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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且慢!我也是你们的表哥呀!我叫武延基,是魏王长子,南阳郡王,武崇训叫我大哥!当真见过的!那日你们在楼上,我和三郎在外头,你们那窗叉子还敲了我一下。”
李真真背着手,怀疑的目光在他身上扫来扫去。
一般是郡王,屋里那个,凛然不可侵犯,这个嘛,皮头耷脸,谁都能在他耳朵上拧两把。
武延基嘴上喊得亲热,其实也认不出李真真。
那日他们兄弟在一楼看画,李家姐妹在二楼旁听,并未直接对面,后来隔着窗子,他看到瑟瑟半张面孔便惊为天人,哪里顾得其他?但今晚与她们大眼瞪小眼,倒放开眼光品评了一番:三娘的画略有美化,四娘却是大大不如本人。
——就这一个尚可。
武延基心里暗暗赞叹。
那日当着府监的面儿他也是这么说,还突发奇想,沾墨汁在瑟瑟画像的额头上点了一点。当时府监大赞他有识人之能,提起画纸迎风抖搂,不想那点墨汁顺着她的鼻梁缓缓流下,拖出漫长的尾迹。
好端端一张美人面,仿似被人劈面划了一刀。
“哎哟,这可不好!”
当时武延基大惊小怪地叫起来。
话没过脑子,出了口才暗咬后槽牙。
御赐的画像出了岔子,可大可小,不过都是控鹤府的麻烦,何必多嘴?倒显得他们武家兄弟多想招揽李家姑娘似的。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听见府监慢悠悠的声调。
“诶,时也运也,四娘这个运数啊,果然是不如两个姐姐。”
张易之很是遗憾,屈指弹了弹染墨的画纸,无可奈何道,“这时候,画师都出了光政门了罢,圣人说话就起身,现去喊也来不及。”
武延基不明白他卖什么关子,没有答话。张易之顿了下,挑眉特意多等了等这位糊涂郡王,才转头问武崇训。
“敢问高阳郡王,能否伸伸手,补救一二,救下官于水火啊?”
武崇训从头到尾都没把目光着落在画像上,只盯着鼻尖听他们磨牙,闻言很是意外地抬起头来反问。
“府监说笑了,小王是能画两笔人物花鸟,可人还没见过,从何补救?”
张易之的笑容更和煦了,背着手缓步绕着他转了半圈,长出了一口气。
“照猫画虎,有三分像就得了,反正圣人看了画儿,还是要见本人的。”
这就不好拒绝了。
武崇训想了想,没再开声,向宫女要来笔墨,接着便是提笔凝眸,仔仔细细捋了一遍先前画师的思路,然后静下神来,一挥而就。
武崇训作画时,武延基就抱着胳膊在边上看,他的笔锋犹如宝剑横扫,力运千钧,果断又点到即止,竟是一点犹豫都没有。
张易之看了不由发笑。
“下官也没见过李四娘面目,可是瞧高阳郡王这笔力,倒像心里藏着个一颦一笑极之熟悉的大活人,才能这般胸有成竹啊。”
一语未了,笔杆忽地脱手,擦着张易之耳垂飞出去。
武延基吓了一跳,抬眼先看见张易之震惊的脸,眼里戾色忽闪,隐隐有威胁之意,他忙笑嘻嘻地打圆场。
“没事儿,画坏了再画一张呗!反正三郎手快。”
可张易之没理会,冷冷审视武崇训,与他凌然对峙,等他目光再挪回案台上时,更是皱紧了眉。
照理说,李四娘还未成人,嫣然少女,五官再明艳出挑些,神情总该一览无余,头先画师所画便很娇憨,可是武崇训笔下的她,却有股超脱年龄的复杂。
事出反常,很应该再问两句,可是琼枝已经在外催促,张易之没再啰嗦,捉住武延基的食指,照样在眉心点下墨渍,着意小心吹干,便扬手叫人收起来,匆匆去向女皇复命。
“白璧不舍微瑕啊!”
武延基想起那日情形,喃喃自语。
眼前的李四娘,少了令他印象深刻的那点墨黑,就少了一股风味。
他重新打量她——
虾子青斗纹锦上添花样的羊皮大袄,肉红衫子石榴裙,那种带灰度的青白衬得她肤色发冷,绣带上鸟雀衔樱桃的纹样玲珑可爱,陈海儿在风里颤巍巍的抖,极招人疼。
“郡王安好。”
美人行事也周到,望着武延基怔忪了一瞬,屈膝柔声纳福,嗓音酥柔,像酪汁里点了蜜,全不似集仙殿那回夹枪带棒,纤长浓密的眼睫覆下来,仿佛一尊琉璃观音像。
武延基深深地望了又望。
羊角大灯柔和的暖光,给美人图添上一层模糊的毛茸茸的笔触。
他骤然间想起武崇训说过,好画师应当懂得,美存在于像与不像之间,最要紧的是氛围。
李真真面上一冷。
“郡王来了就进去罢,挡着我们干什么?”
武延基忙道不敢挡,叉手行了一礼,依依不舍地推门进去了。
姐妹俩走到二门上,叫个婆子领路回枕园,李真真附在瑟瑟耳边抱怨。
“刚才那个人真是讨厌,幸亏咱们没住在他府上,不然早也见晚也见,他哈喇子都要掉下来。”
越说越气,索性呸了一声。
瑟瑟想到魏王丑行,厌屋及乌,也很鄙夷,却道,“多见见也好,才能知道他的脾性。”
“他能有什么脾性?你问他喜欢漂亮的还是温柔的?那自然要又漂亮又温柔,最好还别约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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