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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金鹏鸟正在尝试着筑巢。

但因为筑巢这件事,他在几百年间已经陆陆续续做完了。

现在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修缮。

清心喜欢在藤椅上睡觉,她这边没有太多人气,也无需太多交际,魈跟她都喜欢清净。

她发现魈在修缮屋子这件事,是她跟往常一样准备躺上藤椅时,发现藤椅上的装饰品被更换了一遍。旧的饰物被收的整整齐齐放在边上,没有被随意的丢弃。

大概是她要觉得不习惯,被更换下来的饰物又会重新挂上去。

清心看到了藤椅,便跟着一起注意到院子里除了原有的绿植外,还多了一些新搬过来的花盆。有浇水过的痕迹,但浇水的人是个生手,水量掌握方面相当生涩。清心看了一下花盆里被水浸湿的种子,琉璃百合霓裳花有,薄荷和甜甜花也有。

清心知道仙家有仙术可以将花变成种子,也知道有些仙术可以辅助花朵的生长,但看样子魈是准备跟璃月人一样将花养出来,不用仙家术法。

再就是藤椅上的棚子也被改了改,更换了一下材料延伸了一下空间,上面爬着的藤蔓不在意这些变化,依旧绿意盎然,仿佛没有任何变化。

院子里还多了一些山石。

甚至自己身上的一些饰品也做了修缮,清心说的是她的耳坠,上面的翠羽不是原来的那一根,新换的这一根从色泽上比过去的那根要更盛一些。

他这是盯了自己的羽毛多久,才找到了这根刚长出来的?

因为找到了这些痕迹,所以清心在做梦的时候,去了蒙德那边也买了一些花的种子。

她从不会在做梦时出现在璃月,一般不是在雪山便是蒙德,通过梦境的连接也去过稻妻。

从蒙德带点风车菊和蒲公英的种子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种花也算不上什么麻烦的事,这应当是生论派学者的本职。

魈回来的时候便看见院子里多了一些异国他乡的花,以及一些甜品和果汁饮料。

“做梦,会去那么远的地方吗?”

他问。

“蒙德距离是比较近的,我也在做梦的时候去过稻妻,那边也有比较特别的植物,下次我去的时候可以带一些种子回来。”

“不会碰上危险吗?”

“没有吧,我碰上的人都还不错。”

清心一般也不会去人多的地方,她做梦时需要观察的生物并不包括人,故而人迹罕至之处才是她最常待的地方。至于危险,现在只有她给别人带来危险的份,地上是没有什么非人能够让她觉得危险的。

对她而言,不过是旅游踏青,顺便记录一下脑中的所思所想。

但魈与她不同,因为职责所在,他需得镇守璃月,不得擅离。所以,那样的话——“若遇危险,便呼我名”——他是说不出来的,清心做梦的时候从不会在璃月。

璃月的仙家们能感知到的最多只有一阵风,从降魔大圣的家中出现,然后无影无踪。璃月的土地上没有这风的半点相关之事,只有降魔大圣身上有这风若有似无的一点留恋。

于是,魈的嘴边便剩一句,“抱歉,我无法同你一道。”

他觉得自己没有伴侣的职责,并为此感到了懊恼。

“那晚上我能看看你的羽毛吗,我很好奇,我的耳坠上的羽毛是怎么找出来的。”

鸟类胸脯那一片细绒的手感很是细软,但不要将脸埋进去,因为会感觉到过高的热度。仅仅是将手伸进去便是如火烧的温度。

也不要将手拨弄他的翅根,那地方对他来说很敏感,他虽然能够控制住大多数本能反应,但还有一小部分,他无法顾及。

拨弄一次,便能看见羽翅颤了颤,拢在人身上的翅膀闭合得更紧了一些。

至于他取下来的那根羽毛,原本位置是在背羽和尾羽处。清心费了些力气,她整个人几乎是陷进了羽绒的触感里,背后是金鹏的翅羽,脸前是胸腹部的羽毛,手从翅膀的缝隙里摸出去才碰到位置。

几乎是她刚碰到,实现了承诺的金鹏鸟便成了魈,手下原本的羽绒触感成了魈肤肉的触感,脸前是因呼吸而起伏的魈的胸膛。

他的呼吸略有些粗重,声音有些哑意:“感觉有些……奇怪。”

“平日里,并无此种感受。”

很正常,自己拔羽毛与别人去触摸自然是不一样的感受,要是直接能看到背羽倒不会如此,但魈不太适应他们会背对而睡这种事,便造成了这样的场面。

清心没有试图从他的怀抱里挣脱,挣不开的,还会让他无意识里收的更紧。她对此有经验,等到他平复下来呼吸,才有挣脱的可能,但那种挣脱不过是稍微放松了一些怀抱,由锁着变成揽着。

已经不是龙不龙的问题了。

这可能是她的体质有些问题,或者还需要扩展一下金鹏对伴侣的习性调研?

龙的归龙,金鹏的归金鹏。

若是可能,样本的数量可以增加一些,有足够多的样本,从他们身上说不定可以归纳出一些共性。

但这段时间可能不行。

清心第二日是没有起床的想法的,她不会给自己的身体增加负担。魈比她醒的早,起床的动静很小,先是检查一下她的头发有没有被压到,理好后才小心翼翼的抽出自己的胳膊,整个起床过程要等到他抵达客厅才算成功。

有时候他也不会起来,一般是夜间清除的被魔神遗恨污染的魔物太多,索性便到客厅待了一夜,免得气息未曾收敛好惊扰她的梦境。但气息太过熟悉又是象征着安全,便是魈也很难像以前一样一夜警醒,往往是在卧室的床上醒过来的。

准备起床时又会被一只手按了下去,又被摸索着盖住眼帘,然后是含含糊糊的一句:“睡吧,璃月这边,我看着呢。”

睡意随着这一句话涌了上来,身边又有熟悉的温热,他挣扎着,吐出一句,“你梦里不会出现在璃月。”

“早改了。”

等魈惊醒的时候,外面在下雨,卧室里能听到的是种下的芭蕉宽大的叶片撞上雨滴的声音,室内昏暗有雨带来的凉意。

没有业障的惊扰,身边空出的位置也没有原本正在休息的人。魈从卧室跑出去,风元素力在脚下——但她就在走廊上,喝着茶,身上还有熟悉的与魔物厮杀后遗留的一点气味,在雨水带来的土腥味和草木气息里又很快散去。

“你今天可以好好休息一会,我完成了你的工作。不过和璞鸢用起来还是不太顺手,也许我该去打一把我的枪了。”

“我可以处理。魔神残渣影响过后的魔物会对你造成伤害。”

“我知道,不过看今天的雨还不错,很适合在家什么也不干,我也不太想做梦,就去处理了一下。”

清心给他倒了一杯茶,“坐下来看看雨吧,魈。等雨停了,我又要做梦了。”

时光向来是不经用的,便是仙人,也是如此。大概是昨日还在听雨煮茶,今日便得打着哈欠一幅困倦样子守着璃月的海灯节,等霄灯升到最高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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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看到另一边处理了魔物的人过来一起放霄灯。

璃月的万家灯火有一盏基本上会迟很多才升起,等到这盏霄灯出现升到最高处,便是新的一年圆满度过。

清心的单边耳坠在晃晃悠悠,在霄灯的温和光芒里,晃着晃着便晃进一双属于夜叉的金瞳里。

耳坠下羽毛的颜色仍旧艳丽,但魈伸手碰了碰它,又蜷起成拳放在嘴边,咳了一声,等清心的目光从霄灯上移到他身上,才问道:“这个,要不要再换一根?”

“好啊,但这次我要自己选。”

“自然。”

每年的海灯节基本上都是这么度过,清心有时看着自己的耳坠,都会幻视若干年后因为拔掉的羽毛太多而秃了的金鹏,但每一年金鹏鸟的羽毛依旧浓密半点不见减少,从羽绒的厚度来看,也许还变多了。

发呆的时间长了一点,现在便会被拢起来的翅膀挤得埋到胸脯前的羽绒里,还有魈的一声闷笑。

“困了的话,便不必等我。”

每一年都是这样一句话,每一年都是两个人一起放的霄灯。

关于节日的情感,有时不是因为节日背后的故事,而是人与人之间情感的链接。

让人到了这一天,便知道海灯节是要团圆见一见想见的人的。

应该跟什么人一起过这件事,应该同人一起怎么过这件事,都是同一件事——我想要见到你。

在夫妻间,应当是更加笃定一些的——我们一起要做些什么。

清心和魈并不存在不确定能不能见到对方的问题,这只是什么时候会见到对方的事,如此便不需要将重心放在见面上,而是应当一起做什么事上了。

大部分时间什么也不会做,放个霄灯,两个人依偎着看着璃月的热闹便是庆祝。

中途,一般情况是清心看着看着会睡过去,开始是枕着魈的肩膀,稍微动一动,便会滑到他的大腿上,等到归家时,又会精神清明一段时间。

也许终有一日,看霄灯的两个仙人,一个会忘记躯壳的归处,彻底成为无形的梦境生物。一个会被业障吞没,走上夜叉注定的宿命。

但此刻,海灯节时,他们是在团圆着。

每一年都会如此,直到——

清心走进下一次的命运里。

她想探究的事情并不会因为一次命运而停滞,现在,一段看起来还算圆满的记忆,会给他带来什么?

她在好奇。

第82章

是痛苦。

那毕竟是不同的命运,而非同一命运的复现,自然也不会有同样的一个人,在梦之魔神领地的边缘等着金鹏鸟。

一开始还好,那只是一个有头无尾的梦,即使不曾在最初碰见,也只会在街上擦肩而过时没能收敛住眼神中的错愕,导致不该有的……所谓“重逢”。

于是本该见面不识的仙人和望舒客栈短暂停留的客人,正如那个不该因为熟悉感而凑过去的金鹏鸟与被注视的少女一样,但这次,初见被人称作一见钟情。

然后是单相思。

所有的羽毛都为此生出知觉,生出意识,想要振翅,想要被抚摸,想要……症状来的实在迅疾,故而,降魔大圣毫无防备便被击溃。

到此是不能被称作痛苦的,他只是因为多出来的记忆而对一个可能再也见不到的人害了病,所有情绪理应不该将她牵扯进来。

鹏鸟对伴侣本能的渴求和目前毫无关联的现实让他的脑子有些混沌,这个时候只要忍一忍就好了。

忍一忍。

实在是再该忍一忍的,毕竟只要忍过了第一次,就不会掉入痛苦的命运中。

然而,但是。

往往如此。

魈并不是一个人,他有故交。

也许是那天确实是情绪没有控制住,也许注视着她的目光没有收敛住,也许……很多个也许。

最终结局还是走上了记忆中原路。

但幸福这种正面情绪,会随着命运的一次次叠加而给人带来负累,尤其是从同一件事和同一个人身上获得幸福感。

与其说是命运在警示他,倒不如说是在惩罚他。

所有可以获得的记忆都在告诉他,他跟眼前人可以获得幸福,然而命运没有告诉他这个人会以什么样的状态出现在他面前。

越来越多的记忆会限制人的选择,即便是璃月的三眼五显仙人魈,身上背负的记忆越多,他便不能如同第一次那样选择忍耐。

命运无法选择记忆的片段,不能显示清心与除他之外的人的人生,也不能将压力转移到浮舍身上。

只要清心没有在那么多次的命运里做的太出格,痛苦的就只是承担记忆的人。

因为记忆而痛苦的三眼五显仙人,和一无所知的人,让他险些在痛苦中溺亡。

清心沉默的注视着他,注视着他的痛苦,安慰他的动作也很熟练了。

但命运是不会停止的。

这没有抵达极限。

第七十五次,命运更改了方式,清心也算是测试出了当时她介入命运的极限。

查探同一目标命运三十六次,第三十六次便会迎来大规模命运扰动现象。所以她第三十六次并没有什么自由的权利,大概是抵达璃月的土地露个面就看见千岩军上门了。

而既然测出来极限了,清心自然是从命运中脱身后便直接离开璃月。

可以说得上匆忙,来接人的赞迪克看着给出了一个合理的猜想:“你研究的东西得罪了璃月人的神?”

清心说“是”,毕竟依照夜叉命运的第三十六次介入情况来看,她得罪的并不只是摩拉克斯,基本上璃月地区,高层战力都得罪了一个遍。

赞迪克那次跑的比她还快。

做课题做多了都差点忘记了,这种时候,师门里只有导师是有良心的,赞迪克和她一般都是只要跑的比对方快,灾难便会迟上一步的。

她短暂的似乎拥有了良心,不过这个“似乎”,在赞迪克看到港口等着他的清心,便知道那纯粹是个错觉。

不要期待对方的良心,但可以期待一下两个人都跑不掉后被迫齐心协力的危险性。

之后便没有再介入璃月人的命运了,余下的几十次魔神战争观察次数,基本上都用在了蒙德、稻妻和须弥身上。

人在学习同一类型的题目时总会感到疲倦,这时候,就可以不抱有什么目的,单纯的观察一下历史,不抱有任何目的,权当休息。

觉得没有休息好的话,还可以多休息几次。

时间对清心来说,总是足够的,足够支撑她无所事事一段时间。

按理来说,休息最好的地方应当是蒙德,除了一段时间外,蒙德人都在体现着风的国度的自由。但她需要休息的时候,人已经踏上了须弥的土地,自然没有舍近求远的道理。

索性便旁观了一次须弥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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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这里因为大慈树王是世界树的化身,没有太过剧烈的战争,世界树的化身对提瓦特来说很重要,烈度的战争很难彻底的发生在须弥的土地上。

并不意味着不存在。

魔神战争期间,没有独善其身的国度,只是相比于璃月,这里的战争烈度没有抵达那个层次,和平安稳的共治占据了大半时间。

因为清心想要休息,她在旁观这次历史时,只是一个仙灵。

没有失去力量时她是某个伟大种族的一员,见证过天空岛上第一王座法涅斯的荣光之史,大概也算的上种族中特殊的一员。

在喜欢引导人类之前,她更喜欢从法涅斯身上获取足够多的知识,唯有足够多的知识,才能意识到什么可以教导什么不可以。

知识转换成论文报告的效率可以缓慢,可以为零,但如果能够知道更多的知识,在休息时,清心也不会忽视知识的获取。

论文报告只是检测知识的了解程度,而不是为了写论文而获取知识。

于是她对第一王座法涅斯的态度是虔诚,在赋予爱人的能力之前,造物对知识的拥有者表达了纯粹的虔诚。

即便频繁的接触人类,教导他们知识后,清心对法涅斯的虔诚依旧没有片刻动摇。

只要虔诚可以从法涅斯哪里获得更多的知识,在种族被天空岛放弃前,她可以为法涅斯奉献最真挚乃至狂热的虔诚。

一切根源在知识。

只要他拥有知识,他需要清心对他展现何种态度,她都可以充沛的展现。

所以佩尔斯没有爱上人类的时刻,这种柔软的对人类的爱意不会诞生在她的心中,甚至有一段时间,她被认为是种族中第一个向第一王座法涅斯表达爱意之人。

佩尔斯是清心诞生后被赋予的名字。

但向法涅斯表达爱意这件事,清心的态度一如既往,如果这种举动能够获取更多的知识,她可以成为异类。

但显然不是。

将虔诚更换成爱意只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而没有确定的收益。这种事,清心没有必要去做。

直到种族被天空岛放弃时,佩尔斯依旧只有虔诚。种族被放弃之前,已经有同类因为与人类相爱身躯化作许多小小的仙灵,失去了智慧和力量。种族被放弃之后,佩尔斯也成了众多仙灵中的一个。

倒不是因为爱上了人类招致了身躯里的诅咒,只是法涅斯已经不会提供新的知识了,虔诚无法交换知识,仙灵一族又被放弃,便直接就成了仙灵。

交易已经结束,自然的,清心便会抛弃佩尔斯这个被法涅斯赋予的名字,用仙灵形态好好休息一会。

仙灵的视角有些奇特,沙漠里埋藏的宝藏在寻宝仙灵的视线里清晰可见,无论它们埋藏在多少沙砾下,无论它们又在多高的天空中。仙灵半透明的身躯总可以轻松的飘到它们附近等待一个有缘的冒险家,魔神也可以。

大概是成为仙灵时没有走爱人的流程,清心没有属于自己的仙灵之庭,她在沙漠里将沙子都挖的快跟曾见过的须弥赤王陵一样了,仍旧没有找到她的仙灵之庭。

也许还需要睡得像失去智慧一样,才有仙灵之庭出现供仙灵休息。试了,睡醒后已经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了,充当仙灵之庭的是个魔神。

沙漠依旧一望无际,但她确实依靠本能走入一段历史中。

属于赤王阿赫玛尔、花神娜布·玛莉卡塔和大慈树王布耶尔的历史。

她在其中,不过是一个在短暂的将赤王当做仙灵之庭的仙灵,作用大概是见证赤王被污染的全过程,以及草龙阿佩普吞了赤王的身体,饱受禁忌知识的荼毒。

等她觉得休息够了的时候,须弥雨林被兰那罗称作无留陀的东西已经散布了开来,森林的灾难、沙漠的灾难已经被控制住,代价是三神尽皆离去,新诞生的小吉祥草王已经被教令院带走,然后囚禁。

比预言更加确切的,是真实的没有被她扰动过的命运。

倘若她毫无求知欲,也能凭借着这点,在教令院成为天才学者,成为知名的历史学家,有着功成名就的一生。

赤王命运里的最后一轮太阳没入雨林层叠的树叶间,森林陷入一片静谧,依旧拥有知性的仙灵短暂的成为了佩尔斯,对着这轮落下去的太阳做了一个告别。

休息时间已经结束了。

接下来,大概是想着要怎么获取禁忌知识,以及如何得到有关三神的研究报告了。

希望赤王能够承受得住。

清心再次查看了赤王的命运,不过这一次,不是旁观,而是介入。

沙漠的沙子会绊住很多人的脚步,不是鞋子里进沙子了,就是没有充分准备的旅人在沙漠里等待渴死。

清心可以是渴死的旅人,不过她渴望的是赤王的终末,渴望神的死亡。

一个神的终末可以带来梦寐以求的知识,那么,她也可以让赤王过早的陷入这种局面。

“我需要你的疯狂与终末。”

“不需要你的理性与智慧。”

“王啊,为什么不能在此刻疯狂,然后死去呢?”

贤明的先知之人、淋浴神血的僭越者,在命运里似乎被禁忌知识污染得更加彻底,失去了对神明的敬畏,沉静的黑色眼睛成了赤红。

草龙阿佩普遵造约定而来时,僭越者已经肢解了神明的遗骸,至于遗骸里所存的禁忌知识自然也被一并吸收。

她的脸颊上沾着魔神的血液,语气彬彬有礼:“抱歉,阿佩普,我已经容纳了知识,唔,看在龙类的面子上,还是让阿蒙入土为安吧。”

“作为交换,”她伸出同样染血的手指,将脸颊上的血迹蹭了蹭,“解析完的知识,我可以交与你一部分。”

样子是有些失礼的,这从之后的传说里佩尔斯的形象里可见一斑。

“嫉恨的化身”。

“王庭的毁灭者。”

“制造灾厄之人。”

……

而所有传说里,灾厄的源头,似乎都指向她与赤王阿赫玛尔的一次密谈。

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之后,须弥的厄难由此而始。

充满血腥味的一次命运介入。

那有没有和平一些的赤王命运的介入,有的,清心除开获取禁忌知识的手段有些激进外,对待其它知识态度是比较温和的。

她对赤王本身并无恶意,所有恶意的由来都不是因为赤王本身。

她只是觉得这样可以更快的获取禁忌知识。

第83章

已经得到后,自然可以平心静气一些。

只是有些时候,命运安排的身份并不适合和平。

背叛、僭越、动乱、血腥……很多次都是如此,但大多数,并非因为赤王本人,只是借着他的命运看见了天空岛上的故事,无论是法涅斯降临提瓦特,还是王座更替之战、七龙王攻向天空岛之事。

这并非他的故事,不该是赤王阿赫玛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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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命运,他的命运起点也不该触及到日月之前的事。

也许这不是赤王的命运,只是清心触及他命运之前被误触碰到的无名的死者的命运。

如果是的话,那确实很抱歉,但也只能如此。清心本人对他的命运没有任何看法以及偏向,但在第一王座和第二王座出现争斗时,她是个龙类。在法涅斯到达提瓦特时,她依旧是个龙类。

不是七龙王但也不可能独善其身,何况清心也没有独善其身的想法。既已在命运之外行僭越之举,何妨在命运里再僭越几次,都是僭越之举,命运里还有能够重来的机会。

她是跟随龙王尼伯龙根的脚步抵御原初之人法涅斯的龙类,也是在龙王尼伯龙根未曾从世界之外归来时被剥夺一部分权柄被禁锢在法涅斯座前的……约摸是龙质。

因为体质实在是奇特。

无论是世界之外的力量,还是世界之内的力量,在她体内没有冲突出现。

能够容纳法涅斯的力量并表现出他力量的特质,也是提瓦特这个世界里原初的住民。

清心通过原初之人法涅斯的研究对自己本身理解得更加清楚了一些,但遗憾的是原初之人法涅斯也没有探究出清心本身是对命运的查探之人。

他只是在清心身上探究出了她的体质极为包容,与权柄无关。那些被剥夺的权柄、被撕碎后散落的权柄不过是世界给予她的馈赠,对她的体质影响是无关痛痒。

甚至,她是龙,不过是龙是元素生物的顶点,是可以让她更好的驾驭元素力而生成的形态。

原初之人法涅斯对提瓦特这片世界制定了新的秩序,了解这个世界后又产生了一个可以说是有些荒谬的想法——他觉得清心是提瓦特包容意志的具现体。

谢谢,没有将她说成提瓦特意志具现体。但是不了解的事物,最好还是按照形态区分,龙又不是一定要长得像龙,就算她有稀奇古怪的体质也不能直接否定她是龙这件事,还将她的生命层次又往上提了一提。

倘若能够成功的话,那就借他吉言。

被当成龙质的岁月里,清心仍旧专注于技能的提升,将法涅斯对她身体的相关猜测和研究资料整理成资料,用客观的语言描述出来。同时进行整理的,还有她对法涅斯的相关研究报告。

尼伯龙根未归来前,她和法涅斯在互相研究,第一王座似乎对她这个被禁锢者放下了一些戒心,研究时会有肢体上的触碰。

这些短暂的触碰表现在她身上便是,她的体质对法涅斯的力量拥有极高的亲和力,她变得越发不像龙。

便是像龙的那一些特征里,从色彩上也越发贴近法涅斯了。

也许有朝一日,她会变成法涅斯的同类。不过在那之前,先发生的是另外一件事。

——他们之间诞育出了生命。

这个生命并没有遗传到她的体质,但是继承了法涅斯的力量和她的一些权柄,相对应的,清心身上的法涅斯特征便消退了很多。

是孕生技能带来的产物。

清心对自己的身体更加了解后,自然而然的发展出了孕生的用法,更加方便的创造生命。舍弃了诞育所需的大部分时间与耗费的精力,只要力量足够强大,她可以孕生出一个种族。

当然也能当做排斥力量的手段,将法涅斯的力量从身体里驱逐出去。

但这个生命看起来实在是像她和法涅斯的孩子。

诞生于不被期待中,是因为母亲心理排斥父亲的力量,不惜剥离身上一部分权柄,也要将父亲的力量送出体外的意外之物。

倘若将其当做是孩子,那无疑是不幸的。

至于父亲对其的诞生,是错愕。

他曾将其当成人子,试着对这个意外得来的生命进行最基础的教导,也试图用自己的力量维持其知性,确保死亡不会那么快降临。

然而法涅斯也无法阻拦死亡。

没有正常的诞育过程,孕生又是第一次用在这上面,人子并不长寿,生命可以说得上短暂。

这之后,清心在天空岛上的身份变得有些奇怪,不是纯粹的被禁锢的失败者,但也不能完全当成人子的母亲。

具体表现就是,她身上的禁锢少了一些,法涅斯在替她收集她散落的一些权柄。

“如果想要再诞生一个人子,法涅斯,你是做不到的。任何生命从诞生之后便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并不是相同的权柄和相同的力量便能产生同一个灵魂。”

清心很平静的看着第一王座,“还是你又准备从我身上夺走一段寿命,直至人子重新诞生?”

“权柄可以弥补你损失的寿命。”

“嗤。”

龙类笑出了声,“不信。”

法涅斯前期对人类的态度称得上溺爱,只要人类快乐他便欢欣,为此他做了许多。

整个天空岛里清心是一个太突出的存在,不是知识上的突出,而是身份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变得突出。

一开始是战败者,最后是人子们的母亲。唯有一点是不变的,即便她的身份经历了如此大的变动,她仍旧没有去到天空岛之下的权利。

目之所及不是法涅斯,就是法涅斯的影子们,繁多的种族被一一创造,清心看到的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天之秩序法涅斯的力量遮蔽了她的视线,即使她朝下面看去,能见到的也不是人世间的景色,是法涅斯力量制造出的幻象。

幻象里一切都很美好。

可惜幻象并不能蒙蔽所有,而一旦撤下,自然会迎来背叛。

再次对赤王感到抱歉,如果这是赤王的命运的话。在尼伯龙根的带领下,龙依旧选择了反抗。

于是命运里又充斥着背叛和血腥。

在史诗里被冠以“人子的母亲”这一称谓的龙,与元素顶点的七位龙王对第一王座法涅斯的战斗自然是惨烈的,土地陷落,日夜不分。

胜者元气大伤,落败者更是死的死伤的伤。

有些可惜,清心在沙漠里承受炙烤的时候,对着身边的另一个倒霉蛋水龙说,就差一点,就差一点,我们便能打回去了。

“时间还是不够。”她说的是她的同化速度实在有些太慢了。

而被烤的神智模糊的水龙在沙漠里,挤出一点力气来说,“你,逃。”

水幕随着他的脱水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同样承受炙烤,得益于水龙的水幕暂且没有严重脱水的清心看了天上和身边烧起来的太阳似的火。

“不了,活着还要见到法涅斯。还是你这个倒霉蛋活下去吧。”

清心这种时候还没忘记拽了拽水龙跟其他龙不太相同的柔软又长的触角,觉得她也许该去一次枫丹。

这次命运结束在一场润泽的雨里,熄灭了周围的热,快要渴死的水龙被这场雨推出了沙漠之外,又被一脚踹进了水里。

死出了命运的清心看了看沙漠里赤王的命运,觉得应该对赤王的命运尊重一些,不要利用赤王的命运来刷天空岛了。

进入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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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之后,咳,天空岛,我又来了。

尊重确实尊重了,但只停留在口头上,甚至都没超过半分钟。

所谓的和平一点的命运的介入,发生在天空岛之后,她被赤王命运的起点堵住了通往天空岛的路,跟七龙王一次次刷出来的情谊,因为那时阿赫玛尔尚未诞生而被隔绝。

她终于摸到了阿赫玛尔命运真实的起点,然而这时她已经从尼伯龙根身上得到了许多漆黑的力量,刷到第二王座登临第一王座,她继“人子的母亲”后,又得到了“龙裔的母亲”这个称呼。

孕生的技能得到了长足的进步,满脑子不能写出来发表只能在脑海里编撰成册的研究报告。

清心还能饶有兴味的想,这是不是赤王阿赫玛尔在第一次被介入命运时被她背刺,所以他的命运才躲到了现在。

依旧是龙类。

依旧是沙漠。

清心现在的眼睛是龙类的竖瞳,脸上也只有这一双竖瞳表露出她龙类的身份。

赤王阿赫玛尔第一次碰见她时,是在他诞生没多久时,抬头看见一双竖瞳在盯着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第二次碰见是拥有这双竖瞳的人走了下来,问他,“你是魔神阿蒙?”

一个热衷于找乐子,知道很多,喜欢在沙漠底下建筑的名为佩尔斯的龙。

因为她的缘故,阿赫玛尔对龙没有任何幻想,身边接触到的这条龙以观察他为乐趣,没有恶意,在他表达不满后注意力也会转移到别处。

然后没一会就会转回来,似乎从没有见过魔神,于是对魔神的一切感到好奇。

这个猜想被龙驳斥了。

“并不。”龙有温和的声音,与她的行为反差极大,“我见过很多魔神,我好奇的只是,我和你的力量结合又会诞生出什么。”

“孕育是我的能力,倘若阿蒙你需要眷族,可以找我。但万事万物得到和失去总归是要平衡的,没有无缘无故的赠予。”

“我需要付出代价。”陈述的语句。

“是哦,毕竟孕育眷族与孕育子嗣一样。正好我也想试试什么是强取豪夺,而且这周围现在沙子太多,相比之下,还是你的脸比较赏心悦目。”

可以说是通知。

阿赫玛尔没有反抗的权利,毕竟强取豪夺这件事,在龙的理解里便是忽略当事人的意见,用强权和绝对的武力压迫弱小的一方,直接剥夺对方的选择权。

但她还记得通知对方一声,给对方预留了一段做心理建设的时间。

为什么会升起这种念头,如她所说,是沙漠里沙子太多看阿赫玛尔的脸比沙子要好,而她又想试试这种感受,甚至无不惋惜的:“要是你心有所属就更好了。”

阿赫玛尔:“……”

“强取豪夺,最重要的是强迫性,对方越心不甘情不愿就越好。”

“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阿赫玛尔尚且年轻,无法理解这种龙的喜好,魔神与龙在喜好上注定是有无法抹除的隔阂的。

“人类的故事里。也许是童话故事,龙会夺走城堡里的公主,等待前来讨伐的勇士。”

“可是阿蒙,你没有城堡,只有沙子,这非常遗憾。”

第84章

然后是第二位公主。

被天空流放的园圃的女主人居于她和睡莲中诞生的镇灵的乐园,紫色的帕蒂沙兰随处可见,银白的月光下,龙降临此处。

那是金色的藏着灾厄的竖瞳,融金之下记述着被放逐之前的旧事,深重的,凝着古老龙王死去的血。

银白的月光里,怀藏着灾厄的龙脸上神情温和慈悲得如同最初的母亲,又或者是披着月光自天而来的人子,她朝花的女主人伸出了手。

有某个时刻,花的女主人以为,她会如同自己种族的姐妹一样,躯体被消解成仙灵。

然而,龙并非人子,只是流淌着叛逆之毒的龙。不曾逃离被天上使者注视着的大地,依旧沐浴在天空的日月下,不曾遮掩,不曾被驱逐。

天空之上静默无言。

……

“是这样的吗?”

将第二位公主带回来,让第一位公主阿赫玛尔建城堡的清心对花神的描述表示出了一种“不太记得但既然描述的这么好那么这一定是我”的态度。

连半刻迟疑都没有,龙躺在沙子升起的断壁残垣里,如同端坐于未曾倾颓的龙的荣光里,兴趣盎然的,“我在你眼中是这样的吗?”

花的女主人也同样坐在沙的建筑里,热沙被阳光修饰得如同赤金,她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帕蒂莎兰的气息被她带起,这片沙地涌出泉水生出睡莲,一片静谧的绿意。

沙子组成的断壁残垣被绿意浸泡吞噬,现在龙是浮在水面和睡莲中。

花的女主人声音曼妙:“该休息了,佩尔斯。”

佩尔斯枕着水和睡莲,在花的梦里入睡,直到月亮升起。

平常的一日便度过了。

龙的日常便是如此闲散。

城堡和高塔阿赫玛尔在建,因为那是他的国度,国度里有他的子民。

娜布也在建造自己的居所,在她作为第二位公主被强取豪夺后,与第一位被强取豪夺的公主阿赫玛尔很快就遇见了。

红色在沙子里是显眼的颜色。

他们商议了一些事情,之后,娜布便开始修建自己的居所。

清心每日的正事,不过是从他们正在修建的居所未建造完成的区域躺着,翻看着自己脑中所形成的书籍,摩挲着纸质书熟悉的质感,偶尔陷入沉思。

下午,便是寻找娜布或者某位镇灵,在歌声和花的香气中入睡,睡到晚上月亮升起时才醒。

直至第三位公主的抵达。

第三位公主是千树之王,抵达时带着自己的眷族兰那罗,龙与她在交换眷族的知识。

自第二位公主抵达之时,阿赫玛尔就已经确认了一遍龙的认知,在一个夜晚。

沙子多的地方,夜晚的星子总是明亮的,气温与白日差距略大,龙穿的跟人子没有什么区别,仿佛从沙子上诞生的子民适合生活在神的目光之下。

然而,她有一双非人的属于龙的眼睛,于是是阿赫玛尔屈于她之下,成为沙漠子民口中的“母亲的丈夫”。

她似乎喜欢“母亲”这个称谓,但这不是因为她对人子抱有母亲般的爱意,从那样龙类的眼睛里没有流露出半分母亲的爱意,只有对某种造物的赞叹。

她视“母亲”为某种造物的创造者,为此赞叹的是自己的力量。

“这也不要太大惊小怪了,毕竟以前我可是从没想过自己能够创造出眷族的。”

龙放下自己的书,眼睛里容纳着月亮和星星的辉光,“所以,为什么来找我,你希望制造眷族吗?还是因为花神一事?”

“不,我只是想知道,你看的故事最终被你理解成何种模样。”

“故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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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没有说过一条龙只有一个公主。我是这么理解的。”

所以,出现第三位公主是在意料之中。倒不如说,只出现到第三位公主,已经是这条龙太过懒散和随意的结果。

因为好奇心而模仿他人的强取豪夺行为,又因为懒散,在第三位公主出现后,她大部分时间都在翻阅不知道从何处得到的知识。

阿赫玛尔可以从任何地方看到她,只要她起了念头,黄沙之下有她,人子的居所有她,花神的睡莲池里泡着她,千树之王的森林里有坐在树枝上的她。

随处可见,可以亲近镇灵、人子乃至兰那罗的龙。

极偶尔的时刻,她会如同最初之时注视着阿赫玛尔一样,对如今赤色的君主投注下相同的视线,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注视。

轻飘飘的丢下一句询问:“你在想什么呢,阿蒙?”

又或者稀松平常的,“沙漠之下有一片绿洲,有我的同类,我得种点什么让人知道我的存在。”

前者拥有万能的模板,只要夸她或者说想她便能得到她的欣悦,她笑起来的时候龙的眼睛也显得温情脉脉。

那时候不必有任何额外的反应,龙会从他宫殿的高墙上飘落,与赤色的君主截然不同的日光会在月夜里落入他的怀抱,伸出自己的手,在他额间落下一吻。

但不要去看她此刻的神情。

那是慈悲、怜爱与痛苦的结合,在那张面容上,如某位不可知的存在对自己造成的结局感到痛苦与无可挽回,然而依旧抱着爱怜。

这不是龙的神情,这只是龙的学习对象遗留的产物。

她只是单纯的模仿着自己身上曾遭遇过的事,似乎连自身的痛苦都不能正常感知,便选择了这种方法来宣泄。

久远之前的往事。

久远之前无可消弭的痛苦。

同她的询问一样轻飘飘的展露在阿赫玛尔面前,成了一个轻柔的带有珍重意味的吻,成了一声莫名的叹息:

“阿蒙,你痛苦得令人怜爱。”

然而,阿赫玛尔清楚,龙只会怜爱自己。所有的情感,不过是她对当时的自己的怜悯。她无从感受到自己的痛苦,因为赤色的君王无法流露出她想要的痛苦,所以唇与肌肤相触碰时,他不看她的神情,龙也不会低头去看他的脸。

太过久远的事,模糊得成了月夜下的影子,只有一些被牵动的情绪在现在困扰着两个非人。

黄金的色泽,绿枝的点缀,乃至帕蒂莎兰的香气都可以在月夜被揉碎,成了往事的延续,涂抹在赤色君王的身上,让他短暂的成为龙过去的影子,得到龙对自己的怜爱。

然后月夜过去,日光便从旧日的影子里脱离,回到给予她绿枝作为点缀,为她衣着留下帕蒂莎兰气息的两个人面前去。

继续泡在花神的睡莲池里,在树王的森林里翻看书页。

而后者,沙漠里除了花神的绿洲,树王带过来的森林,还有龙血草。

它是自龙血中诞生的植物,一度铺满了三神的领地。

它同花长在一起,成为花的女主人园圃里被照料的一颗。

它同树长在一起,枝叶与树的根茎贴近,成了森林的一部分。

它又扎根在沙子上,根须抓住沙土,如同赤王令风沙止息。

龙血草,一种太过泛滥的植物,金色的血液成就了它叶片脉络的颜色,叶片在沙漠里呈现赤色,在森林和花的领地里又是绿色和紫色。

它看起来不像是一株不能开花的植物,而是一株含苞待放的花,花的品种多变,然而金色的脉络恒久不变。

如同龙在这片土地之上的存在。

永恒的“母亲”,并不怜爱的“母亲”,她是暴怒、是沙暴、是永不止息的复仇之火,是为复仇失去一切之人的母亲。

因为怜爱自己,所以怜爱与之相似的人子。龙血草也是如此,倘若人可以忍受它带来的痛苦,自然会得到母亲的爱怜。

赐予你们痛苦,为了治愈。

赐予你们痛苦,为了安宁。

但对须弥的三神来说,龙血草只是清心为了藏住自己的同族的气息而诞生的植株,她取了一点他们的力量,加了一些自己的血,最初的一株龙血草便诞生了。

“眷族也可以用此等方式诞生,但他们注定短寿,因此不能付出太多的情感,否则便会生出怨怼——为他们的早夭。”

“投入的情感越多,痛苦也会因此增加。不过也有增加其寿命的办法,那就是取下母亲的一截寿命为其延寿。”

“最好不要这么做。”

她说,“有人尝试过,然后他死了。”

仍旧是声音温和,全然不见半分过往的苦痛,只是单纯的叙述结果。

除开对知识的释义,她还是那一条因为懒散所有工作全部外包给他们的龙,每天最费力气的事,是她说她在思考,而思考是一件很费力气的事。

“这点布耶尔可以作证。”

她对自己的懒散表示不赞同,但与语气里坚定不同,她的行为是割裂的,此刻,她正靠着大慈树王,一副大慈树王不注意就会滑到地上的没骨头的样子。

生着绿叶的洁白枝条缠绕在她身上,作为支撑。脚下花的枝叶也缠在她的脚踝,依旧是作为支撑。一股沙流搭在她的脚背,这不是支撑了,这是怕她会开到一半直接离场。

任何仪典,人子的祭祀和重要的节日,都要防止她的突然离场,毕竟是领了沙漠永恒的母亲这一职责,就算是挂件,至少也得撑到最后一刻。

现在这种场景,实在是很难证明她每天在思考着什么,如何摸鱼的一百个小技巧吗?

龙的脑子里有许多东西,然而她常常一言不发,看着他人犯错。这并没有任何可以指责的地方,毕竟龙对他们乃至这片土地都不负有责任。她唯一索要的职责,便是“母亲”。

他们不在意龙没说出的事,只在意龙说出口的事,而想要获得这些知识,至少要让她听到她感兴趣的东西。

只有一次,那是阿赫玛尔决意饮下世界之外的毒之前,娜布准备牺牲自己的时刻,她在看书,罕见的顺便在看书时等着他们两人。

“故事里可没有说,在勇士没有到来前,公主便会接二连三的死去啊。”

“所以,这次,你们又要用什么知识来交换我所拥有的剧毒?”

有一种反抗命运的斗士准备走出新手村迈向牺牲的第一步时,突然被新手村的街溜子拉住兜售绝世秘籍的错乱感。

好在,龙不是真的街溜子,而是伪装成街溜子的在没有日和月的时代存在下来的龙。似乎并没有什么差别。

于是这件事——原本应当极其严肃而充满牺牲与混乱的这件事——便如睡莲池里看见龙在泡着而发出尖叫声的镇灵一样,从严肃文学变成了日后的冷笑话集。

这件事用的比喻的笑点在于,没有一个镇灵会做出这样无礼的事,会对这件事惊骇莫名的肯定不是镇灵。

听完这个比喻,连大慈树王都无法保持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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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

说自己有绝世秘籍的清心正是说出这个比喻的人,在三神都被冷笑话沉默后,才在安静里说出安全掌握剧毒的关键。

——拥有龙的身躯,或者……

“或者被我掌控身躯。我可以记住和解读那些知识保持安然无恙,但你们应该不能。但若是途中出了差错,我也可以吸收这片土地上所有的污染,没有防护措施也行。”

“这两个条件其实可有可无,我只是对你们的身体感到了好奇。所以,可以接受这种代价吗,可以的话,这个交换就可以在今天成立。明日,我便交与你们我所得到的尼伯龙根的馈赠。”

在人子的母亲后,她是龙裔的母亲,因而得到了尼伯龙根的馈赠。这种事情被清心艺术加工了一下,毕竟不是同一个命运。

她只是承认了她得到的知识来源于尼伯龙根,但所有因由,被她的微笑变作了苍白的旧日。

“我只是想看看,倘若是法涅斯的造物带来的叛逆,会不会有不同的结局。”

“我想要天空坠落,神明湮灭。”

第85章

这句话当然是谎言。

而谎言不止一个。

甚至记不住到底对他们说了多少谎言。

佩尔斯是由谎言堆砌而成的塑像,但他们没有怀疑,或者怀疑了,又因为时间的跨度太大,发生和结束时都在他们诞生之前,所以难以求证。

便是阿佩普,草之龙阿佩普,在清心真的拿出尼伯龙根的馈赠时也对记忆产生了片刻怀疑。

但草之龙最后坚定的相信了自己的记忆。龙的时代里倘若有这样的一条龙,追随尼伯龙根并得到他馈赠的人,她不会没有记忆。

事实确实如此,那是另外一条命运的事。但佩尔斯是谎言的化身,得到的馈赠是真的、具有的力量是真的,曾为龙裔的母亲也是真的,那是她的过去,自然可以用一些方法进行复现,然后变作一个谎言说出口。

而草之龙会怀疑自己的记忆,自然也是清心上门动摇她对记忆的信任的。

毕竟阿佩普对魔神的态度和跟魔神混在一起的同类的态度都算不上太过友好,前者她看了心烦,后者还是看了心烦。

清心在说出那句谎言,说她想看天空坠落、神明湮灭后,便抽了个时间去沙漠下的绿洲去找阿佩普。

如果不是她主动来找,阿佩普跟她基本上是不会见面的,也无从谈起怀疑自己记忆这件事。

其中,她们能见面,能面对面说话,而不是让清心与她孕育出来的元素生命对话,只能说多亏了清心是条龙,还为没见过面的同类种下了龙血草。

然后在沙漠之下,阿佩普的绿洲里,关于佩尔斯这条龙的谎言,又多了一个。

是关于能力的。

与须弥三神了解的谎言还进行了一定的对照。

第一句是:“我被阿蒙的命运困在他诞生的起点。”

第二句是:“这里确实不存在我的命运,你的记忆里自然不会有我的存在。”

第三句是:“我的记忆里,现在地面上活跃的是元素生物,他们被称作龙裔,法涅斯已然坠落,第一王座是尼伯龙根。”

第四句是:“我执掌的权柄是命运。”

每一句都可以称的上是实话,但每一句都会产生谎言,加上清心身上尼伯龙根的气息确实不像是从他陨落之地走一圈沾上的,反而像是朝夕相处时气息交融出来的。

是龙,还是强大的纯粹的龙,身上带着尼伯龙根的气息,又有一点法涅斯力量的残余——这个清心说的是她曾做过人子的母亲,一些力量就在体内扎根,尼伯龙根的气息都没彻底驱散,现在又沐浴在法涅斯的力量下,大概鳞片上也得出现一些变化——最差的结果也是被法涅斯利用的后诞生的龙类。

阿佩普先是再次确认了她是龙。

然后在确认了其他。

比如她操纵命运的能力,清心说可以,但她现在命运与魔神阿蒙因为未知原因牵绊在一起,能力会出现一点小问题。

“除非让阿蒙彻底死去,否则我很难重现跨越命运与时间的举动,所以不能展现出这种能力。”

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禁忌的,她让阿佩普直观的认知了命运。这种不可捉摸的东西,在清心的眼中是清晰可见的,人们身上有密密麻麻的命运的纹路。

至于如何让谎言成为真实?

说笑了,命运确实是她的权柄,这句不是谎言,是同化法涅斯加上一点再加工出来的成果。

如果阿佩普觉得感觉不对,她可以再来一个尼伯龙根版的。

前后任的第一王座极大的丰富了她对权柄的认知,给她的力量带来了质的飞跃,不然也不会那么轻飘飘的就对魔神阿蒙说出强取豪夺这样的话来。

只要阿佩普想看,清心这边就能从两个丰富的知识库里组合出相应的能力。

她这边有足以支撑谎言的证明,现在需要的是,阿佩普能从那四句话里得到的充满谎言的真相。

在阿佩普说出口前,连清心都无从推测的“真相”。

清心是带着这个真相回去的,沙漠下面的绿洲清凉舒适,没有沙漠的太阳,元素生命很可爱,草之龙的子嗣也很有活力。

等她从沙漠之下回返时,看见太阳都会眯起眼睛,一副不堪忍受的样子,回去泡在睡莲池里才缓过来一点。

阿佩普不是她强取豪夺的公主,是恶龙请来的外援,所以阿赫玛尔没有得到龙出门一趟将自己的同类打包过来当第四位公主的消息。

他得到的消息是镇灵说母亲浸泡在睡莲池里说太阳太烈了,她觉得要被晒死了。

从未有过的事。

现在这条龙还躲在睡莲的叶子下,躲避花神的园圃里永远不会出现的烈阳。

阿赫玛尔出现在花神的园圃里,看到的便是睡莲的叶子铺满了整个睡莲池,连点缝隙都没有,水面之下的景象无从看见,自然,也不知道她的状况如何。

只有被水模糊过的声音,带着快被烤干的有气无力:“想要服毒自杀的话,这段日子,你得选在晚上了。在阿佩普的绿洲待久了,出来的时候曾被太阳晒伤的地方便无法再忽视,我需要再适应一段时间,不会太久。”

不会太久。

指的是回来后一整天都泡在水里,目不见日,等到月上中天,气温骤降,依旧在水里,睡莲的分布恢复正常后,水面上仍旧没有半点涟漪。

阿赫玛尔将她从水里抱出来时,她肌肤和衣料都浸透了水,整张脸都是湿漉漉的,阖着眼,直到感受到月光,眼睫才颤了颤,滚落几滴水,睁了开来,露出金色的竖瞳。

没有使用自己的力量隔绝水,而是完全的将自己沉入水底,任由水包裹住自己的身体。

不会太久。

这便是不会太久。

她说:“有些渴水而已。”声音如常,“今天想知道些什么?”

如日光一样的存在不能直视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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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赫玛尔抱着她回到了自己的宫殿,这个过程中,她身上的水滴落在地,有些肌肤上水不能全部覆盖,她的渴水有些严重,连这种程度都有些难以忍受。

什么也学不了。

阿赫玛尔是个魔神,利用自己的力量用在宫殿里筑造了一个水池,他抱着渴水的龙一言不发的步入水池,撩开她湿透的头发,一寸寸的检查她身上可能会造成这种状况的伤口。

什么都没有。

肌肤光滑,没有被晒伤过后的痕迹,这便又是过去早已经愈合却无法忘却的伤害了。又或者是,伤口不存在于她的人身,而是在她的龙躯上。

龙的渴水在阿赫玛尔为她建造的深水池里、娜布喂她饮下的甘露里、布耶尔种下的可以遮蔽太阳的树荫里,持续了月余,不再发作。

渴水治愈后,她注视着树叶里漏下来的细碎光斑第一眼是很快的偏移自己的目光,若无其事的,“今天准备交换什么?”

无论是花的女主人、千树之王,还是沙漠里赤色的君王,现在都浸泡在水里。

“日月之前的故事。”布耶尔的眼睛颜色是新生的嫩绿,平和宁静,“交换条件依旧是同之前一样吗?”

“不会变的。”

日月之前的故事,娜布因为是天空上被放逐的子民,是知道一些的,但龙知道的会比她多出更多的细节,龙是亲历者,只是大概不是她们所知道的那些历史的亲历者。

因为龙的第一句话便是:“要问日月之前的事,那我能说的便只有谎言。”

细碎的日光在绿叶的缝隙间游移,从日落到星星铺满天幕,叙说故事的龙声调没有过多的起伏,她不擅长说一个故事,也不是一个好的叙述者。

从故事的第一个字音发出时,这里便被龙的力量笼罩,保护着他们不被天空的使者瞩目,不会过早的面对天之使者的责问。

如她最开始的那一句话,她能说的只有谎言。

因为他们的日月之前的故事里,没有龙的存在,佩尔斯只是娜布的同族,对天之秩序法涅斯虔诚。

佩尔斯是法涅斯赐予她的名字。

而她知道的日月之前的事,全来自于法涅斯。

至于法涅斯为何会告诉佩尔斯这些事。

龙的答案是:“只要注视,只要询问。注视是付出代价的过程,询问是索要酬劳的开始。”

“天之秩序,无有不答。”

“直至仙灵一族被放逐,佩尔斯身躯散成仙灵,永无休憩之庭。”

客观得全无恨意,只有旁观者的漠然。

然而,娜布的同族里,也没有佩尔斯。

所有的事情都曾发生过,只有佩尔斯,是虚假的,无从找寻的,故事里从无踪迹的。

龙依旧答道:“那是因为佩尔斯的命运不在此处,只是,一场意外而已。”

龙称佩尔斯是一场意外。

龙的名字是佩尔斯。

她只说了一个故事,说她说的是谎言,只是三位听众无法将其当成一个故事。

“衔枝后四十余年,四十个冬天埋葬了火,四十个夏天沸腾了海,七位大王全部被打败。”*

这是七龙王与第一王座法涅斯争斗后的结局,单独被摘出来,只是虚假的佩尔斯,作为旁观者的佩尔斯,渴水的症结大概来源于此。

“如果不是水龙,什么龙会渴水?”

龙没有片刻迟疑,答道:“与水龙一起被夏天沸腾的倒霉蛋。当然,也有可能水龙才是那个被波及的倒霉蛋。”

“她逃出来了吗?”

“死了。”

没有半点迟疑,龙甚至露出一个微笑,平和的,“她死了。”

“她是佩尔斯吗?”

“是。”

负责提问的布耶尔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是你吗?”

“是。”

沙漠的晨曦在片刻后便会蒸干草叶上所有的露水,如果没有水源的滋润,草叶在高温的炙烤下会脱水。如果没有足够深的根系可以碰到水源,接下来,草叶会在日复一日的高温里失活变得干脆,成为沙漠里被风碾碎的灰。

他们浸泡在池水里,迎来沙漠里与过去的日子相比也并无特殊的晨曦,只是在一个故事里,他们中的一位,曾经做过被烤干的草叶、被碾碎的浮灰。

也许,他们都会是。

只有一个疑问尚且未能得到解答,花的女主人凑近她,“你曾说,你杀死了那个人。”

“我的权柄,是命运。”

这次,龙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撤下了自己的力量,看着开始炙烤沙子的太阳,“而现在,我被困在了赤沙的命运里。”

她的目光由被太阳染成金色和赤色的沙子上移开,注视着沙漠里象征着赤的魔神:

“所以有一次,我杀死了你,试图挣脱你命运的束缚,但仍旧没有挣脱。”

“所以,不要害怕死亡。”

她很难得的,语气不是温和,而是对魔神的温柔,“没人能在命运里真正的杀死我,自然也不能彻底杀死你。”

“直到我们命运上的束缚被解开,我又在未知之地醒来。”

“也不必急切。”

如此,应该可以在命运之外通过世界树进行一些操作了,倘若这些记忆能够影响通过世界树见到的赤王的话。

如果实验失败,那么就真是可惜了。

这段记忆大概会造成赤王命运上几度的灾厄,直到彻底被覆盖,无论是森林还是世界树,都不能留有半点痕迹。

出去后,再试着通过世界树前往赤王的时代,得到一个能够拿到现在的东西吧。

顺便当成赞迪克的生日礼物。

第86章

可惜的是,他们四个非人,活着的时候一同泡在水里饮下知识的毒,死后也一同浸泡在漆黑的毒里。

最初的反抗实践没有得到理论的结果。

神的造物因为神而诞生,也因神的愤怒而死亡。

因为反抗的时间太早,有许多的变量未曾被考虑到,清心在命运的末尾仍旧在整理相关的资料,直到最后一个句子写上结尾。

实践才是理论的重要依据,倘若实践没有得到想要的结局,那么理论和实践的实施上都出现了问题。

只有一方出了问题,不至于有这么惨烈的结局——须弥这片土地基本上都被魔神的血液、和从她体内源源不断流出的漆黑的力量淹没。

已经不用加以推断,是只用眼睛都可以得到的事实,如无意外,须弥这片央陆将成为人乃至魔神的禁地,甚至连天空岛上的使者都没有办法落下。

尼伯龙根的力量在这片土地上肆虐,世界外的知识也不是寒天之钉可以止住的。

总之是要么须弥沉入深渊,要么天空上的法涅斯献祭自己或者自己的权能。

但考虑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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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需要做的事情,清心替天空上的那位做了选择——

“沙漠里带来灾厄的永恒的母亲收束了从自己身体里奔涌而出的复仇的毒火和在外面肆虐的伴侣的力量,从漆黑的河里取回了央陆满目疮痍的命运,将其重塑。

于是决堤的河流退回堤岸,倒下的森林重新站起,枯萎的花朵回到盛开,黑色的沙子染成赤金,坠落的太阳升起。

于是死亡倒转,人们从死里回到生。僭越者流出的血回到躯壳,死去的君王与故友从泥土里睁开眼睛,见到慈悲怜悯的人子的母亲。

此后,人子的母亲归于天空,而赤色的君王仍旧做她凡间的丈夫。

天上天下,一切如常。”

——就是如此。

依照清心自己的说法就是,她为了不让自己的论文初稿没有继续改稿的地方,直接用尼伯龙根和法涅斯的力量让须弥这场灾厄里死去的人和神活了过来,然后去天空岛蹲牢房改稿了。

至于她最后死没死,天空之下、沙漠之上没有相关的东西说明这个,她的生死问题成了另一种禁忌知识。总之天空岛肯定不会说她其实是在坐牢。

甚至须弥三神对天空岛的逆乱,都被时间和天空岛的有意修饰下,成了母亲对须弥的考验,须弥三神完成了母亲的考验,故而母亲重归天空岛。

于是母亲对她最喜欢的三位孩子,给出了应得的奖赏:

须弥的土地永远丰沃,外界的灾祸不会抵达母亲的荣光之地。

他们三位将在人间做永恒的王。

清心人在坐牢,还服的无期徒刑,但消息并不闭塞,听到这种奖赏,又听到赤王身上背负的“母亲凡间的丈夫”的称号,是有些难以理解的。

不是,你们天空岛上对母亲跟孩子的婚姻关系如此宽泛吗,啊?

虽然两个身份都是名义上的,但传说里这么流传下来……传说的话,似乎也不是很离谱。

不过这种想法只是短暂的出现,更多的时间清心都用在改论文上。他们这次失败,有很大原因在于清心没有提供力量上的援助,只提供了知识和力量的获取方式上。

毕竟清心要写的,是尽可能排除她这个力量因素的提瓦特魔神和龙适用版对天空岛案例。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死亡,绝不是最后一次。

既然甘愿饮下鸩毒,那么他们也会为了后来者的出路而欣然奔赴一次次的死亡。

也能成为清心一次次修改方案的依据。

天空岛这种“奖赏”,只会给予清心论文几度翻新的机会,以及他们吸取教训,下次精进的时间。

当然还增加了清心退出命运后,通过世界树接触历史上的赤王,从他身上得到东西的概率。

事实上,清心第一次通过世界树介入现在的历史时,就已经验证了自己猜想——不存在的过去里的赤王的记忆确实可以影响通过世界树而见到的赤王。

证据是她刚通过世界树抵达赤王的时代,脚沾到第一粒沙子,就看到了红色的身影,听到一句:

“你又是因为什么来到我的命运里?”

有些无奈。

清心笑眯眯的,“当然是写因论派的论文,我现在可是教令院生论派的学者,为了论文冒着被大贤者和大风纪官盯上的危险,通过世界树来见证历史,很合理吧,阿蒙。”

“话说这里你的命运怎么这么离谱,连死因都没有定论。”

“我现在没有死去,你是准备看到我的终末?”

“不全是。”

不全是。

应该说是见证很多次赤色君王的末日,见证花神和大慈树王的结局,见证被世界树记录因而无法改变结局的灾厄,这些东西成为白纸上的墨字。

指导老师一栏上可以写上的名字是:阿赫玛尔、布耶尔和娜布.·玛莉卡塔。

因为记忆里已经有过太多次死亡,所以便是在终末之时,赤王阿赫玛尔还在叙述自己的死亡。在此之前,这样做的是娜布。

清心如同对待娜布一样,轻轻吻了吻即将沉眠的赤色君王,柔声的,“下次命运里再会,阿蒙。”

他的终末在她的怀抱里诞生。

与每一次约定的死亡一般。

最后的收拾残局的人是大慈树王,她了解世界树的运作机制,清心能做的并不多。

布耶尔并不担心她身上所拥有的东西会因为世界树而佚失,但大慈树王能够给予的东西也不多。

“明明知道所有的解决办法,却对此无能为力。”

布耶尔在叹息,“我并不能挣脱命运。”

所有的灾厄可以不必发生,但带来的后果是世界树无法承受的,即便清心可以做到这些,即便布耶尔知道她可以做到这些。

但正如娜布和阿赫玛尔一样,她并没有为此拜托清心做到这种事。

“在你得到解脱一切的办法前,还是不要太过沉溺于过去了,我们已经是死去之物,也许我将彻底不复存在。但更改过去与改变现在,对你而言,还是现在更重要一些。”

“并没有沉溺于过去。”清心拍了拍自己沉甸甸的收获,“我是为了自己的论文。但如果这个行为让你们感到痛苦,我不会见证你们的终末了。”

清心确实没有见证他们的终末了,她带着一堆赠品和论文从世界树里回返,路过时看了一眼被大贤者阿扎尔困住的小草神。

其后遭殃的是在实验室里研究坎瑞亚科技的赞迪克,他的师姐因为几个得罪她的因论派决意让因论派学者得到沉重的教训,所以直接跑进了世界树里。

现在安全回来,没有带着多余的视线,而是带着一堆实验材料丢到了他的实验台上,“明天我需要看到结论。”

“现在是凌晨四点。”

“哦,今天下午我要看到结论。”

“论文代写是违反教令院风纪的。”

“这是你的论文材料,赤王时代的科技造物,我送你的礼物。”

“……然后要我下午写完?”

虽然材料他确实很感兴趣,虽然他不感兴趣的话现在他跟清心应该在相互举报了,但丢下一个材料,说下午看到结论。

在攻击范围扩大化,可以由几个因论派学者扩大化攻击到全体因论派学者的清心眼中,所谓的得到的结论,基本上就跟研究材料然后出一篇符合学者水平的论文一样。

难的不是研究然后写论文,难的是写一篇符合学者水平的论文,所有对教令院来说偏激的观点要全被抹去,不出格的同时要优秀。

然而赞迪克现在的道德水平让他想要琢磨一篇不出格的优秀文章,耗的心力要多一点。

就是说,他有可能超时。

“只是论证而已,你那里应该早有相关研究,毕竟是你生日,虽然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但,生日快乐,赞迪克。现在活可以交给多托雷解决了,你的意识就好好休息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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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评价清心的良心构造,似乎有似乎没有。

但对多托雷,至冬国的二席而言,清心是不存在道德和良心这种正面品质的。赞迪克累了,多托雷就会出场。

有时是被迫,有时候是确实需要交换一些东西。

现在是被迫。

“他看上去跟你相处得很愉快。”

多托雷扫了一眼桌子上摆着的一堆东西。

“这是送给赞迪克的生日礼物,也是你的研究材料,相关论文你写一下,下午需要发表,希望你能在相关部门下班之前完成。”

“还有这些。”

又倒出了一堆。

赞迪克生日后的第一天,多托雷被拉过来加了一天的班,比在教令院学习知识时还费劲,一种梦回学生年代却发现老师留的作业翻了几番的感受。

能够和平共处全靠两人平日里的利益勾结狼狈为奸。再多的,你是指这两人间会出现什么其他风味的小故事吗?

应当是没有的,教令院喜欢游学的天才与被教令院驱逐之人狼狈为奸已经是对风纪的践踏了,再有其他故事,赞迪克便会成为其中最大的受害者。

各种意义上的。

等赞迪克醒过来的时候,躯体上没有过度劳累带来的疲劳,他像是真的睡过一觉,面前是已经写完的论文,边上堆着一堆研究材料,清心在对面修改自己很难发表的论文。

下午的太阳并不如何刺眼,日暮沉沉的,让这里的两个人在昏暗的光线里避开所有光线照到的明亮一些的区域,只享受着它的余晖。

也许这在文学上会代表什么意象,然而赞迪克只是觉得休息得不错,可以继续工作了。

他于是问:“你有魔神身上的材料?”

“别想,这东西你在教令院研究,导师明天就得被阿扎尔逮进去研究虚空终端。”

清心很平淡的,“你要是想我们两个直接炸了教令院,可以说的直接一些,不用研究材料做借口。太委婉,我可能听不懂。”

打败放逐者和僭越者的,从来不是什么知识的谜题,而是仪器的价格。他们的观念是很朴素的,能够套别人的经费,能够用别人的实验仪器做自己的研究,比自己置办昂贵实验仪器,在得到答案的过程完成破坏,自己承受所有代价,是要好上许多的。

因为得到答案的过程中所有代价都被嫁接给教令院,他们现在看阿扎尔都顺眼。

但如果有一天教令院的研究经费不能发放,大概阿扎尔就走到了贤者生涯的末尾。

人选他们也已经确认好了,就是自己的导师。

因为这段浪费时间的话,日暮沉沉成了夜幕初降。

——然而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可以说一句很久之前,在之后有着去沙漠里找阿佩普、跨越星海一系列的事。

到现在,依旧是夜幕初降,依旧是赞迪克,但地点已经变成了道成林,所见的不是过去那日的月光。

所有的过去不过是在须臾的回忆里,长成现在名为清心的个体的血肉,让她可以更加坦然的看今日的月光,而不担心会因为过度求知而陷入魔障。

第87章

道成林的生活宁静适合度假,周围郁郁葱葱的森林让人可以在一天就拥有好心情。需要构建的人际关系又有学弟提纳里把控,可以毫无负担的精心研究。

如果实在闲不住,还可以从提纳里那里得到去清理死域的任务,扩宽一下对死域的认知,顺便帮道成林的巡林官减轻一些负担。

她和赞迪克毕竟是神之眼的拥有者,比起没有神之眼的一些巡林官,实力和对死域的污染抗性要更强一些。

如果有必要,真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导师也相信他们两个会借着清理死域的机会让自己一不小心受个不能出门的伤。

总之,无论是休息还是学术,导师已经尽力让她和赞迪克拥有良好的环境,甚至还考虑到了两个学生的个性。

一个完全是熟练的敷衍所有不想继续下去的人际关系,另一个还好只是没有前一个在场时总会做一些仪器容易暴毙的实验。

给他们两个放在一起请了一年假,导师确实是深思熟虑。

只是他们的导师没有想到,或者说想到了但既然分开两个人会闹出来难处理的事,两个人在一起也能闹出来不好处理的事,那不如将两个人放在一起,免得落单,顺便给其他学派的学者看看他们的挑衅能力。

都要炸,不如一起炸掉好了。

清心由衷的希望导师是这么想的,不然他听到她和赞迪克公然行贿大风纪官赛诺,试图让他从轻发落这件事,大概又要双目无神一段时间,思考这贤者的人生有什么意义,不如跟阿扎尔同归于尽算了。

而关于清心准备邀请艾尔海森一起沙漠游学这件事又是如何扯上大风纪官赛诺的——啊,不会扯上才奇怪吧,谁做违反风纪的事前不会钓大风纪官啊。

又有谁在游学前会不准备充裕的摩拉,想要游学就两手空空的去了?

那么这两个目的合在一起变成公然对大风纪官赛诺行贿,应该是很合理吧。

合作者赞迪克很捧场的,没有感情也没有技巧的,“合理。”

——这就是道成林七圣召唤卡牌特别邀请赛召开的理由,虽然邀请赛本来的参赛选手只有艾尔海森、提纳里、清心和赞迪克。

四个人聚在一起打牌说不上,研究怎么扩展七圣召唤卡牌,顺便画几个幻影卡面,制作一套“炫光无敌至尊典藏绝版蕈兽卡组”倒是可以。

卡组名字由清心提供。

导师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些的,更想不到真的有人会把这套卡组的名字激情的读完。

赞迪克可以棒读,提纳里可以在自己的学姐忘记卡组名字后无奈的补充“是炫光无敌至尊典藏绝版蕈兽卡组,学姐。”

至于艾尔海森,说出“卡组”两个字都是承认这套卡组确实有他的手笔,至于全名,他一般会省略变作一句,“起这样的名字,你的目标人物过于明确。”

这个名字是buff拉满的,除了大风纪官,很难有谁能一脸严肃气势惊人的读完。当然,严谨一点的说,这需要圈定范围,需要排除除赛诺外的须弥资深牌佬。

只要卡组的质量过关,又确实是正版典藏绝版卡组,就算这套卡组的名字叫更离谱的名字,也有打牌的人会一脸正气的喊出来,现在不过是区区“炫光无敌至尊典藏绝版蕈兽卡组”。

只是有一点,卡组做的超出预期,没有达成贿赂大风纪官的目的,反而成功掏空大风纪官的工资。

提纳里的屋子里,大风纪官在跟赞迪克打牌,清心在数刚从大风纪官口袋里掏出来的摩拉。

艾尔海森无视周围所有喧嚣在看书。

只有提纳里不在提纳里的屋子里,他作为大巡林官,正带着柯莱检查道成林里的情况,偷猎者有时比死域更加麻烦。

人总比已经成为自然现象的死域要更麻烦。

等清心数完最后一个摩拉后,赞迪克那边已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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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第二局,艾尔海森的书已经翻过了几页。

七圣召唤卡牌制作权这种东西拿的很值,从摩拉数目上看,足够一堆人去沙漠游学,中途不会出现饿死渴死这种死法。

于是在这平常的时刻,清心邀请艾尔海森去沙漠游学,“去沙漠吗,我有赤王的遗泽。”

“可以,我不加班。”

他确定了工作时间。

确认了双方的意愿一致,接下来的事情便很简单,双方各自准备自己需要的东西,然后等第二天上班的时间出发。

合作过不少次,对各自合作时会遇见的情况都有相应的预案,连对对方的要求都不必说出口。

不过这次与平常的合作有些不同,在沙漠游学之后,清心会直达枫丹,返程是艾尔海森一人,需要他提前准备好说辞。

清心是晚上跟提纳里辞行的,提纳里对自己的学姐多了解称不上,但她说要跟艾尔海森一起研究兰那罗,又说赞迪克没童心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们研究的也不是兰那罗。

因为艾尔海森,是一个靠脸就可以反驳“他有童心”这种观点的人。

“沙漠啊,我不太适应沙漠的气候,只能送到喀万驿。我这里有些草药,能够防治沙漠里的虫子的,学姐你可以带一点过去。”

草药,绷带,晒干的菌类,还有一些香料。

东西分门别类,总量轻便,但摊开来占地面积很可观。

打完牌的赞迪克捻起一个风干的菌类,“早去早回。”

清心点了点头。

这次沙漠游学之旅不会发生什么意外,沙漠是赤王的领土,清心身上有赤王赠送的东西,风沙不会对他们造成阻碍,他们只需抵达目的地,进行知识的研读。

关于此行最后清心会抵达枫丹一事,艾尔海森在路上应该说是提醒了一句:“你与枫丹最高审判官有过冲突。”

“我的目的地仍旧是枫丹,赞迪克也会去游学。须弥教令院接下来会有变故,这是维持原有生活的必要举动。”

与枫丹最高审判官有冲突这件事,是一件小事,在翻阅赤王命运的间隙里,她抽空涉足枫丹的领土,见了一下枫丹的水龙那维莱特,并向他提出组建学术家庭的请求。

被拒绝是不出意料的事,只是分歧原因不是因为这请求实在无理,而是关于家庭定义上出现的分歧。

那维莱特认知中的家庭关系是正常稳定最好不会出现在审判庭上的,是需要法律承认的,而不是须弥的学术家庭。

他们两人就此辩论了一天,中间因为那维莱特事务繁多,他在辩论途中一共说了十二次“抱歉”,直到水神芙宁娜一句话中止了比赛:“那维莱特,你难道没有想过直接拒绝吗?”

事实上,那维莱特真的没有意识到他的重点出了问题,不是要纠正疑似龙裔的认识错误,而是要先拒绝然后在进行有关家庭含义的辩论。

啧。

清心对此表示遗憾,她通过不断的反问让那维莱特回复而制造出来的辩论场面,因为芙宁娜的介入而停止,她也失去了实施突如其来的想法的兴趣。

而为了这一时兴起,清心通读了枫丹的法律条文,关于“家庭”这一定义在辨论中牵扯到了枫丹与须弥法律的不同,故而最高审判官被她牵扯着拖入法律释义的坑。

在那次辩论结束之后,清心直接离开了枫丹,蒸汽鸟报没有放过这条新闻,于是她和枫丹最高审判官的“冲突”有了一点知名度,但随后就被那维莱特以不实报告处理了。

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这点小事现在成了她和艾尔海森合作中难得的一点声响。

语言是沟通的桥梁,是表达自己想法的渠道,但对她和艾尔海森而言,语言是他们相处中最匮乏的东西。

除非必要的询问,其他事情上,不是知道答案就是不需要问,已然有了足够的默契。

互相有隐瞒之事,这点不需要为此升起一星半点的好奇心,是必然会有之事。

游学会有无法袒露的收获,正常,有些知识不适宜对方过分接触,知识的理解同样会产生偏差。

不会用语言影响对方对知识的解读,这是一种美德。事后可以交流意见,但务必不要强行将自认为正确的知识灌输进对方的思维里,这种事发生一次便意味着合作的破裂。

自己带来的麻烦应当自己解决,遇到危险时应当互相帮助,下班时间不要打扰对方的生活——这条随着合作次数的增加条件放宽了一点,在打扰对方的生活的判定上。

可以闲聊,但不要太久。

提问时直接询问,不要有太多的交际语,大家的时间都有安排。

……

在此种默契下,交流是不得已的手段,一般意味着无法自我解答的疑问、难以解决的危险、越线后的提醒。

最近渐渐多出来一些时事评论以及正常的提醒。

至于在评论过程中出现的难以令人接受的评价,这是在指“学习不会让人变得聪明”还是“暴力可以取得知识”,这种客观事实的表述并不存在让双方无法接受的可能性。

事实会造成痛苦,这是正常的。

他们不会为被对方指出的事实而感到不愉快,这也是真的。

为了表示严谨,他们限定了范围。

综上所述,他们这次沙漠之行到现在除了这几句话,基本上没有更多的交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以节省说话时所用的水分,也可以专心致志的赶路,提前抵达目的地进入休息阶段。

还有就是,看天色,离艾尔海森的下班时间并不遥远,风沙止息一片安宁的沙漠里太阳仍旧在炙烤着旅人,有什么事可以下班之后交流。

所有的事情应当在上班时间解决。

包括且不限于搭建帐篷、制作食物。

在升起的火堆里,沙漠的夜晚来临,凉意同夜晚一起降临,白日里滚烫的沙子成了沙漠里生物保存水汽的一种手段。

沙漠上没有黑色的沙暴,天空之上是明澈的星子,天空之下是升起的一堆火光,和围着火的两个人。

空旷,渺小。

白日所见之景成了黑色的影子,倒是能看见远方也有一点火光,来自沙漠里的镀金旅团。

这种光线条件并不适宜阅读书籍,会损害视力,知识可以随时随地取用,不会溜走,而保存足够的体力和充足的睡眠,是抵御白日的热度的有效手段。

夜晚的食物是菌菇汤,以及没有汤汤水水的炖肉。

两个人的心情都可以称得上平静。

这种两个人相处的事,他们经历得不少。

第88章

清心和艾尔海森最初的合作是因为课题,关于两个人之间会不会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加会出现过度的分享欲的课题的。

非常奇怪的一个课题。

但考虑到这只是一个导师费尽心思,让自己的学生可以停留在须弥不会因为游学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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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种意外而选出来的一个课题,便也不那么奇怪了。

做天才的导师并不是一种容易的事,尤其是对于一个道德感过强的导师来说,每一次都想丢下自己的逆徒,然而转头就想起这毕竟是自己的弟子,真要就这么不管了,他良心实在是过不去。

清心那段时间是游学回来不是性命垂危就是状态极其差劲,一副生命被过度消耗,人快承受不住自己求知欲的样子。

导师那段时间捞人捞到每天做梦都梦到他速度慢了一步,自己的学生就在沙漠在雪山在稻妻……在任何一个他忽视的地方为了研究而死去了。

他实在没办法了,就整出来这个课题。

对时间有最低限度要求,涉及人际关系,又是来自导师的任务。

导师不相信这个论文能让自己的学生在人际关系上会有任何态度的改变,甚至都没要求这个课题必须有一个结局,他的目的是让清心停留在须弥一会,而不是强迫对方浪费自己的时间研究她最不想见到的人际关系。

“你需要休息一会,一直奔波会过度消耗你的学术生命。”

又觉得这语气不太严厉,直接换了个说法,“我不管你这段时间怎么研究我交给你的课题,用什么方法,你必须要在须弥。”

这句话没什么必要。

只要手里存在一个课题,清心就会交出相关答卷,无论最后是没写还是没写完。

如导师所想,这个课题上清心是不存在效率的。人际关系的构建需要时间,寻找配合的目标也需要时间,而且还需要分出心思去验证研究对象是否具有的是限定对象的分享欲还是单纯的客套和热情。

………

清心列出了研究目标需要具备的条件,将寻找研究目标需要时间这句话划去,其他分辨条件随后也被划去。

毕竟条件列出来,清心便知道研究目标具体的样子了,是知论派的学者艾尔海森。

理性,人群之中的旁观者,不会在自己不高兴的时候为了纯粹的客套而保持着与陌生人的社交联系。从他身上可以很直白的得到时间带来的结论。

至于是否需要先与研究目标构建相关社交联系然后再提出要求,清心从未考虑过这种问题。

她只是找到了艾尔海森,询问他如果想要将他当做研究目标,需要交换什么级别的知识,更进一步的配合研究又需要什么知识来进行交换。

她这里可以提供魔神相关知识以及古文拓印资料。

艾尔海森当天在教令院智慧宫阅读书籍,作为没有从须弥教令院毕业的知论派学者,他在人群中气质独特,辨识度极高。

他用自己森绿色,有红色菱形的眼瞳不带情绪的看了一眼清心。

“这是我的阅读时间。”

清心当天也在智慧宫看书看了一天,这件事情具有等待的价值,故而她借着等待的时间开始复习所阅读过的通识书籍。

须弥教令院对知识的流通渠道有严格的管控,智慧宫里的一些书籍便需要高级学者才能借阅。

清心可以阅读普通学者无法借阅的书籍,但她那天从头至尾看的都是通识书籍。

原因?

知识是为了回答疑问,对于那些需要权限才能进行查阅的知识,清心倾向于自己先得到相关认知再进行阅读。但通识书籍,介绍的一般是提瓦特的常识,是普遍认知。倘若这些常见之事的释义已然出现错误,那么靠这些基础理论堆叠的学术高塔便失去了阅读的价值。

她在看智慧宫高等权限知识放在外面的钥匙和目录。

“我需要贤者权限才能查阅的知识。”

阅读时间结束后,艾尔海森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需要课题进展。”

清心合上读完最后一句的书籍,亦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他们都没有毕业,是依照教令院对学者的划分里处于权限底层的人,但又有超出常理的一面,各自对知识的需求不同。提出各自的条件,是求同存异达成合作的第一步。

合作存在的必要性在于双方都可以接受并且满足对方当前需求,并且都觉得对方的要求处于自己的心理预期。

这个意思是,有一方觉得勉强,就不具备合作的必要性,不情不愿的达成合作只会浪费宝贵的时间。

而在初次合作里,他们都认知了一个事实,他们的关系中,知识会是恒久流通的货币。

在课题研究期间,清心和艾尔海森会进行知识的交换,对某一通识的理解,或者是进行安静的阅读。

智慧宫里不会只有他们两个学者,他们的研究时光也不会放在智慧宫。那里一般安放的是艾尔海森的阅读时间,而非配合研究时间。

作为课题的发起者,清心用导师划给她的课题研究经费构造了两个研究时需要相处的空间、书籍资料,以及基本生存资源。

这是必要的。

双方对两个人的相处时间都有同一概念:是两人在同一个空间里相处,为了排除其他干扰项,也为了安静,同一空间里一般不会有第三人存在。

但那段时间里,他们并没有发展出任何向对方分享琐事的分享欲,只发展出了……想要精确形容,便是分享对知识的疑问,从对方口中得到一个需要验证的答案。

既不会因为外面的天气好,所以升起想要告诉对方的心情,也没有一个瞬间会想起对方的存在想要向对方倾诉什么。

彼此从阅读中看向对方,能得到的是对方对当前知识的理解,平静客观的陈述句,其后也不会附加一句“你认为呢”。

课题之中他们只与彼此相处,课题之外生活方式没有被对方影响分毫。

最大的改变不过是一天被课题分成了正常生活的白日,和研究课题的夜晚。

如果在夜晚相处时他们之间诞生过争吵,这也可以成为分享欲的一种体现。无论是有关知识的争论,还是对彼此性格的难以忍受,本质上都可以称作认知与情绪的分享。

然而,在相处之中并不觉得对方的性格会如何难以忍受,与独处时得到的感受相差无几,对方存在感只体现在疑惑时必有回应上。

有关知识的争论,依然没有。

对知识的错误认知不会因为在争执中获胜就能由错误变为正确,这只会浪费验证时间。

最重要的是,没有谁应该浪费时间为对方的错误买单。

所以这个课题最后是客观描述了她与艾尔海森实验的全过程,结论是“仅就作者与艾尔海森的相处而言,除了对知识永恒的疑问,相处时间的增加并不能出现过度的分享欲。”

“该结论只适用于本论文实验过程,不具有普适性,且不具有预见性,无法应用于实验截止日期后。”

“此结论已交与研究目标艾尔海森确认,他对此结论无异议。”

导师当时:“我以为你会去找赞迪克。”

“赞迪克并不具有成为研究目标的基本条件。”

课题要求的是两个人,但赞迪克偶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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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让他们两个人变成他们三个人,与课题要求不符。

是自这个课题结束后,他们之间便建立了合作关系。

“一个只需要摆条件而不需要任何维持关系的手段的合作者”。

持续到现在,他们的合作关系便极为牢固。

牢固到艾尔海森没有问她手里赤王的遗泽是什么,也没问她为什么要钓赛诺出来。

一段合作关系中,他会得到应有的报酬,出几分力便会得几分回报。

何况这两件事,他靠自己的推论也可以得到答案。

能够互相理解的事情,便不需要多费口舌。

就像现在,沙漠里只有火光并不适宜阅读书籍,他们也知道各自有可以安然进行阅读的手段,但他们两个没有谁拿出来。

只是找了个舒适的坐姿,尝试观星。

沙漠里这样的天气适合观星,绘制星图不适合昏暗的火光,但可以借着火光温习明论派的相关知识。

晚间的放松活动。

夜间的星星有属于自己的名字,也能指引着提瓦特人的命运,尝试着将其对应是一件有挑战性的事。

清心看艾尔海森的命运。

艾尔海森看清心的命运。

两人都不是占星术士,只是平静的按照明论派的知识进行操作,也许真能看到对方的命运,也许不能。

任何学派的知识都有其深奥晦涩之处。

但人类白日里看见大地,晚上便会想着抬头看一看星光。

只是——

清心看了一眼艾尔海森:“你会升职加薪。”

艾尔海森“啧”了一声。

对于艾尔海森来说,他对目前的职位和工资显然是满意的,升职加薪意味着工作量的加重乃至失去现有的平静生活,还要处理一堆麻烦。

这对他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是,清心仔细端详了艾尔海森的脸,“有转机,倒霉的应该是我的导师。”

“你可以去开一间占卜屋了。”

“算了吧,我的那些话术不值得他人从口袋里掏出摩拉。”

等到艾尔海森说出“你最近会碰到婚姻有关的事”的时候,轮到清心笑了,“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我不会将精力放在这种事上。”

的确,观察他人是一件费劲的事,从中推测一个人近段时间会遭遇些什么更是如此。为了摩拉而去做这种事,就又是另外一种程度上的麻烦。

他们两个人不是占星术士,就个人而言,星空的指引在他们这里没有自己的可信力高。最重要的是,测算对方的命运时看着对方的眼睛比看星空的指引更加直接。

唯独对方的命运,不必去看星空的指引,也不必费力推测。

因此,这是放松活动。

放松活动结束的标志是艾尔海森走向帐篷准备休息,在此之前,他会收拾好所有放在外面的东西。

多了这个过程,清心会比他先进去帐篷,钻进被窝里,身上带着的赤王的遗泽散发着热意,让她不必担心会在沙漠的夜晚被冻醒。

艾尔海森等她躺下才从帐篷外走了进来,合上帐篷,让里面变成一个封闭可以保存体温的区域。

一点解开衣服的响动后,他躺在了清心身边,自然也感受到了她身上的温度。

这不会影响他接下来的举动。

清心也自然而然的顺着他的动作转了个身。

艾尔海森揽着她的动作跟当年抱着书的动作一样,没有什么特别。

清心打了个哈欠,往他怀里蜷了蜷。

第89章

也许他们的关系可以在须弥定义为学术家庭。

毕竟没有纯粹的合作关系会涉及到两个人之间被模糊的社交距离,而朋友,朋友的定义并非可以广泛到无所不包。

他们之间也没有一个人会觉得对方符合“朋友”的定义。

关系可以迟迟下不了定义,双方无法达成共识,但对每段关系的定义,他们并不会缺乏足够的认知。

合作关系。

朋友关系。

乃至无法界定关系亲近程度的“学术家庭”、更进一步的恋人关系、夫妻关系,每一种关系的定义,都是他们拥有的常识。

会迟疑和不确定,在双方的思维里意味着感性和理性协调后的情绪没有抵达心理预期,不满足改变当前关系、重新确定双方关系定义的条件。

毕竟人的感情变化无端,物色共度一生的人对他们两个而言,更是需要慎重考虑的事。

不过他们需要慎重考虑的事情是截然相反的。

艾尔海森考虑的是与他人缔结婚姻关系后,如何维持这一段婚姻关系直到不能思考之日。

他知道当他脑中出现“与人组建家庭”这个概念时,代表着的其实是他已经有了想要组建家庭之人。有了具体的对象,需要思考的是如何在不彻底改变对方和自我的情况下与对方达成一致,毕竟一段亲密关系的建立不应该以双方的自我与理智作为代价。

而达成一致后,两个人还应当思考清楚在家庭关系里最需要的东西,无论是沟通、默契还是情感上的需求,寻找双方认为的当前最适应的两人相处方式。

在做出重大决定前,人应当拥有后悔的时限。

但在之后,艾尔海森并不希望自己的家庭关系会有太过频繁的变动,情感上的变化的确无法避免也不能回避,但可以解决。

而排除情感上的问题,他主观上并不希望自己磨合好的婚姻关系破裂。一个习惯的养成会摧毁另一个习惯,一个人时养成的习惯会在两个人的关系中被重新构筑,而关系频繁动荡乃至破裂,只会造成一个结果——他将会浪费不必要的时间重新培养一个人的习惯,处理两个人时产生的回忆。

这会影响他一段时间的心情乃至阅读效率,甚至,如果对方在他的判断里为不能失去之人……在对方的目光里,他会变得面目可憎,以及不择手段。

无法避免的事。

毕竟能让艾尔海森产生这种想法的人,在跟她踏入婚姻关系之前,就已经被他判定为“不能失去之人”。

清心关于婚姻的认知是与艾尔海森并不相同的,她的标准有两个,一个应用于不存在的过去,另一个应用于现在。

不存在的过去里,她缔结婚姻的对象必定是她的研究对象,直到研究对象死亡或者她脱离命运前,这段婚姻关系才会被解除,之后是视情况而定。

而到了现在,她对婚姻的要求并不是忠贞不渝,而是结婚对象是出于各种原因而选择同她结婚,是纯粹的利益交换,可以在今天结婚明天就离婚的那种。

同样是利益交换,不存在的过去里她有几分耐心可以维持婚姻,现在的话她更多的是考虑拿到了知识就能好聚好散。

须弥的学术家庭制度其实就很好,毕竟学术目标不重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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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申请解除,涉及到的感情纠葛又少,分开的时间双方都能保留住体面。

但婚姻,算了吧,那种纯粹的利益交换,是真的可遇不可求。

关于婚姻家庭方面的分歧,艾尔海森和清心心知肚明,但依旧不准备进行任何互相说服。

这种分歧一旦挑开,当前的合作关系便会不复存在,双方在情感上出现需求之前,知识上的需求便已经是牢不可分了。

就造成了现在的局面,他们的相处方式与学术家庭很像,不过目前为止,他们仍旧没有向教令院递交缔结学术家庭的申请。

人类的情绪变化无端,不是理智存在便能精准把握住每一分情绪的变化。

他们的合作关系缔结的时候,确实纯粹,现在变成这种状态,便是这句话的映照。

正因为确实纯粹,流通的货币又是知识,情感便在这个过程中当成了知识的质押物。

关系的起点来源于情感的课题,其余合作关系又往往只有两个人,相处方式没有额外的变化,便被当做了已完成的课题的延续。

他们仍旧处于那个课题之中。

艾尔海森发现这种情况时,他们的社交距离已经被拉的足够近。

“同样的相处方式会让大脑产生错误认知。”

“不影响正常生活,有利于知识的交换。我们双方都对此产生了一定的错误认知。”

艾尔海森审视了一下自身的情感,没有产生负面情绪,思维没有被影响,被拉近的社交距离也并未制造不能解决的麻烦。

双方都不觉得这种社交距离被拉近带来的结果无法承受,也不觉得需要时间去修正。

它对清心唯一的影响就是,在课题完成后,他们两个人验证了当初的结论是片面的。

当初实验的时间没有达到关系发生变化的时间点便宣告实验结束,提取了相应实验过程形成的课题报告,如今已经无法再度进行修改。

“课题上需要进行说明的是过度的分享欲,我不认为结论需要修改。”艾尔海森作为当初的研究目标,对清心的意见并不赞同,“这对我而言不是过度的分享欲。我们并没有事无巨细的分享一切。”

“当初的实验结论也写上了结论适用的日期。”

“你可以开一个相关课题进行补充说明,我可以配合相关研究,作为知识交换后的附加服务。”

“相关课题在那个课题结束后的第一次合作时就已经开始。”清心思考了一会,“现如今需要做的是等待出现过度分享欲的那天。”

“我没有意见。”

艾尔海森和清心停止了对这种情况是否合理的思辨,继续此前中断的阅读。

双方达成一致的情况下,没有必要为此浪费更多的时间。

之后产生的问题,依然在他们的预料之中,人际交往中,两个人随着关系的加深会出现对关系的再定义。

这方面双方都有清晰的认知,不会出现单方面更改关系定义的事。

再定义一事难点不在于他们在定义过程中思考能力会被情感影响,而是情感和理性平衡后,双方的进度并不一致。

是个体的差异。

相比于艾尔海森,清心对于这方面的情感产生速度极其缓慢,最大的依据永远是理性,而理性又告诉她,她目前对婚姻的期待与艾尔海森绝不相同。

于是直到现在,他们之间关系的再定义还是尚未完成的状态,现有关系定义中很难找到适合当前关系的界定词。

至于含糊的什么“友情之上,恋爱未满”,双方都没有认同,他们起步并不是朋友,界定关系时也从未做过一天的朋友。

友情在他们的关系中被跳过去了,友情之上的定义,成立的条件应当有某时某刻成为朋友过。

如果只是形容他们关系的亲密程度介于友情和爱情之间,也不具有合理性。

这个问题与“恋爱未满”有同一个答案。

至于恋爱状况,是没有的。在了解双方对拉近社交距离并无反对之意,于是放任了距离的拉近,这种关系也不能称作是进入了恋爱阶段。

理性分析的结果是,拉近距离时被认作是课题需要。

“恋爱未满”,它和“友情之上”同样的回答是,关系的定义中,组建家庭的优先级和亲密度的表现在恋爱之上。

不否认在界定关系中有情感因素左右,所以导致无法接受远离心理预期的关系定义。

艾尔海森不否认这点。

清心的情感进度没有进展到这一步,所以对此没有表态。

暂未明确的关系定义存续的时间并不会长久,现有关系中没有合适的界定词,生造一个界定词是学者们擅长的事。

看情况,这次沙漠之行应当就会出结果。

沙漠的白日气温会让人拥有对天亮了的直接感应,原本如此,不过艾尔海森和清心成了例外。

一个准时准点的上班时间再行动,醒来了就借着白日的光线看书。

另一个是介入睡和没睡之间,梦里论文掐点写到最后一刻才睁开眼睛,询问看书的那位:“早上吃什么?”

通用的问候语,分享欲发展出来后的一个产物,含义?看被问候的人的回应,被问出口的时候,它没有含义。

早餐吃什么双方都有计划,但偶尔打破一次计划是被允许的,这种情况需要重新准备一些食材。

今日是打破计划的一天。

“你准备吃什么?”

“辉光棱晶。”

“附近的元能构装体并不多,最重要的是,辉光棱晶比人的牙齿要坚硬。”

两个人都开了个玩笑。

真正的早餐是就地取材的秘香肉团。

小麦来自于丘丘人和镀金旅团的营地,洋葱也是,至于肉,沙漠里可食用的肉类比较多,只要走出去,然后用个水箭,便可以得到新鲜的肉。

洋葱气味刺激带着辛辣,艾尔海森切碎它的时候洋葱是被包裹在清心制造的水球里的。

所以没能见到书记官面无表情切洋葱然后流泪的场景。

秘香肉团算得上炸物,早餐吃炸物或许会觉得有些油腻,但没关系,只要好吃,就不会觉得腻。

清心的厨艺已经完全可以将秘香肉团做得好吃,何况他们吃完饭后还需要步行抵达今日的目的地赤王陵。

至于晚上应该在什么地方休息。

自然是赤王陵内部。

艾尔海森对此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第90章

赤王陵原本是一个耗费时间的探索地点,从里面找到一些石板文字和他人遗留下来的资料都会让一些学者和冒险家失去性命。

一般情况下,两个学者需要探索至少要带一个向导,还要能找得到对赤王陵了解且心善的向导,不然赤沙之地便可能成为谁的埋骨地。

但清心身上携带的赤王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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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并不管这些,赤沙扬起就被按下,阻碍前路的元能机关直接被开启,元能构装体刚出现便被停滞。

前路所有的阻碍,乃至赤王陵被封闭起来的入口,在他们靠近后便不是阻碍。

他们停在了被打开的入口处,清心转身看向了眼前的漫漫黄沙,空旷得可以似乎什么事物都可以一览无余。

只是似乎。

至少赤沙里还有一个人。

大风纪官赛诺。

清心跟被赞迪克捞出来的时候就说过她被赛诺盯上了,道成林里还特意用七圣召唤钓了他出来,当着他面说的要去沙漠,身上还有赤王的遗泽。

据被大风纪官盯上的学者说,大风纪官可以千里追人,被盯上了就跑不掉了。

道成林的时候他来了,没道理清心要在沙漠游学后离开须弥前往枫丹时,大风纪官不会跟上来。

清心从自己身上掏出来一张七圣召唤的限定卡牌,“赛诺,不一起来看看赤王陵吗?”

没有回音。

但赤王遗泽表示赛诺确实在她附近,它感应到了赛诺身上的祭司之力。

很快的,它解决了赛诺的问题。

赤沙的力量牵引着凭依在赛诺身上的祭司之力,形成了双方之间的指引。这种情况下,大风纪官没有继续隐秘观察的必要。

行踪已然暴露。

“它是什么?”

赤王遗泽在牵引过程中显露了自己的存在,它看起来是一个小小的心脏,赤红的。

并不是作为饰品,也不是可以随意安置的事物,它此前存在于清心的血肉中。是魔神阿蒙赠送给她,保护她不被风沙所害的东西,也是开启赤王陵所有区域的钥匙。

“我会在我的陵墓里放上你喜欢的东西,希望它们不被世界树的变化湮灭。”

亦即,魔神阿蒙之血肉。

能够隐藏在清心的身躯中,共同为清心这幅躯体输送生存之物的,拥有活性的魔神阿蒙的血肉。

至于是否承载了一点魔神阿蒙的知性,也许。

总之,在沙漠里,能够最大程度伤害到清心的,只有她自己。

面对大风纪官赛诺的询问,清心对遗泽的来历进行了精简,“赤王阿赫玛尔的血肉。”

艾尔海森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已经打开了书,并看了几行,但在她说出这句话时,目光便从书籍移到了那块与心脏相似的魔神的血肉上。

时光并没有抹去魔神血肉的活性,它看起来拥有魔神存活时血肉之物应有的活力。

它好像感受到了被注视,心脏上升起了一点朦胧的赤色光晕,心脏的形状在光中被消解,触碰到清心的肌肤,光晕便渗入她的肤肉之下,没有任何痕迹。

它是活着的。

“赤王的力量不会影响你?”

疑问句。

不是陈述语句的疑问句。

即便这个问题艾尔海森在询问之前便已经知晓答案,他们身边不会存在对自身有害的事物。

血肉被称作赤王的遗泽已然是她确定过了这血肉并不会危及自身,也不会改变当前的生活方式。

但他不认为这询问毫无价值。

艾尔海森注视着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这种注视如同天隼锁定了猎物一样锐利。

“不会。”

她回答时情绪并不紧绷,是松弛的,“情况不会更糟糕。”

清心总是坦然的。

赤王陵入口前小小的风波烟消云散,大风纪官赛诺选择加入了他们的游学队伍中,在她说赤王陵里机关四通八达,大风纪官要是在外面等,大概只能等到她进了赤王陵然后没出来就抵达枫丹的消息。

“须弥的沙漠是空心的,正如须弥的森林一样。为了防止迷路,所以我带了颗心。”

“这个冷笑话很好笑。”来自大风纪官的评价。

这个时候应该会需要解释这笑话的笑点来着,这种感觉突如其来。

“不是空心的就不会迷路。”

不是清心,是艾尔海森。

“接下来是休息还是继续赶路?”

正常的一句询问,但提问的人是艾尔海森。

“直达。”

现在这种情况,并不适宜消耗太多的时间在绕路上。

赤王的遗泽随着她的心意,用魔神残余的力量让他们三个抵达层层防护,直达赤王陵的核心之处。

现在的话,是休息还是投入研究只看人的选择。阿赫玛尔的陵墓里,储存知识最多的便是他的安眠之处——当然这里不会存在魔神阿蒙的躯体,只存在着安眠的意象,和后来者放的人面狮身的棺椁。

是极美的一处景致。

有水流和睡莲,星星点点的光辉散在空气中,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光线照在最中间的区域,柔和,但并非月光。

清心被力量带下来的时候降落地点附近便有触手可及的记载着文字的石板,还有散落的他人的记录。

捡起石板,背面的纹路摸上去便感受到了熟悉,是三朵缠绕在一起的花。

帕蒂沙兰、劫波莲以及悼灵花。

形状相似,与须弥可以见到的这三种花纹路也并无区别,只是捧着三朵花的一对叶片纹路用的是金沙。

石板上记述的内容简短含糊,没有明确连贯的句子,只有三个词语。

“永恒”

“思念”

“再见”

清心将这块石板放下,伸手往水里一探,又摸出来一块石板,也是背面一对叶片捧起三朵花的纹路,上面没有简单的词语,是清晰的魔神死后之状。

来自阿蒙和娜布。

研究资料也许会在回到当前时间时佚失,记忆可能会出现偏差。

这大概是大慈树王布耶尔准备的留存到她抵达陵墓时可以阅读的研究资料备份。

至于如何保留这些记录,只要当时没有一个人能够看懂,也没有具体的指代对象,再对此进行二度加密,世界树可以成为这些研究资料备份最妥善的保管处。

即便石板损毁,世界树,小吉祥草王也都会记住。

“愿我们能得日光之永恒。”

“愿花朵能传递思念。”

“愿我们能于命运尽头再见。”

清心将散落在她周围的研究资料和语言碎片拼凑完整,艾尔海森正在研读解析石板上的古文字,一些他人散落于此的资料赛诺正在处理相关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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