生。当然你可能画的还不仅仅是眉心，如果这些姐姐们有其他的需求，你也要画的。但大多只是在肩上、背上、脸颊这些地方。”
系统好不容易将这句话说完，唐周被推搡着进入楼里，一时间闲着的女子们看见唐周也是极为欣喜，都过来拥着唐周上楼去，更是将系统挤得直接连唐周的肩头都站不稳了，直接远远落在了后面。见唐周手足无措系统又赶紧跟上去。
别的客人见这景象，惊奇地问道：“这何许人也？长什么天神般模样？竟得这么多姑娘喜欢？”
一旁的姑娘拈着酒杯，抵在这位客人的唇瓣上。她笑盈盈地说道：“一个能够画画的小郎君。你上次见我肩上那朵芍药，便是他画的。你见了，还大赞漂亮，你不记得了？我那时额间的花钿也是他画的呢。”
那客人将这口香酒咽下，转头来抬起女子的下颌左右看看，最后他笑道：“我说你这几日怎么不见那几日漂亮呢，原来你最近这花钿画得当真难看。确实不如那几日，娇俏美丽，可爱艳美。”
女子执起酒壶，酒液宛若泉水一般泠泠落入酒杯当中。她笑着说道：“那是自然，那小郎君见姊妹们的相貌服饰，还特意设计花钿形状与颜色，将人都弄得好看几分呢。你喜欢什么，我便让那小郎君给我画上一画。”
客人揽住女子的脖颈，在她的颈项处偷香一吻。
“那可是什么地方都能画？”
女子吃吃笑道：“那小郎君害羞得紧，羞得手抖得很。有些地方他大抵是画不了的。”
客人将女子从这座席抱起来，直接也往楼上去。路过一看，那说是画技精湛的年轻的郎君还被拥着。还真是怕羞得很，这么一会儿，那白皙的面颊上，确实羞红得落了粉色。这一看，才见到这郎君还真长得好看得很，又有那好手艺，怪不得姐姐们如此喜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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