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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延秀哼笑了声,也不客气,召她过来,仰脖一口饮尽,笑嘻嘻问。
“嫂子,您那主意,问过三哥么?”
瑟瑟枯着眉头把两手攥在怀里,没好气儿,“那还用问?连你都说不行。”
武延秀噗嗤一笑,闲闲瞥武崇训一眼,还劝,“原就是个烂主意。”
亲昵地招呼丹桂,仿佛常来常往。
“郡主不肯戴帷帽,你便该劝着些,哪能由她抛头露面,到处亮相?尤其行宫男女杂处,缺了约束,便是太子殿下不理论,三哥听说,又要生闷气。”
丹桂有些发呆,嗯了声,不知如何回话。
见惯了武崇训那样持正守礼的男人,事事有个规矩,又怕他想歪了,以为是她开门揖盗,引了这头狼进来。
武延秀三口两口吃尽,畅快地举起空碗问豆蔻。
“小阿姐,再来一碗,真好吃!”
虽然面目全非,但那副肆意潇洒,甚至带点儿嚣张的态度还是很特别,豆蔻一瞬间领悟过来这人是谁,傻乎乎啊了声,两手抱着碗去了。
瑟瑟抬眼,“六叔把那东西摘了罢。”
武延秀从善如流,抬手就摘。
瑟瑟大惊小怪地咦了声,挽起袖子走到他跟前,想扳起脖颈看伤,才起势转过味儿来,讷讷啧了声,折回座位坐下。
“丹桂——你来瞧瞧,这是琴娘那种热疹子不是?”
丹桂察言观色,瞧武崇训四平八稳的坐着,仿似无事,可是背后朝辞抹脖子瞪眼,她便知道麻烦,垂头提步上来,抹下袖子隔住肌肤,仔细掰着武延秀的脖子看了两遍,转身回话。
“郡公脸上伤口是热的,汗渍蜇太狠,不用上药,洗干净别捂着就行。”
瞧武崇训脸色实在不好,小心翼翼道,“郡马您说呢?”
瑟瑟这才想起他来,眼神一瞟又收回去了,脸直直朝那头,错不开眼珠。
锁子甲烫出的红痕密密交错,蔚为惨烈,搁在他脸上却不难看,仿佛有些胡女故弄玄虚,脸上挂张巴掌大的金红丝网,影影绰绰,愈见妩媚。
惋惜初见那件幞头遮蔽太过,一俟摘掉,浓艳的眉目张扬闪亮,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情意绵绵呼之欲出。
而且他右下眼睑有颗泪痣,长得真是地方,不挨那么近压根儿看不见,将好把双含情带媚的桃花眼勾勒出一丝端方矜持,不容轻辱的烈性来。看见了,就难免浮想联翩,想他流泪时那颗痣什么样儿,泼酒、泼水上去,又是什么样儿。
嘴上嘘寒问暖,“十六卫规矩这么大?好人都热坏了。”
又叫杏蕊,“把那冰山挪到六叔后头,你瞧他背上汗。”
还嫌不足,“打个冰手巾来。”
武延秀的第二碗果子羹加了料,入口就尝出来了。
黄桃切的碎碎的,拌着葡萄干,淋了蜂蜜,他吃相也斯文了,小金勺拈在手里,冰凉的贴着唇尖,直甜到心坎儿。
鬼主意转了七八个,忽地冲瑟瑟一笑,“嫂子,让三哥抱你上去呗?”
瑟瑟脸上腾地飞起红晕,咬着唇道,“……那怎么行?”
武延秀乖巧地转头再看武崇训,说话就很有一套了。
“也是,三哥何等样尊贵人?遥领扬州大都督,哪能做这种担担抬抬的粗活儿,子曰,有事弟子服其劳。这种事儿,还是我们小辈子跑腿才对。”
瑟瑟抿唇发笑。
多难得?有人掉书袋,她竟然听得懂。
整本《论语》昨日念完,女史的考题只错了一道,她望向武崇训,想得他一句半句夸,却见他寒着眉目巍然不动,简直扫兴。
武崇训快把茶杯捏爆了。
这两人打哑谜,当着他的面儿有来有去,简直当他不存在!尤其瑟瑟,笑什么笑,满脸娇羞,到底在说什么!
第73章
武延秀长到这么大, 摔摔打打,从没人护持他,他也不欠任何人情面, 想如何便如何,凄清孤苦,但也格外恣意痛快。
看武崇训吃瘪, 远比气得武承嗣嘶吼咆哮更过瘾。
他卖弄的抻开长指在下巴上抚了一回,强调极明晰的唇线。
世上哪有笨蛋美而不自知?
他美的全无瑕疵,更要展现, 汗水滚滚而下,就顿在喉结,亮晶晶一滴, 犹如邀人共赏, 豆蔻张口结舌,耳根子发烫,忙慌乱避开了眼神。
他清清嗓子正色道,“郡主非得这会子上去,我不敢招揽, 还是拉三哥一道罢?圣人看重三哥,万一被羽林抓个正着,有三哥在, 板子打不到咱们身上。”
瑟瑟惊喜,“是么?”
眼巴巴望着武崇训,“表哥,你说呢?”
武崇训五指抓着椅背不吭声, 武延秀又赔笑致歉。
“照理说,嫂子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 不该推脱,可半夜翻山不是闹着玩儿的,豺狼虎豹好说,打板子么,我替她就是了……就怕万一出点子别的事情,我怎么向三哥交代?”
摘下弓韬拍在案上,以示寻常野兽不足为惧,要出事便出在他身上。
布面的口袋正面绣虎皮纹,扎口处磨得半旧,给香软细洁的闺房添上一丝汗气。瑟瑟顺着他白花花被盐渍色的袖口往上瞟,发觉单论身板,这小叔子比武崇训还可观。
她心下也犹豫,倒不是怕拖累武延秀见罪于圣人,而是怕武崇训唠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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