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成神……”
湛尘低头冷冷注视他,没有说话。
伏冷霖口中不停涌出鲜血,驳杂的灵力像是不受控制一般撕扯着他的身体,他满脸不甘,“怎么可能……你凭什么比我强?我才是创造你的人!”
“你是不是以为天下尽在掌控之中,所有人都愚昧无知?”湛尘漠然道。
“你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区区凡人之身,竟敢肖想天地的力量,你的结局注定只有一个。”
伏冷霖挣扎道:“我不信!我一定会赢!”
他咬着牙快速拿出一把丹药塞进嘴里,灵力暴涨,这些用人血练出来的丹药虽然会使人灵气驳杂,但效果明显。
湛尘被震后两步,伏冷霖爬起朝他扑去,结局是再次被打倒在地。
闻惊风先一步把伏冷霖拉开,折扇刺入他的心脏,鲜血蔓延,染红祭坛,这个为花燃而作的祭坛,最终成了他自己的坟墓。
“你……”伏冷霖一张口,鲜血就止不住溢出,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闻惊风神色妖异,折扇一点点变得血红,伏冷霖的灵力逐渐转移到他身上,风浪掀起,将湛尘隔绝在两步之外。
第114章埋骨
◎事情还没有结束◎
风卷不休,山谷回荡着怒号,响彻天地。
伏冷霖的面容一点点变得苍老,脸颊凹陷,只剩一层皮贴在骨头上,一双眼睛在某个瞬间与闻惊风格外相似。
“惊风……”
他大口呼吸着,喉咙发出咔咔声,强撑着说道,“我是、你爹……”
闻惊风嘴角噙着一抹笑,“我知道,爹,你安心去吧,把修为全部传给我,你的抱负我会替你实现。”
伏冷霖瞪大眼睛,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你什么时候,知道……”
“在见到你第一面的时候就知道。”闻惊风近乎享受地欣赏着伏冷霖垂死的模样。
这个男人为了所谓成神大道杀妻弃子,若不是他被舅舅救走,也早已成为伏冷霖的手下亡魂,可惜后来连舅舅也死在伏冷霖手中。
闻惊风注视着伏冷霖的眼睛,“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母亲的家族有一种家传秘法,可以将人的修为和记忆自愿传给另一个人,伏冷霖当初就是知道有这个秘法,才故意接近母亲。
伏冷霖改造秘法,把人练成丹药后可以强制吸收人的修为,但副作用是灵力驳杂无法长久,容易爆体而亡。
所以伏冷霖想起他,想要在吞噬恶念化身之后抛弃被驳杂灵力腐蚀得千疮百孔的身体,夺舍他的肉身。
正因为他是伏冷霖的亲生儿子,所以夺舍起来更容易也更贴合。
伏冷霖在此时此刻想跟他拉进关系好吧。,听起来真是荒谬得可笑。
母亲死前将记忆和修为传给舅舅,舅舅死前又传给一无所知的他,尚且稚嫩的他承受着不住两个人的修为和恨意,日日夜夜遭受着折磨,对伏冷霖的恨意早就深入骨髓。
“这么多年没认我,冷眼看着我一步步往上爬,是不是很享受这种拿捏着我性命的感觉?”闻惊风低头。
两人的眼睛极为相似,有着同样的疯狂和野心。
闻惊风:“你做不到直接吸收人的修为,我却可以,只不过只能吸收有血亲关系的人,死在我手下,是你既定的命数。”
伏冷霖眦目欲裂,多年经营毁于一个他从未重视过的儿子身上,凭什么!他才是主导者!
所有忠诚都是假象,他以为的狗皮下却是匹狼,闻惊风和他软弱的妻子模样太像,才让他下意识轻视,如今这个结局,他怎能甘心?!
温热的鲜血和力量慢慢流失,再多的不甘无法挽回,他狠狠一笑,“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灵力逆转,干枯的身体最后一搏,狂暴的灵力将满天落叶卷起,树叶被吹得哗啦作响。
湛尘转向抱住花燃,业火将闻惊风和伏冷霖两人围在其中。
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山谷都在震荡。
自爆带起的气浪有一半被业火挡住,剩下一半往外涌去,所有刺客和修士都被巨浪推起,纷纷砸在石头或树木上。
湛尘死死护住花燃,侧身喷出一口血,他离伏冷霖不远,气浪袭来,整个后背衣服破碎,皮开肉绽。
而离得最近的闻惊风被震开时又遭业火阻挡,承受了最多自爆的灵力,到底地上难以动弹,大片大片的血迹从胸口晕开。
伏冷霖的尸体炸开碎成粉末,死前半生的修为都落入闻惊风体内,他体内的恶念蒸腾而出,黑气弥漫山谷。
第一缕黑气飘荡进湛尘体内,接着是第二缕、第三缕……无数黑气涌入湛尘体内,他背上的皮肉逐渐修复。
“力量!这就是力量的味道!你感觉到了吗?”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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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声音嗡嗡作响。
“闭……嘴……”
湛尘感受不到背后的疼痛,仿佛置身于水面之上,沉沉浮浮没有重量,一切苦痛远离,连耳边的声音也变得模模糊糊。
“和尚!和尚!”花燃撑着湛尘的身体,将他平躺放在地上。
地面开始摇晃,无数落石从山顶滚落。
伏冷霖已死,剩下的刺客群龙无首,造不成威胁,孤月影最先冲过来,拉起花燃的手臂,“快走,这里要塌了!”
山谷是一个四面环山的谷底,一旦石头落下来,整个山谷都会被彻底掩埋,想挖都难。
花燃看向跑过来的程楚渊,快速道:“背着他走。”
程楚渊老老实实当苦力,刚一伸手碰到湛尘,业火撩起,他的手指立即蒙上一层冰霜,刺痛袭来,惊得他立即松开手。
“你这道侣有点狠啊,碰都碰不得,怎么背?”
花燃触碰湛尘,手上同样附上白霜,像是冬日落入结冰的水中,疼痛刺骨。
“给我一把刀。”她伸出手。
孤月影递给她一把匕首,她直接将匕首刺入心口。
“你干什么?”孤月影和程楚渊同时惊呼。
“转换有点麻烦,时间紧迫,只能出此下策。”
花燃眉间逐渐浮出一朵彼岸花,皮肤一如既往地苍白,生生从一个人转变为一个生魂。
感谢她幽冥的便宜师父,给她布下这个保命的阵法,一旦濒死就会转变为生魂,作为幽冥的鬼王级别的人,死起来没有那么容易。
她伸手扶住湛尘,这一次没有冰霜,业火爬上她的手指,又和她隔着一层,没有将她烧伤。
正当她要扶起湛尘时,湛尘紧闭的双眼忽然睁开,眼中漆黑一片,映不出一点光芒。
他猛地坐起,双眼直勾勾盯着花燃,下一刻张开嘴咬在花燃脖颈上。
生魂没有鲜血,她身上的功德金光若隐若现,而湛尘就是在吞噬这些功德。
花燃感受到身体逐渐变得虚弱,立即推开湛尘,湛尘眼里只有她,再一次出手袭击,花燃抬手阻挡,一脚踹在湛尘胸口。
湛尘纹丝不动,两人缠斗在一起。
孤月影和程楚渊被这变故惊到,想拦又不敢出手,程楚渊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要打能不能回家打?”
地面震荡加剧,滚石落地,眼看一颗落石从湛尘后背落下,花燃身后拉开他,却被他击中,眉间彼岸花颜色减淡。
“走……”湛尘神色挣扎,半跪在地。
花燃充耳不闻,无视周边一切向他走去,朝他伸出手。
湛尘甩开花燃的手,捡起花燃刚才落到地上的匕首在手臂狠狠割一刀,疼痛让大脑暂时清醒,他注视着花燃,一向冷漠淡然的脸变得狰狞扭曲。
“杀了我。”
花燃平静道:“我做不到。”
湛尘看向程楚渊和孤月影,“你们来。”
呆滞的两人纷纷摇头,后退一步,左看看又看看,又心急又不敢说话。
程楚渊避开一颗大石头,忍无可忍,咆哮道:“再不走就一起死在这里!”
他这个脾气好到以君子剑闻名的剑修,在多年的生活中被磋磨得更没脾气,但是现在他知道为什么其他剑修的脾气都格外暴躁,主要是遇见的人太奇葩,他恨不得当场给他俩一人一剑!
湛尘深深看一眼花燃,起身化为一道流光,花燃紧跟在他身后。
山谷里的人早就跑远,见花燃和湛尘终于离开,孤月影和程楚渊也随着逃离山谷,倒在地上的闻惊风生死不知,无人理会。
轰隆隆的巨响连接不断,山谷被彻底掩埋,伏冷霖成神的祭坛成为他的埋骨之地。
孤月影找到花燃的时候,花燃已经从生魂状态恢复,倒在一座山峰上。
狂风猎猎,吹起她的衣裳,像一朵将败未败的花。
花燃双眼紧闭,无法唤醒,周边不见湛尘踪影,地上有打斗痕迹,好在花燃身上并没有伤口,倒像是被打晕过去。
她背起花燃,回到十方宗去。
十方宗里,孤月影刚走进大门,简容舟就匆匆跑过来,“你又跑到哪里去?也不回个信,你背着谁?放下我来……怎么又是她?”
孤月影反问:“她怎么了?”
简容舟皱眉道:“你自己数数,因为她你受过多少伤?上次的伤还没好,这一次又是一身血回来!”
“我的事不需要你管!”孤月影走过大门。
简容舟站在她面前,“我是你师兄,我不管你谁管你?你什么时候能顾及一下自己的安危?”
孤月影:“我好得很,别挡道。”
简容舟:“你把她带回十方宗,想过后果吗?如今梦蓬莱都在找她,你知道她会给宗门带来多大的麻烦吗?”
“伏冷霖已经死了。”孤月影冷声道。
简容舟:“就算他死了,花燃没死,那些死掉亲朋好友的修士无处宣泄怒火,最终还是会针对她,就连死了弟弟的吴师姐这一关你都过不了,你希望十方宗夹在你和其他人之间为难吗?”
孤月影沉默,十方宗对她有恩,这是一个家一样的地方,就连面前的简容舟也都是在为她着想。
“放我下来吧。”花燃开口。
在两人争执的时候,她就迷迷糊糊醒来,只是实在没力气就一直不说话,事到如今,再说不了话也得强撑着开口。
孤月影:“阿燃姐……”
花燃挣扎着落地,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她对上简容舟不善的眼神,朝他笑笑,“你说得对。”
她看向孤月影,“月影,你很对我来说很特别,也帮了我很多很多,这已经足够了。”
曾经野草一般挣扎求生的女孩,如今顽强生长,成为一棵茁壮的树苗。
她轻轻抱一下孤月影,低声道:“谢谢。”
日落西山,花燃的影子被光拉得很长,拖在地上,像迟迟未落的夕阳,染着金红的光辉,要将生命燃尽。
她要去净光寺,走那未走完的问佛阵。
“阿燃姐姐!”孤月影义无反顾跑向花燃,又解下腰间的长剑和弟子牌扔给简容舟。
“小师兄,对不起,从今日起我退出十方宗,宗门恩情无以回报,来日我亲自向师父请罪。”
简容舟急道:“你不要胡闹。”
孤月影目光清明,“你总把我当初不成熟的小孩子,可是小师兄,我们不一样,你有父母家人,一帆风顺地长大,在我为怎么活下去而发愁的时候,你愁的是修炼太苦剑招没有练好,你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也就无法站在我的角度看阿燃姐。”
花燃是光,在最漆黑最阴暗,在她即将堕落下去的时候,拉住她的一束光,如此耀眼的光芒,她不容许见其黯淡下去。
花燃无奈,“你跟着我又能干什么呢?我又不是剑修,没办法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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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炼,更何况……”更何况她连她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确定。
“可是跟你在一起我就会安心,我们把小宗喊来,他在飞云宗,一定很高兴见到你。”孤月影说干就干,立即传信给亲弟弟,以及其他几个弟弟妹妹。
她抬头看向花燃,“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爹娘说让我带着小宗留在客栈里等他们回来,我就老老实实等着,没有跟上去。”
就是这普普通通的一次分别,成为永久。
如今她已经不再是没有自保能力的小女孩,她也可以成为阿燃姐的帮手,在这到处都是敌对和偏见的地方,阿燃姐孤身一人,该有多冷清啊。
花燃说不过孤月影,勉强点头同意,让孤月影先去净光寺冷静冷静也不是太大问题。
眼看孤月影真的要走,简容舟慌了,脑中已经想到师兄师姐知道他气走孤月影之后会如何“提点”他。
他连忙道:“月影,我错了,我这张嘴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别退出宗门,想去哪去哪,我不拦你。”
他无非是想让孤月影离花燃远点,谁知道孤月影如此决绝,说走就走,坚决站在花燃一方,他恨不得回到前一刻给自己一巴掌,这张破嘴!
孤月影摇头,“你说的对,是我考虑不周全,不能拖累你们,让吴师姐和其他人为难。”
简容舟:“吴师姐你也了解,她这个人最公私分明,不会迁怒到花燃身上。”
孤月影还是不松口,跪下朝简容舟磕一个头,“简师兄,对不起,谢谢你对我的照顾,日后若师兄有需要,我义不容辞,只是现在我必须走。”
她的心很小,只能装得下几个人。
如今一颗心已经被占满,十方宗以及其他人都得往后靠,她见过太多人情冷暖,所以才知花燃可贵。
若是当初她偷的那个乾坤袋不是花燃的,而是十方宗或是随便谁的,可能也会被轻轻放过,但是绝不会有那么多的后续。
或许花燃只是心血来潮,或者当时另有目的,谁知道花燃怎么想呢……但是这确确实实改变了她的一生。
她最先遇见的人是花燃,不是简容舟,不是冷秋剑尊,不是这个人间的任何一个人。
简容舟彻底愣住,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他只当孤月影是一个普普通通上山求学的弟子,运气好有着过人的天赋,又开朗又乖巧。
他从不曾深入了解孤月影的过去,也就不知花燃在她心中的地位竟然如此重,或许是他错了。
孤月影跟着花燃离开,简容舟远远看着她们的背影,直到她们消失在天际,才垂头丧气地回头,准备去问宗主该怎么办。
一回头就看见宗主在身后不远处,不知道看了多久。
他开口道:“宗主……”
十方宗宗主:“容舟,你知道为什么你天赋不差,却比不过后面入门的月影吗?”
简容舟:“她比我刻苦?”
十方宗宗主在心口处轻轻点两下,“因为心,你没有像她这般狠烈决然的心,等过段时间,你就出门历练去吧,只有经历过风雨才能成长。”
简容舟老实点头,“好。”
*
风卷云舒,微风吹过脸颊,飞舟慢慢前向行驶,绿水青山从眼前略过,花燃已经许久不曾体验到这般悠闲。
孤月影站在飞舟最前端练剑,飞舟防御收起,猛烈的风被她斩在剑下,她的剑速度极快,一直不曾停歇,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滚落。
花燃拿出两颗佛珠,这是当初湛尘送她那串佛珠调整长度的时候拿下来,系在手腕上的佛珠已经损毁,只剩下这最后两颗。
黑褐色的佛珠带着淡淡檀木香,她手指拨动佛珠,目光淡淡,像是透过佛珠在看什么。
抵达净光寺,寺中一片缟素,方丈尸首经过焚烧化作舍利,放入高塔之中。
寺中僧人对花燃的态度不像广圆那般偏激,必刚带着花燃去到她最开始在净光寺的的那间房。
净光寺还没有选出新的方丈,按照方丈死前留下的话语,广清成为下一任净光寺方丈,必刚代为管理寺中事物。
抵达净光寺的第一个晚上,花燃以为自己会无眠,结果睡得格外沉,梦中梦魇不断,醒来又散了个干净。
第二天,方丈和伏冷霖死亡的消息传出去,这两个人不知谁的死更令人震惊,连带着关于花燃的讨论度都被压下去。
花燃没有直接进到问佛阵,她还在等,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孤月宗和一众兄弟姐妹各自从不同地方赶来,汇聚在净光寺,比起花燃印象中又小又脏的模样,他们变化大到让人险些认不出来。
当初随手种下的一颗种子,竟然真的生根发芽。
第三日,无数修士来到净光寺哀悼,人一多就难免嘴杂,不知怎么的又聊到花燃身上。
“伏冷霖已死,不知道那妖女花燃如今在何处?”
“不是说方丈算出百年浩劫吗?我猜那妖女就是祸害源头!”
“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两天周边人走火入魔的频率特别高,还有大家脾气都特别暴躁,我今天看见两个人因为一点小事竟然打得你死我活。”
……
正常修士虽然会经常打架,但是都有分寸,打个半死差不多就行了,毕竟谁都惜命,不会真拿性命开玩笑。
净光寺的修士太多,花燃大多数时间都安静待在房间里养伤,只有在深夜人少的时候才出去走走透透气,免得碰到认识她的人,造起不必要的混乱。
夜晚,月亮和星星都隐藏在浓厚云层后面,小道上的光珠发出淡淡荧光,照亮脚下的路。
花燃听到前面的动静,顿时停下脚步。
“你死了,冷霖也没了,这也是你算好的结局吗?我从来看不透你在想什么,都说伏冷霖心思沉,我看你比他更沉……”
熟悉的声音传来,是酆都城主的身影。
他口中碎碎念着,手中杯子倾斜,倒出杯中透明液体,酒香逸散。
“你活着的时候没尝过一口酒,如今你不会说话,再也不能奈我何,明天我就把你的舍利偷出来扔进酒里泡着。”
黯淡光线下,酆都城主的身影有一半隐没在黑暗中,让人看不清那种满脸胡茬的脸是什么表情。
“傻愣着做什么,喂蚊子吗?”酆都城主头也不回。
花燃走出小径,喊道:“师父……”
在村庄未灭之前,她曾看过许许多多废柴修炼飞升的话本子,这些主角都有一个统一的特点,那就是拥有一个脾气古怪的师父,所以她一直憧憬着这样一个师父。
以前她以为是伏冷霖,后来以为是岑南双,但他们都不是,无论如何她都想不到,最后她的师父竟然是幽冥里的酆都城主。
酆都城主转过身来,花燃讶异看着面前胡子剃干净、头发梳整齐的人,后半截话卡在喉咙里。
“怎么不说话?”酆都城主摸摸下巴,触碰到光滑的皮肤后才反应过来,嘚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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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比老和尚和老固执长得好看?”
花燃:“老固执是谁?”
酆都城主:“还能有谁,就是死的另一个人呗,我是不是比他两好看,他们一个只会念经,另一个做事永远规规矩矩追求完美跟有病一样。”
花燃无话,沉默点头。
面前的酆都城主没胡子之后看上去比伏冷霖还年轻许多,更不用说和苍苍老朽的方丈相比,一张异域风情的脸上生机勃勃,爽朗明亮。
她不知道年轻的方丈是何模样,对他的印象是温和无锋芒,偶尔有着一点无伤大雅的小心思,大是大非面前永远公正无私。
而伏冷霖确实如酆都城主所说,衣服穿得规规矩矩,千杀楼里所有东西的布局都要整整齐齐,再懒散不羁的刺客在他面前都要紧绷起来。
真难以想象,这样性格迥异的三个人在年轻的时候竟然是朋友。
酆都城主拿出两坛酒,将其中一坛递给花燃,“想当初我们三人一起历练,喜欢我的女孩子比他们两个人加起来都多。”
花燃拒绝道:“我不喝酒,也不想听故事。”
“怎么能不喝酒,一醉解千愁懂不懂?”酆都城主把酒坛硬塞到花燃手中,自动忽视她的第二句话。
“说起来也是缘分,我们三人当初是为争夺一株灵药而相遇,算是不打不相识,净明看着傻,实际上焉坏,伏冷霖性子冷得哟,聊半天不见他说一句话……”
低沉浑厚的声音将岁月里的故事娓娓道来,三个年轻人鲜活起来,在时间长河中一起闯荡,从志同道合走向分道扬镳。
酆都城主灌下一大口酒,“伏冷霖太固执,可能是小时候过得惨,家中兄弟姐妹齐全,他夹在中间爹不疼娘不爱,动不动挨打挨骂,后来进入宗门拜了个师父,以为遇到贵人,结果替师父背锅被赶出宗门,还差点被师父斩草除根,谈了个姑娘又被骗,一路连滚带爬吃过无数亏,性子就养坏了。”
三人的矛盾并不是一天激发便天崩地裂,而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他爹娘相约投胎,把偌大幽冥丢给他,他回去继承家业,之后净明如何与伏冷霖分开,具体细节已经不得而知。
花燃看看手中的酒,低头轻抿一口,辛辣的液体入喉,一路直至心肺。
“师父,这酒真难喝。”
酆都城主瞪她一眼,“不懂品味,这可是我珍藏的好酒,给你喝简直跟喂牛一样。”
花燃仰头喝酒,酒气让本就不甚明晰的思路变得更加混沌,天地间仿佛都变得恍恍惚惚,星星在夜空打转,两行清泪悄无声息落下。
“你哭什么?”酆都城主愕然。
花燃伸手摸摸眼泪,手指一片濡湿,“我一喝酒就会哭。”
从无声落泪到逐渐抽噎,最后克制不住的嚎啕大哭,那些清醒时无法宣泄的情绪,在醉意引诱下宣泄出来,像是要将所有难言顺着眼泪流走。
天上星辰稍稍出现后又隐匿在云层下,风声在寂静深夜回荡。
第115章阵灵
◎在二选一之间,走出第三条路◎
修士走火入魔的情况逐渐变得频繁,引起众人恐慌。
先前众人所讨论的人脾气越来越暴躁也频频被证实,在方丈的灵堂前,有几人竟然因为谁先为方丈上香而争吵,若不是被周边人阻拦,当场就能动起手来。
有前辈呵斥自家弟子,“胡闹!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弟子满脸羞愧,向其他人道歉,“对不住,我也不知怎么就鬼迷心窍,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道友请先上香,我排在后面没关系。”
另一人也道:“我不是小气的人,也有错,也不知怎么的这两天心浮气躁,哪哪都不爽快,不是道友的问题。”
一场小风波消弭,然而这样的冲突出现在梦蓬莱的每一个角落。
净光寺中来吊唁的人渐渐散去,花燃坐在屋顶上听着他们的讨论,目光空茫地落在白色云朵上。
湛尘失控,恶念弥散,后果已经初见端倪。
在她眼中,整片天空飘着淡淡的黑色恶念,这些恶念会附着在人身上,轻微些的影响是导致人情绪失控,暴躁易怒,严重些的就会导致修士在修炼时走火入魔。
这只是对梦蓬莱的影响,等恶念继续扩散,就会传到风陵渡,若是恶念影响到天子的情绪,各国或许会开战,死的人更是以千万记。
湛尘一直没有消息,上次分别时他将她打晕,让她成佛后杀掉他,她一直逃避着,找各种借口不进问佛阵。
如今这些修士提醒着她,已经不能再假装一切没发生,继续躲下去。
孤月影跑到花燃身边,“阿燃姐,你陪我练剑吧!”
花燃站起,“好啊。”
她也会剑,各种武器或多或少都会一些,她拿着一柄普通长剑,和孤月影相对而立。
与过去相比,她的剑意可以说是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从锋芒毕露至敌人于死地,到如今似水磅礴包容。
孤月影剑一挑,在半空留下一条闪光,她的剑凶且快,走的是以前花燃的路子,又比花燃多一分轻灵和松弛,没有命悬一线的紧迫感。
咣当——
花燃手中剑落地,点星剑朝她刺来,在她手臂上割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两人同时一怔。
“阿燃姐!”孤月影惊呼,最先反应过来,点星剑掉落在地,朝花燃跑过去,满脸懊恼。
“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最后一剑我明明可以收手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控制住。”
花燃手臂因疼痛而痉挛一下,把手臂背在身后,她安慰道:“切磋时受伤是常有的事,不要自责,我又没事。”
“下次练剑别让着我了。”孤月影认真道。
花燃点头,“好。”
她指指孤月影身后,“小宗来找你了,去吧。”
孤月影离开,广清从拐角处走出,拿出一瓶丹药递给花燃。
花燃见他脸色不好,故意逗趣道:“你现在成为小方丈,手头倒是宽裕不少。”
“寺内一直都有丹药提供,只不过要锻炼肉身,大家便很少使用。”广清认真解释。
“她也受到恶念的影响了吗?那一剑,若是以前她一定能停下,她对你的感知变得迟钝。”
先把花燃当成敌人,而后才意识过来花燃不是,再收剑就晚了一些,这件事发生在任何人身上或许都不稀奇,但绝不该出现在孤月影和花燃之间。
花燃沉默点头。
广清担忧道:“不告诉她你身体的情况,是不想让她担心吗?可是你还能瞒多久?”
若是孤月影知道花燃经脉受损,绝不会提出要花燃陪她练剑。
花燃吞下丹药,“不需要瞒太久,我要入阵了。”
广清站在楼梯上,个子才到花燃的肩膀高,一张稚嫩的小脸上挂着重重忧虑。
“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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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相信我能成佛?”花燃捏捏广清的脸。
她看不得广清这样的表情,原先天真的小脸整日苦大仇深的,他应当是无忧无虑长大,方丈也真是强人所难,为什么要将如此沉重的担子交给广清。
她把这个问题问出口,得到广清的答案。
“每一任方丈圆寂前都会得到指引,选中最合适的人,如果这个人不在寺中,还要到寺外去找。”
不是方丈选中他,而是这座寺选中他。
花燃笑笑,“如果你再长大些或许会比较合适,其他人确实各有各的性格缺点,相比之下还是你最好,不愧是我一眼看中的人。”
广清知道花燃在故意放松气氛,他认真注视着她的眼睛,“阿燃姐,我有点害怕。”
花燃揉揉广清的头,“其实我也怕。”
广清一愣,“你也会害怕吗?”
“我又不是神仙,当然也会怕。”花燃失笑。
怕从问佛阵里走不出来,怕自己死了湛尘还活着,更怕湛尘死了自己活着。
她原以为自己孑然一身,但却不知不觉间在这世间里拥有许多东西,美好到她不希望这个世界遭受破坏。
恶念化身和救世之人的一战,终将无法避免。
在进入问佛阵之前,花燃将所有真相说出,只偷偷隐瞒恶念化身是湛尘以及她是所谓的救世之人,其他的细节毫无保留,作为此世间的一份子,其他人有权利知道事情真相。
在她的一番言论掀起惊涛骇浪之时,她已经走入问佛阵中。
这一次她没有悄然分别,而是在众人的迎送下走进去,孤月影和一众兄弟姐妹红了眼,净光寺所有僧侣也抵达,沉默地目送。
当初湛尘进入问佛阵时,也是这样的画面吗?
花燃回首一望,古老寂静的佛塔化成这一眼的背景,她义无反顾地抬脚踏入问佛阵。
问佛阵里的东西还是老一套,花燃走过童年的幻境,走过湛尘的假象,一路向前。
这里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她也不知该走向何方。
头隐隐作痛,花燃咬着牙继续向前,面前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小径,在荒郊野岭之中,前方看不见终点,像是永远也无法抵达。
她穿行在小径之中,一步又一步,不曾停歇,宛如苦修的苦行僧。
头痛越发剧烈,她终于穿过小径,来到一处刀山前,身上所有衣物消失不见,此处除了面前的刀山和赤身裸.体的她之外,再无其他东西。
她抓住一把刀,脚下踩着一把刀,就这样一点点向上攀爬。
锋利的刀片割破她的手脚,鲜血顺着刀往下流,她仿佛不知疼痛一般,越过一把又一把沾血的刀。
不知攀爬多久,手脚开始发麻,小腿因重复太多向上攀爬的动作开始发酸,脚下的刀忽然松动,她站立不稳,摔回起点处。
浑身像是要散架一般,更不用说突突发胀的脑袋,她深吸一口气,站起来重新开始爬。
这一次更小心谨慎,爬到最后整个人都变得僵硬麻木,终于抵达这座刀山的最高处。
鲜血被她蹭在身体各个位置,刀山消失,衣物恢复,一身僧袍残破不堪,星星点点的血迹就像一株株盛放的彼岸花。
走过刀山,便是火海。
火焰蒸腾而上,比人还高,灼热的温度还未靠近就能感觉得到,火浪一层高过一层。
她没有任何停顿,直接踏入火海之中,翻滚的火焰没有将她烧死,灼热的温度烫得头发卷曲。
焦糊味弥漫,喉咙被火焰烤得发干,豆大的汗珠接连从下巴滑落,眼睛被烤红,汗水从额头下滑路过眼睛,像是哭了一场,可她不会哭。
火海没有尽头,她走了许久,疲惫的身躯撑不住太多念头,走到最后所有纷乱的思绪全部消失,只剩下唯一的想法。
我要成佛。
为什么?
救苍生。
人的变化真是最奇怪的东西,没有任何预兆,若是一年前有人跟她说她是救世主,以后有一天会为天下人而去赌上自己的命,她一定会觉得对方是疯了。
而如今疯的人却变成了她,她不能看着湛尘被恶念吞噬意识,只余一副躯壳,不能无视孤月影、广清、苏夏等等一众人。
某种意义上来说,伏冷霖没有将彻底她培养成无情无爱的刺客,是致使他失败的最大原因。
火海走到终点,周边环境乍然变幻。
她变成一个小兵,跟着将军上战场,在胜利的号角响起时,死在敌人的刀下。
别人将有灿烂未来,而你即将化为枯骨,怨恨吗?
不,天下太平,便是心愿。
她变成一个老妇人,在河边洗尽全家衣裳后抱盆回家,家中儿子游手好闲刚回来,骂骂咧咧说饿了,儿媳指着鼻子骂她动作怎么那么慢,还不快去做饭。
她变成一个年轻男人,刚考试完,出来等待金榜题名,然而名落孙山,有人暗中告诉他,他的名字被某家公子替代。
她变成一个刚及笄的庶女,生母已死,嫡母厌恶,亲爹不管,她被迫嫁给一个又胖又丑的老男人当小妾。
她变成一个毫无天赋的小修士,从小被人骂废柴长大,好不容易辛苦修炼,有了一点成绩,结果殒命在两个强大修士的争斗中。
……
这世间并不干净,纳污藏垢,即使如此也可以为苍生放弃性命吗?
天地间不只有这些糟糕的事,还有更多美好的地方,百姓愚昧则需要开智,梦蓬莱不公则应受到约束。
以一灯传诸灯,终至万灯皆明。
茅草棚,茶水摊,上一次在阵中见到过的老婆婆再一次出现,她脸上仍旧是挂着笑容,问出同样的问题。
张三母亲和王家的男人争执,误把张三母亲推下河淹死,张三去讨说法时,王家女人带着孩子出来,两人一起撒泼抵赖,王家二老也骂他娘是活该,张三气不过,直接打死王家五口人。
张三有没有罪,该不该杀?
花燃低眸,“该杀。”
“哦?”老婆婆目光祥和,像个包容后辈的祖母。
“为什么?难道你不觉得张三母亲十分可怜吗?无缘无故遭受无妄之灾,张三原先也是个讲理的,却被王家人逼得发狂,难道错的人是他吗?”
花燃:“他有错,错在不够理智,动手时被人发现,错在不知冤有头债有主,杀太多人,便会缠上无数因果。”
她信奉的理念是以血还血,这一点不会发生改变。
她不是神佛,无法客观评判他人得失,这只是随意给出一个答案,若是她说的是不该杀,也能编出不该杀的理由。
如果她和张三相识,她会觉得张三无错,如果她和王家人交好,则感觉张三冷血恐怖,一切都是按照个人立场来,这就是人心。
老婆婆笑眯眯道:“你为成佛而来,难道不应当怀揣一颗平等之心吗?这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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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不会有失偏颇?”
“那我这个答案可以过关吗?”花燃神色淡淡。
老婆婆摇头,叹息道:“不够,你太青涩,自我意识过重,还达不到成佛的要求,不过你有天赋,或许你可以在阵中修炼无情道,成则生,败则亡。”
正因万物无情似有情,无情道是最接近佛的大道,要公正客观,真正做到抛弃七情六欲。
花燃:“可命中注定,我生来是救世之人,若不成佛,如何救世?”
老婆婆摇头道:“阴阳正邪,世间人的命数并不只有既定的一条,太多的东西会牵连因果,若你就此圆寂,也是果。”
“我果然还是不太适合佛修,从来听不懂各种绕来绕去说不明白的古怪话。”花燃抬头,目光直视老婆婆。
“如果佛的终点是变成无情天道那般,那我宁可不成佛,我走我自己的道。”
老婆婆讶然,“你自己的道?”
“你是问佛阵的阵灵吧?”花燃笑笑,“其实我没把握成佛。”
在成佛和任由湛尘失控之间,她选择第三条路,同样是生死之博,她不会把所有筹码压在通过问佛阵上。
阵法灵力狂卷,涌入花燃体内,她以自身为容器吸纳无尽灵力,硬生生将自己的修为堆上去。
谁说问佛阵只有破阵一个选择,她要将这个上古阵法纳入体内,借此作为经脉的替代品,不用成佛,她只需要比湛尘强就足够。
老婆婆发愣,脱口而出:“你到底是不是人啊?!”
声音稚嫩,苍老外皮逐渐褪去,露出一张年轻脸庞来,阵灵骂骂咧咧,委屈不已,“你竟然想吃我?!”
她遵守主人的命令,在此伫立上万年,想要挑选出一个真正能够成佛的人,这么多年难得遇到的一个天生佛骨佛心的人。
她只想打磨一下对方的性子,再放放水让对方成佛,她也算是完成任务,没想到对方竟然一言不合就要吞了她!
这是人吗?这是牲口!
感受到阵法中的灵气被疯狂吸纳进花燃体内,阵灵慌忙道:“算了算了,我让你通过便是,你这样强行吸纳阵法灵力,稍不注意就会爆体而亡。”
花燃悬浮在半空,衣袍猎猎作响,黑发飘扬遮去她大半张脸,一双极其明亮犹如火焰燃烧的双眸格外夺目。
“我不成佛,既然命数不是天注定,那我走我的道,逆这天,又如何?”
阵灵都快哭了,“刚才的话是我骗你的,你一定能成佛,这是命中注定啊!”
她此刻抽自己两嘴巴的心思都有了,让她话多!
疼痛遍布全身,整个人都像是被猛烈拉扯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撕裂开来,花燃身上逐渐出现星星点点的血迹,皮肤皲裂,血色漫天。
阵灵:“你停下吧!”
花燃:“我、不……”
狂风漫天,天崩地裂,无数阴云压在花燃身上,她仿佛扛起一整片天空,背脊直直挺立着,仿佛一根坚韧青竹,绝不弯曲。
阵灵看得发愣,半空中的女子已经看不清面容,这一幕如此震撼,天上的斜阳幻象都成为花燃身后背景,天地扯开裂口,一切都变得模糊,只有花燃无比清晰。
恍惚间有谁在耳边说过,当命定之人出现时,必定光彩夺目,让人一眼就知道是她(他),对方当有无尽的勇气,一身傲骨,如一把利剑斩尽世间阴霾。
主人,我好像找到你说的命定之人了。
第116章种子
◎众生祈愿,万物载托◎
问佛阵外,梦蓬莱因花燃一番话掀起巨大风浪,浩劫竟然是伏冷霖一手策划,而伏冷霖已死,浩劫却没有结束。
怪事越来越多,像是在证实花燃所说的话。
无数人汇聚到净光寺来,想要详细打听事情细节,然而知道一切的方丈已经不在,如今净光寺主事者是尚且青涩懵懂的广清。
各路散修对于花燃的议论自然也没有停歇过。
“我们大可不信那妖女的话,谁知道她是不是憋着什么坏招?”
“都什么时候了,自欺欺人有意思吗?如今梦蓬莱妖兽频频发狂,灵气也明显减少,是个瞎子都能看出异常。”
“要我说还是先把花燃找到问个清楚,我们听到的都是她说的,或许她故意隐瞒一部分内情,我们也不得而知。”
“去哪找?谁知道她在哪里,从一开始就都在找她,过了这么久连点消息也没有,之前千杀楼内讧大战,要不是伏冷霖身死,我们连花燃曾经回到过千杀楼都不知道,她要是想躲起来,谁能找得到。”
“我不信这妖女的话,说不定只是一点正常的天地异象,是她危言耸听,故意恐吓我们!”
……
各种言论纷纷扬扬如雪花飘下,对于花燃的看法众说纷坛,不过持怀疑和否定态度的人占大多数,毕竟花燃先前的名声确实不太好。
在众人揣测花燃意图,商量要不要派一部分人先去探查所谓恶念化身是否存在时,广清站出来,填补花燃未说尽的细节。
惊才艳绝的前任佛子湛尘是恶念化身,种人唾骂厌恶的妖女花燃是救世之人。
如此反差的言论,比花燃先前的话更加令人震荡。
各大宗门都坐不住,纷纷谴责净光寺竟然瞒着如此大的事,净光寺一句“如果我们说你们会相信吗”的反问让他们哑口无言。
无论如何他们也不会相信花燃是救世之人,即使事到如今,也还是保持将信将疑的态度。
当即便有人反驳道:“小方丈是不是被妖女蒙骗,花燃怎么可能是救世之人?”
“没错,她杀了那么多人,丹心宗被她屠戮的事你们都忘了吗?”有人附和。
广清不惊不恼,“敢问诸位,你们之中谁和丹心宗的人真正接触过,而不是道听途说?”
众人一时答不上,他们确实只是从其他人口中得知关于丹心宗的事。
广清的声音坚定有力,“丹心宗并不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宗门,只不过是一个套着壳子坏事做绝的千杀楼门下傀儡,你们可以去丹心宗废弃的旧址探查,不会发现任何一具尸骨。”
丹心宗的一切都是伏冷霖故意做戏给花燃看,为的就是让花燃以为大仇得报,失去拼命活下来只为报仇的那口气。
把丹心宗塑造成名门正派的样子,加深花燃对正道都是伪君子的印象,在丹心宗功成身退后再引导正道追杀花燃,伏冷霖再适时出面,加固花燃对千杀楼的忠心。
前面都很顺利,只不过在最后出了一点小岔子,净光寺突然出现横插一脚,带走花燃。
丹心宗本就是个空壳,广清特意去废墟上看过,翻遍土地也不见任何尸骨,所谓被花燃杀死的人,都还活得好好的。
气氛慢慢沉寂下去,一个又一个接连不断的消息太过震撼,需要稍稍消化一下。
“我相信花燃是救世之人。”孤月影站出来,大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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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也相信。”孤月宗和其他兄弟姐妹也站出来为花燃撑腰。
众人惊愕着望着他们,净光寺僧人默默静立在一旁,先前让花燃留在净光寺都已经摆明他们的态度。
有人问道:“花燃人呢?她为什么不亲自出来说清楚?”
广清低头,轻诵一声阿弥陀佛,开口道:“花燃已入问佛阵。”
问话的人哑然,上古阵法问佛阵,进去之后只有两种可能,不是活着成佛就是化成舍利。
“谁在说花燃道友的不是,背后论人是非,可不是君子所为。”
一道剑气落下,震得周边风浪起,剑直直朝地下插去,并没有刺穿地面,而是精准的悬浮在一片干枯落叶之上,任凭周边尘土飞扬,落叶纹丝不动。
“君子剑程楚渊!”有人惊呼。
程楚渊把手搭在剑柄上,“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记得我,真是荣幸之至。”
众人议论声起,几十年前,谁不知君子剑天赋异禀,年纪轻轻便靠一把剑闻名梦蓬莱,为人又讲道义,曾是梦蓬莱最热议的剑修。
可惜后来不知为何他突然淡出众人视线,有传闻说他身负重伤,修为再无寸进,甚至再拿不起自己的剑。
没想到今朝君子剑再次面世,修为更进一步,出现的目的竟然还是为花燃发声。
在他之后,飞云宗少宗主席子烨和夫人岑南双也赶到,席子烨依旧一副温和谦逊的模样,“我的半个徒儿去哪了?”
有人迟疑问道:“敢问少宗主的弟子是?”
席子烨:“忘了和你们介绍,花燃是南双的徒弟,也就算我是半个弟子。”
岑南双目光从众人身上瞥过,神色淡淡,姿态冷傲。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是飞云宗少宗主,即使是“半个弟子”,也不是他们能够随意质疑的,什么时候花燃竟然扯上这样的关系?
姚珂卉也随之赶来,神医之名在梦蓬莱已经慢慢传开,她同样是来寻花燃,原先还有些愤愤的人彻底不吱声。
岑南双朝姚珂卉挑眉,姚珂卉轻点一下头,并不说话。
都是假死逃叛的人,竟然意外地这在里相遇。
往后几日,来到净光寺的人越来越多,药谷、万里镇、望潮城、百花城,麦青、柳白、鱼冬、金群芸、徐君平、阿芷……甚至还有海妖,都是为花燃而来。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深海之中也遭到恶念污染,海中鱼类不是身体腐烂就是发疯寻死,海妖也不得不上岸寻求生机。
随着梦蓬莱所受污染加深,因伏冷霖死去而彻底沉寂的行尸走肉再次复苏,它们本就是依靠恶念而生。
没有人控制的行尸越加疯狂,见到活人就撕咬,体内的恶气和毒素还会传递到活人身上。
众人不能继续在净光寺待下去,所有宗门联合分配人手和资源,一同抵御行尸。
然而会累会饿的人无法与不知疼痛的行尸抗衡,妖兽灵兽也在恶念影响下攻击人类、自相残杀,死去的活物越多,恐怖的敌人就越多。
孤月影擦去脸上的污渍和腐肉,地上的行尸已经被分成几块,无法爬起来再攻击人。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希望阿燃姐快点出来。”
旁边有个同样气喘吁吁的修士,一边喝水一边说:“你就那么相信她,万一她成不了佛怎么办?”
孤月影瞪他一眼,“她要是无法成佛,你就等着被这些行尸咬死吧!”
修士看一眼行尸,疯狂摇头,“不了不了,花燃一定能成佛!”
这场争斗,一打就是半个月,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结束,没有人再有余力去怀疑花燃,就像没有人能够解决这场灾殃。
也曾有人尝试进入问佛阵,不知是出了什么问题,只接纳佛修的问佛阵竟然不再设有限制,但进去的人不到半天魂灯便熄灭,无一例外。
若是佛修还能留下一颗舍利出现在高塔里,其他人便是消失得彻彻底底。
除了相信花燃,等待花燃,他们别无选择。
休息间隙里,广圆会来到问佛阵外,看着阵中一片茫茫白雾,无数次想进去,但又怕只是做无用功。
在外面至少还能多抵御几次行尸,若是进阵极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知道自己心性不坚,不然当初也不会阻止花燃入寺。
当做信仰的佛子是恶念,所厌恶的人却是天生佛心,听起来实在讽刺。
他在外面站了许久,念诵一篇又一篇的经文,语气虔诚,为花燃祈福,为苍生祈福。
酆都城主也不再悠闲,沉入到幽冥的恶念并不少,还有不断来自风陵渡的阴魂,业火到处烧着,一不注意就有阴魂被烧死。
他将业火吸入体内,勉强压制着,也不知何时会爆发,如今他的指望也只有那不着调的徒弟。
忙疯了的鬼差也在心中暗暗祈祷风波尽快度过,一旦业火不受控制,整个幽灵都将不复存在。
全然不知天下即将发生何种浩劫的风陵渡同样遭受到恶念的影响,风陵渡的抵御能力比梦蓬莱弱上太多。
田里收成不好,家中畜牧病死,又开始断断续续闹起饥荒。
经过上一次的事件之后,人们不再将全部指望压在朝廷身上,也不进庙供奉什么神佛菩萨,而是纷纷到花燃的娘娘庙烧香祈愿。
这一次朝廷的米粮送得十分及时,没有拖欠克扣的现象,但抵不过人心惶惶。
风凌渡最高权力中心里,天子听驻扎在此的修士大致说明如今状况,问道:“如今朕能做什么呢?”
修士摇摇头,“我也不知,等吧。”
等花燃创造一个奇迹。
天子没有坐着等待,他吩咐下去开启祭坛,要向上天祭祀,祈祷众生平安。
表面是祭祀天地,实际上是对着花燃,只是祭祀的对象可以是像上天这样虚无的存在,却不能是真实指定的一个人,皇权在百姓心中不容侵犯。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每一次祈愿,天空便出现一根金线。
金线穿过风陵渡,历经千山万水抵达净光寺,进入问佛阵,丝丝缕缕注入花燃体内。
众生祈愿,万物载托。
方丈留在花燃体内的种子破碎,佛光万丈,金芒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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