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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知微再迫于无奈,到底是受人爵位,城下劝反,他家中老小,性命都在阎王簿上挂号了——刚巧他姓阎。”
瑟瑟右手腕握在小丫头掌中,随她一紧一松,稳稳呼吸,听到这儿忍不得,叫了声好痛,跟着小丫头亦是嘶地一声。
原来是瑟瑟反手去握她,用力太重,指甲掐进肉里。
瑟瑟疼的直舔牙肉,抽手出来挥挥,“去换个人来,你歇歇。”
指着杏蕊胡乱丢在高案上的纸卷。
“默啜诚心逼死阎知微,或是往后拿他勒索粮食珠宝,不得已放他回来,也要逼得圣人来不及细问这些,杀了再说!马不要紧,送也罢,偷也罢,天大的篓子,当初姓武的和亲,他也认了,装什么无辜受害?!他想借这一遭激圣人屠戮宗室?他想得美!”
一气儿骂完,胸中郁气去了大半!
只恨身子骨不争气,不能当面向圣人痛陈利弊。
那马再是来路不明,只要繁育出规模,于国朝便是划算买卖,利在千秋!
沉痛道,“倒是六叔,当真在窃取情报!”
回顾武崇训近来动向,那几张小尺寸的地图早堆在那里,唯这张眼生。
她头晕眼花,只觉灯光刺眼。
天上地下,处处亮的不得了,每线金芒都叫她感受到新的刺激,避之不及,清泪直流,只得半着眼胡乱指窗下站班的几个。
“银蕨——是你侍奉郡马磨墨?”
那小丫头憨憨的,走来摇头,“不是奴婢,是凤尾。”
凤尾便是方才被她掐痛了的,正在旁边敷冰帕子,见问忙上来。
“郡主问什么?”
“那张,青绿大河,郡马比着什么画出来的?”
瑟瑟握在人手里的那只右手一径打抖,颤的人抓不住。
“那张不是郡马画的呀。”
瑟瑟骤然睁大双眼,“哪来的?!”
方才没留意字迹,这会子提起来,才发觉的确不是武崇训笔锋。
凤尾蹙眉回顾半晌。
“京外送来的,走的驿道,八百里快马加急。”
疾步到多宝阁上翻出个信封,两手捧着送到瑟瑟眼前。
“郡主您瞧——”
瑟瑟涣散的目光勉强凝聚起来,往那纸面上一扫,顿时又惊又喜。
“郡主!!”
杏蕊在旁尖叫。
瑟瑟恍惚的意识归于黑甜,许久后醒了片刻,眼前重叠人影,动作飞快。
她问,“生了没?”
伸手往下去摸,还没摸到肚子,又昏过去了。
梦里又回到云岩寺那座寂静的庭院。
清晨时分,她站在篱笆跟前,看见两头牛甩着尾巴从竹林荡出来,牛背上坐着个清秀的小和尚,戴斗笠,垂着眼念念有词。她推开院门去追,爬坡上坎儿,逆着溪水上溯,那牛明明走得很慢,弯曲的牛角在林叶间时隐时现,却总是一臂之差,追不着。
回首望向庭院,武崇训在丹桂扎的草亭子里写字画画,刷刷几笔,便提起白纸对光照照,那卷轴真长,拖到地上,延伸又延伸,像大和尚说法的故事里,天界来接凡人的白光,直铺展到她脚下。
瑟瑟指望他来接她,可是他回身望了眼,仿佛看不见她。
第167章
“郡主醒了?”
瑟瑟从梦里挣出来。
像溺水的人脱离水面, 一瞬间黏腻的重力尽褪,倏然轻盈了,丹桂干燥温热的掌心贴在她额头, 她心底安慰,喉咙干哑地说不出话。
“孩子刚睡着,不抱过来给您瞧了, 手脚全乎,吃了奶,好着呐!”
“嗯……表哥还没回来?”
瑟瑟勉强睁开眼。
窗纱上浮着一层蛋壳青的冷光, 她迷迷糊糊想,天亮了,还下雨。
丹桂不想她睁眼, 把个抹额搭在她眼皮上。
“您歇歇, 喝几口牛乳,吃饱肚子,待会儿喝药排恶露。”
金钟罩顶犹如大山,压得她睁不开眼,腹下又疼又重。
瑟瑟伸手捂上抹额已是百般艰难, 指尖搭上去便没了力气,摩挲着那万字不断头的符咒,深深吸了好几口气, 猛地往下一扯。
丹桂急忙后退,但瑟瑟已经看见了,满腹顿如烈火炙烤,只盼是噩梦。
“你, 二姐……”
丹桂眼眶红肿,分明狠狠哭过。
“二姐……”
事到临头, 才知道亲人也分亲疏远近。
她顾不得问李重润,问阿耶阿娘,只问李仙蕙。
丹桂帕子捂着嘴直往后缩头,偏身后被凤尾捧热水盆挡住,硬是躲不开。
瑟瑟灰了心,重闭上眼,两行清泪滚进耳廓。
丹桂见她这样儿,痛地直如利刃穿心,哇地伏在她枕上呜呜咽咽。
“圣人又打太孙,提大伙儿观刑,也不知谁进的谗言,把韦团儿两口也算作东宫家眷,一道儿跪着。嗣王看不得,大骂圣人歹毒,赶尽杀绝,两位郡主不吭声,太子昏过去了,太子妃照应太子,唯有韦团儿捂他的嘴,到底……打死了。”
“……二姐,活不成了。”
瑟瑟喃喃,两手握成拳头,搭住瘪下去的肚皮,心想神佛保佑,她的魂灵别投武家李家,远走高飞罢。
“不不!”
丹桂哭得抽心断肠,面孔扬起来揉的稀烂,大力摇头。
“圣人不舍得处置郡主,您生产快,孩子落地,奴婢便赶去东宫瞧她,面儿上还好,能说话,只太子吓断了片儿,不敢换衣裳,就坐在堂上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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