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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银朱坐在八卦窗下,听杏蕊与豆蔻两个在外头喋喋的议论。
杏蕊磕着瓜子打趣儿豆蔻。
“那回郡马洗澡, 郡主闯进去,还吹盘子打碗呢,今夜竟无事, 郡马定是背地里学习了!你也不与我们说一声,白担这些心。”
打了个呵欠,看丹桂磕头虫样打激灵。
“怎么办?她快睡着了, 我也扛不住, 你一人伺候吧。”
“只有朝辞那东西!”
豆蔻恍惚听懂她是个什么意思,压声骂道。
“鬼鬼祟祟,不知道拿了什么脏东西给公子瞧。”
她心里武崇训冰清玉洁,玷污不得。
杏蕊瞧那边房里还没动静,拿酽茶来灌两口。
“朝辞和清辉到底是太监不是?照理说王府用的人, 自己采办,可我瞧两个都坏,却没打你的主意, 是为什么?”
豆蔻刷地转身,涨红了脸。
“姐姐宫里出来的,怎么贫嘴烂舌头?”
“哎哟!这话说的。”
杏蕊笑了声。
“我就说宫里才是正经奴婢,你们外头的倒是心思歪着长, 我问你,郡马不能纳妾, 你要伺候他终老么?我们郡主虽然孩子心性,要知道你打这主意,爪子不剁了你的!”
豆蔻急的转回来指天发誓。
“我!我敢那样儿,我掉井里!”
“罢罢罢——真是老实人使唤老实人!”
杏蕊看她急的两腮通红,逗弄起来也没意思。
“我去要几样菜吃,你盯着些,叫水就喊小宫人去,你别乱闯。”
豆蔻应了,瞧她石榴红的裙子在门槛上一闪,才走了,屋里就喊起来。
她哎了声,忙拔脚进屋。
豆蔻十三四岁上就进了枕园,得先王妃疼惜,起了好名儿,去世前,更托付她照看武崇训,流苏走后,梁王妃又做主为她父兄安排出路,打点的这小丫头忠心赤胆,偶然办错差事,不等人骂她,自己哭天抹泪去小佛堂给先王妃磕头。
已是快晌午了,响晴的大天儿,门一开热浪滚滚,竟是整晚没灭炭火。
豆蔻生怕呛着武崇训,忙走去推支摘窗,再打起帘子进到里间儿,拔步床上帐子还压着,角上一截海棠红,是瑟瑟的薄袄子跌出半根袖管儿,因她进来,风跟着一吹,帐子呼地鼓起个大包,葱白绫子上绣的草虫、蝈蝈儿。
这也是武崇训的雅趣,那时太子妃与梁王妃商量新房布置,说到这一桩,韦氏笑弯了腰,说女婿可真风雅,不用龙凤就罢了,连鸳鸯蝴蝶都嫌俗。
梁王妃怕女家嫌葱白不吉利,便说别理他,可是韦氏有心叫夫妇和睦,另寻了一种泛釉色的葱白绫子,真真儿奇异,软绫子愣是显出光锃锃的釉色来。
“公子——”
豆蔻不敢走近,就在门口轻唤了声。
半晌才听窸窸窣窣声响,武崇训从帐子里问。
“怎么是你?叫那几个小的来,打盆热水,别的等叫再来。”
豆蔻涨红了脸躬身道是,忙忙退出去。
临走瞧见龙凤对烛燃了大半,粉红的蜡油凝在烛台上,便想替他们收捡了这好意头,可是忽地一声娇软的嘤咛,接着砰的一下,是使劲儿打的,一时浮想联翩,脚底飞快,出来便见杏蕊捂着嘴笑。
两人拖拖拉拉,梳头更衣时饿的发慌,瑟瑟也不挑拣屋里积味儿了,一叠声地叫菜,饿狠了的人尽想吃横菜,要烤的鹌鹑,又要炖烂的牛蹄筋。
洞房花烛夜,哪里预备过这个?
两个大丫头束手无策,就见司马银朱端了一盘小菜进来,红的干肉脯,绿的紫苏小鱼干,酒糟的鸭舌,再淋点子香油,细细一缕,勾的人垂涎欲滴。
瑟瑟漱了口,忙叫拿热鸡粥拌小菜吃了,这才没唠叨。
司马银朱候着她吃完了,洗手净面,再挪过来梳头,冷眼瞧武崇训站在瑟瑟背后,对镜摆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是不肯当着瑟瑟的面儿让丫头服侍,可瑟瑟光顾着挑钗钿,并没留意。
她便上去挑了把宽齿的长梳子递给他,语带敲打。
“郡马侍奉郡主也当有一套守则,譬如《女则》、《女训》,将郡马一日之中何时起床,何时用功,如何梳洗,如何打扮,样样分说明白——”
武崇训讶然扭头看过来,脖子上赫然一枚红果。
司马银朱啧了声,对镜指着叫众人看。
“瞧瞧!”
武崇训简直羞死了。
那都是他们的私情小话儿,任谁也不能窥伺!
反正看见了也不会信,瑟瑟与他多么合拍,那样刁钻的性子,在他巧手拨弄之下,丝滑流畅犹如一曲《高山流水》。
所以他没接话,手掩着脖子要走,偏被瑟瑟扯住了。
“我瞧瞧——”
拨拉开看个究竟,还琢磨,具体是哪一下弄出这么个记号,镜子里豆蔻恨不得把头缩到地衣底下,只留两只手在瑟瑟头上摆弄。
“又不是别人弄的!”
瑟瑟反笑了。
“我们两个好才这样儿,难道圣人与府监客客气气?”
司马银朱眉头一挑,就要喝止她牵三挂四的胡说。
瑟瑟早摸熟她的脾气,凡事可看可做不可说,忙道,“出去了是不好看,不妨事,我来遮掩。”
妆盒子里扒拉,翻出一盒深肤色的蜜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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