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你个球!叫你放就?放,分就?分。想挨揍?”
钱是一家一家放回去了。
但赖三说的某些?方面是有道理的。这村子果然是突遭超凡。否则,家里?的钱财肯定有动的迹象,不会还原样地好好放着。
“走,再到下个村子看?看?。”
结果到了第二个村子一看?,这个村子叫桑海村。
如果说,桑云村还有个囫囵样子,只是人都消失了。
桑海村简直是一片狼藉。
土坯草房塌了满地,稻草丝被踩进烂泥中,桑树倒伏、田地里?的庄稼都被践踏。时不时还能看?到地面的血迹。半个村都有火焚、拖曳、砍杀的痕迹。
李秀丽一进村,看?到这幅景象:“这也是蚕妖所为?”
结果赖三一看?,嘿嘿直笑:“小姐,这村子不用瞧了。”
“怎么?”
“这村的事,我知道。根本不是蚕妖干的。县衙里?的表亲说,这庄的老爷,在县里?得罪了县太爷、县丞几家一起庇佑的生意,得罪死了。然后,县太爷找了个借口,让下面的人,挖沟壑围堵蚕妖的时候,把这个村里?的这老爷的全族人弄成‘勾结妖鬼’,砍的砍,毒的毒。放心,这村里?人绝对不在蚕妖那,都搁乱葬岗、大山山崖下、水底下当鬼呢。县里?的大人门清。”
李秀丽听得都哽住了。
剥皮土豪、灭村县令
说幽世?蚕妖摧魂荡魄,但大夏的阳世?里?,也不遑多让,尽是夺命恶煞。
她在自己的不爽对象的小黑本上又记了几个名字。
走了两个村子,连蚕妖的尾气?都没看?到。
李秀丽坚持继续走。
接下去又跑了两个村庄,都跟一开始的桑云村一模一样,什么东西?都在,唯独人、蚕和粮食不见了。而且所有幽世?残存之炁,都被抹得一干二净。
唯独有一点,老鼠越来越多。
到第四个村子时,满村都是成群结队、吱吱乱窜的老鼠。而且死老鼠随路都是。
赖三折了一大捆桑枝,不停驱赶老鼠,没叫它们咬到自己,脚上小心地避开腐烂的死老鼠,嘴里?不停地骂着“晦气?”,而且脸色也渐渐发白,竟小心地把领子扯起来,掩住了口鼻。
李秀丽瞥他一眼:“干什么?怪里?怪气?。”
赖三赔笑:“臭,腐臭,小人有点熏得受不了。”
李秀丽也觉得有点臭,怎么,蚕妖还能吓死老鼠?
她也嫌满地的老鼠脏,所以在村子里?,直接沿着树、屋顶,跳来跳去,脚不沾地。
见第四个村子也一无所得,直接朝这次出事的最后一个村子,菜花村去了。
菜花村外,也有一大片桑林。
才靠近菜花村,李秀丽和赖三都“咦”了一声?。
一路只有灭绝的人烟,空荡的村庄。都看?得腻了。此时,这个村子外,竟然有人站着。
此时,天已黄昏,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站在村门口的一棵桑树下,仰头?看?着桑树。
她年纪小小,脸色红润微胖,梳着麻花辫,衣服虽旧,但干干净净,还绣着花,一看?就?被家里?人照顾得很好,是个很讨喜的孩子。
大约注意到有人靠近,她侧过头?,看?着李秀丽、赖三,伸手招了招,满脸好奇。似乎是要他们上前去。
赖三忙要上前询问小姑娘这村里?的情况,刚走了几步,他的步伐忽然僵住了。
麻花辫小姑娘的身后,桑树上的乌鸦骤然振翅而飞,似乎被惊动。有隐约的犬叫声?,如泣。
黄昏的黯淡天色里?,小女孩的身后,忽然亮起一盏绿火焰的灯。
灯晃晃荡荡在半空,照着一个脸呈青黑状,五官全然骷髅,遍脸流脓,嘴边淌血的鬼怪。
它就?立在小女孩的身后。
赖三的尖叫已经升到了喉咙里?,还没发出去,一柄寒光宝剑擦着他的脸猛然飞去。
宝剑直飞鬼怪的方向?,一剑扎穿了扎穿了小女孩?!
李秀丽对着那提着灯,与鬼怪毫无两样的人喊:“喂,让开,你身前的那个是鬼!”
剑穿过了小姑娘的胸口,她闪烁一下,竟凭空消失了,原地只有一座孤坟。反而是那个提着灯的“鬼”麻木而摇晃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过身,朝村里?走回去了。
李秀丽说:“这个村里?还有活人!”就?要跟上去。
就?在这一刻,本来就?黯的天色更?加迷蒙,天空划过一个巨大的阴影。
她察觉不对,抬头?望。
一张宛如遮天之云的庞然蚕蜕,透明而空荡,里?面闪烁着青绿色的光,掩在了菜花村的上方,骤然扑下,将?整个村落裹住一刻,再度升起,就?将?村庄里?的七八个活人都一起裹住浮空。
然后,当着她的面,它打了个嗝,所有的活人,只这一眨眼,都融化成了乳白色液体,被裹在蝉蜕里?,它虚无透明的外壳,晃荡着液体,又像一条活生生的蚕了。
它越升越高,身体逐渐隐没消失在半空
尚未来得及走,射来一顶小旗子,钉住了它的尾部。
少女拔剑而起,借力飞向?天空,劈向?这蚕蜕妖怪。
第086章八十六
巨大?的蜕晃荡着体内活人所化的乳白色液体,却?没能挣脱开那面小旗,已经隐没的身形复又显现。
它复眼中,下空多了一点银芒,三?尺莹莹,如云间闪电。
一少女持剑冲天,带着裂空之炁,奔它而来。
蚕蜕妖怪看似臃肿笨拙,实则轻盈敏捷至极。
清光擦着它的边缘而过?。
它透明?皮壳翻折、侧折,扭绕,晃得乳白色液体震荡不休。
李秀丽落地、再起、落地,瞅准,再起。几次劈砍不成,均被?此怪狡猾避开。
更兼看似薄脆的透明?外壳,每每发?出金石般的摩擦声,锋利的剑缘擦身而过?,却?连一道剑痕都未留其上。
它皮厚坚固,蒲剑都不能真?正破开它的防御。大?约就算刺中,也不会对它有实质性伤害。
她一边攻击,一边寻找它可能的弱点。
天上的蚕蜕妖却?不想再与她纠缠,竟昂起头部?,皮壳下传出鸣钟般的震动,洪亮而浑厚的叫声响彻四野,声浪远溢。
叫声摧处,满地乱窜的老鼠轰然炸裂,噗嗤噗嗤,像一个又一个小型血肉爆竹,菜花村的地上溅满血泥。
底下早就躲得远远的赖三?,屁股撅起,双手抱头,躲在树下,缩成了?球。
鸣钟般的叫声拂开时,他虽不若鼠类脆弱,但?仍好像被?一柄重锤轰地砸在了?脑壳上。意识里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了?,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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咙里泛起腥甜。
李秀丽作为入了?道的炼精化炁,也觉耳朵嗡鸣一霎,额头有些麻,身形略僵一瞬,晃了?晃脑袋才缓了?过?来。
她有些恼了?,火气上涌,脾性发?作。
就你会音攻?看这妖怪身上凝的炁,也不过?是炼炁化神不到。
她光洁面孔爬上雪鳞,蓬松乌发?里伸出莹润琉璃角,张开口?,舌尖绽雷,向天一吐。
“轰——”天上起惊雷,凭空生?霹雳,打破云霞。
蚕蜕妖被?这一声龙吼震得在空中翻滚了?七八圈。
它似乎被?打懵了?,发?现战局开始对自己有些不利的苗头,便猛然一摆蚕尾,挣脱了?那小旗。
同时,它体内的青绿色光芒升出体表,化作一只鸟儿,双翅一振,虚空之中,便打开了?一扇“门?”。
一只黑森森的庞然肉眼透过?“门?”,注目此方。一口?彻骨之炁,便从“门?”后吹来。
这口?炁穿过?“门?”,呼呼呼,化作天风浩荡,吹得人间山林波澜起伏如折腰;吹得稻草、土坯房倒塌,吹得草根、树叶、灰尘席卷成风柱。
赖三?死命抱住一棵大?树,整个人被?吹得飘在半空。
连隐蔽处的刘丑都只能双脚从膝盖以下深深没入泥土,以顶住风力。
而这风的威力,对李秀丽的影响,比对凡人还大?。
愈是高阶的修士,体内愈是充满元炁。炁盈五脏,人便轻若鸿毛。
炼精化炁中阶以上的修士,不但?有虎、象之力,而且极其轻盈。又没有五行法术可以定身。
这一阵充斥着炁的狂风,让她像浮在水中,竟无?处着力,跟风筝似的,被?风一会吹向东,一会吹向西。
飘了?好一阵子,李秀丽总算在被?吹过?一棵参天大?树时,把住树身,拐杖一般定住自己。
等她站定,风却?已经息了?。四野狼藉,树倒石翻草伏,地面跟被?犁过?似的。
她抬头一看,蚕蜕妖却?已经不知所踪。
赖三?跌坐在地上,草叶满头,尘土满面,脸上都是碎石子刮出的血痕,耳朵、鼻子都还滴着血,喃喃:“我是在做梦?蚕官妖龙吟、大?风眼睛”
李秀丽正懊恼。眼见得蚕蜕妖渐渐落于下风,被?她反制。没想到,它忽然打开了?一道“门?”,唤来狂风,眨眼脱身。
自己这一道空耗了?炁,算是白来了?。
却?听赖三?声音里渐带了?绝望:“眼睛‘阿母’鬼母,真?有太岁鬼母完了?,都完了?”
“阿母,太岁鬼母?”李秀丽蹲下来,啪地扇了?一下他的脸:“喂,什?么是‘太岁鬼母’?”
赖三?喃喃道:“这是江南一带的传说。大?家都说,蚕官所以入魔,是因为祂本是太岁之子,根子里就带着凶煞。祂的母亲,就是太岁女体,人称‘阿母’,虽生?下了?作为蚕神的孩子,却?是日要食用数百上千活人的万鬼之母、极凶之煞”
“我小时候,也听我祖母、娘亲说过?这个故事”
他给?李秀丽讲了?大?夏的江南一带,流传的蚕官出世的传说。
据说,天上太岁对应地中肉灵芝,是太岁活体。
太岁是众煞之主,它的活体,常常长在死人最多,深山乱葬坟地。
但?偏偏,若食真?正的太岁活体肉,可解百病。也有人叫它肉芝。
某一日,一个采药人,为了?生?计,进了?据说经常有恶煞厉鬼出没的深山去采药,山雾蒙蒙,过?去熟悉的道路都变了?样。
他迷失山中,打转很久,终于摸到了?一处平坦的区域。正坐下休息时,忽然雾气散去,悚然发?现,四面全是高高低低的坟包。时而有残骨与野草纠缠着相生?。荆棘里偶尔挂着尸骸,都像被?啃食过?一般干净。
这是一片人类深山抛尸之地,乱葬之所。
最正中的一个坟包,高数米,宽数米,如小土丘。
在这座坟前,立有大?石碑。上无?文字。
在石碑上,蠕动着一大?块似肉非肉的东西,赤者如焰,白者如凝脂,黑者如漆,青者如翠玉,黄者如金。
竟是集齐了?五色于一体,极为神异的太岁活体。
这样闻所未闻之药,售之,岂止千金?采药人心动不已,当即上前准备将?其从石碑上割下。
刚割了?一刀,那块太岁,就开始流出透明?的液体,似乎是血液,发?出人吃痛的声音。
采药人见此,开始不忍下手。但?想起家里穷困的家、饥寒的妻儿,狠下心,对太岁说:“您是煞主,我本不该冒犯,但?家里贫极,妻儿饥寒而泣,全家人只有一条外穿的裤子。去年冬岁,我妻终日纺织葛麻,我埋头耕作田地,却?仍然饿死了?小儿,冻死了?大?女。比起人间贫苦,我宁可受您的惩罚。”
他话音刚落,太岁身后的土丘忽然胀大?、胀大?,竟如一座小山,裂开。
土丘中,是一个大?池子。池子里流淌寒极之水,水中是一个大?冰块,躺着一个双眼紧闭,极美丽的女子。
黑漆发?,肤如凝脂,唇红如焰,青裳金裙。手臂的一侧,正被?割开一道,流着透明?之血。
那道伤痕,就跟太岁活体身上的一模一样。
采药人恍然明?白,祂就是那块太岁。
更可怖的是,池水上方,虚空里吊着无?数半透明?的茧子。每一个当中,都有一个人形,其手脚、身体俱在融化,化作液体
而每个茧子都伸出一条粗管,连接着女子周身,将?液体供给?予祂。
祂沉沉如睡,但?凝脂般的肌肤上,正长出一根又一根的枝芽,每一根枝芽都似人形,但?或青面獠牙,或狰狞险恶。
那些茧中血肉化作养分,枝芽成熟落下,池子里就爬出了?一个又一个传说中的鬼怪恶煞。
此时,被?采药人所扰,祂却?霍然张开了?双眼。
然后,从她的右眼里,慢慢长出了?一个与其他枝芽都不同的花苞。
花苞爬满金纹,渐渐绽放,从中浮出一团灵动的光芒,众恶煞争相躲避。
光芒中,一个美好的人形舒展开来,对采药人说:“放过?我的母亲,不要割祂的血肉。带着我回去吧。从此,世上丝织之事,由我掌管。举凡供奉我者,皆可织出灿灿如光华之布匹,你家再不必挨饿受冻。”
采药人霎时惊醒,他正倒在那个土丘的石碑前呼呼大?睡,哪有什?么裂开的土丘,沉睡着太岁女的池子、什?么倒吊的茧子,满池的恶煞
反而,是那块五彩太岁上,忽然从各个颜色的“肉芝”上,都裂了?一条“肉”。
它们化作了?五条颜色各异的“虫子”,却?发?出同一个人的声音:“我名‘蚕’也,是为蚕官。今辞阿母,去往人间。从此,天下多蚕矣!”
于是,蚕业从此盛矣。
李秀丽道:“这个故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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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从没听说过?。跟嫘祖养蚕的故事完全不一样。”
赖三?苦笑着说:“嫘祖和蚕的故事,大?家都知道。这个传说本来没什?么人提。就是我们这一带隐约流传。谁知道,会出现蚕妖作祟的事呢?现在,大?家都在说,是太岁鬼母吃不够人,所以叫蚕官为祸,掳掠生?人,好让祂饱腹”
说到这里,他又恐惧起来:“那眼睛据说,有些被?蚕妖祸害得十室九空,整县整县消失的地方,都曾有天空看下一只眼睛,然后,就再没有人能活着离开那里都说,这就是太岁鬼母在窥伺人间”
李秀丽正欲说话,忽然耳朵动了?一下,遥遥听到了?大?地震动的声音。
无?数哒哒哒、哕哕、盔甲、铁器撞击的声音。
这是马蹄声,马叫声,而且是全副武装的大?部?队。
在这个时代,中原内地,有此本事的,估计是朝廷的军队来了?。
她还是个通缉犯,不想跟大?夏朝廷正面对上,便抓起赖三?,给?刘丑也下了?命令,当即飞速退走。
在李秀丽撤离后不久,大?地起烟尘,千余轻甲骑兵驰马而至,人人掩着口?鼻,连马的口?鼻都垂了?布。
为首的将?领在马上,环顾了?一圈四周狼狈至极的样子,眉头皱得打死,随即传令:“不得下马,继续前进!”
菜花村再过?一些距离,就有连绵的山,骑兵们停在了?山前,下马。
将?领带了?一队人,匆匆入山。
过?了?一会,一辆马车也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山下,肥白的越王被?颠簸得欲死,脸上系着纱布,被?人颤颤巍巍地扶下来。
将?领这时候也已经探查完毕,出来见到越王,噗通一声跪下:“殿下,山中山中的矿场、以及更深处的匠作场,连看守的同僚在内,均已无?一人!”
话音刚落,越王简直要昏过?去了?,他褪去了?平时的愚钝温和的嘴脸,阴狠之色不加掩盖:“打出的那些武器呢?”
“都在洞中堆砌,已经清点过?,除去供给?匠人、民夫的粮食外,并无?缺失。”
越王长出一口?气,但?又心痛地无?以复加。包括这些民夫在内,都是偷偷地从公?家服役的人里面以各种名义“弄”出来的,虽然早就没有打算放任何一个人活着回去。但?一下就损失了?这么多人力,还不知道要补足到何年何月。
开始,他还不在乎西州知府、清泉县令报上来的,说失踪的几个村子。不过?都是寻常平民。与他一个闲王何干?
谁知,一同到来的,还有菜花村之后的,他自己的人一起失踪的噩耗!
越王的脸难看极了?。便教部?曲们都退去,绕路回到了?西州府城。
是夜,西州知府、清泉县令正被?他的属官拦着,在王府上坐立不安。
知府问:“大?王说文会太疲惫,要休息半日。如今,可能见我们了??”
属官说:“再等等,再等等”
这时,越王一脸倦容地被?人扶出来了?:“朱知府、张知县,请坐”
朱知府尚可。
张知县一见他,噗通一声给?越王跪下了?,不顾官员士子的体面,膝行而前,涕泪交加:“大?王,我们清泉县遭了?大?难啊,大?难啊!我等凡夫俗子,有心杀贼,奈何肉身凡胎,无?法替朝廷守土安民!请您速召西州诸神回返,对抗蚕妖啊!”
诚然一副恨不得替百姓去死的样子。
朱知府一边被?直系下属的能演给?惊了?一下,一边也哀戚地恳求越王。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作为主政官员,不向朝廷求援,却?来找越王的原因。
大?夏的两重体系,朝廷官员上上下下,或多或少,都明?白一些。
幽世与阳世的官僚,往往互不干涉,必要时,会互相协助。但?一方,要上下级般调动另一方,无?异于痴人说梦。
阳世之中,唯有一种人,有资格迈过?体系,直接临时调动幽官系统。
即大?夏皇帝及其皇储,以及部?分被?授权的皇室直系。
虽然,当今大?夏尚无?皇储,但?被?分到各地诸皇子,都代表皇权,手中有一部?分命令驻守当地的幽官的权利。
越王虽然无?权干涉江南民生?与朝廷政务,但?他可以在上报皇帝之后,临时干涉一省的幽官调动。也可以暂不上报,权先调动一府的幽官。
平时,这是没有任何用处的权力。因为幽官的特殊性,他们尊大?夏,但?更尊某个更上一级的“大?夏”。你纵使是本表人间的分宗皇子,没有成为大?夏皇帝前,于他们而言,并不特殊。
你有什?么心思,诸如争权、造反之类,幽官根本不会被?你打动,也不会站到你那边。
但?,如今这种情况,天下幽官尽出,搜捕妖女,却?空了?城池。而蚕妖作祟之际,阳世官员们急需帮助,又来不及上报愈加深居简出的皇帝,便可以找到越王,至少让他将?西州府的幽官都调转回来。
越王听完二人的哭诉,点点头:“这是本王的应有之义。来人,去将?本王的王印拿来,我这就写调令,拿去府城隍庙烧了?,令城隍通传西州所有幽官,即刻回返,不得延误。”
“不,再加一道,送去省城隍庙。本王虽不能直接调遣回全省幽官,但?半个省的,还是能调回来的。”
两道加盖了?王印的急令,很快就从王府送出,快马加鞭,分别送往两级幽官的庙宇。
这时,李秀丽也拎着赖三?,暂时回到了?西州府城。
第087章八十七
赖三在这?一场李秀丽与蚕蜕妖怪的大战中,受了不轻的伤。
无?论是蚕蜕妖、李秀丽的音攻,抑或是最后从“门”后吹出的席卷四野的狂风。前者让他受了内伤,晕眩浑噩胸口恶心,后者让他断了好几根骨头。
李秀丽并不在乎他会不会下?线,在她心里,这就是一个早被判了死刑的罪犯。
但他现在还有点用,骤然挂掉,他的那些?兄弟们得有点骚乱,让她在西州府不能待得舒舒服服。
因此放他一马,让他回家?治病养伤。
不过,哪怕是伤重呕血,也得先安排好?手下?人,为她搜罗所有“蚕妖”、“太岁鬼母”相关的民?间传说、信息。
同时,这?一次,郑端如往日般叩门拜访时,李秀丽没有像最近几天那样,让何婶子拒绝他。
于是,李秀丽听到?了不同于赖三等人民?间传说的另一个?版本的蚕官、鬼母信息。
“小姐近日原来是在忧心此事。”郑端道:“小生虽不是本地人,但是彭兄、方兄,以及朱家?,都是江南士族,世在西州。”
“蚕官、太岁鬼母的故事流传吴越,时而有古宫庙演此社戏。虽然不为官家?正统,有淫祠之嫌。我与彭兄、方兄游历时,也曾探讨过这?一乡野轶闻。”
“这?些?乡野轶闻或者在各府各县流传的细节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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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大体都是一致的。采药人误入深山,见尸山骨林中,立一无?字天碑,碑上?生五色太岁。采药人执斧,欲采太岁肉。恍惚中,见五色太岁化一美妇,自言为阿母,生百鬼,请脱身,拟以鬼子为赠。采药人应其请。忽魂悸,醒,失五色太岁,碑上?却有五色之虫,自言太岁鬼子,唤蚕官,能富民?,衣天下?。从此天下?多蚕,能产丝织绸。采药人之家?因此得以养蚕之术,遂富。”
他文绉绉地说了一段,大义与李秀丽从赖三那听到?的差不多。又说:“我们探讨的结果是,这?个?故事的具体内容,大约是民?间编造的,但颇有来历,不是空穴之风,是在一定根据的基础上?编?*?的。太岁,一说是众神之主,同时更是众煞之主,穷凶极恶。它和蚕官之间,的确有上?下?属关系。起码自前前前朝起,水陆画卷上?,蚕官就是太岁属下?的凶煞。”
李秀丽听懵了:“等等,水陆画是什么?”
这?是很没常识的问题。
但郑端面?对她时,总有数不尽的耐心:“众佛道庙宇,会定时召开超度亡魂,度化受苦众生的法会。同时,家?中有亲人丧生的富贵人家?,也往往会请寺庙设水陆法会,为亲人死后积德。既施法,又施斋食。虽然最初是释教所行,但渐渐融进了儒、道,以及民?间各路土神、民?俗。每每召开,都极盛大,信众、僧众、道众齐聚一堂,渐为民?间习俗,已经不仅局限于释教。”
李秀丽想?起来,这?几个?月在大夏走过的路中,有时候会看?到?有些?地方围起来,人头济济,百姓簇拥,和尚道士巫师都在其中,诵经声、赞声、磬声、铃铛声响成一片,琵琶铙铜钹,不知彩绘了什么的幡一顶接一顶的转。
时而还有传斋饭、食物的。她也蹭过几次吃的。
见她有些?印象,郑端才继续说:“其中,水陆道场的内会,将悬挂数百大幅的神仙画像。包括释教的佛菩萨,道教的三清八仙等,以及各路民?间众神,包括城隍。这?些?画中神仙都是要被召请的。其中,太岁便是一尊神主,祂下?属各路恶煞神,都在召请范围内,所以也会出现在水陆画内。”
“等等,西州的轶闻里,不是说,太岁是鬼母,蚕官是鬼子?怎么又说是神?”李秀丽问。
“鬼、神,自古就是连在一起说的。”郑端所学博杂,信手拈来,笑道:“<礼记>云:‘乐者敦和,率神而从天;礼者别宜,居鬼而从地。上?古时,人类是祭祀三者的,即天神、地袛、人鬼。人鬼其实就是人神,即祖先神。传到?后世,许多从前‘鬼’已经变成了神。西州的百姓说是鬼母生神子。太岁鬼母为什么能生下?作为蚕神的孩子?我猜测,是故事的这?部分?内容,源变自鬼神一体相生。所以蚕官,蚕神,其实,也可以叫做蚕鬼。故事里说是‘赠鬼子’,并没有说错。”
“而太岁鬼母,若要计较,亦是太岁神母。”
少?女喃喃:“这?么说,民?间都传说,蚕官虽是神,但根子里就有凶恶之炁。也没说错喽?”
郑端道:“按占星之学,太岁是众煞之主,对应的太岁星当头,则凶。蚕官为其下?属,其星命亦主凶。所以,民?间常说一个?人遭遇不幸,是‘命犯太岁’。从这?个?角度来看?,没说错。”
李秀丽眉头渐展:“你说的很有意思?,是我没想?过,也不知的角度。那以你看?来,这?个?故事里,还有哪些?是有来历的源变衍生?”
郑端说:“故事里,蚕官现身之时,是‘五色之虫’,即五条颜色不一的蚕,它们五蚕为一一神。这?里应该也是参照衍化了水陆画卷中,蚕官与五鬼。画中,蚕官总是率着五个?狰狞鬼神,一组出现。所以,民?间常将蚕官与五鬼相连。这?个?<蚕官现世>的传说,应该是直接将五鬼变成了蚕官的本体,即五色之蚕。”
李秀丽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不过,你讲的故事,和我知道的如今民?间普遍流传的版本,还有一些?细节出入。我听说,老百姓近年来口耳相传的故事里,经常提到?,那太岁鬼母现身时,经常是身后悬着许多茧子,茧子里有活人正在融化,还有管子连着鬼母。鬼母就将活人吸收,以供养百鬼。”
郑端的眉轻轻地蹙了起来:“小姐,我四年前,曾与彭兄、方兄走遍乡野祭祀蚕官之地,当年的故事里并无?此等‘细节’。你讲的这?个?‘细节’,我近来也有耳闻,也就是近半年,江南民?间频频有村、镇,乃至县集体失踪的怪事发生之后,所传播开来,后加入‘蚕官出世’的故事。”
他是读书人,虽然理应敬鬼神而远之。
但近年来,江南时有百姓集体失踪之事,蚕妖蚕鬼作祟,蚕官入魔的民?间议论,不可遏止。
他的祖、父都是京城高官,天子近臣,颇有些?见识。加上?郑家?百年相传,十分?神奇的“诗魂泪”。他本人,又曾结识过白鹤这?样货真价实的修士。
因此,郑端不像一些?同僚那样,对鬼母、蚕妖相关的传说嗤之以鼻,甚至,还专门研究了一番。
他肃了白玉容,慎重道:“小姐说的这?个?‘细节’,我怀疑,它它可能不是最初故事的一部分?。而是蚕妖巢穴的内部情形有侥幸逃脱的人,将其传出,将亲眼目睹的场景,融入了原始的‘蚕官出世’之中。”
“噢!”李秀丽精神一振:“‘逃脱之人’!”她叩指敲着自己的手掌,心想?:赖三当时说这?是他听自祖母、娘亲的故事。
故事再?怎么变,肯定有一个?大致的传播路径、流程、时间。
如果赖三说的是真的,那他的祖母、母亲,岂非是很多年前就已经知道了这?个?如今才流传开的“细节”?
要么,是他胡诌扯谎,这?故事实际上?是他近年来,从别的地方听来的。
要么,是他家?长辈接触过更早的从蚕妖蚕鬼手里逃脱的人,流传出的讯息。
如果是第二种就好?了。
就算是第一种,也先确定一下?,再?发动人去找故事的来源。
赖三等人不够搜寻,彭家?、方家?、朱家?都还欠着她人情呢!
听说,朱家?有个?远房堂亲,就是西州知府
李秀丽对郑端说了一声“多谢”,抬脚就走——去找赖三!
郑端跟着她,问道:“小姐古道热肠,难道要调查最近的清泉县百姓失踪一案?小生愿与你一道”
话?没说话?,何婶子和吴嫂子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二人脸白如纸,像被吓破了胆。
连以前被她叫去书房“抓鬼”,都没有这?么惊惶过。
吴嫂子结结巴巴说:“小姐,不好?了,赖三、赖三和他的狐朋狗友、家?人,全都失踪了!”
何婶子叫道:“是蚕!有邻居妇人去蹿门,亲眼看?到?,一条巨、巨蚕从半空钻出,一口把赖三全家?吞掉了!”
吴嫂子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沿路上?,跟赖三接触过的人,包括他的朋友、给?他看?病的大夫、甚至是与他擦肩而过的人,那么多人那么多人都”
“我、我去买菜,我看?到?,都没了,都没了大白天,西州最繁华的街道蚕鬼,驾着蚕蜕,一把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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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全都带走了小姐,您之前才跟赖三接触过啊!”
“这?是头一次听说蚕妖和蚕鬼跑进城里来闹它们要来找您了,它们要来找您了小姐,您快跑,快躲起来!”
蚕妖蚕鬼,进城了!
第088章八十八
【《诵世天书》:蚕官之思(0/10)】
吴嫂子话音响时?,游戏系统机械的提示,同时出现在只她可见的面板上。
李秀丽神采飞扬,兴奋得小蹦了一下:“躲什么!我本来就要去找它,它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连诵世天书都认可了蚕妖是她的猎物,只要她能?成功将其?除掉,平了此溢出区,何愁不能?晋升炼精化炁高阶?
就算可恶的五彩文炁仍然堵在鲤珠里,需要慢慢吸收化解,但已可消她连日来的闷闷不乐之情。
当即拔剑在手,就要往蚕妖出没的方位而去。
吴嫂、何婶哪里拦得住这位任性小姐?焦急得跺脚也无可奈何。
见二人如此担忧,郑端本想同去,李秀丽急着出门,反手将他一推,竟推得他八尺昂藏踉跄数步:“别跟来!你一个凡夫俗子,别跟上次一样当我的累赘!”
少女扭身?就走,几步之间就影踪全无。郑端站在原地,微微垂下了睫,抿了朱唇。
平日里车水马龙,繁华至极的西?州府城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大多数店铺都关着门。
偶尔有几个不知?道上午发生了什么事的人,悠悠出门,却被这寥落情形吓了一跳。
一个闲散子弟,在家里白日呼呼大睡,过?午了,才觉腹中饥饿,慢慢逛出家来,却见他最喜欢的点心铺,往日要排长队的,今天早早打烊。
他听?见门板后?有人走动的声?音,不明所以地拍门:“喂,店家,你们人在吧?怎么不开门?我要买点心。”
他拍了好一阵,门缝后?,稍微拉开一线,店家露出半张脸,又慌张又恐惧:“开什么门,赚钱也得有命在!快回家去吧!今天还敢乱逛,不要命了?”
啪地一声?,门又关上了。
发生什么事了?这子弟不明所以,慢吞吞地准备回家,忽然,四周黯了下去。似乎是天上飘来乌云,挡住了阳光。
他也不抬头,只晃晃荡荡地走。没走几步,路上更寂静了,连他的鞋子哒哒哒拍在石板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周围微微起风,却无春风夹来的清新,反有一点奇异的腥气。
他终于慢慢地察觉了不对,一厘一厘地抬起头。
天上,一张透明的、身?体一节一节的、庞大的蝉蜕,浮现空中,舒展壳子,飞在天上,遮住了阳光,阴影遮蔽了街道。
惨烈的尖叫声?,
他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跑。
与一个少女相向?而过?。
少女肤色洁白,发黑如漆,髻垂珍珠带,裙凝杏子红。反挽一柄寒光宝剑,贴着她单薄的背脊。
空荡荡的街道上,旁人避之不及,她却半步不偏,直直朝着天上的怪物而来。
蚕蜕怪物在天上浮现,似乎在感应搜寻什么,并没有在意地上奔走的人类,直到它的尾部忽然一阵使不上劲。
一面略有些熟悉的小旗正插住它的尾勾。
李秀丽暴喝:“进城找你姑奶奶?我就在这!”
城中可供她飞檐走壁的落脚点更多了。
她斜身?侧点墙面,踩着粗糙的墙,蹿到了酒楼屋顶,脚尖一点,似跳似滑翔,直接打算跳到蚕蜕怪物脑袋上,让它跑也跑不掉。
熟知?,蚕蜕妖鬼见到她,却很?高兴。它转了转尾巴,顺着她身?上的炁,那对本该是眼睛位置的空壳,一下子“看到”了某个位置。
它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了。
一瞬间,它体内撑起透明空壳的那点青绿色“火焰”,忽然大涨,似是扇动翅膀,大风再次卷起,托着蚕蜕妖瞬间加速,往某个方向?飞去。
李秀丽从它脑袋的边缘擦过?去,蹦了个空,在天上翻转了几圈,落地。
她以为这妖怪又要逃跑,当即紧追不休。
蚕蜕妖随风掠过?翠绿山间,飞过?高高低低的楼阁,越过?大片的湖水,朝湖东而去。
李秀丽也跳下山崖,步蹑楼丛,点过?水波,沾湿绣花鞋儿尖,红裙裙翻飞,勉强缀在其?后?。
她当成了追逐的猫鼠追猎游戏,心里很?是兴奋。
但蚕蜕妖愈飞,她渐渐疑虑增重。
它往哪里去?这方向?,怎么不对劲?
到了湖东,那蚕蜕妖竟然直奔她的文昌阁,一头栽入!
一息,裹着郑端、吴嫂子、何婶子三人,再次升空而起!
裹住他们之后?,这孽畜,竟然毫不留恋,便升空愈走。
它竟然不是来抓她的,而是冲着他们来的!!!
以李秀丽的目力,可以清晰地看到,三人在其?体内有些晃动挣扎,这是融化的前兆。
之前,她亲眼所睹,在清泉县,蚕蜕妖裹住了七八个人,也不过?是一会?,就将其?全部融化成了乳白色的液体。
孽畜!!
李秀丽瞬息暴怒,如被抄了老巢的龙,失了游戏追猎的心态。
想也不想,摇身?一变,脸覆雪鳞,头生琉璃角,珍珠带变成了角上闪闪的点缀,杏子红裙化作龙鬣边缘的浅红,似染上了火星。
她化作白龙,冲天而起。
一霎时?,西?州城上,云烟沸腾,晴天生紫电,霹雳横空。明胜湖波涛怒卷。竟有天拆地裂的动静,地上的房屋都摆簸起来。
雪鳞龙曳纱尾,碧眸怒张,口发荡天吟,擘青天而飞。
西?州百姓被这惊天动地的动静所惊,揭门而看,望见天上骤起的云雷,以及游舞的龙影、巨大的蚕蜕怪物。或有惊喜万分:“龙神要从蚕妖手里救我们?”或有对着龙喃喃半天,瞠目结舌之下,说不清半句话的。
云从龙,纵使蚕蜕妖御风而行,也眨眼间就被白龙追上。
它根本来不及将三人融化为液体,只能?仓促裹着凡人浊重的肉身?,被迫与龙缠斗。
白龙的力量远胜凡人,何况又是在大夏的土地上,她用身?体紧紧地将蚕蜕妖缠住,不让它有半分脱身?的可能?。
又直着脖颈,用锋利的龙牙去撕它的壳子。
本来坚韧无匹的蚕蜕,竟在远胜天下神兵的龙牙下,逐渐裂开了一道又一道细小的缝隙。
蚕蜕妖每每想先融化了自己裹住的三人,好方便变化,挣脱这条麻烦的龙。
但白龙似乎明白它的意图,每次当它体内的青绿色光芒亮起时?,她就昂着头,用龙角猛然一撞那团光芒。
这条白龙不是简单的存在,身?上的每一部分,都凝了极其?特殊的炁。
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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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色光芒被琉璃龙角撞了几次,连光芒都黯淡了几分,被迫中断了融化郑端几人的举止。
见情势极其?不妙,这条龙状如疯癫。
青绿色光芒在蚕蜕内闪动几下,云天上,骤然中天而裂,出现了一道半空的巨大黑色缝隙。
黑色缝隙之后?,光明漏出,渐有云雾缭绕。
透过?缝隙,可以窥见一个巨大的水池。
其?水面磅礴比明胜湖更宽阔数十倍不止,简直如海。
之所以说是“水池”,全因端坐其?中的一个巨大的女人,将它衬作了水池。
水面上缭绕着浅淡如梦的瑰丽紫色雾气,开满数不尽的奇花。
女人侧卧水中,半阖着眼,露着一对欺霜赛雪的膀子,绕缠着红霞凝就的披帛,池水仅仅漫过?她的半个手肘,柔胰下按着一柄剑,似睡非睡。
望之,额头上如装饰的珠般,缀满闪烁星子。肌肤丰润而微微发光,脑后?悬光轮,戴缨冠,结高髻,簪飞凤饰,宝衣翠裙,裙裾浸入水中,似散开的云。赤着足。
容貌艳绝人间,是一种厚重到几乎接近岁月的美?丽。梦中不当有,画里描不出。号称倾国倾城的胡贵妃与之相比,如萤火之于日月。
所有打开房门偷看的人,见到天中缝隙后?的女人,都不明缘由地想顶礼膜拜。
以至于不自觉地忽略了她身?后?水池上的背景。
水池上方,从虚空里伸出丝线,吊满了密密麻麻,一眼扫去,近乎无边无际的茧子,像是某种奇异的钟乳石,又像是某种结满的果实。
茧子都是半透明的,能?看到其?中一个又一个似人形的存在。
他们蜷缩在茧子里。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已经融化了手脚,还有一部分融化得只剩了个头颅,变成了积在茧中的乳白色液体。
而这些茧子底部,都有一根同样透明的管子。管子延入水池。那些已经融化的液体,似乎正经由管道,源源不断地流动,似乎是流入池中。
有一些茧子,则在晃动,摇摇欲坠,一息间,就有一个“砰”地坠下,落入水中。
侧卧女巨人肌肤上溢出的光芒,同时?也点点落入水中,光做青绿色的光团,与茧子结合。
于是,下一个,一条人般高大的肥白蚕妖就从水池里爬了出来。
或者,是一个只有透明躯壳的蚕蜕鬼,就从乳白色的池水中升起,青绿色光芒在它胸口闪烁。
它们源源不断地从水池里,女人的身?侧爬出。然后?,透过?无数道水池上空的缝隙,飞向?大夏的四方。
李秀丽看见这景象,吃惊,连撕咬蚕蜕妖的举动,都缓了一步。
就在此时?,被龙缠住的蚕蜕妖鬼,胸口那团算是它真正核心的青绿色光芒,朝着缝隙中发出一声?鸣叫,似哀求。
然后?,池水中的一切忽然都凝固了。
因为,那美?丽绝伦的女人缓缓睁开了半阖的眸子。
那是怎样的一对眸子啊!
如果说,侧卧水中的女人美?如神袛,那么,她黑森森的眼睛,就带着极令人恐惧的气息,只一眼,就仿佛被什么远古的神话恶兽所盯住。
她缓缓抬起手,只一抬起,便倏尔穿过?了空间与时?间,掐住了白龙的颈部。像掐着一条微不足道的小蛇。
锋锐无比的鳞片因抵抗而怒张,却划不破女人雪白的肌肤一点皮。
【龙,汝不应与我为敌。】她的声?音直接震荡在李秀丽的脑海中,砸得她意识嗡嗡作响。
蚕蜕妖鬼百般挣脱不得,而女人伸出手,轻而易举地撕扯开了白龙。
蚕蜕妖后?怕万分,赶紧顺着那条雪白的巨大臂膀,蠕动着往缝隙爬,带着肚子里的三个人。
李秀丽被女人从蚕蜕妖鬼身?上撕扯下来,扔在地上,咳地呸出一口被掐出的血沫。
却一点不肯服输,仍想飞起,去撕扯欲走的蚕蜕妖。
女人见此,微微摇头:【力弱而不知?度,龙,幼稚。】
她坐了起来,一手托着那条惊恐万分的蚕蜕妖,一边伸出蔻丹玉手,轻轻一拉缝隙,便像拉上香闺的帘子,将缝隙轻轻抹去。
天空恢复了正常。
李秀丽再也撑不住,被女人骤然从高空扔到地上,连炁所凝的龙身?,也会?觉得,浑身?微微抽着疼。
但白龙瘫在湖边的地上,呼哧呼哧喘着气,既是疲累疼痛,也是极端的怒火堆积胸口。
咬着牙,一声?也不吭,翻身?,用爪子抵起来,准备再飞到天空去查看一翻,看看有没有什么遗留的炁的轨迹,可以沿着追寻。
正此时?,漫空响起噼里啪啦,另一种霹雳雷声?。
霎时?,四面八方,万里乌云滚滚,顷刻而至。
乌云之后?,一重又一重。无数神将站在云后?,将西?州府城各个方向?围得铁桶一般,面无表情,俯视地上的龙。
大夏幽官得令而返,发现城中有白龙作乱。
赫然正是他们苦搜数月而不得的妖女李秀丽!
第089章八十九
这?一日,江南的首府西州,忽然乌云密布,雷声阵阵,但天上光有霹雳声,却无雨水落下?。
街头巷尾,不知从何处弥生了层淡淡的蒙蒙雾气,将寻常见惯的府城,罩得神秘异常。
雾气中?,时而有更夫的锣鼓声,但悠悠地?,时断时续,像从极深远的地方传来,伴随莎啦啦的拖地声:“咚咚咚,哞——凶恶天?,凡人退避——不宜出行——”
更鼓一敲,所有凡人都下?意识地?躲在了房门?里,比刚才面对蚕妖和龙在天上大战时更恐惧。
也有胆大包天?的,悄悄从门?缝里窥伺,却只看了一眼,登时吓瘫了。
那雾中?,游走府城打更的,警告百姓“勿出”的,竟然不是人。一身衙役服侍,却顶着牛头马面。
莎啦啦的声调,是因为它们似蹄似手的掌上,缠着随时可以绞碎凡人的喉咙的粗锁链,在地?上拖过去。
若隐若现的雾中?,还有舌头吐出、脸白如纸,面黑如墨、戴“见吾即死”的无常二鬼,时而掠过。
正在警惕地?巡视、封锁府城各区的,是传说中?的勾魂使者。
一时间,偌大的府城,安静若死地?。
没?有凡人敢出声。
即使城中?防御外敌鼓声响起,成?批的马鸣嘶嘶声鸣响城中?,却无马蹄声。官锣开道,喊着“回避,回避”。有不知事的小儿,笑着对母亲说:“娘,官爷开道啦!我要?看敲大锣,看官轿子?,看大马!”却被其母一把捂住了嘴,低声喝止。
谁知道,是活马还是死马在鸣叫?
谁知道,鸣锣的是阳世的知府知县,还是鬼神的城隍老爷?
西州城弥漫白雾,寂静无声。
明胜湖畔,却“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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憧憧,甚至连云头都站满了“人”。
西州府的临时溢出区被展开了。
祂们附身下?瞰,看着明胜湖畔的白龙,面露激动、兴奋、贪婪之色。
白龙的鳞片赛雪,眸如碧玉,颔下?系明珠。角似琉璃,点缀闪闪“星子?”。龙鬣的边缘染上红色,像正在燃烧的火。其尾如上好的透明纱裙,浸在湖波中?。
可惜,如此美丽的龙,身上的鳞片却有些破损,几次欲撑龙爪站起,却又跌下?。大约是之前的大战耗了太?多法力。
这?是陛下?曾昭示过的,妖女李秀丽的龙身模样。
此妖女罪犯滔天?,与通天?教余孽、太?乙魔宗勾结,冒犯皇权。圣上也说了,大凡能活捉此妖女的,主?宗必有重赏。就算是死捉,分宗亦记大功,官位升迁有望。
方才,祂们接到调令,匆匆回赶,却正好撞见白龙坠地?,缝隙关?上的场景。幽官们自然知道,那道缝隙之后,就是江南一带头疼了很久的百姓集体失踪案的罪魁——蚕官及其鬼母的藏身老巢。
但,那妖孽捉的不过是一些凡人。来日再计较追踪也不迟。这?捉拿主?宗钦犯李秀丽的功劳,可是就在眼前!
孰轻孰重,孰近孰远,祂们能分清。
乌云中?站着神将、幽官。
为首的是个个乌纱帽,一身官袍,宛如朝廷大员的城隍神。
最前面的是省城隍,坐在轿上,看着是省府大员,其后的越地?的各府城隍。站得次近的,是西州府的府城隍。然后是县城隍。城隍们两侧站着判官,歪戴纱帽,红袍一角塞在腰带里,蹬粉靴,红脸红胡。一手拿簿子?,一手拿判官笔。
除此外,还有若干都是官员打扮,难以具体分辨神职的。
他们是幽官系统里的文官。
城隍等人身后则站着数位一身银甲金盔,高大英武的天?将,领着无数面貌是一团光的天?兵。
而城隍等人手下?的勾魂使者、大小鬼们,则被打发在地?上围堵,封锁西州府。
而这?当?中?,修为最低者,也有炼炁化神初阶。
雪鳞龙将吻靠在一块大石头边,咬着一截高高的水草,在碧波里摆着纱尾,仰头望着这?些被奉在神庙里的幽官,觉得好笑,便大笑出声。
她一笑,漫天?的“神”反而紧张了。
省城隍身边的判官,出前一步,喝道:“妖女,死到临头,笑什么?!快快认罪伏法,还可暂时饶得一条命!”
李秀丽呸掉水草:“你们当?中?,随便一个勾魂使,都有炼炁化神修为,却全体出动,乍一数,有数千人罢?堵我一个受伤的炼精化炁中?阶。哈哈,你看,还有人害怕得打哆嗦呢!”她轻蔑道:“一群懦夫,还要?我不笑?”
谁?谁打哆嗦?
就算这?小妖女,曾经跟堪比返虚的大夏皇帝斗过一场,还全身还退,就算她曾经撕咬得身为四品,化神高阶的龙王节节败退那也不能打哆嗦!
丢脸!
省城隍的脸顿时黑了,回首扫向下?属们。
其他城隍、判官,乃至天?将们也都面面相觑。
李秀丽这?下?真笑出声来了:“你们还真打哆嗦,真害怕我啊?”
“啊?”字音未落,她的五爪猛然一蹬,伏在湖边的龙,直冲乌云而起。
伏地?的那一会?,她的伤已?经好了许多,不能么痛了。只是,他们召来乌云,没?有阳光,愈合得较慢。
飞龙在天?,那美丽柔软得像波光梦幻的纱尾,重重扫去,却如万钧雷霆,骤然扫飞了一群银甲天?将。
她要?速战速决,闯出重围!
李秀丽记得很清楚,那玉江老龙是怎样被弥天?电网给罩得动弹不得的。
判官们拿起笔,慌慌张张,在簿上齐齐写下?“李秀丽”三字。
无形的死之枷锁,化作黑烟腾腾的巨大锁链,缠向白龙。
锁链一沾鳞片,锋锐坚固的雪鳞竟然滋滋滋地?开始冒烟,很快,就在龙身上灼出了几片无鳞防护、冒血的红肉。
有效!判官们喜不自禁,下?一刻,却被琉璃角一顶,一个个被当?胸串在了龙角上。很快,化作青烟四散开,聚集回人形时,倒在云上,受了重伤,连笔也抬不起来了。
白龙好像不知道落鳞烫肉之痛一般,毫无凄厉之色,只愈战愈勇。
天?将们勉强爬起,举起手中?的电枪雷刀,身形骤然变大,劈向龙首的逆鳞处。
白龙骤然翻身,扭转了一百八十度,避开了大部分的刀枪。
转头一侧,用龙角用扛住了另一些角度的攻击。
电枪雷刀是特殊之炁制成?,但龙角也不是吃素的,竟直接崩掉了刀枪。
同时,极美丽的琉璃角也被砍去了半截。
这?时,被护在最里面的城隍们,终于完成?了自己的手段。为首的天?将也冷冷抬起眼来。
城隍们齐声高呼:“凝——法——相,化——斩——龙——剑——”举起城隍官印。
一霎时,风止。云凝。
在西州府城的范围之内,从天?空到大地?,那些本来自云蒸霞蔚一般的人族之炁,竟被人为阻截了。然后,被无形的力量捏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城隍法相,手执一把散发着恶炁的大剑。
白龙与之相比,诚见渺小。
在这?一刻,李秀丽许久没?有发作过的颤栗感,从脊椎上窜到天?灵盖。
不同于方才面对那池中?女子?。那女子?虽然强悍无匹,仿佛山峰,但她并?无一丝一毫对李秀丽的杀意。
而这?法相举剑之时,白龙仿佛被某种气机锁定,四面八方的炁都成?了封锁空间的助手。
之前,她还嘲笑祂们。但此时,她清晰地?认识到,这?里是城隍们的洞天?之内,如果法相落下?剑,她,必死。
雪上加霜,为首的天?将神态极冷,也举手中?电枪,号令:“落——电——网——”
霎时,天?兵齐掷手中?雷霆戟,落满江湖,顷刻间,密密电网,锁死水道,鱼龙失所依。
城隍们没?有立刻下?手。祂们还想?要?活捉之功。因此,只是让法相一寸寸地?逼近,锁死白龙附近的空间。
今日当?真已?上天?无路,入海无门?。
为首的省城隍,面上已?经露出得色,一手持印,一手捋着自己的长须。
艳艳的血滴子?流过洁白无瑕的鳞片,被锁定而难以动弹,更受了重伤的白龙却昂起修长的脖颈,目不转睛地?看着天?空。
她说:“天?黑了。我看得到星星了。”
嗯?这?妖女在说什么?
天?色已?然黯淡。纵使乌云散去了一些,仍能见昏暗的空中?,渐有星子?。
其中?,北极星始终千万年如一,悬在中?天?,指引路人。
白龙仰首对北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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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了三下?眼。北极星,亦或叫紫微星,忽然也在中?天?闪烁了三下?。仿佛,它也看到了她。
穿过旷古的时间长河,越过渺渺难以计算的宇宙,它朝着这?个小姑娘投来了一道星光。
星光很轻盈,跳舞般落了下?来。
城隍法相已?经到了近前,正探手去捏拿白龙,要?像捏一条泥鳅。
祂手掌的阴影已?经盖住了白龙的头顶。
于是,星光就落在了祂的手背。
然后,几乎在一眨眼的功夫,城隍法相忽然土崩瓦解,还原作云蒸霞蔚的人族交织之炁,还复四野。
星光落在了李秀丽身上,她觉得身体轻盈极啦,忍不住笑了起来。
北极星便在天?上,又闪烁了几下?。这?亘古的星辰,闪烁的频率,简直有几分俏皮。
不管因法相反噬,那些猛然呕出一大口元炁,身形骤然烟化的城隍。
李秀丽目光定定地?追随着北辰,身体情?不自禁地?飞了起来。
她忘了身周虎视眈眈的追杀者,逐着似乎不曾动弹的星辰,往她也不知道的方向而去。
天?将脸色一寒:“不好,她要?跑!”当?即变换令旗,又令电网飘起,去网重伤的龙。
熟知道,电网刚要?离水面。他们展开的这?层依托于山河社稷图的洞天?,却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明胜湖像有灵有识,所有水波化作了一只调皮的大手,用手指勾住了电网,竟不让它们去追击白龙。
而没?有法宝,天?兵们根本拦不住龙,被她无意识地?一头撞飞了。
跌在云上,身形半数烟化的省城隍咳出一大口元炁,阴沉着脸叫天?将:“总兵,她马上出了西州府,我们更难以拦住了。你我文武二人,迅速联合奏一封禀告,上达天?听,请陛下?调遣南方所有省份的幽官,围追妖女!”
幽官体系真要?迅速起来,奏本几个呼吸就能送到皇帝手里。远胜阳间局限于时空的漫长流程。
不消一刻,奏章就送到了京师,皇帝本人手中?。
很快,铁笔银钩,杀气腾腾的回复就下?来了:准奏。予汝五省调遣权。不必活捉,杀无赦!
李秀丽迅如流星,浑然忘我,仰头逐着那道星光,离开了城镇,到了郊野。
渐渐,她的神智逐渐回笼,愈飞愈慢。
咦?这?不是清泉县吗?怎么飞到这?里来了?
她回过神,不再望星辰时,周身难耐的剧痛一下?子?席卷上来。
淦!游戏系统的痛觉屏蔽时限到了!
道种公司对?*?未成?年玩家,是提供痛觉屏蔽的。只不过,吝啬得要?命,每天?只提供一个小时!
她刚刚在湖边开了屏蔽,跟那群家伙缠斗了近一个小时,又飞到这?里,屏蔽时效过了,一下?子?那股烫鳞钻肉的跗骨疼劲就猛然蹿进了神经。
李秀丽本来想?跟之前一样,充面子?,咬牙不叫。可这?次实在太?疼了,她嗷地?一声惨叫,额头大滴冷汗落下?,体内的炁最后一滴都耗尽了,连龙形也维持不住,来不及飞落,闷头就从天?上栽下?。
风在耳边呼呼地?吹,少女坠落时,还在想?:没?被打死,却摔死了,丢脸!
红裙如艳色流星,坠下?,坠下?,却摔进了一处柔软温暖的所在。
一只比成?年男子?更高大一倍的鹤,张开有力而宽阔的洁白翅膀,将她接在了背上。
鹤翔天?空,长鸣一声。
天?野四裂,一道缝隙打开了。
鹤一振翅,驮着少女,如风般飞进了裂隙。
随即,一段玉臂伸出,慵懒地?伸手一抹,又轻轻一拉,拉链条般合上了裂缝。
追到清泉县上空的诸幽官,骤然失去了李秀丽残留之炁。
第090章九十
鹤驮着少女飞入了芳香扑鼻的所在,在萦绕的浅淡紫雾中盘旋数圈,飞过磅礴水面,最终,落着一株池边桃树畔。伏地?,敛翼,旋身?而站,鹤羽为衣,化作一位英眉端容,有堂堂之美的道人。
道人将少女扶起,见她身?上血淋漓的,额头更是撞了一个窟窿,珍珠带上的珠子都滚丢了不少,身?上的红裙被血色染深了。不禁叹道:“如何莽撞至此?”
李秀丽惊而笑:“白鹤!”
将她救下的这只大鹤,竟然是她以为云游去了的熟人。
她捂着额头,环顾四?周。
笑意顿时凝固。她此时竟然在缝隙之中,那巨大的池子?边。
一眼望去,如海的池面,缭绕瑰丽紫雾,开奇花异草。
坐卧水中的庞然“女神”,正撑着欺霜赛雪的玉臂,侧着黑森森的眼,打?量着她。
池子?上方?,悬吊数不清的半透明茧子?。岸边则是一片又一片高大异常,璀璨盛开的桃花林,灼灼如无边霞韵。
她一眼就看?到,最近的三?个茧子?中,裹着的人形,分别是吴嫂子?、何婶子?、郑端。
其中、吴嫂、何婶的身?体都已经融化得只剩一个头颅了。闭着眼睛的头,飘在茧中的液体上。
郑端闭着眼,尚且囫囵有个完整的躯体。
纵然身?上有跗骨剧痛,纵使在蚕官老巢,她仍然拔出了蒲剑,一跃到了三?个茧子?前,将剑去劈!
白鹤立即纵身?拦在茧子?前,紧紧攥住了她的手,低喝:“不可!道友,此祸尚可回转,但若在重塑时被打?断,则必定断绝三?位善信的生?机!”
李秀丽抽不回剑,猛踹了他一脚:“放手,让开!什么祸不祸、重塑的!你跟她是一伙的,我?要救人!”
白鹤放开了手,但仍拦在茧前,剑停在了他的脖颈处,划出一道血痕。
他刚才才救了自己。
李秀丽从牙缝里挤出字:“你待如何!”
白鹤却正色:“你若一剑劈下,碎了茧子?,这三?位善信,才当真无有活路了。”
“你我?结识了这么一段时日。若信我?一分,便用?自己的炁,去探中茧中,自己去‘看?’,去‘聆听’。”
李秀丽凝目看?他。
白鹤不退。与她对视。
她慢慢将剑收了一寸,挽起,错身?上前。
她的炁毫无障碍地?穿过了茧子?,果然探入了液体中。
一“看?”,李秀丽睁圆了眼睛:“这是?”
乳白色的液体的“质”与人体极像,炁入其中,便“看?到”,这些液体中,竟然分布无数细微的神经、血管,与那颗浮在液体上的头颅连在一起。
神经在液体里蠕动,血管也在一颤一颤,连着液体上浮着的那颗吴嫂子?的头颅。而此时,那颗头颅,竟然鼻翼微微动着,在有力地?呼吸。
她,是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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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这些神经、血管,与乳白色的液体,竟然正在慢慢地?重新凝为肉身?。连本人的炁的性?质,都没有变化。
大约是因她太过靠近茧子?,吴嫂若有所感,睁开了双眸,竟然朝她笑了一下,又重新闭上了眼。
依次,李秀丽又查探了何婶子?、郑端的茧子?。
郑端也睁开眼,对她微笑。
他们竟然当真还活着。虽然,形式有点诡异。
蒲剑慢慢垂下,李秀丽的眉头快要打?结了:“你跟这个鬼母,是一伙的?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说‘此祸’?为什么他们会变成这样?”
白鹤苦笑:“道友,你带着一个名唤赖三?的人,进了清泉县消失的村庄。是不是?那些村庄里,空无一人,还有许多老鼠乱窜,死鼠遍地?。”
李秀丽:“是。这又如何?我?只是查看?了那些村子?,什么都没有动。被那蚕蜕妖怪逃走后,我?就带着赖三?回去了。”
白鹤摇头:“那些村庄里,正横行鼠疫。乱窜之鼠,遍地?死鼠,正是鼠疫的征兆。你是修士,已过中阶,血液旺盛,可以排百毒,不会染上病。可赖三?只是凡夫俗子?,他走了一趟五村,已经沾染了极烈的
鼠疫之毒。你把他又带回西?州府城,却不知道,他身?上的鼠疫之毒,已经传在了他接触的人身?上,尚未发作”
李秀丽这下当真大吃一惊。细一回想,果然如此:“所以,那蚕蜕妖追进城里,把所有和赖三?接触过的人都带走了?”
白鹤点点头:“阿母是为了救人,才冒险让蚕官进入城镇之中。”
李秀丽后退一步,环顾那些数不清的茧子?,果然,又在较近的十几?个里,找到了赖三?等人。
她极目看?去,发现这些茧子?里,有人已经融化得只剩了半个身?子?,有人几?乎只剩下了头颅。也有相当多的一部分人,并未融化,囫囵人形坐在茧子?里。
她甚至还看?到了之前在菜花村被掳走的那个鬼一样的“家伙”。只是,此时,他已经不复之前的憔悴凹陷,脸色红润了许多,也坐在茧子?里。
她颇受到了一些冲击,伸手指着那些茧子?:“那他们?”
白鹤道:“被融体重生?者,部分是各地?瘟毒已经入骨者,还有部分,因为过度饥饿而百病缠身?,身?体已经等同死去。为了救他们,只能融化其肉身?,还复先天状态,过滤污垢瘟毒,再从婴儿之前的状态,重新孕养,输送能量,发育重塑其肉身?。”
李秀丽结结巴巴:“这、这些管子?不是在吸收他们?”
白鹤让开身?,教她自己观察连接着池水的透明管道。
这些管道,输送液体的方?向,竟然不是从茧子?到池水,而是从池水到茧子?!
换而言之,是池水在供养这些茧子?!
白鹤笑道:“道友大约没见过蚕在茧中的状态。蚕在茧中,看?似变成一团液体,实则身?体内部器官俱以某种形式仍然存在,活着,只待肉身?重塑完成,就破壳而出。”
他指了指那个菜花村的“鬼”:“他鼠疫的毒气入骨,如今正在重塑。”
说话间,这个茧子?里,这个村夫的“液体”又慢慢凝固了一些,变成了一支颜色白嫩,简直新得不能再新的胳膊。
“那吴嫂她们?”
白鹤道:“两位女善信已经瘟毒入体。且她们日夜操劳几?十年,均身?有绝难医治的重病,此时未发。但如果不重塑肉身?,寿不过四?十岁。郑善信的毒倒不重,只在肌肤,蕴养一日,便可出茧。”
李秀丽脑海中的印象完全被颠覆了,一副被雷劈般的表情。
池中的巨大女子?,见她这幅呆样,摇摇头:“想不到,教主后裔,竟然将教中秘术交给?了这样鲁莽冲动的外族小?辈。”
李秀丽豁然抬头:“教主后裔?秘术?你?”
白鹤笑道:“我?来为道友介绍。大约,你已经在外界听说过一些‘传闻’。那些都是误传。这位尊主,并非是太岁。亦非故事里的‘鬼母’。”
“蚕官是世人的讹传。尊主座下的这些使者,应唤‘残官’。民间传说中,五色之蚕官,即化自水陆画之‘蚕官五鬼’,而蚕官五鬼,则是讹传自‘五残’,即五残星。”
说话间,池水边灼灼如霞的桃花林里,忽然飞出了许多青绿色的光芒。
这一次,李秀丽得已看?清它们的模样。
这些“青绿色光芒”的本体,是一只又一只浑身?翠羽,曳着长长青尾,泛着光华的绝丽鸟儿。
它们振翅而飞,飞到池中女子?的肩膀上,一边梳理光华熠熠的青翠羽毛,一边人语而歌:“我?徂黄竹,员閟寒,帝收九行”歌喉婉转优美,曲调却哀恸异常:“居乐甚寡,不如迁上,
礼乐其民”
女子?轻轻抚摸着这些一人多高的的美丽鸟儿,梳过它们丝绸般的翠羽,殷殷嘱咐:“去罢,池水中的营养又不够了,再去带一些粮食来。可取满仓富贵粮。若见饥寒交迫者,或垂死者,取走滴粒米后,就将他们一并带回来。”
于是,青翠大鸟们便振翅而起,盘旋在茧子?上方?。
那些茧子?中,有人蠢蠢欲动,竟然高喊:“使者,我?愿与汝同行!”
大鸟便落在那个茧子?上,与茧子?一起坠入池水中。顷刻,化作李秀丽见过的“蚕蜕妖”。
旋即,一道缝隙裂开。缝隙背后,隐隐可见是黄土大地?,一座座土窑洞。
蚕蜕妖里,那个凡人的声音非常清晰,很激动:“啊,是我?的家乡。使者,我?的父老被晋王征发,快饿死累死了。他们在那里!”
于是,化作光芒的鸟儿就叫了一声,透明的蚕蜕无风自浮,飞出了缝隙。
白鹤见此叹息:“都说五残星出,主亡,政在伯。却不知阿母慈悲,非是五残令政息,而是大战将起,天下毁败,五残现世,警醒人民。”
他郑重地?对李秀丽说:“司天之厉者主五残。道友,世上并无太岁鬼母。‘阿母’之称,除了普遍称呼母亲,但自古以来,更有专称一人的指向。”
“此地?为瑶池。瑶池‘阿母’,即司天之厉者,通天教上古时代,残存的大现象之一——西?王母。”
池中巨大的女神似笑非笑,对李秀丽颔首。
西?王母!
李秀丽顿觉头皮发麻,盯着白鹤:“那你,你又是谁?你是她的手下?”
“白鹤”道:“不,只是我?俗世时的时代,从朝廷到民间,都曾尊奉过西?王母为主神。所以此次与西?王母接触,转移大夏百姓,由我?出面而已。”
他敛衣而揖:“李姑娘,请原谅我?有意隐瞒。‘白鹤’二字是我?的道号。”
“我?曾是辽东人,忝为汉时一官吏。因大灾之年,私自开仓放粮接济百姓而被处刑。临刑前,得上真点化,振衣弃世入仙道。千年化鹤而归。”
“如今,是太乙宗门下,修行在灵虚山。名唤丁令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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