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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悦诚服,拿这话做了帽子,后头自然都是肺腑之言。
“可是我思虑再三,要求两家平安,神都平安,国朝平安,非如此不可。我不是容不下他在郡主跟前抖翎子,实在他没轻没重,将好与郡主一道荒唐。”
李仙蕙眨了眨眼,倒有些疑惑。
武延秀何德何能,竟叫他这般忌惮,尚未弱冠的儿郎,一团浆糊,再荒唐能怎么样?不过这都是末节,想来一个人的性情还是自家兄弟最清楚。
李仙蕙顺着他道。
“千牛卫表面风光,到底不是正途,来往贫贱子弟,亦是辱没了他,可是他那烈火性子,进崇文馆有些勉强……”
武崇训曼声说不用。
“六郎自恃诡诈,不屑于向古人学习,身份太高,亦无人敢真心教导,唯有去纸面见血的地方才能得些教训,真心向学。”
瑟瑟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从窗子里探出个头。
“什么地方纸面见血?夏官么?”
武崇训垂着眼,隔扇上密密的棂花影子打在脸上。
“机密告诉郡主,你切不可透露给他知道。”
武崇训面色沉肃,煞有介事地叮嘱,“武家兄弟五个,独我与他或能成事,所以我一心鞭策他,这份苦心,望郡主明白。”
瑟瑟有些震动,李显有四个同母的兄弟姊妹,她的堂亲细数数,足有二三十人之多,可是自出京便都断了往来。
那日见到相王,回来司马银朱便历数李旦、李贤家子孙的下落,有夭折有惨死,她听在耳里,因从不相识,也无甚物伤其类的痛楚,甚至隐隐埋怨,为何他们得意时,从未替她家向女皇张嘴,让他们早些回京?
同姓、同宗乃至同一祖母,对瑟瑟而言并无额外含义,她肯承认的亲眷,不过是爷娘并几个兄弟姐妹。
可是听武崇训话中意思,魏王府三兄弟竟是他扛在肩头的重担,不单要助武延基坐享富贵,还要提携武延秀发展事业。
“哦——”
她捋捋鬓发,不明所以,但出于对他的信任一口答应。
“表哥既然交代了,我照做便是。”
武崇训捏着茶盏久久不言,修长的手指在黑瓷上来回摩挲,似考验她耐性,果然瑟瑟忍不了半刻,急着追问。
“到底哪里纸面见血?你说的这样好,连我也想试试。”
“郡主讨厌祭祀么?”
武崇训故意荡开话题。
“好好的乳羊小牛,从母体怀中剖出宰杀,断其天伦,却不食其肉,烧成白骨推进山坳,让虫蚁分食,这便是祭祀。”
瑟瑟从没想过这些问题,直愣愣反问。
“讨不讨厌的,一年就那么几回,再说那些虫蚁,风吹雨淋,山洪酷暑,死了多少?难得从天而降连骨头的熟肉,饱餐一顿,也不枉这辈子投生活物。”
武崇训道,“祭祀毫无用处,能率众向上天祝祷之人,早已坐稳高位,实则这一举动,便是向朝野昭示她的成就。所以牛羊牺牲纯然浪费,就连太常卿、光禄卿等等高官,亦是玩偶摆设,戏弄黎民百姓。”
瑟瑟愕然张大了嘴。
这话听起来离经叛道,但因是从他嘴里娓娓道出,她竟立刻接受了。
“表哥真厉害,明明不信,那天在上头,还能装的深信不疑,我就不行。”
顿一顿,“多练练,恐怕我也行。”
她两眼亮晶晶的,很真诚很崇拜地看着武崇训,毫无溜须拍马嫌疑,武崇训无语,什么话到了她嘴里,走向都令人无话可说,好在还有李仙蕙扳正方向,她拈起栗子糕堵住瑟瑟的嘴。
“郡马是说,祭祀山川河岳是帝王的炫耀,战争才是成就帝王的道路。”
武崇训点头补上。
“祭祀与战争都归春官管辖,祠祀、天文、庙讳、卜筮、僧尼等……”
武三思就是春官尚书,瑟瑟惊得一跳,“你要把六叔弄去管和尚道士?”
这一点真切的关怀,戳中了武崇训的痛处,他不自然地挪开目光回避。
“你当我是什么人,成心坏他前程么?”
冷语出了口,不等人来撵他,自家便坐不住了,板着脸向李仙蕙告辞。
“老六的事,亲迎后再议不迟,届时他年满二十,也算成人。”
瑟瑟几次三番被他撂下,便是泥人也激起了土性。
心道,我还要怎么迁就你才够?以前当你温润隐忍,这阵子又不对了,拿温润当幌子,哄着我来哄你。
索性不管了,扬声叫三姐。
李真真就在耳房坐等,这时一个牵着一个迤逦出来,团团拢在瑟瑟身侧,拿帕子铺在美人靠上坐着,瑟瑟直起脖子抱怨。
“他们家的事儿,非要与我商量,说两句又踩着他尾巴了,姑娘家都没这样麻烦,东也是忌讳西也是忌讳!”
李真真听了一句半句的,也有些好奇。
“郡马学问是深,说话人都听不懂,管牺牲算纸上见血吗,那有什么意思?专杀没生出来见过天日的畜生,比屠夫还歹毒,谁乐意干这污糟事?”
瑟瑟深以为然。
“这算好差事?我瞧六叔也不乐意,人家那手功夫,一个打五个都不怕,对付牛羊白糟践了。”
李仙蕙纳罕,“你知道他功夫如何?连我都不知道。”
“反正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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