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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枫对妇人温言解释后,就询问妇人的家中情况,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家中还有谁。

妇人都一一认真答了,提到自己俩儿子的时候,她热泪盈眶,叹自己真的好想他们,她已经有两个月零三天没见到他们了。

尉迟枫叹妇人拳拳慈母之心甚是可怜,“你放心,出去后我们定会尽快核实你的情况,让你与儿子们团聚。”

“多谢尉迟主簿。”妇人对尉迟枫深深行礼。

等众人走到洞口的时候,妇人面露隐忍之态,弓着身子,尴尬地表示自己想要小解。

这可难办了,在场办差的人全都是男子,无法陪同妇人去解决这问题。

尉迟枫想到一个办法,用树枝临时搭建一处茅房供妇人使用,外围由他们的人守卫。这样既方便了妇人,也免于担心她会逃走。

大家纷纷点头,都觉得这方法可行,准备去砍树枝。

“让她就地解决,囚犯何谈羞耻。”

宋祁韫一句话令在场众人都停止了动作。

宋少卿的意思是说,让这妇人当他们的面儿小解?

宋少卿翩翩君子风貌,一向持礼有节,怎会突然这么说话?

众衙役跟随宋祁韫多年,自然不会怀疑宋祁韫的品行。大家第一时间的反应是:宋少卿要求如此反常,此这妇人必有问题!

于是众人下意识地跟妇人保持距离,对她提高十二分警惕。

妇人嘤嘤哭泣半晌,喊着数声“如此蒙羞不让我如撞死算了”。

哭到最后她发现无人理会,只有她一个人在唱戏,才渐渐止住了哭声,也再不装肚子疼了。

宋祁韫:“你是吴鱼。”

语气陈述而非肯定。

吴鱼怨恨地看向宋祁韫:“既然早就识破我了,为何一开始不说?”

“通道不太通风。”言外之意,他担心吴鱼会对众人用毒。

尽管他们在第一时间排查了吴鱼身上没有危险的物什,但考虑到她蘑菇教教主身份的危险性,宋祁韫还是用最稳妥的方法应对她。

“都怪那个姓沈的。”

吴鱼醒来后不见沈惟慕的身影,就赌他没有跟这些人形容她的长相,意图暂时欺骗过这些人,没想到她的样貌早就被沈惟慕描述给这些人了。

“你误会了,他没有跟我们说你的样貌。”宋祁韫道。

吴鱼惊讶:“那你们如何认为一定是我?”明明她在装晕厥之前,已经将教主印章放在了别人身上。

宋祁韫:“因为这些人虽符合窒息死亡的特征,死因却是中毒。我猜坍塌后因为空气有限,你为了让自己活下去,哄骗他们服用毒物,将其他们全都杀害了。”

毒物致使他们喉咙肿胀,导致呼吸困难,最终窒息而亡。

“绝境下,能让他们听话信服的人最有可能是教主。

蘑菇教的人不管什么身份,身上都会随身佩戴一个装有蘑菇土的钱袋,连孩子身上都有。唯独她没有,因为教主不需要通过学习种蘑菇来证明自己。”

吴鱼愣了愣,颓然坐在地上,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她眼泪都快流了出来。

一切仿佛一场梦一般,明明她的蘑菇教在发展壮大的鼎盛时期,怎么突然一眨眼的工夫,竟全军覆灭了呢?难道真的是报应,天谴?

“你背后是否有人扶持?”

宋祁韫突然抛出一个问题,一针见血。

吴鱼被问得猝不及防,愣了一下,反问宋祁韫宋祁韫为何要问她这种问题。

“蘑菇教乃是我一手创立,尽是我的心血,你这般说是在羞辱我!”

“就是看你太蠢,不像能一人创立蘑菇教,才有此问。”

宋祁韫从不认为对一名穷凶极恶的罪犯需要用到礼貌这种东西,既然吴鱼觉得他在羞辱她,那当然要继续羞辱。

“看来你背后确实有人了。”

没直接否认,而是先反问。方才还因为想逃命推卸罪责,伪装自己是厨娘,这会儿有机会推卸罪了,她却反而拼了命地承认了。

破绽最大的就是她犹豫的那一刻,明显有心虚的表现。

这位蘑菇教教主没他们以为的那样运筹帷幄,甚至不具备创教的才能,但她对毒蘑菇的研究确实非寻常人可比。

刚才在洞内行走时,她的目光会下意识停留在洞壁原本长蘑菇的地方。出了山洞,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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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也会第一时间扫视洞外草甸和林子里的长蘑菇的地方。

刚刚她提出想要小解的时候,目光曾在附近的数棵树上停留。

沈惟慕之前曾经说过,这附近林子里有很多出人意料的毒蘑菇,其中有一种就长在树皮上,微小,并不明显。

这遍地长蘑菇的野外,可以说是吴鱼掌控的天下,就像鱼儿回到了水里。宋祁韫当然不可能给她“畅游”的机会。

吴鱼张了张嘴想狡辩,但又担心她多说多错,干脆扭头冷哼一声,佯装无所谓的态度。

“随你们怎么想。”

看来即便她背后有人,她也不会轻易供出。

宋祁韫示意一眼尉迟枫。

尉迟枫用银针在吴鱼的颈后扎了一下,吴鱼当场晕厥。衙役们将吴鱼与其余十一具尸体放在一起处置,抬回大理寺。

“干嘛弄晕她?”白开霁不解地问。

尉迟枫:“一会儿回去要穿过林子,这个人太了解长在林子里的那些蘑菇了,以防万一。”

白开霁恍然大悟,佩服地对宋祁韫拱手,果真姜还是“老大”辣。

待宋祁韫一行人返回大理寺的时候,天已然大黑了。本该寂静的大理寺此时却喧嚣至极,门内外围满了皇城禁卫。

宋祁韫不仅看到了郑成梁以及大理寺其他要职官员的身影,还看到了京兆尹沈玉章以及刑部尚书、礼部尚书等朝廷大员。

“出了什么事了?”白开霁也没见过这阵仗,一脸发懵。

“出大事儿了啊!”

郑成梁正愁眉苦脸地对着沈玉章等人,听到熟悉的声音后,像孩子终于见到久未归家的父母一样,几乎是飞扑到宋祁韫跟前。

“前不久逍遥王来了,说奉旨来见苏锦多最后一面,狱卒哪敢不从,就放逍遥王进了大牢,岂料……岂料……”

关键时刻,郑成梁唉声叹气,没说下去。这可给白开霁急坏了。

“您倒是快说啊!”

沈玉章冷嘲:“郑公今日这玩忽职守之罪是逃不掉了。”

第87章

“沈玉章,你不放屁没人当你是死人!”郑成梁骂沈玉章别来添乱。

“当我想来你这晦气地方?”沈玉章懒得再看郑成梁,“现如今逍遥王死在你们大理寺,我与刑部尚书不得不留守在此监管你们。”

吕渠武红了眼眶,声音哽咽:“王爷怎么就如此想不开。”

这下宋祁韫等人大概清楚了,之所以会有这么多禁军围在大理寺,是因为逍遥王死了。

宋祁韫到郑成梁身边小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郑成梁叹气,“逍遥王假传圣命,前往大牢探望苏锦多,他借口支走狱卒后,一剑杀了苏锦多并自尽,留下了一封请罪血书给陛下。”

“验尸了么?”

“还没。”王爷死在大理寺大牢,足够闹一阵兵荒马乱了。

现在这桩案子由哪一个衙门负责还未有定论,谁懂不敢乱动现场。

郑成梁这回不占理,已经被其它官员攻讦好一阵了。甚至还有人表示,目击证人的供词存疑,逍遥王是否真的自尽也存疑,所有人都需要彻查。

“诸位大人,分歧可以稍后再议,现在我们先要确认死者的身份的确是苏世子和逍遥王。”

如果的死的压根不是这俩人,而是其它易容者,不仅耽搁了查案时间,接下来的调查方向也会被误导。

吕渠武恍然应承:“对,你说的没错,要先确认逍遥王的身份并非其他人冒名顶替。”

接下来便在众位官员的见证之下,由尉迟枫当场检验逍遥王和苏锦多的尸体。

宋祁韫总觉得此事荒诞,那人或可能不是逍遥王本人,可能是蘑菇教的余孽伪装成逍遥王来灭口,毕竟在之前的案子中便屡次出现过易容顶替的情况。

但检查的结果令他出乎意料,死者确实为逍遥王和苏锦多。

郑成梁明白宋祁韫的疑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知你不理解为何,待你看过逍遥王的请罪书就明白了。”

宋祁韫敛眸反思,沉默静候。

不多时,宫里就来了旨意,命沈玉章、郑成梁等人前去觐见。逍遥王身亡一案由禁军统领负责彻查,宋祁韫与沈惟慕随行辅佐。

郑成梁拧眉不解,小声抱怨着:“这叫什么安排?”

沈玉章觑一眼郑成梁,“都怪你,连累我儿。”

“姓沈的,你饿死鬼投胎啊,逮着一个错处就不放。”

“犯错就要挨打受骂,有什么不对。郑公活了这么一大把岁数了,还不懂这点浅显的道理,要不要重头来学,从三字经读起啊?”

“姓沈的,你信不信我打你……”

“二位莫吵,莫吵!”

郑成梁与沈玉章边往外走边斗嘴,吕渠武等官员就在旁劝架。

一众官员离开了,夜晚中的大理寺也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禁军统领周如愿暗暗松了口气,连绷紧的肩膀都放松下来。

他对宋祁韫客气地作揖:“我一介莽夫懂得不多,查案等事宜还要仰仗宋少卿和诸位帮忙。”

宋祁韫见周如愿谦逊有礼,也礼貌回应,另叫人去请沈惟慕来。

既然圣命要三人一起查,那便缺一不可。

本想着沈惟慕身体情况不好,等他来了,就让他坐在铺着厚厚软垫的罗汉榻上休息便好。没想到人是精神抖擞来的,身上带着股烤鸡味儿,指尖还沾着油花。

“你这身子又大好了?”宋祁韫狐疑发问。

“对,这一阵儿觉得挺好。”

吃饱喝足的沈惟慕心情很是不错,他还期待明天能吃上宋祁韫做的蘑菇宴,此刻自然要积极来配合查案。

宋祁韫在沈惟慕靠近的时候,又闻了一下,是沈府到大理寺必经之路上的那家李记烤鸡。

沈惟慕惊讶问:“你怎么知道?”

宋祁韫没想到他把“李记烤鸡”的名字说出来了,沈惟慕更是没心没肺,居然坦率承认了。

宋祁韫低声解释道:“因为他家的烤鸡胡椒味儿重。”

“那我应该喜欢胡椒味儿,所以觉得他家的烤鸡最好吃。”

当下这场景,逍遥王刚刚身亡,他们着实不适合谈论美食。宋祁韫轻咳一声,示意沈惟慕不必再继续说了。

“但还是没你做的好吃。”

沈惟慕专注于食物,自然察觉不到宋祁韫的示意。他说完就目光炯炯地看着宋祁韫,期待他接下来说“那下次我做给你吃”。

“咳!咳!咳!”

周如愿本来想假装没听见俩人的对话,但他着实被对话的内容吓呛着了。

这大理寺的人果然对凶案、尸体司空见惯了,在这种场合下居然聊烤鸡。他正眼睁睁地看着两具血淋淋的尸体呢,叫他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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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再正常面对烤鸡?

“这逍遥王的尸身还需要再行勘验么?”周如愿问他们。

宋祁韫薄唇轻启,刚要说话,被沈惟慕抢了先。

“不用,死因如大家所见,没什么可疑。”

宋祁韫和尉迟枫都惊讶地看向沈惟慕,不懂他刚来没多问也没验尸,怎么会如此肯定俩人的死因。

沈惟慕见他们都看自己,不解反问:“我说错了吗?”

“没有。”

接下来就是审问狱卒。

“在上方明确下令不准任何人探望苏锦多的情况下,你为何不核实逍遥王所谓的圣旨,就随便放逍遥王进来?”

这种审问其实没太大意义,是人都知道小小狱卒肯定抗不过王爷的威压,更不要说对方还假称有圣上的口谕。

当时看守大牢的狱卒有二十几名,无一人敢真按照流程核实,去质疑或反抗逍遥王的吩咐。

二十几名大男人此刻被吓得屁股尿流,纷纷哭着解释他们人微言轻,不敢冒犯逍遥王,求饶命。

周如愿刚清净下来的耳朵,又被吵闹的哭声填满了。

打发走二十几名狱卒后,再审逍遥王的随从、车夫以及管家等人,又向逍遥王妃打听逍遥王的反常情况和情绪状态等等。

最终这桩简单的案子,在一个时辰内非常清晰明了地结案了。

周如愿要立即带着彻查结果去面圣,走之前不忘问沈惟慕:“你说的那家烤鸡在哪儿?”

沈惟慕指了下临街,周如愿道了声谢,便率禁卫军们赶回皇宫。

“你说逍遥王为何要这样杀了苏锦多后又自尽?”

经过郑成梁的提点之后,宋祁韫才猜到了答案,但他想知道沈惟慕会有怎样的想法

“逍遥王一辈子都在维持人淡如菊、不贪慕权势的好名声,因此也一直深受圣宠眷顾。如今苏锦多这一遭闹腾,将他苦心经营的名声毁了个彻底。名声大过天,他的天塌了,他如何能不发疯?

杀了儿子,再自尽请罪,是他继续维持逍遥王府爵位与荣耀的唯一出路。如此死了,皇帝会怜惜他,世人会可怜他,再提起逍遥王只会叹他倒霉,骂他那个混账儿子拖累了他。名声保住了,家族荣耀也保住了,便是他当下最好的路。”

沈惟慕猜测逍遥王留下的那封请罪书里,必然字字泣血地向皇帝忏悔请罪,但也一定会提及他曾与皇帝的年少情谊,请皇帝善待他的子嗣。

宋祁韫不得不承认沈惟慕说的都对,没想到他比自己年少,对人性的剖析竟比他深刻许多。

“是啊,哪有什么真的淡泊名利,所谓不争不过是另一种‘争’的方式,否则这么多年逍遥王早就远离朝堂中心。”

陆阳不知何时跟在了俩人身后,闻言后也来了一番长吁短叹。

“之前我还有些不懂,苏锦多为何要如此发疯犯案,现在我才明白过来。

有这样一位心机深沉、为了名声杀子并自杀的亲爹,想必苏锦多从小到大一定活得很窒息。”

宋祁韫:“是很窒息,但这不是他为了报复亲爹就伤害无辜的理由。”

“这就是儿肖父,老子疯,儿子也疯。”尉迟枫跟着叹道。

陆阳看向沈惟慕:“哎呀,说到儿肖父,那咱们就不得不提沈府尹了……”

“什么?我爹说郑公难逃玩忽职守之罪?”沈惟慕惊讶问。

宋祁韫:“你爹说的没错,的确是玩忽职守之罪。虽说逍遥王假传圣命错在先,但大理寺审查不严谨,并让逍遥王成功刺死苏锦多且自尽于大牢里,自然罪责难逃。”

“可也情有可原,逍遥王身份高,他的命令谁敢不从?我回头说说他。”

沈惟慕的话令尉迟枫、白开霁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即纷纷笑起来。

“瞧瞧,谁说沈府尹的儿子在大理寺不好?有用着呢。”

“这下能结案了吗?”沈惟慕不理他们的调笑,只关心结案的速度。

“待审过吴鱼之后便差不多了。”

宋祁韫将话毕,掏出一张纸递给沈惟慕。

沈惟慕接过来看,发现上面写的都是蘑菇名字。

“这是什么?”

“蘑菇宴上所有用到的蘑菇,咱们可以一一寻来试试,到底哪一种能解你身上的奇毒。”

陆阳开心鼓励:“太好了!等沈兄弟的身体大好了,我定要在我们陆家大摆宴席,拿出我们陆家的陈年佳酿,为沈兄弟好好庆祝一下。”

“那我就在我们白家设流水宴!我们白家的曲水流觞可是天下一绝!”白开霁跟着攀比道。

沈惟慕立即看向陆阳和白开霁:“我现在就大好了。”

第88章

众人笑起来,叹沈惟慕果真是馋猫,为了口吃的竟骗大家他痊愈了。

“你这身子要是真这么容易就好了,我们宁愿天天请你吃饭。”

沈惟慕注视陆阳:“说这话可要算数。”

“自然算数,我们大家都盼着你身体好。”

陆阳承认自己以前对沈惟慕有些偏见,但大家在一起经历这么多,早就成朋友了。至于他舅父与沈玉章之间的宿怨,不该影响到他们这一代。

沈惟慕知道他现在再怎么说自己身体好,大家也不可能信了。不如缓几天,按照宋祁韫的推理,找蘑菇宴上的蘑菇“解毒”,然后痊愈。

“走吧,去提审吴鱼。”宋祁韫吩咐人准备堂审。

“这折腾了一天了,都快深夜了,不休息一下?”尉迟枫担心宋祁韫一直劳累,身体会承受不住。

宋祁韫犹豫了下,意识到大家都忙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吃饭。

“那就先吃碗面再审。”

尉迟枫:“……”

“我去买!”白开霁自报奋勇。

沈惟慕主动表示要跟随白开霁一起。他突然想吃东街钱婆婆家的鱼丸粗面了,要让钱婆婆多加些鲍鱼和蟹黄才好。

……

大理寺,大牢。

孙牢头带人清理干净地面上残留的血迹后,擦拭脑门的冷汗,缓缓松了口气。

好在逍遥王的事有惊无险过了,圣人没迁怒他们这些狱卒,不然此刻他们都脑袋搬家了。

“从今往后,大家都提起十二分精神注意了,切莫再发生类似的意外让人钻了空子。再有外人来探监,一定要再三核实,不可再出纰漏。”

众狱卒们都知道其中的厉害,纷纷严肃应承,各自归位,尽忠职守。

胥长余岁来到大牢门口的时候,见到孙牢头坐镇,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余胥长来提审犯人?”

“来看看犯人情况,别再出什么纰漏。”

孙牢头点头表示理解。

余岁进了大牢后,四处查看一番,最后走到吴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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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跟前做重点检查。

吴鱼在草垫上打坐,闭着眼睛不知在冥想什么,听到有人来的动静她也没睁眼,直到她听到一记熟悉的轻笑声。

“马上受审了,可想好怎么说?”

吴鱼抬眼打量着余岁,她没见过这个人,但对方看她的眼神儿让她觉得和一个人很像,都让人一种的莫名压迫感、恐惧的颤栗感。

“是你。”

“是我。”

吴鱼沉默了片刻后,说道:“若非我早一步送你出去,你就被埋在山里了。”

言外之意,她于对方而言有救命之恩,对方理当报恩。

“这话倒说错了,我应该感谢的是沈惟慕,多亏他假扮的苏锦多恶心到我了,才令我先走一步。”

一想到假苏锦多当时对他说出的那些油腻的话,多变的心情就十分复杂。

当时他不知苏锦多是沈惟慕假扮,真以为苏锦多“逃脱世俗”后要发泄欲望,所以他就被恶心走了。

阴差阳错之下,他竟然躲过了那场天灾。

“你今日不是来救我的,那便是来杀我灭口了。”吴鱼对此结果也不意外,闭上眼睛,伸长脖子,坦然赴死。

她相信对方看在以往的情义上,会给她一个痛快。

多变冰凉的手指触碰在吴鱼纤细的脖颈上,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盘踞其上。

“我不杀你。”

耳侧传来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轻笑,吴鱼感觉自己整个身体像被麻痹了一样,一动都动不了。

“乖乖听话,我会让你没有痛苦地离开。”

……

钱婆婆鱼丸粗面,鱼丸鲜嫩弹牙,面条顺滑劲道。再斯文的人吃都会不顾形象,大口地吸溜面条。因为如果不把面条及时地吸进嘴里,它会很快地从筷头滑落,畅游于浓郁的骨汤之中,叫人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会再次艰难地夹住它。

钱婆婆家的面最特色之处就在于此,粗、圆、滑顺,香味十足,满京城找不到第二个她家这样味道的面。

沈惟慕这加了蟹黄和鲍鱼的面自然是更香,他连吃了三碗才停筷子。其实若不是顾及周围人看他的态度,他还可以再吃两碗。

见沈惟慕没露出满足的表情,白开霁摸出一个油纸包递给沈惟慕。

“糟鸭肠。”

沈惟慕笑了,道了声谢。

宋祁韫堂审吴鱼的时候,沈惟慕人在窗外观望,就为了吃鸭肠,因为公堂上不可以吃东西。

吴鱼对于自己创立蘑菇教,教唆人行凶犯案,挑唆苏世子复仇杀人等恶行供认不讳。吴鱼随后还交代了蘑菇教另外六处分堂的地址,对于她早年的经历、创立蘑菇教初衷等等,也都如坦白了。

宋祁韫没想到审问会如此顺利,吴鱼几乎没做任何反抗,就老实交代了所有。

这有些反常。

“宋少卿未免太多疑了些,我不过是黔驴技穷,不想多做无谓的挣扎罢了。”吴鱼对宋祁韫的疑惑报以嘲笑。

“你说你创立蘑菇教的初衷,与你早年经历有关。可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早些年没想过创立蘑菇教,偏偏从去年开始突然就‘大展宏图’,将蘑菇教建立起来了。这其中若说没人帮你,实难令人信服。”

吴鱼沉默了片刻,询问可否要口水喝,她觉得口干舌燥。

宋祁韫点头,示意衙役端了一碗水给吴鱼。

吴鱼一口一口地将一碗水喝完后,才回达宋祁韫的问题。

“不瞒宋少卿,确实有人帮我,是白思富。我与他一见如故,发现彼此都有共同的想法后,才有了创立蘑菇教的契机,初建教时大部分钱财都由他支援。”

宋祁韫蹙眉,白思富这人的性情他有过几分了解,谨慎圆滑,心思多,很会做生意。

这样的人不好好经营他的暗娼馆,却跑去折腾大逆不道的蘑菇教是为何?他自身没有仇要报,却要帮吴鱼搞这些,于他而言有什么利益好处?

“宋少卿若不信,可以派人去查白记布庄的账目,从去年开始,白记布庄便以买山珍的名义送钱助力蘑菇教的创立。”

见宋祁韫不信,吴鱼主动提供了线索。

经查证,事实确如吴鱼所说。

时间已至后半夜,大家都疲累不堪,便结束堂审,各自归家休息。

宋祁韫独自留在房中写结案文书,因为涉及逍遥王和苏世子的死,这些案件相关的情况明早都要呈报给皇帝过目。

“谁?”

听到窗外有窸窸窣窣的响声,宋祁韫忽然停笔喊了一声。

沈惟慕从窗外探出头来,一手托着油纸包,边吃鸭肠边看着宋祁韫。

宋祁韫悬起的心放了回去,提笔继续,“你怎么还不回去?”

“写完了这折子,你一会儿是不是要准备上朝?”

“嗯。”

“那上朝前,你是不是要先吃一口饭?”

从大理寺乘车到宫门,再从宫门走到勤政殿,没点体力维持可不行,否则御前失仪就得不偿失了。

“是。”

宋祁韫已经了然沈惟慕还逗留在这里的原因了。

“你怎知我一定会亲手做饭?吃两块糕点或叫小厮备饭就是了。”

“你哪有小厮,先前不是叫他去歇息了么。大理寺的衙役各司其职,厨娘也不在这种时候当值,依你的性子,这种时候肯定不会麻烦别人,会选择自己做。”

宋祁韫刚想说他还有点心,目光在看到点心盘子的时候,他话语止住了。盘子空的,点心早就被沈惟慕吃了。

罢了,看在沈惟慕陪他熬夜的份儿上,做早饭的时候也该给他带一份儿吃食。

其实沈惟慕猜得没错,就算盘子里有点心,他也会自己做饭。因为在思想上疲累的时候,做饭于他而言,反而是一种很好的放松自己的方式。

比如,在看着肥瘦相间的肉在油锅里被煎得焦黄时,他的脑子里只会想着用什么菜配它会更美味,他所有的注意力都会被美食吸引,令他忘了当下所有的烦恼和麻烦。

“行吧,便说说你一会儿想吃什么。”

“都行,不挑。”沈惟慕马上道。

宋祁韫失笑:“这还差不多,你若挑拣一样,肯定不给你做。”

“哪能呢。”

在凡间混了这么久,若连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那他真会没有口福了。

早饭是烤肉串和瘦肉海鲜粥,沈惟慕没想到宋祁韫子时写完文书后,会花那么长时间在厨房忙活做这些。

本以为最多蹭一顿馄饨或饼子吃的沈惟慕,这次早饭吃得心满意足,以至于他愿意主动为宋祁韫分忧,去吴鱼那里求证宋祁韫的怀疑。

大牢内,当沈惟慕的手从吴鱼头顶挪开的时候,沈惟慕面色转冷。

碍于天道法则的约束,除了神通,小法术他平常也尽量不用,没想到竟被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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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了空子。

原来多变早在一年前就杀死了陈婉,易容装扮成陈婉的样子,与苏锦多“相遇相知”,蘑菇教的创立实则由他一手策划。

在蘑菇村的时候,沈惟慕隐约觉得陈婉有些奇怪,但念头一闪而过,没深思,倒是叫多变这厮逃过一劫。

出了大牢,沈惟慕就从大理寺后门离开,直奔赵不行的住处。

沈惟慕进院的时候,正房内的赵不行还在熟睡打鼾。

房顶与墙后有暗卫蛰伏,沈惟慕都无视了,直奔东厢房。

“教主找我?”

多变出现在沈惟慕身后,以一名清秀青衣男子的模样现身。

第89章

“嗖”的一声,一颗花生米以极快的速度直击多变的眉心。

多变立即闪身,堪堪避开。

花生米最终打到墙面上,竟将石墙打出一个窟窿。

多变见状也不恼,反而笑盈盈地对沈惟慕行礼道贺:“想不到教主的破天斩大有所成了,恭喜教主继考核合格后,又在武学上大有进展。”

破天斩是前魔教教主所练的神功,据说能以气化形于掌间,如手持利刃一般杀人于无形,练到出神入化的地步时,可摧世间一切刚硬之物。

沈惟慕根本没练过什么破天斩,估计是他刚才出手的方式在多变看来与破天斩很像,便认定他练的功夫是破天斩了。

“你是清月教的长老,为何要创立蘑菇教?”

一句话道破他已知多变是蘑菇教幕后黑手的事实。

“吴鱼那张嘴还真令人失望啊。”多变有点意外,“本以为留她活口,规矩招供,不会引起怀疑呢。”

“回答我的问题。”

沈惟慕从袖兜里抓出一把花生,显然有威胁多变之意,若他不老实交代,他手里的这一把花生就会给他的脑袋打成蜂窝。

多变笑眯眯道:“教主成长了,已然有几分老教主的气势了。作为清月教的八长老,我甚感欣慰,相信九泉之下的老教主瞧你如今这般也会瞑目了。”

“少废话。”

沈惟慕丢了两颗花生出去,多变身姿如轻盈的飞燕一般,全都躲过了。

“怎么办呢,我就是喜欢说废话。”多变丝毫不惧沈惟慕的攻击,还反过来挑衅沈惟慕。

沈惟慕自是不会饶他,干脆将一把花生米全都打向多变。此番一出手,凡俗人纵然武功再高强,也不可能躲过这一击。

数个花生米穿过多变的脑袋和身体,发出“啪啪啪”几声脆响,最终都嵌在了石墙上。

多变身躯摇摇晃晃,后仰着倒地——

“轰”的一声,没听到意料中身体摔到地上的声音,反而是一记炸裂声,原地腾起很多白烟。

待沈惟慕穿过白烟去查看情况的时候,早已不见多变的踪影,地上只有一张巴掌大小的人形符纸。

沈惟慕将这符纸捡了起来,颇感几分惊讶。

没想到这世界里,居然会有人习得纸人替身术。

这多变果然如传闻中一样不简单。

沈惟慕翻过纸人的背面,发现上面写了四个字“半月后见”。

多变本人肯定没跑太远,沈惟慕想试着用天眼通搜寻,本是明月当空的夜色,翻腾的乌云马上盖住了月亮,令整个京城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狂风大作,一阵阵煎肉的香味儿飘了过来。

沈惟慕收起使用天眼通的念头,循着香味儿到街头的一家路边摊坐下,点了旋煎羊白肠和香螺炸肚,又要了一碗酸甜的米酒。

沈惟慕吃的时候天还没亮,伴着朝阳的升起,才结束了这顿饭。

另一边赶在天亮前就在宫门口等候的宋祁韫,肯定想不到沈惟慕吃完他做的早饭后又来了一顿。

返回沈府时,沈惟慕看见赵不行正在君澜苑门口焦急地徘徊。

赵不行看见沈惟慕后,第一时间蹿到他跟前,郑重跟他传达多变的嘱托。

“半月后,清月教圣地,继任大典。”沈惟慕点点头,笑看着赵不行。

不知道为什么,沈惟慕明明看起来态度不错,赵不行就是忍不住害怕,身体打了个哆嗦。

“那公、公子,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谁说我要去了。”

沈惟慕的面色骤然冷下来,将赵不行吓得缩着脖子更加一动不敢动。

“可这是教主的继任大典,哪有教主不去的道理。”

沈惟慕表示他就是不想去,“这清月教本也不是我掌权,就算我参加继任大典了,今后清月教的掌权人便是我了么?”

赵不行连忙行礼,请沈惟慕放心,“举行继任大典的目的便是权力移交,继任大典之后,清月教自当由公子掌权。”

赵不行接着跟沈惟慕解释,当年老教主设立各位长老的目的,就是为了互相监督、互相制衡。

“各位长老当年都由老教主亲自选拔,全部都对老教主忠心耿耿。长老们都期盼着公子长大,能有胜任教主的这一天。公子此番回去,长老们必定会十分高兴地拥护您掌权。”

沈惟慕安静地听着赵不行絮絮叨叨地游说他,笑看着他,等他说完。

赵不行在沈惟慕的目光注视下,话越说越虚,最终闭了嘴。

“说别人那么多,没用。人心隔肚皮,你终究不知人家怎么想的。倒不如说说你自己,你如今称我一声教主,可是真心实意地忠诚于我?”

赵不行瞬间冒出一身冷汗,他噗通跪下:“属下誓死效忠公子。”

“那我的命令你可会听?”

赵不行预感不妙,依旧坚持回答:“会。”

“我要你杀了八长老。”

赵不行大惊,磕头道:“属下无能,没胆量也没能耐杀了八长老。”

公子怕是早就怀疑他是八长老的人了,如今这一遭不过是又在故意刁难他,想要置他于死地。

赵不行心中戚戚,想来自己这一次是在劫难逃了。

“多变武功高深莫测,你确实敌不过,这要求是有些难为你了。那就换个简单的,你要再做不到,就把你丢进万蛇窟里。”

沈惟慕随即命赵不行附耳过来,对他吩咐了两句。

赵不行面色为难,但还是咬着牙答应下来。因为他已经“无能”一次了,如果再说自己做不到,公子肯定不会留他的命。

歇了一日后,正逢夜里下过一场雨。

沈惟慕应邀与宋祁韫、白开霁等人汇合,前往京郊山林里采蘑菇。

未免出现误食毒菇的情况,大家采之前都确认好了,只采那几种大家都认识的蘑菇吃,其它的一律不碰。

宋祁韫带着余岁搭建临时灶台,捡柴烧火。

余岁将捡来的第一批蘑菇洗干净切片后,下入锅里熬汤。

“前日我娘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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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老人家没什么胃口,就靠我给他熬的一碗蘑菇汤喝精神了。”

“前日?”

宋祁韫问了具体时间,发现余岁在家的时间恰好与孙牢头记载的余岁进入大牢的时间重合。

也就是说,同一时间在不同的两个地方都出现了余岁,进大牢的那个是假的。

吴鱼已于昨日午时被暴怒的皇帝下令斩立决了。他现在想要再问,也审问无门了。

沈惟慕拎着一篮子蘑菇回来的时候,发现宋祁韫有点心不在焉,锅都烧干了都不晓得添水。

“怎么了?”

“我怀疑蘑菇教与清月教有关系。”

宋祁韫语出惊人,却发现沈惟慕的脸上并无意外之色。

“你早就知道?”

“接触陈婉的时候有几分怀疑。”

陈婉,余岁。

能轻易就易容成这俩人的样子而不被拆穿,不用想也知道这人一定是多变。

可恶,又一次被他耍得团团转。

宋祁韫双手举起手里的菜刀一顿纷飞,将一篮子蘑菇都剁成馅。

“我一定要抓住他,捣毁魔教!”

……

京城,尚武楼。

许多武林人士聚集在此吃酒闲聊。

“诶,你们知道吗?出大事儿了!”

“什么事儿?”

“半月后清月教圣地将举行新教主的继任大典。”

“什么时候魔教有新教主了?那老教主呢,死了?”

“啊呸!老祸害死了又来了新祸害!朝廷的江湖司为何不召集各大名门正派剿灭他们!”

青衣男子临窗而坐,端茶的手稍微停顿了下。

白开霁惊讶地看向对面的宋祁韫:“老大,你不会真听了他们的话,真打算召集各大门派围剿清月教吧?”

“有何不可?”宋祁韫将一杯茶全都饮尽,“灭了魔教,等同于直接捣毁了很多祸患的根源。”

“诸位,回去可看好自家的孩子,也别忘了通知亲戚朋友们,一定要看好孩子啊!”

忽然一记洪亮的喊声自上方传来,惹得酒楼内众武林人士一惊。

大家寻声仰头看去,就见一名花白胡子的老者,正醉卧在酒楼的房梁上。

老者腰间挂着一个大葫芦,手里拿着也拿着一个大葫芦,正频频往自己的嘴里灌酒。

“这位前辈难道是——醉酒翁?”

“醉酒翁!”此名字一出,立刻惊得不少武林人跟着叫了一声。

醉酒翁,现如今唯一一位曾与魔教老教主交过手并活下来的武林高手。

据传他那一套“醉生梦死”功法,能把人打得真如醉生梦死一般,叫人死之前不必面对痛苦和恐惧。故而醉酒翁在江湖上还有另一个名号,被唤为“慈悲手苏长义”。

“是我。”苏长义打了个酒嗝,依旧稳稳地躺在房梁上。

有人对苏长义恭敬地行礼,请问:“前辈刚才说让我们看好自家的孩子,是作何解?”

“因为上一次魔教教主的上任大典,用到了七百七十七个童男童女的心头血。”

酒楼内众武林人士哗然,纷纷怒骂魔教丧尽天良、十恶不赦。

很快大家就团结在一起,决定一同去找江湖司,誓要铲除魔教。

第90章

众武林人士齐声恭请醉酒翁与他们同去江湖司。

有他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坐镇,说话必然有份量,定能引起江湖司的重视。

苏长义躺在房梁上半晌没说话。众武林人就仰头耐心等着前辈回应他们。

苏长义拿起挂在腰间的酒葫芦,不停地往嘴里灌酒,直到葫芦里的酒倒尽了,他才开口。

“也罢,只要你们把这葫芦里的酒打满,我老头子便陪你们走一遭。”

话毕,两个大葫芦就从房梁上丢了下来。有眼尖的武林人马上伸手接过葫芦,急忙命店家往葫芦里灌满店里的最好的酒。

“客官,酒灌满了。”店小二热情地将两葫芦酒送回。

众人又期盼地望向醉酒翁。

“走喽。”

一阵微风起,好像有一只轻盈的鸟儿从眼前闪过。

众人定睛再看时,发现房梁上已然没有了醉酒翁的身影,店小二托盘里原本放着的两个酒葫芦也不见了。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走啊。”醉酒翁身影已然在酒楼门外,他腰间挂着葫芦,手里拿着一个,边喝边朝大理寺的方向走。

楼里的武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惊叹醉酒翁的功夫,好快的速度,好厉害的轻功,不愧是当年能与魔教教主打成平手的高手。

大家丢了银子结账后,匆匆跟上醉酒翁,都争抢着在醉酒翁跟前露脸儿。他们想从老前辈这里打探些过去的江湖故事,更想在武学上得到他老人家指点一二。

“这下热闹了。”白开霁扶额叹气,“老大,咱们要不要回去?”

“不急。”

想到今日在江湖司当值的人,宋祁韫觉得把这壶茶慢慢品完了再走也不迟。

沈惟慕倒真是好运,居然随便试了两次,就从蘑菇宴的蘑菇名录里找到了能解他身上奇毒的蘑菇,叫什么马耳菇。此种菇子味道十分鲜美,无论是油炸、炒肉或煲汤都十分美味。

沈玉章非说他儿子此番深入蘑菇教十分冒险,宋祁韫作为他的上级领了功劳,岂能不恤下,故而这给沈惟慕日日做“解药”的活儿便落在他身上了。

也不知沈惟慕身上的奇毒解起来是不是就这样奇怪,反正他从吃了“解药”后,总是饿得很快。这几日他变着法地做蘑菇给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熬成蘑菇了。

现在别说看见蘑菇,谁跟他提“蘑菇”二字,宋祁韫都觉得反胃。

今天他终于得空歇息了,便和白开霁来尚武楼喝茶,顺便听听武林趣事,刚好就撞见这热闹的一幕。

白开霁奇怪:“老大不是赞同他们的想法么,为何不赶紧回去?”

“累了。”宋祁韫慢悠悠地拿起点心,十分享受此刻的宁静与悠闲,“是该让某些白吃饭的人干点活儿了。”

白开霁嘎嘎直乐,招呼店小二再上两斤酱驴肉和炸鹌鹑。

……

大理寺,江湖司。

窗外鸟儿叽叽喳喳,屋内人儿折纸哗哗。

折出了第十三艘纸船儿后,沈惟慕无聊地转起了毛笔。

康安云见状赶紧提议:“公子,尚武楼新换了个西北来的厨子,做酱驴肉和炸鹌鹑一绝。你看是属下现在给您买回来了,还是一会儿下值了去吃?”

“油炸的只有刚出锅的时候最好吃,等下值后去。”沈惟慕手一停,将淡黄色的毛笔尖送进嘴里,咔嚓咬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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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安云马上给沈惟慕换了一根毛笔。

细看可知这笔尖与普通毛笔有很大差异,是以糖、面粉和油酥做成的淡黄色酥点,外形酷似毛笔的模样。

“报!沈监察,有一群江湖人士集结在江湖司门口,说有重要的事要与江湖司商议。”

沈惟慕点头,“让他们进来。”

传话的衙役走了,余岁随后进来了。

“领头人中有一位花白胡子的老者,据说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醉酒翁苏长义。”

余岁担心沈惟慕应付不了,欲派人去请宋少卿等人回来。

“醉酒翁,还年纪大,”沈惟慕十分期待了,“那他一定知道很多出产好酒的地方。”

刚好最近蘑菇吃够了,品一品酒也不错。

余岁:“……”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

他赶紧打眼色给衙役,能尽快请谁回来就请谁。

众武林人士吵吵嚷嚷地进了江湖司后,看见上首位坐着的男子虽然身着官袍,但看起来十分年轻,还长着一副小白脸的模样,过分俊秀好看了。

试问哪个江湖人不是风餐露宿、皮糙肉厚?

让这种小白脸来管江湖司的事儿,能对江湖有多少了解?能处理好武林纷争?根本没有信服力!

“喂,找你们真正管事的来!叫什么宋少卿的。”络腮胡大汉气势汹汹地扛着肩上的大斧头,对沈惟慕大声喊。

出于对江湖人的尊重,江湖司允许来此办事的江湖人可以不守朝堂规矩,带着武器前来。

“余岁,记下,从现在开始,江湖司的规矩多加一条:江湖人进江湖司可随身携带武器,但必须是三人以下,三人以上武器都要上缴。”

余岁恭敬拱手应承:“是。”

随即他就带众衙役们包围众武林人,请他们上缴手中的武器。

“凭什么,之前不是没这规矩么?”

武林人大多都桀骜不驯,不服管教。对于这种临时加上的规矩,他们认为就是对方的有意刁难,下意识就要反抗。

“这位小兄弟,我们此番前来的目的是为了和平议事,不是为了打架,并无恶意,你无须担心。”苏长义打了个酒嗝后,对沈惟慕和和气气地说话。

众武林人纷纷附和,谴责沈惟慕耍官腔,刁难他们。

“都耳聋了,听不清我说的话?说了,从现在开始,立即执行。”

“你休要挑衅我们!”络腮胡大汉被惹怒了,举起斧头预备动手。

沈惟慕笑了,“本人作为大理寺监察,只要有问题不合理,别说改江湖司的规矩,大理寺的规矩也改得。我在尽忠职守,而你们才在挑衅。”

“小兄弟,看来我们今天是不能好好说话了。”苏长义眯起眼睛,十分不悦地与沈惟慕对视。

众武林人士见状都屏住呼吸,这一路上醉酒翁都是和善好相处的模样,现在却被大理寺的人惹得变了脸色。

隐隐有杀气的浮现,十分迫人,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大家便等着瞧这个小白脸监察是怎么死的。

沈惟慕面不改色地继续调笑苏长义:“怎么,老头儿,你打算大闹江湖司,为你们苏家再添一则丑闻?”

苏长义脸色大变。

他已经有二十多年没回京城了,对外也早就声称假死,与逍遥王一家脱离了关系。这少年还不到二十岁,竟知悉他的真实身份。

沈惟慕也不知道为何,在苏长义在进门的时候,他脑海里突然出现了提示。

【苏长义原名苏昌源,逍遥王长兄,因犯下族中大忌于二十三年前被安排假死逐出苏家,看似行为正派实则暗修邪法,手下无辜亡魂无数。】

这大概是吸收八卦系统所产生的副作用。

沈惟慕倒是可以净化提纯,把这部分剥离掉,但没必要,既不伤身还能提供小小提示的存在,自该留用。

众武林人不懂沈惟慕话里的意思,纷纷不解地看向苏长义。

苏长义咳嗽了两声,安慰大家稍安勿躁。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就算放下武器,江湖司如果还想在江湖上立足,就不会对他们怎么样。

“咱们今日是为铲除武林败类而来,为此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放下小小武器又有何难?为了大义,求同存异!”

众人这才消停了,听从苏长义的号召,纷纷交出了武器。

余岁见到这一幕惊诧不已,本以为双方会打起来,沈监察会性命堪忧,万万没想到这群江湖人还真服从了沈监察的安排。

小白脸说改就改了江湖司的规矩,还能震慑醉酒翁说服大家放下武器。众武林人不得不承认这小白脸有几分能耐,于是便不计前嫌地跟他说了大家的诉求。

沈惟慕挑眉,“哦?你们要联合各大名门正派一起围剿清月教?”

众人对沈惟慕拱手,慷慨激昂地齐声喊:“对,请江湖司出马,联合各大门派剿灭魔教!”

沈惟慕轻笑出声,笑话他们找错人了。

“江湖司是负责调查与江湖有关的凶案,不管你们江湖恩怨。围剿魔教这种事儿,不是该找武林盟主么?”

“啊,好像是啊!”络腮胡大汉恍然大悟地挠挠头,转头问身边的江湖兄弟们,“方才是谁起的头儿,说来找江湖司?”

众人支支吾吾,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承认。

苏长义也意识到了眼前小兄弟的不俗,对沈惟慕客气了几分,“小兄弟,此事若由江湖司牵头出面,让官府与各大门派强强联合,多方一起讨伐剿灭魔教,岂不轻而易举?此一举不仅惩奸锄恶,安定百姓、江湖,也有助于江湖司在江湖上树立威名。”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苏长义的提议。醉酒翁真不愧是老江湖高手,思虑周全,格局很大。

“有道理啊。”沈惟慕深深点头,也跟着应和。

余岁见状急了,这么大的事儿哪儿能随便做决定,一旦出了意外便全是他们江湖司的责任了。

“快去请宋少卿回来了,加急!加急!”余岁派出第二批衙役去找宋祁韫。

“这是同意了?”众武林人大喜。

沈惟慕拿出一根新的毛笔酥,边转动边悠悠说道:“边疆若起战乱,我江湖司也当义不容辞,与守卫疆土的将士们同仇敌忾,一起保家卫国。这于江湖司在百姓中博得威名,在朝堂中博得地位,在皇帝跟前博得赏识和器重,都十分有助益。”

众人渐渐听出不对味儿来。

“小兄弟这话是何意?”

“意思是庙有多大,便受多少香火。一口井的容量,你们非往里倒一片海,是何居心?”

沈惟慕又强调道一遍。

“江湖司的主责是破案!尔等,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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