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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卫队长还没动作，忽然卡住的直播弹幕：
【不要，不要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会议庭我杀了你（泪流满面）为什么真相大白了还是要牺牲，不要这样啊啊啊】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救命啊我一直以为我的降神视频里be了现实里至少能he的（放声大哭）】
明明情况已经好转了不是吗？明明凌波大大找到细枝末节蛛丝马迹证明了拟态生命实验是违背道德，青璃上将也是为星云被迫被改造的不是吗？
事情都已经在向好发展了，证明拟态实验的过程和结果后他们就可以通过提案放松对精卫的一部分限制了呜呜呜。
【但就像徐溯教授说的，他们是不可能接受的（泪流满面）】就算直播开启他们伤心他们震惊，粉丝里也不乏一部分理智的人，还能忍着伤心分析。
【别说青璃上将的SSS精神力暴动起来多危险了，就算被作为承接人的是一个普通人，也不能为星云服务啊（流泪）他们会怀疑，会监管她的一切行为来成全星云网络覆盖下的全民自由，当精卫有私心，这个意识怎么可能不被抹杀呢】
【是的，哪怕祂原来是人，现在成为了星云网络的核心，也不能是了】
【这样看徐溯教授的做法居然是最万全的（哭得满地找头）自己代替祂去履行作为精卫的职责，不能恢复成人的精卫却能化成更自由的分程序，哪怕没有躯体也能自由来回】
【这不就相当于把自己变成了精卫的锁吗QAQ从青璃上将再到徐溯教授，挖出一号精神力核开始轮回就没有尽头了】
【呜呜最难过的是他们还是一对，让他们在那么久之前亲手动手被迫分离还不够，现在居然还要再一次动手（啊啊啊啊）我受不了啊啊啊有没有能阻止这一切发生啊啊啊（大哭）】
【不，你们是不是被会议庭的利益至上主义给洗脑了，哪怕精卫有自主意识也是有办法的！精卫有私心就限制，祂不能公正就拘禁，再不济徐溯教授作为现成的把柄也能用来控制祂，哪有什么容不容的下，只要我们有这个勇气，有什么是不能和我们共存的呢？之前说三等公民会诱发基因病，蔚衡不也还是结婚了吗？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不能改变的事！明明就有余地！】
【是的，哪怕很难还是可以去尝试！现在问题就是徐溯教授等了太多年，他等不了了而且他对我们也没有信心QAQ】
正当误入直播的观众心急如焚，甚至因为科学院已经预备好二度拟态生命实验要哭出来的时候，一条闪着斑斓彩光的弹幕像从天而降一样浮现出来：
【问题是，这个直播是怎么出来的？】
楚昭一边翻着光脑一边打字：【我刚刚去看了，直播的账号是科学院的官方帐号，这个密钥不是谁都有吧？而且科学院官方帐号明明不需要参加比赛，更不在共轨赛道，直播却选择了人流量最大的共轨刷屏投放.】
粉丝吸着鼻子看她的那条弹幕。
【袅袅生烟】：.精卫？
她这一声试探很怪，甚至在就是来观测这个时代的尹琅看来，这一声询问都显得毫无根据而且有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撞运气嫌疑。
但偏偏在楚昭更换了一个称谓后，他们以为的人工智能苏醒并完美应答了。
【袅袅生烟】：青璃？
【精卫】：我在。
和人类第一代语音通讯助手的应答一样，这声充满机械非人感，毫无感情和语调起伏的“我在”，在这个时候响起，竟然有种让人想要泪流满面的错觉。
楚昭自己都惊了一下，但其实她也只是基于磕cp的本能分析，徐溯教授是不可能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个直播存在的，而能在这个时候违背那么多关键算法无理由疯狂推送的，也就只有精卫，或者它体内的青璃潜意识了。
但这无疑是非常危险的行为。因为这意味着其他人提出的，精卫存在私心可能从一个非常危险倾向，成为了确凿事实。
但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
【袅袅生烟】：你能阻止这个实验发生吗？
【精卫】：请。
精卫顿了一下，忽然开始不断吐字：【请请请请请】把楚昭吓了一跳。
一直流畅显示的程序也好像忽然在这个时候被病毒攻击了一样。精卫的话语开始变得非常断续。
直播不断出现雪花点，祂还在执着应答。
好像冥冥中祂也知道他是为什么而进行这个实验似的。
【精卫】：请请请您。
【精卫】：请您对，对我。
【精卫】：请您。请您对。请您对我下达。下达命令。错误。请您对我下达命令。精卫无权干涉。错误。精卫。精卫无权干涉。精卫无权干涉二级命令。
卡顿到最后，那些冰冷的蓝色字，竟然化作了十分执着的铁索，牢牢地锚定在破碎的，又断续的，不断飘雪花点的全息屏幕上。
【精卫】：请您对我下达命令。精卫无权干涉二级命令！注意，精卫无权干涉二级命令！唯有强制命令可中断实验！
楚昭睁大了眼睛。敢在全息屏幕彻底暗下去之前疯狂打字：
【袅袅生烟】：精卫我命令你终止二度实验！
“啪”。覆盖在整个星云上的强大中枢网络一瞬暗淡。连玻璃花房的外围屋顶也失去了光泽。但玻璃花房内部仍然是亮着的。
而楚昭焦急地站起身，跑到阳台上推开窗户：整个星云像是睡在宇宙怀抱里无知无觉的孩子。没有通讯。没有武器。手无寸铁。
楚昭脑袋发胀，一瞬间都不知道命令是不是发出成功了，断联是不是因为科学院正在完成二度拟态实验，精卫的挣扎有没有成功。
但就在她使劲摇摇头，按着太阳穴让自己冷静思考有没有其他办法的瞬间，一片寂静的区域里，忽然响起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
那声音不是精卫惯用的机械音。而是某种楚昭在制作视频时采集了青璃极少的片段与机械音合成的，零的声音类似的，但更真实，更有温度的，人声。
“精卫”：命令。滋滋。命令接收。完成。
紧接着，在应急部队调动应急能源前，整个蛰伏的星云区域轰然大亮！像是精卫的完全形态，可和整个星云比肩的巨大神袛又缓慢浮现出来一样。
一股柔和的精神力先是接入楚昭的脑海，让她意识清明一瞬，紧接着她听到。不。不止是她。除尹琅在外的很多人都听到精卫在说：
【当前应急程序启动。当前应急程序优先级，最高。请问您是否愿意提供您的精神力接驳精卫作为应急疏通接口？】
楚昭没等祂话说完直接在脑海里说了愿意。因此也没留意到身后全息屏亮起来后上面浮现的等级赫然是A+逼近S。
而同一时间收到很多精神力贯注完全苏醒过来的精卫已经：
【精卫第四代，代号零。很荣幸为您服务。】
“很荣幸为您服务。”这句话响起来的时候，徐溯正看着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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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剂输入自己血管，造成他短暂时间内的意识清醒但身体麻醉无法动弹。
这也是拟态生命实验的必备程序，因为老师分析，备选精神力核失败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移植时精神力核或精神力核的主人没有保持足够的自主性。导致精神力核融入机械智能后反而失效了。
而他。做了这么久准备，一定不会在中途放弃。他会成为最好最易于使用的第二号核。这样才可能使祂被放弃，不再被永恒束缚。
但冰凉的麻醉液体输入血管，他本能地激灵一下时，感觉到的却不是意识剥离身体，短暂无能为力的空茫。
而是一种熟悉的精神力顺着他的血管，身体脉络一直深入到他脑髓，然后猛地鞭笞他的刺痛。
徐溯喉头一紧，但被麻醉根本无法叫出声来。但那股霸道蛮横的精神力却上下游走，在他被固定住无法动弹时，麻痹他的血管。然后蛇吐着信子缠住他的心脏。
徐溯：“.”他以为这是实验错误。但现在也已经意识到。或许是他的程序出现了什么错误，或许祂已经发觉他的漏洞提前苏醒。
所以，他被阻止了。
青璃。徐溯手指微动，想要拿回密钥让祂重新沉睡。但脑髓再次被精神力贯穿上下地鞭笞一下。
徐溯：“.”
疼痛使他眼睫潮湿。
脑海里却发出一个冰冷的，其他人可能会害怕，但他永远不可能忘记的声音。
祂犹有疑惑，似乎在询问自己信任的研发者。又似乎其实已经是偷吃禁果的夏娃，又像是主宰惩罚的上帝。
不解又严厉。
恼怒又冰冷。
仿佛公正。仿佛冷漠。
但在这个时候和他对话已经是不公正的表现了。
【你很想死吗。】
徐溯灰色的瞳仁颤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他就在高强度麻醉下完全无法自主控制自己的意识了。他昏迷了。
以至于在院子发现变故，让其他研究员把他放开时，他们发现徐溯教授的浑身血管都在因为麻醉剂过敏而变得鲜红而且凸起。
精卫文质彬彬：【检测到徐教授身体出现异常，将在三分钟后对徐教授进行全面的身体检查。由于徐教授身份保密等级较高，请非医疗人员进行回避。】
徐溯呼吸忽然有异常。但机械手绑着他的手注射麻醉剂，他就再度平静下来。
院长靠近几步，看到蓝色屏幕忽然意识到什么，几秒钟后，他就毫无异常地闭上眼睛，转过身来：“我监管不力，就请卫队长先审讯我们吧。”
会议室被很快清空。
精卫的庞大精神力缓慢往回收，同时还分神处理直播推送等微末事宜，当祂发现直播还在继续并且弹幕异常活跃时，所有人都因为异常闪烁的蓝光停了一瞬。
然后楚昭：
【没事！你继续！】
【精卫】：？
祂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下，毕竟祂的算法里，人类多疑，所以解释自己动机是无数解法里都有必要的步骤之一：
【精卫】：二级命令优先级过高。无法干涉。现已接管星云信息流。东域已接驳。西域已接驳。南北域已部分接驳，争议区域将在一分钟内接管。请您下达对精卫的命令。
楚昭都没反应过来：
【袅袅生烟】：我？
因为他们是在弹幕上对话，所以这段对话甚至没有加密。因为精卫现在没有精力去过滤祂也不太明白他们说的“啊啊啊”有什么含义，所以暂时没有去过滤。
为什么是我？楚昭本来想问这个的。但是现在更重要的好像不是这个。
【袅袅生烟】：咳，虽然现在时机不对但是，那个。束缚带是你绑的吧？
精卫：？精卫不懂但精卫尽职尽责回答：【是的。】就像个真正的有求必应按程序办事的人工智能一样。
但楚昭觉得，太可疑了。
精卫有那么多限制人类的手段有那么多更好的解决方式，而且星云三条定律里还明确规定精卫不能伤害人类。
祂还用机械手绑着他？确定是为了终止实验而不是突然被他气到了咳咳咳。
【袅袅生烟】：懂得都懂，懂得都懂。
其他弹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懂了我懂了啊啊啊啊啊啊】
【我靠怎么回事我靠怎么这样！虽然没懂但是突然感觉心跳加速！】
【QvQbe急转为四爱片（不是）谁能告诉我精卫到底想做什么（尖叫）】
【青璃躺实验台的时候：你来。
徐溯教授躺实验台，青璃：？你来试试（啊啊啊啊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虽然时机不对但我也想说啊啊啊啊啊啊救命我怎么在这个时候磕到了啊啊啊啊啊】
【我靠我靠人机也很刺激啊啊啊（激动得土拨鼠四处乱窜）（尖叫着把头埋进土里）】
【我丢我丢我丢】
精卫的学习能力很庞大，往日这么强大的运行内核也足以支撑祂在零点零一秒里学会他们在谈论的是什么并且根据内置屏蔽规则屏蔽。
但今天，祂的程序混乱度有点高。祂需要先清除内部的混乱程序，再来处理优先级别更低的其他任务。所以精卫暂时没有处理，而是在默许他们无限流的讨论后说：
【精卫】：精卫只是采取精卫认为更好的处理方法。精卫不会在命令下达后违背您的命令。
楚昭对此的回答是：
【真的可以吗？真的什么命令都可以吗？】
精卫：.
虽然程序并没有说明精卫可以质疑人类的命令，但现在精卫只想真情实感地打个【？】。
当然了，楚昭知道降神cp的麻烦还没有解决完，也是不可能真的把精卫当做没有生命的程序去看待的，说这个话只是开个玩笑，而且想着：.万一精卫确实受到了某方面的限制，他们从别的方面助推一下又怎么样.呢？
也没人规定不可以对吧。
毕竟会议庭都死了（特指到现在一个屁不放）。反正楚昭发现危机解决了是很宽心了，特地叮嘱了精卫不要无条件执行所有人的命令（理由是危害星云公众安全，这样优先级一下子就提高了）后就感慨几番，然后下线了。
开玩笑，现在还不下线保存素材等着精卫反应过来把素材清空吗？剪刀手本能已经刻在骨子里的楚昭当然不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了，都磕糖磕到饱了当然是要抓住一切机会创作了。
不过在此之前。
楚昭目光移向自己账号里的几位大佬。
她也不是不能帮精卫善后一下？就当为了以后的磕糖做保障了。说干就干！
楚昭立马发私信。
而与此同时以“清理程序”为由被请下线的其他粉丝正在：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让我们继续看啊啊啊啊啊啊精卫别走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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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溯醒来的时候麻醉药效都没有过去。
或许是怕他伤害自己或许是别的什么，徐溯扶住脑袋清醒时，发觉麻醉剂量远超实验所需。而且他的“过敏”症状没有一点消解。
他转过头，只感觉精卫的声音比以前更近，更冰冷：
【ID：袅袅生烟，建议我对您执行强制严厉处罚，以避免胁迫进行危害公众实验情况再次发生。】
徐溯还不够清醒：“.青璃？”
他差点以为实验成功了。他现在已经和她重逢。在庞大的信息流里。但确实是那些零散的差点崩溃的信息流环绕着他，像新的束缚带一般。
他因为麻醉没过，踉跄一下狠狠摔在冰冷实验室地面上的时候，他还没有感觉到疼痛，手掌先被蓝色信息流包裹。
他感觉血管又开始膨胀。是精神力渗进去的标志。以前都是他的精神力渗入精卫的程序和精卫交流。
徐溯从来不知道，被精卫反向渗入，掌控是这种感觉。
徐溯：“.青璃？”
他视线模糊了。过长时间的麻醉让他现在都没意识到他还有躯体，还有情绪，不是程序。
而祂依然是。
【我该怎么惩罚您？】因为机械音，这冰冷的问话甚至有种逼问意味。但按照人工智能与人类的主次地位。这句话听上去怎么都像是征求意见。
虽然不太友好。
【您已经触犯星云律法第一条，第三条，第二十条，第一百二十七条及第一百二十八条。罪责量刑可至终身□□。】
在只有军事法庭保有判处死刑权利的情况下，这已经是顶级处罚。徐溯没有办法反应，所以蓝色全息屏给他两个选择时，他几乎没有多少判断能力就本能选择了是。
过去他常常回避这个命令场景。实在不得已时也会选择是。至少，祂不会被拒绝。不是被强硬命令。
精卫：【我将以维护星云安全名义监管您。在我视线范围内，您的一举一动都将被收录进数据库.】
徐溯几乎昏迷。他已经撑不住了。但倒下之前还本能地掌心覆住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院长落下的密钥。
精卫沉默。
信息流无声运转。然后在某一个时刻忽然攀上他的手腕，猛地涌进闯进那个狭窄的密钥留下的后门里，然后又轻柔地退出来。
祂不懂什么是“嫉妒”的情绪。
但至少在这危机祂和精卫完全融为一体后，祂已经能够明白那个密钥是关于“祂”的。
【精卫将在三秒内为您选择就近住所维持您的身体激素水平。请问是否同意。是。否。】
三秒后。
信息流伸出机械手。
【精卫将根据数据库历史数据与计算结果对您进行处罚。】
这不符合精卫往常的处理习惯。
但这也在精卫被星云三定律限制的自由范围内。这个解决办法看起来也没有任何不恰当之处。
祂想。祂当然没有不公平。祂最公平。
第八十二章
楚昭其实没有想看精卫和徐溯现在在做什么来着，可是她发了私信委婉婉转地联系了两位大佬，然后把事情经过告诉他们之后。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发来了一个外部监管精卫的密钥。
楚昭说需要他们了解一下科学院的情况后。
【1999】：好的。
【1999】：稍等。
楚昭手快发了句：“大佬在干嘛呀是在忙吗”。另一边的消息就进来了。
【魏】：嗯嗯我去康康哦。
过了一会儿，两条消息一前一后弹出来。
【1999】：你好，我是嬴楹。
【魏】：南域司令部。你好。
楚昭：.
【1999】：刚起。方便现在通讯吗？
【魏】：给你添麻烦了，她不方便接通讯，我和你联系。
楚昭：啊这。
虽然她有时也觉得自己磕cp直觉怪荒谬的，但是，这两句对话，怎么翻怎么看下来，都是换人了吧，而且是秒速换人。
因为前面怎么看都不是嬴楹元帅和祝衡元帅啊！前面这个“稍等”，怎么看都像是之前打赏她的裴时蕴元帅说的，“康康”也是蔚期的口头禅吧！
换人换得这么快是住一起了吧！
还“刚起”！啊啊啊！
不对，她cp都结婚了同居怎么了，而且现在不是天都快黑了去休息是正常的.不行她还是冷静不了啊啊啊！
而且尤其是她剪了好多次嬴裴，知道嬴楹元帅说刚起，哪怕就是为了扬眉说这一句堵她也不会是撒谎而只会是事实。
蔚衡就更离谱了，从始至终都共用一个光脑，消息说不定都是祝衡元帅代发的。
这么想，现在才有点进度的降神竟然是最惨的了。其他cp已经要结婚了，他们还没真正面对面见上。
认出对面是谁后，楚昭在心里尖叫一下，然后默默地把端正态度，然后手指握成拳放在唇边，咳嗽两声，分别给两位发消息：
【袅袅生烟】：.不通讯成吗QAQ
没办法，哪怕在军部威压下她的社恐都不允许她就这样直接拒绝两位军域元帅了，但是她真的不想舞到蒸煮面前之后还和蒸煮面对面讨论她磕的另一对cp了啊啊啊！
这真的不是社恐不社恐的问题了，这样直接面对她“造谣”的当事人真的不会导致以后她想剪视频都剪不出来吗。
这段时间连几个大佬账号都不敢搭话的楚昭内心默默宽面条泪了。
好在【魏】账号非常好说话，祝衡元帅回了句好的之后账号大概就回到蔚期手里了，她还安慰她：【好好好，没事，他会去联系科学院哒，这边也早就收到消息了应急队速度很快，别怕，精卫是星云的守护神，不会轻易被问责。】
楚昭：呜呜呜呜蔚期真好！
嬴楹手指点在机械镀银桌面上，转头看裴时蕴拿起军装外套，撑着头，打量几眼：“又拿错了？”
裴时蕴一顿。
嬴楹扬眉：“还是说，你就是故意的？”
裴时蕴没回答，只是走到全息屏幕前，问她：“她怎么说？”
其实全息屏幕掌控权全握在精卫手里，他们有军部独立的通讯系统，却还在用，就已经能说明他们对精卫的态度了。
但嬴楹其实知道东域对她的敬畏程度，觉得还是【1999】本来认证的人去说比较好，旋即就起身：“还是你来说吧。”
但她手腕被裴时蕴握住。
裴时蕴低头看了一会儿，抬头淡淡说：“我觉得，是不是该提醒她祝我们新婚快乐。”
他虽然说着是不是，但语气从容笃定，分明是已经做好了决定。
嬴楹觉得他这一遭有刻意暗示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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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he的嫌疑，但看他一会儿，还是扬眉，把手抽出来，转转手腕，不太在意的模样：“随你。”
裴时蕴看着她背影：“视频刚出现我就看了。”嬴楹一顿。
裴时蕴：“惩罚新兵也是因为我在他光脑上，看到我们第一个视频。”
嬴楹无可无不可地点头：“这件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她很好奇，还有点好笑。
因为他们太久没见了，有时候她觉得，多年间的匆匆数面，其实已经把她对他的印象冲淡了。
他不疯，她其实还想不起来这个人做辅助的时候她佯装受伤，他也能一瞬间反客为主变成主攻手把对面压制得后半段几乎一分没拿到。他从来不是什么温和性格。
他就是习惯示弱取胜的性子。
但裴时蕴站在她面前，身量比那个时候的少年军校生挺拔有力了，他也更像是一军主帅而非指挥时可以冷静配合她的人。
或许前线磨砺了自己，也磨砺了他。
裴时蕴：“我没有在和你开玩笑。”
嬴楹眉眼一动。
裴时蕴转开视线：“你不结婚我也不会再和别人搭档。”更何况和其他人结婚。
嬴楹总算弄明白他不正常是因为什么：“你觉得，我以为你是在开玩笑？我和会议庭说要结婚不是认真的？”
裴时蕴没有接这句话，他之前拿错了外套，现在根本就没有披上，只是走到了全息屏幕前，点击屏幕回复：“我会和她说希望她剪我们结婚的视频。”
哪怕是为了个好寓意。
嬴楹靠在机械镀银墙面上，手抱着臂，低头笑了一会儿，然后又抬起头，仍然在笑。
裴时蕴看向她。
嬴楹举起右手，点了点手环里面的芯片，眉梢扬起来，对着光，更显得这个深邃黑暗宇宙里，她的运筹帷幄从容笃定：“裴元帅，不应该是你担心一下吗？芯片可在我手上，视频剪得再逼真美好，也只是视频而已。”
嬴楹靠着墙壁，嗤笑：“现在可是我，威胁你来结。”还由得他质不质疑她吗？.
蔚期：“你看你，上来就说司令部，都吓着人家了。”
祝衡：“指挥部才是中枢直属，司令部并没有处罚和禁言的权限。”言外之意，他已经收敛过了。
蔚期边一只手敲字边伸另一只手揉他耳朵，祝衡一开始还没有反应，后来军舰进入恒星完全转至背面的黑暗里，他低头，顺着她手的方向吻她。
蔚期一顿，祝衡也跟着顿住。然后说：“这样方便精神力流动。”
蔚期气笑了：“你猜我信吗？”
祝衡沉默地握住她的手。等蔚期打了个哈欠，习惯性地因为失重而要睡觉，他才熟练地关闭实体光脑，断开精神力连接器又给她盖上毯子。
他轻轻地抱着她。
平静的。“你说结婚，我都信了。”
蔚期在他怀里动一下。他其实知道她没睡着，也知道她听见了可不想回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样的不在意，他反而觉得安心一点。反而觉得，这个梦他还可以无所谓能不能继续，他会不会醒了。
祝衡低头：“我们把婚礼定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好不好。”
蔚期翻个身，终于出声咕哝：“你疯了，那里可是叛变区。”他们怎么会允许一域元帅的婚礼地点定在那个地方。
但祝衡只是接着说：“如果哪天你真的想和我结婚的话。”
蔚期睁开眼。
过了一会儿，她打个哈欠，重新闭上：“哪有人结婚结两次的，我才没那么闲。”
祝衡莞尔。他说：“嗯。可是我很闲。”
很闲很闲。
闲到你的喜欢不管有多少，我都可以陪你结很多很多次。
他非要说这个，蔚期也睡不着了，伸出手指戳他：“诶，如果是你，你会让徐溯完成这个二度拟态实验嘛？”
像是怕他不假思索回答，蔚期抬起头：“完成这个实验就融为一体了哦，他们谁都可以触碰谁也不会被谁分开了。”
但蔚期说完就觉得没必要。因为她知道祝衡会怎么回答。但黑暗里祝衡只是安静了一会儿，就说：“如果真有拟态生命实验，你就用我的手环逃得远远的。”
蔚期呼吸一静。
祝衡说：“没有人会想经历这样的实验。”
他是军人。青璃也是。他们可以想。
但她不可以。
蔚期：“我不是星云公民吗？我也可以为星云和平出一份力啊。”但蔚期也只是这样说，她知道视频里祝衡的想法就是现实祝衡实际的想法，当然明白他的谨慎思虑。
但祝衡说：“蔚期，和我结婚虽然有万般的坏处。但是有一件事，起码是我现在未来都有底气可以承诺你的。”
“如果真有这一天，星云要靠你的精神力核才能维持下去。南域的四十五亿民众，被巡星部队保护过，就会保护你。”
蔚期张张嘴。
他低头看她。
不管我会排在首先牺牲的第几个。有我牺牲。他们就不会牺牲你。这是他唯一可以保证的。
蔚期张张嘴：“.”
她想说什么，但没有说出来。只是在片刻后说：“我又不会无缘无故和一个人结婚。”
祝衡：“嗯。”
他仍然抱着她：“有这好处，也足够了。”
蔚期有点想打他，好像在他心里她就是什么没心没肝的人一样，但看他一眼，又转开视线：“起码你们还保护军婚吧。”
她振振有词：“反正你要离婚前，我是没有这个权利提离婚的。”这也是军婚一般极为郑重的原因。
但祝衡握住她的手，终于直截了当地说明了一次，虽然语气依然是平缓的：“除非我死。”
否则在你遇到喜欢的或者更喜欢的人之前。
看看我吧。
除非我死。
“否则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祝衡闭眼。违心放手的事。做一次就够了。
楚昭感觉自己的程序都被荼毒了。主要是她打开这个监管程序前，没有想到她会第一眼就被精卫发现。
她也没想到，都过去十二个小时了，徐溯还没醒，而且看样子手被绑得更厉害了。他精神不是很好，脸色都有些苍白。
楚昭：！
精卫，老实说你到底做了什么！
精卫收回机械手，因为还是合成音，听不出来里面有没有心虚的成分，她只能听到祂说：
【他为什么不肯和我说话？】
“.所以你就把他弄晕了？”
精卫摇了摇头。或许是因为全息屏转动起来很可爱，楚昭还揉了揉眼睛，又好气又好笑。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XD。
【他只有麻醉了才会喊我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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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
【我只是计算出了我们的最佳相处方式。】
楚昭：.行吧。但就是吧，你再这样麻醉他，我怀疑他醒来也不会喊你青璃了，而是喊“放开我”。
楚昭看来看去，还是有点不放心：“你真的什么都没做吧？”麻醉已经很刑了，你再深入估计就不是因为觉醒自主意识被捕了，而是非法拘、禁。
精卫：【.】
精卫不擅长说谎。所以保持了沉默。
楚昭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今天，她的cp给她的惊喜太多了，她都怀疑是不是她最近拜的赛博寺庙太多了，香火旺过头了所以一切事件都变得怪怪的了：
【你干什么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能过审的，楚昭干脆换了个问法：【你没违反星云律法吧？】
【精卫】：？徐教授是人类。精卫不会伤害人类。人类拥有最高优先级。
【精卫】：精卫只会教导人类。使人类能更好地从事生产繁衍生活。
楚昭：完了，看到这几个字，她更害怕了。
第八十三章
精卫完全不明白楚昭在担心什么。但是因为楚昭的“建议”，祂还是停止了麻醉剂注射，并且按照系统程序尽职尽责地把徐溯的身体数据上传了，只是上传到一半。
精卫咔哒一声，卡顿了。
庞大的信息流正勾勒出徐溯完整的身体情况。但精卫觉得，祂也不一定要把徐溯的数据上传到整个科学院网络中去？
这属于个人隐私。
而且徐溯自己也还没有答应。
程序思考到这里，精卫坦然地终止了上传并把这些数据打了个包，贴了个绝密的标签扔进自己的数据库里。想了想，又加上两道密钥。
这样就安全了。
楚昭下线去看共轨频道新发的通告了。精卫在继续接管中断后又复苏的庞大信息网，中途神经末梢还绕着徐溯躺的营养舱转了几圈。
片刻后，精卫把他手中的后门密钥加上同样的密钥，但悄悄给徐溯留了个门。
楚昭还在加夜班。严格意义上来说，现在已经快凌晨了，尹琅应该已经默默地敲门控诉她又熬了一个大夜来着.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科学院直播事故的事让他也忙着吃瓜，所以楚昭提心吊胆了一晚上，还是没迎来逮捕，她松了口气。
心里还有点不得劲儿？
不过楚昭摇摇头，把这归结为生物钟调好又乱了就是会心情不好，又上手继续翻公告。
看得出来会议庭滑跪得非常快，但还是没想过要屈服。因为这次在发来的消息里，会议庭在进入嘉年华pk里的最后一轮比赛中敲定的关键词居然是“星云”。
大概是想靠着这个词给星云整体拉一波关注度吧？楚昭是这么想的，点进评论区才发现自己想得实在是太简单了。
【抓不到视频把柄所以开始暗示这一切都是为了星云是吧？会议庭你别太low（咬牙）】
【我好想给你一拳（内容已屏蔽）你给我等着！】
【@会议庭能不能别这么破防，能不能别这么破防，一共两轮命题筛选，第一轮强调战友情第二轮强调星云，把你们扯大旗的嘴脸放明面上了，吃相能不能别这么难看】
【不会以为你们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星云吧@会议庭？】
【真无私就不要通过精卫的拟态生命实验啊，知道了精卫是人类还假惺惺地利用祂，现在事情败露了知道藏好马甲了，真当整个星云没人能治住你了是吗（怒）】
【我靠，等一下，祝衡元帅那边巡星部队好像回返一部分围住会议庭了！说是调查会议庭内部任何人都不得干涉！】
【我靠！】
【十三军和西域的部队没动！不对，他们在军域交界那个地方，他们不动其他部队想过也过不了啊，啊这（震惊地左看右看）那会议庭怎么求援？】
【不止，港口也在嬴楹元帅手里吧】
【那会议庭岂不是一点动弹不得（戳戳）】
【（刺激）看出来了，几位元帅都忍他们很久了（捶桌）】
【北域呢北域呢？北域地广人稀距离中央星系也远，但应该也有调部队回来的打算吧，几位元帅和参谋长马上要述职了啊！】
【回来了，嗯.不过两艘指挥舰不是并列而行的，关系可能真的不大好】
有看过《追光者》那个视频的又想起一直被打败却又使劲想站起来的盛漱参谋长，而很多没看过的视频的只是“啊”一声：
【选左参谋长的时候周参谋长提了反对意见，关系不好也正常吧】
关系不好也正常？楚昭看到这条评论起了兴趣。
但因为漱行就是她随便剪的，所以她也没有花太多精力去搜索求证，而只是摸摸下巴思考接下来漱行这对cp该怎么剪，顺便在剪辑门乱晃的时候思绪偏向了这方面一点——
新主题是“星云”啊。
从描述上来看会议庭似乎很期待作品把星云剪辑成一个互有摩擦但又相互包容的整体的样子。
说是为了促进各域和平共处，其实也有暗戳戳称星云一直都是这样求同存异，卖惨的意思吧。
对于跳梁小丑楚昭一直是坐等打脸的，不过他们非要看“星云”和谐一体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这样想着，原本只是来剪辑门里看看素材，现在也变成了坐在凌晨的光晕里速剪。
星云恒星很多。大多都有按照原来蓝星的习惯，把室内光照调整成在蓝星上围绕那颗火红的星球公转一样的，二十四小时制。
这也是楚昭没有时差的原因。但她作息颠倒，怎么看都只有她自己不太听话的因素了，嗯。
客厅里尹琅默默地放下盘子。原本想让玻璃手敲门礼貌提醒一下的，感觉到她都已经醒了而且沉溺剪辑，听都听不进去，张开手。
饭菜被精神力驱动的智能桌面温着。
尹琅思考了一下，端出一杯牛奶：“你去？”
玻璃手纠结地一会儿攥紧一会儿摊开，最后认命地仰面躺下。
尹琅：“只是告别而已。”
但他看了看室内摸拟的晨曦光晕，片刻后。“还是我去吧。”
把很多人物形象剪辑进一个视频里是比较冒险的想法，楚昭现在在做的就是这件事。
一方面画面容量就那么大，太多人物可能分薄掉画面的重点，和叙事节奏，导致内容杂乱。
另一方面，他们也不是各个好把握。
尤其是楚昭自己剪辑视频的时候相对于分析回顾，更像是“创作”。这个度就太难了。但她是一个很喜欢挑战的人，脑海里也有很多关于“星云”的点子。
所以就没在意了。
门外尹琅敲了敲门，耐心等会儿没等到。照例在阳台上往外看的时候，悬浮空中的机械房屋在高低不平的地面建筑表面，投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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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浮动的影子。
尹琅本不该去捕捉，可和高清镜头媲美的视力也不是他拿去去做这个的。
但他还是看着那一处影子，发现影子的主人又在因为某个绝妙的镜头而托腮欣赏，腿一晃一晃，笑了笑。
他把牛奶放在加热器上。耐心地等待时钟到八点。那可能是比较适合吃早餐的时间。
楚昭的视频在七点五十完成了，她速度又有所提升，升了个懒腰，立刻自觉心觉醒似的拉开门去洗漱。
走到一半，她折回来。
尹琅：“刚好做好，来吃点？”
半个字不提她半夜两点就开着灯熬夜这种事。
楚昭坐下来和尹琅吃早餐，并且邀请他再把新视频看一遍。尹琅心平气和的。很显然不会因为她把赃物交出来了就忘记她熬夜这件事。
但他都要走了。
只是为了不促成更加糟糕的回忆而已。嗯。不是为了纵容。
绝对不是。
尹琅喝牛奶。
三轮pk赛的赛制其实有些不合理。给的剪辑时间太短而且pk期间发布的新视频权重占比比较高，有些来不及剪的就只能扼腕了。
可是楚昭完全不是这样。她的两个账号一个卡在最后一个点更新也能异军突起，一个就是另一个发视频的时候它完全没动静，也能靠着存货稳居第二名。
这下猜测她们就是一个人的视频更多了。
而袅袅生烟的职业道德显然没有因为她昨天半夜还在解决降神cp的现实问题有下滑。她是很明显的有粮吃就可以狂赶视频，而且可以让她和她的粉丝吃到撑为止。
所以昨天半夜粉丝尖叫。她今天也赶了新视频。不过不是降神个人向。而是大杂糅。
视频开头是星云人类比较不熟悉的爆竹礼炮声。冰冷庄严的机械森林其实不适合这么活泼的庆祝，但当红色纸片落下来时他们还是立刻就能感觉到堪称喜庆温暖的一种气氛。
“年度总结。”有人默念视频画面里掠过的字。原来是一年一度啊，那也合理。
星云有没有把节日进化掉，楚昭并不知道。但她还是很喜欢用传统节日开场，用这种二十一世纪肯定人人都能理解的欢腾热闹把所有角色串一起。
果然，镜头俯冲下去，就掠过几点火红装点的机械大厦。紧接着灯笼对联四处并列。火红纸片似雪。纷纷扬扬。
人们并肩走在街上，汇入千家万户。
此时装点好的机械大厦内，嬴楹元帅解下披风，在几位同样是重要将领，但年纪要大些的参谋长和上将身旁落座。
她右边位置空着，显然是还没到。
但嬴楹元帅已经将手搭在扶手上，侧头和身旁将领说话，很熟稔的模样：“听说闻参谋长打算今年让学生接班？”
星云将领更新换代速度不快，但能者多，老将领们自然也不会霸着位置，只是更习惯用老师培养继承人这样的方式。
闻参谋长就是参与过很多战役的老将领了，也还很精神，摆了摆手，一副不想再让嬴元帅在内的其他人看热闹的模样：“算了算了，这兔崽子，还没升参谋就敢往前线跑。我是不敢让她牵累你们。还是我再多训几遍吧。”
列席的将领都在笑，嬴楹元帅摘手套，众人拱卫，是毋庸置疑的核心，她也笑了笑。
“孟乔实力可不弱。”
那个在之前视频里想效仿她不好好训练但被嬴楹元帅抓住还被裴时蕴元帅目睹的军校生。
闻参谋长：“哪能和嬴元帅比。高级将领中，也只有裴元帅可以说能在赢元帅手下过几招吧？”
他提到“裴时蕴”时，还故意征询着看向其他人，很明显这么调侃过不止一次两次了。
嬴楹元帅按下眉心，锋锐眉眼还没收敛笑，有人进来了，和她如出一辙地装扮。
不过他似乎总是喜欢把军装外套脱下，搭在手臂上。在她身边入座时，忽略嬴楹元帅的外套，像是在当年联赛的现场上。
坐下后，裴时蕴像是听到他们刚刚在说的话，侧头问她：“我可以什么？”
闻参谋长见怪不怪：“我说时蕴。”
他扬眉：“话是我说的，你怎么着也应该问我吧？你问嬴元帅是什么意思，嫌弃我老耳朵不好吗？”
他都喊时蕴了，裴时蕴稍稍颔首做了个晚辈礼，毕竟闻参谋长的确算是看着他长大。他视线和嬴楹交错一瞬。也对他的心思再清楚不过。
裴时蕴：“担心伯父嫌弃我罢了。”
闻参谋长摆手：“是是是，只有嬴元帅不嫌弃你。”
裴时蕴不说话了，低眉敛目整理手套，看上去是被长辈说得在反省的样子。但一只只是倚着靠背懒懒看着的嬴楹忽然手指点点他手背。
本来在看视频的粉丝尖叫。
两个人本来就坐得近。他一转头，连这照片截下来都可以当结婚证件照，虽然之前从来没人这么想过。
裴时蕴：“怎么了？”
嬴楹右手手肘撑在扶手上，点着脑袋，因为腰背有伤所以养成倚靠的习惯，但她现在也的确不像是一个严肃冷厉的军人了。
她自然地融入这个场景里，像是只来看现场表演的观众一样，身边就是她特意邀请而且分享的人：“没叫你看我，是看那。”
她眸光微抬。
做军事指挥的人，洞察力和判断力都同样出色，裴时蕴几乎没用什么时间就和她的视线一起锁定一处。
“孟乔？”
嬴楹扬眉表示认可，然后指尖又点——这回是扶手：“才毕业就有固定搭档了。”
星云对早恋这种事是很敏感的——虽然他们并没有把这称之为早恋，而是视作和不同军域元帅联合一样的，违反星云制度的亲密关系，或者私联。
但即便是这样日夜配合也很难避免其他感情的滋生。而在这其中，嬴裴可以说是这方面的佼佼者。
裴时蕴：“习惯和对方搭配了，也很正常。”他说这话时看了她一眼：“没必要苛责。”
闻参谋长还是孟乔的老师，可能因为位置比较好，看得也很清楚，还煞有介事地点头：
“啧，是，这小子综合实力才前十吧，和孟乔在试炼赛里联合，可以发挥到第二。前段时间嬴楹元帅不还说她想自己找个搭档吗，还真让她找到了，嚯，实力还不弱，都可以和你们之前——”
他手指转到一半，发现话题中心的两位元帅都是淡淡的，咳了一声，收回话题。
裴时蕴：“禁止固定搭配的时间过长，禁令也太古板，可以酌情修改一下了吧。否则想继续搭配的军校生，不是要重新磨合。”
嬴楹元帅明明也赞同，可就是要懒洋洋笑着唱反调：“你怎么知道他们是自己想继续做搭档，不是迫于无奈呢？”
她扬眉示意下方：“现在不就分开了？”
裴时蕴看去。两个人影果然击了个掌，然后就各自回去找各自的搭档了。嬴楹元帅喝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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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又笑了一下。
裴时蕴观察一会儿，淡淡得出结论：“他们不太合适。”
嬴楹眉眼微动。就分开一下就不合适了，裴元帅的标准可真严苛。她转头，刚要说是，由此看来搭配得越久也不一定越好。
裴时蕴转过头来对她说：“突击成绩还不如我和嬴元帅当年高。”
嬴楹眉心一跳，他低眸：“没到这个程度，确实谈不上默契。”
嬴楹：“.”
其他将领又在笑了。
和两位元帅不一样，他们很多都身居高位过也退下来过，现在的笑更像是一种面对晚辈和煦慈爱的。
毕竟星云的这一辈领袖不一样。相当年轻。而且，相当沉不住气。
闻参谋长都压根不想管了，有人打趣他抓抓孟乔和搭档的关系，他也摆手拿裴时蕴的话当挡箭牌：
“不是都说了没有默契？什么私联，更是没有的事。”
没有想到其他将领陆续来了，寒暄一阵儿，忽然有人咦：“他们怎么坐一起去了？”
嬴楹看去。
后面将领在说：“哦呦，都把人家位置占了，这个庄仇也是个有脾气的。”
“怎么，这手都牵上了？不是没默契吗？”
“说要换搭档的时候第一军校的老吴和我说和庄仇这小子谈了个条件，这条件不会是这个吧。”
不禁他们谈恋爱啊？
本来应该管的闻参谋长：“啧啧没眼看。”
真是没眼看。
裴时蕴：“.”
嬴楹看他，扬了扬眉。
裴时蕴眼睛往那看了一眼，又收回来，仿佛没什么脾气似的整理了一下扶手上搭着的外套。
要开始时灯光暗下来，嬴楹眼神看他似乎在问他对猜错了有什么想法，裴时蕴声音淡淡：“不讲规矩。”
嬴楹笑：“裴元帅很介意？不如现在派人去讲一下，不许私联的硬性规定？”
裴时蕴看她一眼，确定她是故意捉弄。然后黑暗里的影子才动一下，嬴楹警觉地立刻抬起手，但到底是坐在相熟将领边上，动作太大谁都会察觉，便只能迅速动作又迅速被握住。
嬴楹眉心一跳。
裴时蕴扣住她手指：“老师当年怎么也没问问我愿不愿意讲条件？”.
原来是这种没规矩。
嬴楹气笑了，但脾气又很快没了地同样低声回道：“也许是怕裴元帅同样地不讲规矩吧。”都让他收敛。
裴时蕴握得更紧。
本该是年终汇报，总结的闲散聚会里，高级将领们坐在一片，中心的两位元帅一个人手扣着另一个，还是十指相扣，压在扶手上，因为灯光暗，谁也没看清。
嬴楹之前还想把手抽出来，但裴时蕴面色不变，两只手就一只交握着放在阴影处。
裴时蕴：“也说不定。”
嬴楹：“还这么疯？”惯的。
裴时蕴侧头低声：“除了你，谁知道我这么疯。”
嬴楹抬头打量他。裴时蕴还真是被气到了，她精神力都快和他打起来把他从这里踹下去了，他还扣着不肯松手。
但她其实也气得发笑。
“真想睡机械仓库？”
裴时蕴看她一眼，还是没放手：“他们都牵了。”
凭什么我们不可以牵。
他们作为新任领袖当然是给予了下属和继承者更多的权利。但路是他们走出来的。他想和她光明正大。就谁也不能阻止他们光明正大。
第八十四章
他们早都来了说着话，但其实嬴楹裴时蕴身边还空了三个位置。
有事迟来的人很快就到了，是北域左右两位参谋长。
北域原来有元帅，只是因为意外被取缔了，现在左右参谋长职权其实等同元帅。但从军域上看，周行俭和盛漱这两位参谋长的势力范围更容易产生对立，毕竟分割自一片军域——
哪一方不服，都会想，这地方本来是属于我们的。
因为这军衔划分，他们也把北域分成左域和右域来叫。两位参谋长分管的就是左右域。
每年军域内部会议，谁先入座谁后入座，都是左右党纷争的一个重要话题。但今年显然不可能有这样的争议——这是几域联合聚会。自然没有什么主次之分。
盛漱也做得也让人挑不出来错处来。
她是晚辈，又是周行俭的师妹，进门时主动请周行俭先行，自己紧随其后，和周行俭分别在裴时蕴右手和嬴楹左手入座。
有老将领道：“哎呀，一域的，分什么左右嘛，坐一起，你看看东西域吵那么厉害，都是坐一起的。”
他们果然看向嬴裴。
两个人如出一辙的冷淡礼貌，对他们颔首。
盛漱才明白那句“脱离军事，这更像是聚会”，正要顿住。周行俭看盛漱一眼，盛漱沉默，到周行俭身边落座。
“这才对嘛。”
闻参谋长之前也在北域，也算是带过盛漱了：“想和裴元帅讨论讨论战术啊？”
这是主动挑起话题避免他们尴尬了。
光线昏暗，他们看不清座上人的表情，倒是盛漱看裴时蕴一眼，回答得很平静：“之前前线动兵，裴元帅拿了嬴元帅的北星战役给我作为参考。我正预备当面和嬴元帅和裴元帅表示感谢。”
闻参谋长眉毛动动：“哦。北星。”
都五六年前了吧，还留着？
其他人也都知道这种录像保存下来其实并不容易，都去看裴时蕴，纯粹一群看热闹的长辈。
嬴楹无所谓地转着手上的浅口玻璃杯。
裴时蕴说：“嬴元帅多年不回内线，正好借我回忆回忆。”
盛漱回答完闻参谋长本来在喝水，闻言表情倒也平静，但还是从机器人那里拿了纸，擦杯子外沿撒出来的水。
裴元帅就一直在内线。回忆的是战役还是人不言而喻。
周行俭不爱说话，其他人也知道，这时候却出声：“急什么。”淡淡的。
闻参谋长没那么顾忌，笑骂道：“你这和埋怨我们这些老家伙没让你们俩在一处。”他看一眼老友表情暗示，又咳一声，话拐了个弯：“你们俩部队在一处训练有什么区别？”
“不回内线，那是我们能决定的吗？今年把虫族彻底剿灭了，你们爱干嘛干嘛，我们都不干涉好吧？”
裴时蕴又看嬴楹一眼，收回视线：“我不敢干涉。”
闻参谋长：.你不敢干涉的是我们，还是她？
盛漱把玻璃杯放回机器人的托盘上，和嬴楹隔着位置说了几句话。
然后又是一位分量够重的老将领提起话头，却不是寻常话题：“盛漱婚约该定了吧？”
这句话出来时，画面稳稳的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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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动。但观众忽然很想在这下看看周行俭的表情。
但他入座就在黑暗里，除却刚刚那一声一直没什么动静。
盛漱也没什么异样：“嗯，今年内可能就会定。宗伯父也安心。”
有人诧异：“这么快？”
祝衡今天没来。但他的父亲祝老元帅就坐在第二排，看了盛漱一眼，又说：“哪快了？盛参谋年轻有为，和宗礼上将也算般配，而且上次作战驾驶的机甲，也是他研发的吧？都互相了解到这个地步了，怎么就不能结婚了。”
他像是还要说什么，闻参谋长转头笑骂继续输出：“少说几句吧老古董，祝衡这么几天时间都抽不出来了，你也不关心关心他，还有空管人家的婚约。”
祝遂面皮一绷。他之所以开口就是看不惯祝衡和蔚期的婚事，想借盛漱说说祝衡。
现在星云风气越来越不对了，嬴楹和裴时蕴这两位是实权元帅他管不了，军衔上更低的盛漱和周行俭还不可以吗？不，周行俭背后或许还有周家，盛漱一个孤女.
没有想到回护的不止周参谋长一个，嬴楹放下玻璃杯的时候周行俭恰好淡声开口：
“祝元帅还没向我们报喜。”
他侧眸：“也不知道婚礼定在何时。”
祝遂面色一僵。
这件婚事在会议庭这里算过了明路，他反对没什么用。周行俭这一开口，却又相当于在东域西域没有动静后，又代表右域那股势力，把盛漱和宗礼，祝衡和蔚期的婚事都定了下来。
那他还怎么反对？
祝遂有点烦躁，睨了周行俭一眼。
他不是也喜欢盛漱吗？怎么这个时候出声了？
祝遂不回答，有的是人回答，下一瞬裴时蕴就开口：“听说是下月十六。”
闻参谋长：“还说是军务，我看是悄悄准备婚礼去了吧？”
祝遂重重哼一声。没有他出席。算什么婚礼。但他又捏紧扶手，因为周行俭说：“听说祝元帅和蔚院长打算一切从简，连祝伯父都不必出席，看来我们这些人是不能拜托祝伯父转交礼物了。”
祝遂面皮抽动一下。你看我想转交吗？
嬴楹转头看裴时蕴：“礼物你挑？”
裴时蕴点头：“回去看看。”
这对也不避讳着，就这样过了明路。祝遂失道寡助，脸色难看起来，也不再开口了。
可是下面汇报开始，震耳欲聋声响响起来的时候闻参谋长想去拿水，一抬手碰到机器人上面的玻璃杯，都感觉到了上面的掌纹。
这得是有多剧烈波动的精神力.他一转头。周行俭面色漠然。没到汇报一半，他率先起身，没看盛漱：“还有军务，我就先回去了，各位自便。”
闻参谋长和其他人和他打招呼，盛漱回头看了一眼。闻参谋长笑笑，拍拍她座椅扶手：“没事，不用管他。”
盛漱也摇头笑笑。
婚礼消息她几个月前就和他通过气的。他没收到，只能说他从来不把左域的消息放在眼里了。
一片热闹过渡到冷清。身后的科技大厦还在一批批地运载民众上去俯瞰中央星系夜景，周行俭携着一身冷辉回到指挥舰上。
一坐上指挥位置便闭目养神，手指压着眉心，但似乎再压也压不下去。副官问了一句。
周行俭睁开眼睛：“给三月十五做个标记。”
副官依言照办，打开确认两遍才发现：“元帅，标记过了。”三个月前就标记过了。
周行俭没应，看着眼前悬浮街道。
头顶有什么东西绽开，虽然科技进步但庆祝手段现在也没变，然后有彩光闪烁虚拟形象的红纸落下，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
他在这暖光里看到他跟着十八岁的盛漱。她那个时候进入军校晚，十八岁才顺利参加联赛毕业，当天晚上他答应给她庆祝。但精卫却说一般这时都该送礼物。
两个人在指挥舰说了很多记不住的话很久，她也没有挑出来，她那个时候性格也有点冷淡了，像他，然后就说：“我随便看看吧。”
他就看着这两个影子。两个人都没有看到底有什么可买的。两个人也没有想着停下来。就这样在这条相似的街道上，他跟着她，一直走下去。
走到了夜色的尽头。
碎纸片又一晃。不是某个深夜。是新年了。
周行俭想说他也该挑个礼物。不过三个月前没挑出来，现在自然也不可能挑出来。
他对副官说：“你代我选一份。”
副官微愣：“什么？”
周行俭却又不说话了。过了很久，他闭上眼睛，指挥舰里有温度调节系统，他也不是在办军务，却还是没有脱掉他身上那件带了沉甸甸勋章的军装外套。好像这样他才可以提醒自己是谁。
他才可以记得。
他应该送一份礼物。而不是做别的什么。
“α-137星系的矿脉。和377，564这两颗星球的能源原石。”周行俭睁开眼睛，呼吸变轻了：“加上这两个吧。”
副官搞了半天才搞明白：“是送到左域的贺礼吗？”如果是给官方的建交礼，的确用得上这么重。但如果是新婚贺礼。
副官有点迟疑。亲右党可能以为这是左域威逼利诱的结果。
周行俭：“你以北域的名义送出去。”启航前他看了眼日历。那个数字被圈起来像靶心一样。但他根本看不清。那些在他眼里都是毫无意义的线条了。
“去掉标记，那天巡查星域。”
“可是.”
“走吧。”
可是那天还在三个月后。元帅什么时候会在这么久之前确定某项行程了？
副官不得其解，但元帅嘱咐，他还是这样做了，还把三个月之前做的标记也给一并清除了。
日历关闭，指挥舰里骤然一片黑暗。
他们看到那隐隐亮起的蓝光里，没有光也没有人，只有两个晃动的人影。
周行俭说：“谁告诉你宗礼手里有你需要的消息？”
她不说话。
他继续问，严厉语气：“盛漱。”
他习惯了用这样的语气：“你知不知道你在——”
“没有人告诉我。”她忽然截断他那句话。
“是我自己想。”
周行俭的身影滞了一下。隐隐的蓝光似乎都有心脏在作为泵送中心，一下一下起伏的，很有规律，但这一刻，它停了一下。
盛漱说：“是我觉得我应该定下了。毕竟我没有家族，如果不背靠左域已有的势力，被拉下去，其他贫寒环境里成长起来的将领也会被拉下来。”
她不能退。
周行俭似乎想说话，但周遭黑暗无孔不入，他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盛漱：“或许你觉得我变了。”她笑了一下：“但这只是我摸索出来的安全法则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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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他擦肩而过，周行俭听到声音从他喉咙里溢出来：“我明明说过，你有困难可以来找我。”
她停住了。
就在那里。她说：“可我不想一直这样下去了。”
周行俭呼吸变了。他转过身看她。
盛漱笑了下：“师兄，你会和我结婚么？”这句话来得太突然，她表情也很平静，以至于他有一瞬竟然真的觉得这是个邀请。
她却已经自言自语道：“不会的，师兄。”
这两声师兄像封印。
盛漱转过身。她的脸从黑暗里露出来。是他不敢直视的，他看着长大的样子。她那么明亮俏丽，简直是他不敢靠近的样子。
所以他也站在那，背着光听她说：
“我也不会了。”
他们两个都已经做了选择。那就向前走吧。
属于盛漱的人影消失了。
周行俭站在黑暗里，想摆脱这片刻不受控制。
可她和宗礼每一次见面都深深印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到了指挥部，副官提醒他，周行俭睁开眼，看见天从微亮变得暗淡，明亮部分在两部分分割线的缝隙之中，被一点点吞噬。
他站起来，下意识扶住头。
有人问：“盛漱不是也是魏峥的学生么？怎么和行俭也这么客气。不喊师兄。”
她看他。
他说：“老师走得早。”
她垂下眼，以为他不把她当他的师妹。
可他只是不想做她的师兄而已。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右参谋长。早已经不可能是她的师兄。
周行俭放下手。走下舰艇。
可惜现在，他也不会再是师兄了。
第八十五章
下舷梯的时候恰巧庆典开始。这铺满穹宇的全息烟花竟然是精卫主导研发的。
科学院里聚在一起过年的科研人员捧着可爱茶杯，抬头说要把这全息烟花刻录下来，做每年的绝版影像。
蓝色屏上精卫的名字赫然在研发之列。
但蓝色的，如巨鲸一般生活在数据，程序里的影子只是悄然游走。祂时不时溅起一滴水花，但很快又说服人类那只是祂的一个运行分程序。
真正的本体，还在工作。
但其实祂在徐溯身边。科学院的成立形式很特殊，一开始科学院是并不对普通人开放的，尤其是精神力有缺陷的人。可是后来他们发现很多精神力等级不高的研究者更具实验天赋。
而这批人常常是基因优化概念里被抛弃的小孩。
所以过年的科学院没有冷清的实验室。有的只有把实验仪器设备和数据当成家人的除夕奋斗家。也有例外。
徐溯站在科学院特批的独立实验室飘窗前，低眸看着最古老的履带机器人端着杯热可可，晃晃悠悠地到他面前。
伸出机械手。热可可洒在机械手上都成了污渍。
不过徐溯明白祂能暂时借这具机械躯体出来，目的也不只是这样装可爱，假设这杯热可可是真的平衡能力不足洒出来的，祂会很珍惜很仔细地擦去污渍保养这具躯体。
现在祂显然是在故意要“擦手”服务。不过他还是拿起专门给祂准备的布，轻轻盖在伸长的机械手臂上。
履带机器人的方块眼睛看看他。又看看布。
【凉。】
祂的计算能力终于让祂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只有徐溯会耐心地给祂一次次擦热可可洒出来的痕迹，不过祂没想过这是因为祂每次“装可爱”，都只会朝徐溯。
祂把机械手收回，甚至刻意地把热可可平稳地塞进徐溯手里，这回没洒一点。
【喝。】
单字，可能也是装可爱的一部分。徐溯端起喝了一口。当大部分烟花都结束的时候，他还是坐在飘窗上，把半个人高的履带机器人抱起来。
然后轻轻地给祂清洁机械部位。
机器人的方块眼从十二个小方块组成的两个长条——分别是两只眼睛——变成眯起来的尖括号。只剩三个了。
祂很惬意。还问他：【这就是触觉吗？】
徐溯耐心地任祂伸出机械手，戳戳实验台，又戳戳飘窗，最后小心且谨慎地触碰他手腕。在星云三定律里。人类是弱小的物种。
不可以用力。会坏。
等祂收集完周遭全部的消息，他才说：“不是。”那这是什么？祂有疑惑，但没这么问。时间太短，祂本能复苏不了太多。只觉得，很舒服。
其他人都在过年。祂的程序可以再独立运行十分钟时间。祂感到很满意。
徐溯：“要不要碰碰我？”
祂一顿。
然后浩瀚磅礴的如海信息流，那头涌动着的巨鲸，轻轻甩尾，全息屏幕里就浮现出一个有实体，又好似没有的巨大神袛。
祂已经尽力缩小躯体，但手指还是有履带机器人那么大。祂也放慢了速度，蓝色的拟态手指落在他面前，像是实验台忽然有了生命。
祂就是这么庞大。这样冰冷。
但信息流没有实体，可以被人类穿过时，徐溯却把掌心覆盖上去。神袛想要用祂对数据的绝对掌控拟态成全息形象，物理意义上的触碰他的时候。
徐溯把自己的数据，私人密钥锁定的全部隐私上传给了精卫。虽然祂可能早也看到过。但好像现在才是触碰。
徐溯感觉信息流洗涤过他的身体：“感觉到了吗？”
神袛平生第一次对自己掌控的数据感到茫然。恰巧最后一批全息烟花绽放完毕，徐溯也就借着那骤然亮起的光说：“虽然全息的很好看。”
祂听到一阵心跳声。虽然玻璃上都没有祂的影子，徐溯现在看起来也好像在自言自语，但祂确实接收到一阵心跳。
对信息追根溯源的本能让祂几乎在那一刻用精神力深入他的骨髓，去探听一个人类真正有的心跳。这心跳，祂也曾经有过。
徐溯任由祂探看，躯体因为被精卫的精神力渗入过多都泛起蓝光了，而他的声音却平静温和：“但我觉得，你可能会更喜欢我的。”
不是全息的。不是数据的。
祂能感觉到的震动产生的心跳声。
庞大神袛缓慢地歪头。祂不明白，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这颗温热的心脏，在祂的触碰下没有紧张恐惧地加速跳动呢？数据显示那是人类常有的应激反应。
但它也确实加速跳动了。它一下比一下更有力，一下比一下更急促地，叩着祂虚拟的指尖。祂在一瞬间竟然产生退却的情绪。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珍贵。
徐溯说：“这才是触觉。”
他让祂用同样的方式碰了他的其他器官，然后呼吸变快，体温升高地，在机械手本能蜷屈在他身上的时候说：“你拥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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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拥有你的身体数据。】
徐溯：“嗯。没错。”他感觉到机械手的冰凉，和没有实体的信息流完全不同的，可以真实感觉到的让血管收缩的冰凉。
但他觉得祂还睡得很安稳，只是刚刚微醒，他没有必要去让祂回忆更多。“但你也同样拥有我。”
这是一个成立的等同关系吗？祂不明白了。但也依然没有求索更多。因为神袛缓慢地低首，庞大的发丝悬浮着在他周围，和巨大的触手一样接近他时，徐溯说：“没有人研究过我。”
祂机械化后，一直在被研究。
发丝缓慢靠近，将他包围。
徐溯说：“现在，你可以研究我了。”
因为我是属于你的。
我完全，属于你。
全息烟花结束得不太圆满。因为据说最后一个落幕电子屏闪了一下，导致这场开场很完美过程也很完美的烟花最后闪了一下。
但这不妨碍民众在机械大厦和悬舱厅看到星云最美的夜景。在最高点，嬴楹和裴时蕴也正站在这里。
这里万家灯火，没有和煦具体的火焰，但每一个亮起的蓝色全息屏都是一盏灯。现在千灯万灯汇聚。一直点向最遥远的边境。
裴时蕴说：“精卫似乎有点不太稳定？”他能感觉到精卫的精神力。从前静谧深邃的海，今天似乎翻滚得有点厉害。
甚至有些沸腾。
嬴楹：“也许也和科学院一样在过年。”人工智能也是有假期的。
两人再度看向很远很远处。嬴楹忽然说：“如果我死了，不要葬在黑塔上，我想葬在那里——”她指着边境某个地方，在那里可以遥远地驻守，回望这里。
裴时蕴：“那我就让他们把我的骨灰带上。”
嬴楹看向他。
裴时蕴：“洒在你身边，继续做你的辅助。”
至于吗？这辈子惦记到下辈子。嬴楹想笑，但风吹起他们两个人的披风，发丝，或许还有肩章和肩章下的金穗。
她忽然又想：“十五年了吧？”联赛上配合作战，好像已经是上一辈子的事了。裴时蕴和她一样能看见下面和平安宁的烛火。
遍布蔓延开。成为星云地上的星图。宇宙还很深邃安静。但起码他们的宇宙，是牢固安稳的。
风吹散裴时蕴的声音：“嗯。十五年没付，我该多收点利息。”
嬴楹笑：“你就知道是一定是你赢了？”
裴时蕴定定看着她：“是不是，也该有人支付这笔利息。”不管是她欠他，还是他欠她。
嬴楹哑然失笑。但在遍布星云的红色碎纸里。暖洋洋的银色月光下。连光都像表面光滑连贯的丝绸，被轻轻地扯动泛起一点涟漪。
他们在星云的顶端。
嬴楹伸手，支付了那个吻的赌注。过程中她还低头看他，看到裴元帅判断果决洞察敏锐的那双深瞳都被星光照得颤动模糊。
嬴楹呼吸滚烫：“利息，要多少？”
裴时蕴扣住她的手。哑声：“这要看，嬴楹元帅认为自己的胜率是多少。”她多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地完成了星云的安稳祥和，就多故作不知，刻意折磨地拖延了他多少个日月。
他不可能不要这利息。
他就是这利息。支付债款。概不退换。
风和月呼啸，掠过科技大厦冰冷的棱角，五光十色的玻璃幕墙，安稳宽敞的悬舱厅，转进熙熙攘攘到处都是人的悬浮走廊里。
掠过一张张模糊的笑脸，被举起的孩子喊着大飞艇大飞艇，研究员脱下白大褂回到家里，机甲修整室维修师和队友吹牛。
掠过叛变区改善许多的环境。掠过炮火肆虐现在一片安静的前线。掠过新年夜驻守但不是为征战而是守护的整齐军阵。
掠过不太稳定的精卫。掠过网一般交织的信息交互。掠过军域一分为四的巨大星云。然后，遁入宇宙的神秘虚空里。
今天不过是普通的一天。
是某颗恒星带着它的活星公转一周的日子。是无数个过去的叠加。但它也是纪念。是幸福。
盛漱最后挑的礼物是一个没什么用甚至还有点旧的桃符。据那卖的人说是古董。以前旧人类喜欢这样度过新年。
盛漱无所谓。现在那个桃符还挂在指挥舰的休息舱里。不过颜色没褪。周行俭找过，没找到一样的。
那确实是古董了。埋葬在过去时光里无可替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