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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的无足鸟落在了他的双肩。”

短命的暴君尚且没有被命运追上时,他的祖母利露帕尔警示他,碰到神庙不要停留,他路过一个神庙的时候,却看见了自己清醒的母亲。

他停了下来。

命运就在这时抓上了他的脚踝。

他的母亲安安静静的对着他微笑,平和的告诉他不要回到居尔城,永远不要。

“你会杀死你的父亲,你会因为巨大的痛苦而招致死亡。命运正如无足鸟,从居尔城里飞出来,试图找到你,让你成为它行走于人间的双足。”

清醒的母亲看着他,仿佛在他的身上见到了追赶而上的命运,见到了他肩上停留着的疫难的鸟。

希鲁伊听到了自己母亲希琳的眼泪从眼眶中滚落到尘土之中的声音,他听到了无足鸟翅膀的扇动声。

他听到了自己母亲的哭声。

“我的母亲为什么要爱着我呢?我又为何要爱着我的儿子呢?”

命运在此刻不是无足鸟的形状,是为他哀恸的母亲,是不复清醒的希琳。

他逃不掉了。

他触碰到了他的命运,他的母亲为他为自己的命运而流的泪水。

没有谁能逃脱遍及三代的诅咒。

没有名字的镇灵们在元能构造体里日日哀嚎,为自己的命运,为自己生母希琳的命运。

三代的诅咒,三代的诅咒,让它们无法解脱,让三代的血脉都被诅咒般的爱、污浊的爱困住无法解脱。

夫妻。

母女。

兄妹。

母子。

在镇灵的歌声里,变成了在宴会上夺走藩王和其三百子女性命的蜜酒,变成了希琳微笑说出的预言,变成了希琳的胞兄和儿子的命运,变成了镇灵的老祖母利露帕尔的悔恨。

所以你说赤王跟你的胞兄和儿子没有什么区别。

在镇灵的歌声中被保存的遍及三代的诅咒发生的惨状,原本只是因为权利因为利露帕尔的引诱所引发的一系列悲剧,因为增加了其中掺杂的爱意的浓度,血腥复仇的基调里多了甜蜜的毒药。

正如镇灵歌声中那被添了蝎毒的蜜酒,它们能在宴会上夺走藩王和他的子女的性命,让居尔城落入你和你胞兄的手中。也能让你的胞兄和你的儿子都饮下它,从中搜刮一点爱的痕迹。

你见过你的胞兄你的儿子在你膝上依偎着的模样,被权利和命运掌控的两个人,神情都太过相似,痛苦也是。

你很好的遵循了命运,帮自己的母亲贯彻了遍及三代的极刑,并因为自己那一点零星爱意所生发的偏离命运的行为,将这极刑也施加于自己的母亲。

施加于你那试图阻止命运的母亲。

镇灵的爱与恨都过于极端,你拥有这一特质,你的母亲也拥有。但与你的母亲不同,你没有能力,你的恨不会具有力量,你的诅咒你的眼泪都是弱者对自己的命运的悲鸣。

然而她竟然爱你。

然而你也竟然爱她。

于是三代人,没有一个人从极刑里生还。

毕竟在模拟器里,爱的力量被无限放大了,放大到让你都心生恐惧的程度。

便是一个手无寸铁,只能等待着被伤害的命运的人,都能借着它来扼住任何一个人的咽喉。

歌唱这些的镇灵们知晓这种力量,它们曾借此挣脱了束缚它们的装置,只为回到自己生母的怀抱,也得到了一个拥抱。

听到镇灵的歌的存在也知晓。

阿赫玛尔是一个知晓者,他知道自己被什么所诅咒,知晓自己的终局不会因为他拥有魔神的力量而动摇。

然而,爱扼住了他的咽喉。

“真奇怪。”

被爱束缚的另一个人如此说,“为什么您会选择跟那两个人一样的命运。我的母亲称呼您为男主人,她的女主人是三生魔神之一的花神,她说过您爱慕着她的女主人。”

女性安静的看着魔神,又似乎在从他的身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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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寻些什么,直到在魔神身上找到了想要见到的影子,才终于肯露出一点柔软的笑意。

“我对我的母亲,恨意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吗。好奇怪啊,好奇怪啊,我明明没有那么爱她,为什么会有这样强烈的恨意。”

“是因为没有可供憎恨的人了吗?”

你碰了碰魔神的眼角,指腹蹭上了一点金粉,放在月光下应当会很漂亮。

“您知道她的意识还存留多少吗,是否可以意识到现在发生的事,她会为此感到痛苦吗,会长长久久的为此痛苦吗?”

“她……还会爱着我吗?”

你伸出了手臂,如同枝蔓般攀附在赤王的身上,如同诅咒般拖赤王入泥沼。可你现在的姿势分明是希望从赤王身上找到与利露帕尔相似的东西,比如你的儿子希鲁伊死亡的那夜,她对你长久的拥抱。

男性的身躯于下一刻变成女性的柔软,面部轮廓柔和了下来,阿赫玛尔回应了你,出口亦是女性的声音:

“她在爱着你。”

你的面部表情凝滞了片刻,然后才是歇斯底里的:“我不信!”

痛苦与憎恨从未在你脸上如此直白的显现。

“她倘若能爱我,为什么会给我这样的命运?”

“她怎么能说她爱我!”

你的情绪爆发是突然性的,他用着女性的身躯,女性的声音,在安抚着你的情绪,得到了一句森然的:“你将不会如愿死去。”

你在他的怀里,视他如仇人。

又在崩溃之后继续下去了自己的行为。

你再次问他:“她会为此感到痛苦吗?”

“会。”魔神回答。

“那你亲我吧,正如我的丈夫曾对我做过的那样。”

女性的身躯重新回到了男性的体态,魔神吻了下去,做了你的丈夫。

你醒来时身体蹭上了更多的金粉,魔神眼睛周围的金粉已经晕开,只剩浅淡的痕迹。

“我想看看它在月光下的样子。”

阿赫玛尔说好。

你便见到了月光,和金粉在月光下的样子。

居尔城已经不在,你在它的废墟前,带着恶意的向魔神介绍你在其中经历的一切。

“您再痛苦一些吧。”

你用着恳求一般的语气,“再痛苦一些吧,别让我一个人这么痛苦啊。”声音到最后拖出来颤音。

“好。”

你只是一个疯子。

这无关你的心智。

你跟阿赫玛尔情绪上的联结并不依托于魔神本身,而是依托于利露帕尔对他的尊重,对他的称谓……这不重要,阿赫玛尔不在意这些。

至少,你的情绪没有崩溃到在神智清醒之后便想要死去,你对你的母亲的执念让你有了生存下去的动力。

已经足够了。

这是他最初的想法,在爱之一途上,魔神和人大抵是殊途同归,满足了一种渴求,便想要人满足更多的渴求。

然而,从你的身躯里无法挤压出正常的爱,它总与某些东西密不可分。这种非正常的爱要是更多一些也好,可它却没有满足人期望的能力,它极度缺乏,便是尽力给予,也很难满足魔神的渴求。

爱是伤害,是痛苦,是诅咒,是束缚,是扭曲。

你理解了这样的爱,见到了持爱之人的种种,于是你倾泻给了魔神这样的爱。

一场灾难。

你未曾得到完全正面的,不掺杂其他的爱。

你的爱,与其说是爱,倒不如称之为对魔神的诅咒。

阿赫玛尔接受了。

他接受了你因为想要利露帕尔更加痛苦而转移到他身上的非正常的爱,那并非情人之间的爱,只是对他人爱与恨的附加品。

他接受了。

“太好了。”你对他的全盘接受感到了惊喜,“我以为我不会有正常一些的丈夫。”

这次你应当是想到了你不正常的丈夫们,你皱了皱眉,情绪就此淡了下去。

镇灵的歌声里有了赤王的存在,它们的声音动听,在月光下升腾起迷幻的雾。

你能听见元能构造体里的它们。

这些从你的身躯里被孕育出的镇灵,残破,难以称之为镇灵,做的是奴隶的工作。

你侧过脸,看身旁的阿赫玛尔,难以忍耐般的嗤笑出声。

第47章

它们是你的胞兄和你的孽债。

你的胞兄曾经为了权利使你诞下了这些镇灵,用来成为居尔城的资源,他甚至以为这样做可以使你诞生强烈的恨。

被恨倾覆好过一具空壳。

“你必须记住我,希琳。”

他在你面前,在他认为灵魂已经抽离的空壳面前,说着这样的混账话,做尽了混账事,却软弱得仿佛一阵风过来都能令他以为那是你的恨意,可以令他猝然死去。

他将命令当成了祈求,被隔绝的无风的居室里只有空壳在听着他的嚎啕。

令人厌烦。

他是一个令人厌烦的可怜虫,是放纵自己欲望从不收敛的暴君,是不肯承认自己的卑劣却行禽兽事的伪善者,是做了禽兽事又要用爱的名义粉饰的垃圾。

你在他身上瞧不见一点英雄的辉光,只有被权利侵蚀的污黑。诅咒分明爬满了他的全身,他还固执的以为你的怜爱会是良药。

你又凭什么会怜爱于他?

凭你们的血缘?

凭他弑父弑亲攫取的权力?

凭你破碎的心智?

凭他被希鲁伊砍下的头颅?

还是凭这些遍地的孽债?

沙漠里的月光是迷雾,是银纱,是憎恨之上漂亮的爱。

你在这样的月光里,看着魔神,一声嗤笑后复又看向你的孽债。

魔神不能阻止一个母亲试图拥抱自己的孩子,不能阻止一个疯子平静并不歇斯底里的情绪宣泄。

你的泪水滴落在了束缚孽债的构装体上,然后是沙漠里许久之前流行过的摇篮曲。

是利露帕尔哼唱过的曲调。

记住的人都可以哼唱这样的曲调,但在不同人的哼唱里,轻柔的曲调被赋予的意义不同。

你此刻在想着什么?

被元能构装体有些尖锐的棱角刺伤时,你在想些什么?

试图找寻赤王踪迹的人不知道,他们只知道这样的夜晚,他们听见了希琳的声音,轻柔、悦耳的诅咒了这片沙漠。

一并诅咒了赤色的君王。

使王城陷落的镇灵与人的女儿,在这样的夜晚看见了阿赫玛尔,看见血脉诅咒里背后存在的影子。

命运在那样的夜晚让枣椰坠地,赤念果被沙漠带走,居尔城的过往在月下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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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你所求,皆不可得。”

轻柔的仿佛仍旧在唱着摇篮曲的调子,命运从这样的调子里落到了魔神的双肩。

阿赫玛尔对你的诅咒依旧是不在意的,即使它会成真。他收敛了自己的心绪,只是弯着腰伸手愈合了你被刺伤的流血的伤口。

“你想看别的什么吗?”

他是你丈夫中最正常的一位,至少现在是。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你不必想起自己胞兄那令人厌烦的嚎啕,不必想起自己儿子深藏痛苦的啜泣。魔神的寿命比起人来太过漫长,他便有了看上去足以支撑很久的耐心。

只要你能继续向他索取。

只要他能继续奉献。

你们便还能做情意绵绵的爱侣。

直至有一日,崩塌之日来临,沙漠的烈阳坠落,他被污染的恶果成了他无法逃开的命运。

如果只有你们两个的话。

一个被诅咒的故事里出现的任何一个人,都会成为被诅咒的故事中的伏笔,被波及到成为故事一部分的参与者,成为故事里命运的推动者。

阿赫玛尔是沙漠里的烈阳,你注视着他的双眼总会被刺痛。秘密不喜欢发生在白日,月光之下有更加隐秘的肮脏事。

你的前半生碰不得烈阳,现在试图从烈阳身上找寻他人的痛苦往往是一无所获,你的眼睛注视他时,他从未体验过深刻的痛苦,亦不能让你的母亲利露帕尔感受到多么深刻的痛苦。

你是无能为力的希琳。

你是命运蠢笨的执行者。

你是毁掉了自己仍旧不能让人失去一切的母亲。

居尔城生长于你的皮肉,阿赫玛尔在你眼中扎根,你的诅咒你的预言是沙漠里的一场雨,做着无谓的挣扎,却不能在流沙的表面哪怕存留住一刻。

那只是一场淋过了,只有缺水的蠢货才会张着嘴去接的雨。

阿赫玛尔,你的丈夫,他倒是乐意去做那个张着嘴的蠢货,但那场雨根本无法从烈阳中坠落。

“沙漠里也有绿洲。”

“但你不会是。”你愤恨的,“我恨毒了太阳。”

“那便去恨。”

他的脸出现在你的眼前,你的丈夫注视着你眼中他的倒影,说让你去恨,无所顾忌的去恨。

去诅咒这太阳坠落。

去痛斥这太阳给你的苦厄。

直至这太阳坠落。

直至这太阳因你的苦厄而崩塌。

你对你的丈夫,这沙漠里的太阳,回答道:“我可以选择注视月亮。”

“这天空之上并非只有一个星体。”

“我一定要注视月亮。”

这是无用的希琳,无能为力的希琳从丈夫身上见过的最深的痛苦,因你对月亮的渴求。

你试图拔出眼中的阿赫玛尔。

但在此之前,你从阿赫玛尔的痛苦里,为你感知到的事物先犯了疯病。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伤害了我后才爱我?!”

“为什么你又会因为爱而放下权力?”

“这种一无是处的东西,这种……一无是处的东西!!”

你与你那令人厌烦的胞兄因着被诅咒过的血脉,有着一脉相承的恶疾。在无法解脱的痛苦里,都选择了将痛苦施加于旁人,让他人承担你们所有的负面。

他选择了伤害你。

而你……你的面前只有一个不确定的目标。

倘若爱是那样的东西,你便能够捅得赤王阿赫玛尔鲜血淋漓。然而,一把匕首捅进去撕扯开的伤口带出来的血液,远比不可见的精神伤害要更加直观。

他人让你痛苦,你报之以……不爱他???

荒谬荒谬荒谬荒谬……

你因为疯病陷入了谵妄。

又由此见到了月亮。

你于森林的梦里再度清醒,抓住了制造梦的魔神,“救救我。”

救救从未得见爱的宽容的我。

救救从未得见爱的真容的我。

在沙漠里徘徊的诅咒随着你的移动游荡到了森林,攀附上了女性魔神的裙摆。现在你成了一个张着嘴等待雨水的蠢货,试图从看上去没有伤害过你的魔神面前祈求爱意。

无论是什么样的爱都好,它们都不是你被伤害后才诞生的爱。

女性柔软的手臂伸了过来,你在草木的气息里又陷入了另一个宁静平和的梦。

你在梦中注视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从自己的神情里找到了许多人的影子,唯独没有你自己。你的自我在这副身躯上的体现,是溺亡于痛苦带来的破碎。

然后是更深层次的梦境,你在一层层堆叠的美梦被魔神妥帖的安放于你记忆里某个没有烦忧的午后,你尚且还能见沙漠的太阳,有着单纯的睡意。

你依旧睁着眼睛。

直到魔神在你的梦境里有了可视的形态,将你的身躯置于她的怀抱,你终于肯入睡。

你正如你所说,你一定会注视着月亮,而月亮也会在你的梦境中温柔的注视着你。

她没有提到阿赫玛尔这个名字。

她只是用着你不常称谓的,魔神曾经告诉过你的真名来指代阿赫玛尔。

你的身躯里涌动着对赤王阿赫玛尔的恨。

却没有对魔神阿蒙的一丁点情绪。

纵使“阿赫玛尔”“阿蒙”只是一个魔神的两个不同的称谓。

“阿蒙将你托付给了我。”她从你的梦里见到了许多,从你的心绪里也读到了许多,这位千树之王无意让你回想起引诱你发疯的经历,她只是轻轻的,“你想要我怎么称呼你呢?”

“希琳。”你不会否认你身上的一切。

“那么,希琳,你喜欢森林吗?”

“我喜欢月亮。”

你便成了森林里的希琳。

然而这个名字,注定与阴谋与命运与噩兆无法离分。

你见到了须弥的太阳因为污染而筹谋着坠落,又因为你对他森然的诅咒而功亏一篑。

你在梦境里见到被污染的魔神,他将自己锁在赤王陵中,你从未对他的样子如此感兴趣过,在梦中打量了他一个日夜,等到月亮落下又升起,你终于笑得直不起腰来。

他现在不在闪耀,便也成了月亮。

你不会感到灼目,不会因为直视太阳而遭受酷刑。

你甚至可以对他抱有几分怜爱。

正如你怜爱你那些被困于构装体的孩子们。

你这时才认定他是你的丈夫。

“我的丈夫,如何能从我的痛苦里脱身呢,又如何能不成为可怜虫呢。”

你并不惧怕从梦中透出来的不详,你可以不在那么小心翼翼的抱着魔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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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肆无忌惮的对着他嗤笑,为了他的愚蠢,你由衷的感谢着他曾爱过花神,感受过不能失去的痛苦。

他对神的爱给他埋下了祸端,他对你的爱……你现在可以从容见证了。

“你的痛苦会成为我生存下去的时间,而一旦你生起不想忍受这种痛苦的心念,我会从你给予我的生命里挣脱,奔赴死的净土。”

“这是我的预言。”

“你当历经我子嗣的痛楚,百年千年万年,直至磨损将你的存在磨灭,而我终将解脱。”

“这是我的诅咒。”

你捧着魔神的脸,纵然你记不清他的面容,却仍旧可以对着他说出:“你看,我现在是不是最爱你了。你可以期待你对我的爱,我对你的爱,都能让彼此肠穿肚烂痛不欲生。倘若,爱真的这么有用的话。”

你宁可相信你明日就会从这不该拥有的生命里解脱,你宁可相信有一条毒蛇钻进了阿赫玛尔的肚子使他肠穿肚烂痛不欲生。

你不相信你的预言你的诅咒真的会给你带来你渴望的结局。

你不相信爱真的能剥夺一个魔神的一切。

你只是无能的希琳。

你只是没能死去的恶灵。

但你没能即刻解脱。

你被阿赫玛尔用他痛苦的时间困在了人间。

第48章

你奴役他如同你的胞兄奴役你的子嗣:他之痛苦是你生命之甘露,他之力量是你现行的权威。

你视他如人视你:他之命运将是你曾行过的命运,他之困境将是你曾走过的困境。

所有加诸你身的痛楚因威权的转移而扑向了赤王,可赤王并非无能的希琳,便是落到了尘土里,也仍旧拥有力量。

你的所有施行,都在他的默许之下。

这是你现下的情况。

人之爱恨已然可怖至极,镇灵与魔神之间出现的爱恨,那却是最恶毒的诅咒。

所有最极端的情绪都须得占据下来,所有与之有关的一切都须得共享,无论是命运还是身份。

便是单向的,也不会阻碍这一切的发生。

你只是用诅咒击穿了他的命运,而他,却分明想要你身为的镇灵的恨意因为他而永不能平息。

你不信赤王不清楚这些,不清楚倘若你们身份倒错,受到苦难的仍旧是“希琳”,而不是“阿赫玛尔”。

无论这“希琳”是你还是阿赫玛尔。

无论这“阿赫玛尔”是阿赫玛尔还是你。

受难者只有无能为力的“希琳”。

便就当他想要替你受难,践行你的命运,那么现在充当着“阿赫玛尔”这一角色的你,本身的力量基本全由扮演“希琳”的魔神提供,又该如何说明?

他不是昔日的你。

他不是仍旧痛苦的你的子嗣。

你从他的痛苦里,再度被命运凌迟。

你不信他不清楚。

你们现下身份倒错,痛苦却一如既往,并不因威权的转移而转移。

希琳仍旧是希琳。

阿赫玛尔仍旧是阿赫玛尔。

只有你试图注视的月亮会沉默的看着你,然后叹息,她试图将你从命运的泥沼中带出,自己却泥足深陷。

这并非她的问题。

你说,只是提瓦特的命运难以更改,我的预言注定我会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疯狂,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你只想让她顺其自然。

大慈树王在这方面总是固执己见,跟赤王一样。赤王不让你死,大慈树王想让你活的更轻松一些。

在森林里的夜晚里,你靠在大慈树王的怀里听过兰那罗的歌声,作为大慈树王的眷属,他们跟同样身为魔神眷属的镇灵看起来不一样。

他们也认为你不一样。

他们认为的镇灵与你是不同的,他们说的应该是花神还存在时的镇灵,是你的母亲利露帕尔那样的镇灵,而不是你这样的。

你无从想象那时的光景,你想不到三生魔神齐聚在一起的场景,更加无法将须弥人口中的赤王与你所见到的赤王对上。

但那仍是很好的夜晚。

布耶尔使周围的枝条生长,发出荧光,天上之星光落入林间,生灵之欢唱近在咫尺。

你在梦里也能听到布耶尔轻柔的声音,模糊的:“睡吧睡吧,希琳,愿你的梦里永远……”

永远宁静。

永远平和。

永远会有这一片森林。

你曾是沙漠的女儿,赤王的妻子。现在你是森林的女儿,树王的妻子。

因为爱是猛烈的毒,是最正当的继承他人遗物的联结。

你可以用这个身份轻而易举的褫夺教令院对年幼的草神的监护权,至于真实性,你只用出现在教令院,便无人敢对你发出一声质疑。

与森林为伴的人群,甚至都不敢明目张胆的将你冠之以树王遗孀的称谓。

你跟树王的关系模糊不清,你跟赤王的关系确凿无疑。

赤王阿赫玛尔并未陨落,他只是在赤王陵里封闭着自己,将所有的沙漠子民都交给了自己的妻子希琳。

树王,在二代草神出现时,她与希琳的关系只能是模糊不清。

你认同这种模糊不清。

因你只记得与她相关的寥寥无几的事,记得那个夜晚那片森林,其后记忆便是模糊一片。直到污黑的东西从天上掉下来,草木枯萎,她牺牲了自己,让草木恢复了活力,你才仿佛刚从梦中苏醒,记忆清晰起来。

“我并不清楚布耶尔跟我的具体关系,她的遗泽只是指引我来找你。你想成为什么样的神明是你的事,我只会保证你应有之自由。”

新生的神明对你的话语理解得很快,回的也很坚定:“我明白了。”

“如果你想要些什么温情的东西,大概需要将我认作母亲。我并不擅长给予他人爱意,只是有些做母亲的……不成功的经验。”

你蹲下了身,做了一个示范,两条胳膊松松的环绕了一下新生的神明,“就像这样。”

你彼时在须弥的声名因为一个王城的倾覆和两个魔神相继的陷落,与极端的爱与诅咒无法分离,被视作“悲剧的序音”“命运的喉舌”“受到诅咒的爱”。

他们因为魔神的力量畏惧你,因为你的预言和诅咒的相继实现而畏惧你,又因为人自身的利益而尊敬你。

你在沙漠里的子嗣,和困住它们的元能构装体一并被摆上了神坛,几经轮转,倒成了他们信仰的活的图腾,还有一批人试图从它们的歌谣里解读出你的预言。

沙漠如此。

森林亦然。

面对威权,大部分人都选择了低头。

你不担心这样的你会无法保证新生的神明纳西妲的自由,只要你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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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便可行动自如。

你没有什么可以教导她的,也不存在着什么惊世的智慧或者布耶尔的遗留要告诉她的,你被赤王的痛苦延续生命到如今,脑袋早已经愚钝。

你只是笨嘴拙舌的跟新生的神明道别,又从森林走到沙漠,走到了赤王陵面前。

这是一个巍峨的建筑。

在沙漠里,人们经过这里就会被看守建筑物的狮身人面像用带有压迫性的目光注视,直到他们飞快的跑远。

是一个被赤王科技全方位覆盖的建筑,你远远的就听到了自己子嗣的声音。

“母亲!”

你不曾得见这建筑被风暴包裹拒绝所有人的窥视的样子,你想不到什么是黑色的沙暴。

你只是走了进去。

见到了自己的丈夫阿赫玛尔。

如此寻常。

这算是你跟阿赫玛尔相隔许久后的见面,亦是你整个人生里少见的心平气和。

你端详着阿赫玛尔险些被你忘得一干二净的脸,重新在脑海中又勾勒出一个白发棕肤的魔神形象。

等你稍直起身子,魔神向你伸出了一只手,污染在他身体里越发严重,他伸出的一只手上却没有污染的气息。

你搭了上去。

这次是魔神的肢体攀附上了你,像是在确认你的真实不虚。

是你们之间称得上最平和的相处时光,却发生在一个魔神污染深重全靠执念的时期,发生在你的癫狂从行为转向了思想的时期。

你在阿赫玛尔的怀中,感受着他的每一次吐息,询问他:“你的爱还能够支撑多久?”

“我不知道。”污染和磨损没有让他的头脑出现明显的理解障碍,“你想要做一件需要时间的事?”

“是。”

你承认了,“我无法将自己从命运里拖出来,无法将你我分割。”你听见了阿赫玛尔的一声闷笑,接着说道“所以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可以让我从怨恨里解脱,让我们从彼此伤害的循坏里走出来的方法。”

你用尽了一生的虚情假意,柔情蜜意,“我想要预言一次天理。阿蒙,你会帮我吗……我们……”

你恶心得说不下去了。

“你会放过希琳和阿赫玛尔,但不会放过你自己和我。”魔神阿蒙轻轻安抚着你,“因为你只会放过两个代表广泛意象的名词,从不会放弃确凿的复仇对象。”

“我很高兴,你到此刻仍旧在恨我,我们仍旧被命运绑缚。”

“我以为,只有我从未想过解脱。”

你避开了他的下一次安抚,魔神收回了原先一下下轻抚着你的背的手,让它自然垂下。

“磨损是彻底伤了你的脑子吗,阿赫玛尔?”

“嗯。”他点了点头,很乖的样子,“磨损确实损害的是我的精神,抱歉,我现在跟之前确实不能相同。”

还有余力关心一下你的精神状态,魔神以一种相当随意的方式摊开了自己的身体,“我的治愈力尚且可以,你不必收敛自己,强迫让自己保持理智。”

“你我已然疯了,也不妨更彻底一些。”

你极其安静的看着他。

魔神的太阳一样的眼瞳被污黑附着,你的眼睛里是被压下去的裂痕。

在疯的程度上,你们大概是能旗鼓相当的。

他困住你。

你试图将诅咒撒上天空岛。

阿赫玛尔轻声说:“他睡着了。”

“总会有人要让他醒来。”

所以你需要时间,所以你会回到沙漠,你的母亲大概没能想到,你当日对她唯一一次的祈求,会让你的命运遭受了三倍的厄难。

你的恨意无法平息。

轻易的便走近了恐怖的命运。

“我原本看到的有关于我的命运里,我会在希鲁伊死亡后成为游荡的恶灵。阿赫玛尔,你的爱可真是比命运还要恐怖。”

“你的恨亦是如此,希琳。”

你在沙漠和森林之间游荡,正如命运里那个荒野上的恶灵一般,等待着可以让天空岛苏醒的人。

你等了五百年。

阿赫玛尔的痛苦延续了你五百年的寿命。

他还是人形魔神的样子,你的眼瞳里见到的却并非只他一个。

你窥见了第一位将这种知识带回来的存在的影子。

“我会一直一直的痛苦下去。”

“不要停止对我的恨。”

你看见了龙的鳞片。

“可你诅咒我凡我所求,皆不可得。”

龙的眼瞳。

“现在,不用担心了,希琳。”

绿色的名字:魔神阿蒙·龙王尼伯龙根。

一个以杀掉两位星神才写就的情书凝聚而出的称号影响下诞生的奇迹。

第49章

多么奇迹呢?

奇迹到就像仙舟人看到了瘗玉磨死了巡猎星神一样,这本应当是一件不可能存在的事,它却偏偏发生了。

阿蒙和尼伯龙根的混合体也本不应该出现,这里的仙舟人——草之龙阿佩普,说这是不可能的事。

她看你和混合体的眼神跟看两个怪物相差无几。

提瓦特有人的心愿足够强烈就能够让神明投下视线获得神之眼的规则,但这个混合体的出现,是绝不可能得到规则的允许的。

“僭越者不会容许龙王尼伯龙根通过他的造物而复苏。”

面前的事实却是,魔神阿蒙确实是因为对一个个体极其强烈的执念,在不择手段的延续自己的痛苦的路途上,通过污染的媒介,将尼伯龙根的意志带了出来。

将自身当成了尼伯龙根复苏的养分,将自身除意识外的所有一切都用来让尼伯龙根存在于天空视线的死角。

龙王尼伯龙根,是僭越者尚未抵达提瓦特前,龙中当之无愧的龙王,亦是僭越者抵达之后,率领众龙反抗的龙王。

魔神阿蒙,僭越者造物。

镇灵之女希琳,僭越者造物。

阿佩普思考了半天,阿佩普.exe停止运行。

这位在沙漠里蛰伏休养的龙王在感应到尼伯龙根的气息时,就以极快的速度扑了过来,撑起草龙的气息来试图混淆天空之上的感知,然后就在赤王陵里见到了这么一个……存在。

但凡魔神阿蒙他有个龙的样子,阿佩普都能说服自己,毕竟僭越者抵达之前提瓦特是龙的国度,龙的存在被参考在所难免,指不定就有什么遗孑在这个过程里通过未知的方法混了进去。

龙的遗孑引来尼伯龙根的意志,还做到这一地步非常合理。

可魔神阿蒙压根跟龙搭不上边,说他是奇形怪状的龙阿佩普都觉得牵强。

然后,他就因为对一个僭越者造物背弃本能的强烈感情,用尽一切方法来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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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痛苦时限,用尽一切方法来帮助她完成对天空岛的诅咒。

他——

完成了龙的事业,让龙王尼伯龙根半复苏了。

阿佩普:……

你可以形容一下她的这种感觉:原始人向你出售了一份核聚变技术,是否购买?

混合体——告知你可以依旧称呼他为阿赫玛尔,实际上可以算是全盘接受了阿蒙的一切资产除了一小部分意识外的龙王尼伯龙根——对当下的情况无疑是了解的,无疑是可以胡说八道的。

他确实在胡说八道。

他说:“就当我们通过世界之外的知识产生了联结,达成了一致好了,不要考虑太多。你觉得呢,希琳?”

龙的眼睛看向你,你从中感受到了两个人担忧的视线,“阿佩普接受不了尚且可以理解,你为什么会为此而沉默呢?难不成,你终于觉得魔神阿蒙是你的爱人了?”

“……真是一条恐怖的命运。”

你终于有了一些认知,对自己在C选项的所作所为。因为你给赤王的称号,替你在不同的世界观里找到了那些事情的等价物,让你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到了。

“毫无保留的爱意”。

“就像你所做的那样,他人最后的爱意是赠予你死亡”。

你直直的看向似龙也是龙的魔神:“你永远不会失败,因为我不会失败。”

「以死为名的情书」这个称号,真正的作用压根不是让人可以获得一个随意索取的对象,而是一个堪称万能的许愿机。

瘗玉想要解脱丰饶和巡猎,事有曲折,但她成功了,无论这有多么不可思议,她成功了。

赤王因你对他的索取而将目光重新投向了禁忌知识,试图获得更加长久的时间,于是他复苏了尼伯龙根,他也成功了。

瘗玉没有失败,只是事有曲折。

赤王也没有失败,只是事有曲折。

简直就是:你祈求,消耗介质(被使用称号的个体),你得到。

这玩意儿指不定还带增幅的,你说自己想要到天空岛散布诅咒,赤王直接给你整出来天空岛前几个版本最强的诅咒尼伯龙根。

附赠一个大脑宕机的草龙阿佩普。

你不知道这究竟是你在C选项里的操作太癫了,还是赤王本人太癫了。

总之,你见到那个名字后,到现在还没找到全情投入去扮演的感觉,内心仍旧充斥着被自己和赤王一起癫到的无力感。

好在,你不是一个人,还有阿佩普。

若是龙王尼伯龙根是单纯的龙王的话,他们龙族的大计你应当会是一个边缘人物。

你可以顺利的溜走。

奈何,保持着人形的魔神身上出现了诸多龙的特征,竟然也没落下一个可有可无的尾巴。

他面上带笑,带鳞的尾巴缠住你的双腿:“是对阿蒙说的?”

你很想问阿佩普,你们龙里的龙王就这?不是该反杀了阿蒙的意志然后让你干脆利落的死去吗?

现在这种情况没龙管管吗?

阿佩普没见过龙王尼伯龙根,但对尼伯龙根的形象有所幻想过,可惜面前的混合存在既然名字是“魔神阿蒙·龙王尼伯龙根”那就根本不可能是纯粹的带领龙族反抗的那位龙王。

魔神阿蒙必然是意识清醒的活着且在同一副躯壳里忍受痛苦。

所以阿佩普这边三观正在洽谈中,暂时帮不了你。

“你的复苏会让阿佩普这么惊讶?”

“我自己都很惊讶,法涅斯,就是你们口中的天理对自己的造物掌握就算再差劲,也不会让我借着人和魔神的身躯复生。正因为他喜爱你们,所以让你们有了诸多规则,宁可抹去你们一部分可能性也得让你们整体活的时间长一些。我这样的存在,要是能通过他造物的漏洞活了,那就是你们的灭顶之灾。”

尼伯龙根给你很详细的普及了一下你们的存在对于天理的意义,以及最初诞生的源头,在确定你的基本常识没问题了之后,才又仔细的解释了一遍魔神阿蒙做了些什么。

你不仅是击穿了他的命运,还击穿了他作为魔神的本能。

“人类相比于魔神太过弱小,但法涅斯没有不喜欢的,强大的魔神就有了爱人的本能,没有施加具体标准全靠魔神自身理解的爱人。”

“阿蒙这个法涅斯造物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作为魔神就已经失格了。”

“你的眼睛看到了些什么,跟我的说明不一样吗,希琳?”

在讲述的最初,就出现了问题,那就是对魔神的认知,你的认知是魔神是法涅斯的碎片结合提瓦特的质料出现的,魔神爱人的由来是因为法涅斯他爱人。

“你这样,你这样。”阿蒙的面容你很熟悉,这样一张脸上生了一些点缀似的鳞片,被尼伯龙根用的时候,你看到的便只是暗日了,“你这样,岂不是说法涅斯虽然没醒,但你的名字已经在他心里很不同了。”

“赤王和树王,已然是两个碎片了,现在剩下的魔神又还有多少。阿蒙既然能靠着对你的执念拉动我的归来,他说不定真的能将这心念传达到法涅斯的心中。”

他像是听到了些什么,复又问你:“阿蒙让我问你,你说你一定要注视月亮的时候,命运那时候就促使你走了最合适的一条路吗?那么,命运有没有告诉你,布耶尔有没有给你想要的?”

“你说你要散布诅咒到天空岛,是不是不是出自纯然的恨意,而是对可能会发生的命运而感到恐慌?”

“如果我说是呢?”你反问。

“世界树会让你失望的,它是个没用的东西。这是我的话,不是阿蒙的。你要是只是想增加登上天空岛的概率的话,那就是真不愧是预言家。这还是我的话。阿蒙说的只有一个抱歉。”

“现在我可以继续说下去了吗?”他看你。

“请继续。”

“别那么客气啊,我继承了阿蒙的绝大部分,自然也包括妻子。”

那么就继续下去。

魔神的本能被击穿,加上你的祈求,阿蒙不会尝试将自己的绝大部分都舍弃,换得法涅斯的降临,只为让魔神阿蒙的存在不再纯粹又能拥有漫长的寿命。

他只能向深渊方向狂奔,这位魔神的执念之深,深到他能从深渊的力量里找到尼伯龙根,深到他除了痛苦的活着别无所求。

“我意识复苏的时候,问他什么算活着,他说能感受到痛苦,能勉强称之为个体。他是为了长久的痛苦才寻求漫长的不会磨损的寿命的。”

被敷衍的阿佩普:。

她早已经从纠结中走了出来,现实则告诉她,她不如不走出来。

现在的龙王尼伯龙根在对镇灵之女希琳详细解释过一切后,还很坦然的说自己的意志严格意义上跟阿蒙是一体的。得到的东西太多了,他的残留意志本就不多,否则也不可能坐下来跟阿蒙谈条件是吧,混合起来会是什么奇怪的事吗?

又恬不知耻的表示希琳想认为他是什么他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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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

龙尾将人腿缠的严严实实才对人说得大方极了,说人要是接受不了也行,他都没关系。

阿佩普头一次觉得这狭窄的赤王陵是如此之大,如此之空,仿佛她拼尽全力都不能让人看见自己。

也是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身形是如此耀眼,明明是常人大小,相当迁就对方了,那个龙王尼伯龙根却拼命示意她离开。

你:“我们三个还是讨论一下怎么对付天空岛吧。”

阿佩普感受到了极其刺龙的目光,她坐了下来,对着镇灵之女:“你想怎么做?”

“枫丹有一条水龙王,他会在水神解决枫丹诅咒之时,枫丹预言实现之日,获得完全的古龙大权。”

“这倒是罕见。”尼伯龙根接茬。

你们三个人就如何诅咒天空岛进行了详尽的讨论,阿佩普在其中没有表露出任何龙对人的冷待,尼伯龙根也尽量正常得像个尼伯龙根。

你们商讨出了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

在阿佩普走后,尼伯龙根脸上挂着笑:“所以,你的那个预言,是只对阿蒙说的吗?”

你很想说有区别吗?

混合体说是即是阿蒙又是尼伯龙根,实际上还可以说是既不是阿蒙又不是尼伯龙根。

你进去不了一个应当充满憎恨的状态,混合体自然能察觉到你对他的恨意在面对他时削减了。

你还以为他是以为看到了你们之间产生爱的可能而做出来的这幅样子,以你完全陌生的尼伯龙根的性格为主体,尝试着让你产生好感。

结果你想多了。

一个能被执念深重的魔神捞出来的龙王意识,怎么会有正常的概率。二者相加,从不存在负负得正,只会向深渊更近一步。

他的龙尾今天是一刻也不曾放开啊。

绿名和红名交错是种什么体验,是一种你要是不能继续将情绪锁在他身上,今天指不定就是你被深渊浸泡的日子。

“希琳,你不恨我了吗?”

龙的瞳孔拉直成了一条竖线,他记得你此前的眼睛,恨意填满了它,而现在,里面没什么什么特别的情绪,仿佛你的爱恨一夜之间丢了个一干二净。

“是阿蒙的特质太少了,你恨不起来吗?明明我特意保留了脸。”

“还是尼伯龙根被你视作无关之人,没有资格涉足你们的故事?”

只能说他前期癫得太狠了,现下你见了混合体,你感觉不到可怕,只是有点想笑。

那就笑呗。

大不了笑完就结束游戏。

“为什么不想想我预言的代价呢?”

他停住了。

“看起来,我现在被拿走了极端的情绪呢,怪不得我见到你竟然都忘了去恨了,实在抱歉。”

“你之所求,皆不可得。”

尼伯龙根想起了这句诅咒,原来,命运就在这里注视着他吗?

第50章

他跟赤王阿赫玛尔的区别此刻就显现出来了,但你宁可不要这样的区别。

你没什么极端的情绪,痛苦的是阿蒙,这方面他忽而又分的很清,就算脑袋里面神经痛了,还能笑出来:“那你别这样诅咒我好不好,我还想着能做一个讨你喜欢的丈夫?”

“大概不太能了,我……现在有些迟钝。”

“这就是说,你现在跟阿蒙没感情了是吧。”

嗯???

他的眼睛不仅是竖直的一条线了,感觉还亮得惊人。

“太好了,那你现在不就是龙王尼伯龙根的妻子了。”

你很谨慎的后退了一步。

先不说你什么时候跟阿蒙双箭头了,就尼伯龙根这模样,你总觉得下一刻可能就直奔18+了。

你不太了解龙类,只能做些基本的推测,但尼伯龙根的表现告诉你,你压根不用怎么了解龙类,它们的尾巴会非常诚实的表明龙的所思所想。

原本就没松开过的尾巴象征性的给了你后退一步的余裕,之后就是收紧,你退一步它拉近三步。

这样也就算了,你还感受到了某一处鳞片的异样。

尼伯龙根看了看你的表情,脸颊上黑晶一样的鳞片呼吸一般微微张开了些许。

“你要拒绝吗?”

谢谢,但是18+剧情是否有些过于频繁了?且不说你这几百年里匮乏得跟赤王没有别的加深感情的方式,单说最近,赤王合成之前对你的纠缠,现下又来了一个龙王。

你很想知道黄油跟模拟器的区别到底会是些什么了。

是黄油里不能看到清水的纯爱吗?还是没有不讲任何感情的屠杀线?

模拟器说这些无关紧要,它被你玩成基建模拟器都没说什么,现在被整出了黄油功能,你就多担待点,反正以后指不定哪个副本周目里就又碰到了一条龙。

你还是没能逃脱深渊。

你也不太想回想起那是个什么过程,就,尼伯龙根凭借一己之力,将某个你从小说上看到的对龙的刻板印象直接按死了。

所以,为什么有人会喜欢龙呢?

你反正已经叶公好龙了。

「但是选项里出现龙的概率真的蛮多的。」

这里很多龙吗?

「肯定啊,一个原初就是龙的世界,另一个世界还有龙的命途,仙舟上的龙尊你应该没有忘记吧。」

「你要是真对龙过敏了,那推荐你下一轮选项里找那维莱特脱敏,他是龙族的年轻人,性格温和,好骗,不是尼伯龙根这个老油条。」

万一下一轮选项里没他呢?

「你这个选项里有尼伯龙根吗?」

没有。

你原本早该结束游戏进度的,奈何赤王的操作层出不穷,你本着想看看他还能整什么活的心思等到了现在,然后等到了尼伯龙根。

他以前正常的性格如何你是不知道的,现下不正常的状态倒是一清二楚。

你在赤王陵里走到何处都能在自己的腿上看到一条缠着的龙尾,连里面的光影晃动,都藏匿着尼伯龙根的力量。

深渊的力量包裹了赤王陵内部的每一寸,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你看似独处的时候,这里力量延展成尼伯龙根知觉的触角。

你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都被包裹舔舐,被勾缠,他总是看上去很大方,不见你也无妨,却在这种地方可以说是明目张胆的换种方式见你。

忽视可以吗?

可以。

他会自己找存在感,直到你整个人被深渊的力量吞没,被扯入他的身体,那会是另一个混乱的场面,因为阿蒙的意识还存在于他的躯体。

在知道你的生存需要阿蒙的痛苦后,尼伯龙根可以说是笑着做出了堪称冷酷的选择——在癫这方面,他没有阿蒙那样的创新能力,只有习以为常的冲击性行为。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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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以前的生活方式,还看起来很无辜的:“而且,你要是不喜欢的话,阿蒙难道不会更痛苦吗?在你活和你不高兴面前,我没办法不选让你活的选项啊。”

龙的鳞片讨好的蹭了蹭你:“你要是实在是生气的话,拔我的鳞片也没关系的。”

“拔了你的鳞片,你是不是又要说要不直接一步到位将诅咒转到你身上算了?”

“这是你的想法,那太好了,能转移吗?”

尼伯龙根脑袋里痛的更厉害了些,得到些什么,总要付出些什么,偏偏试图算计他的人因为执念之人的诅咒功亏一篑,又偏偏龙是欲壑难填的一种生物,至少他是。

他可是很遵守规则的,被人算计都老老实实按照规则来走,没有试图做出任何规则之外的行为。

脑袋里的阿蒙在说「闭嘴。」

闭嘴做什么,希琳都没叫他闭嘴不是吗?

在等待他的妻子,龙的妻子回复的时间里,龙很有耐心,可以容忍脑袋里愈演愈烈的疼痛,可以容忍这幅身躯有龙的寿命龙的一切却被称作魔神的事。可以容忍自己的合作伙伴的声音。

龙一直都是温顺的,感恩的,在初次见到阿蒙时都是收敛起爪牙的,一副宽容的任人宰割的样子。

但是有了妻子,那就不能太过温顺了,爪牙也应当磨得锋利些。魔神有了软肋都知道拼命活下去,就像阿蒙。作为有死敌的龙,有了软肋,那自然得更强一些不是。

尼伯龙根尖利的牙齿磨了磨这幅身躯的口腔肉,直到嘴里出现血腥味,就是他的妻子沉默得有些太久了。难不成真的跟阿蒙旧情难忘?

别扯了,她连龙都不喜欢,还会喜欢阿蒙。

阿蒙还在脑袋里说些什么他是见了希琳才那么温顺感恩的,怎么可能。阿蒙要不干脆问问阿佩普,有哪个龙会像他这样,在魔神偶尔泄露出来的那一点记忆里窥见了一个人模糊的影像,就跟法涅斯的造物一拍即合被他轻易从深渊里找到的?

阿佩普听了一定会说荒谬的。

龙怎么会这么……能忍呢?忍到差一点就前功尽弃了。

“你在想些什么,阿蒙不能死。”

“我真的要哭了哦,希琳。”尼伯龙根张开了嘴,指着被自己牙齿折磨过的一块口腔肉,“你看,我是多么忐忑不安啊,结果你真是不喜欢我的鳞片啊。”

龙摇了摇自己短短数日就保养得油光水滑的尾巴,将它塞到了你的手里,“你难道就不想掀起那块硬鳞,出口恶气吗?龙的再生能力可是很强的。”

刚来的阿佩普如遭雷击: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些什么啊尼伯龙根???你再说一遍?这就是龙王之中的龙王吗?我到底追随了个什么东西?

你有些震撼的看向了阿佩普:“你们龙,都这样的吗?”

“……”

阿佩普生硬的转移了话题,“那个变数带着你的母亲利露帕尔出现在了沙漠,希琳,你现在就要见水龙吗?”

“时间应该还没到吧,那位变数,是叫旅行者是吧,他抵达居尔城的遗址时,不是才开始命运吗?”

尼伯龙根看起来略微正常了一点,“而且那位水龙王,就算没有联络,也会在本能的驱动下对上法涅斯吧。我本人更是不相信,法涅斯会容忍一个掌握了完整古龙大权的水龙王活蹦乱跳。他只是睡着了,不是死了,更不是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连条水龙都无法应对。”

“改一下计划吧,水龙王的立场不会偏移的情况下,递封完全之龙才能打开的信,也是达成命运的接触。你的命运,是只要完成接触就可以触发是吧,希琳?”

“不是,是我说出口的时候,它就必然会发生,跟形式没有任何关系。跟他接触,不过是我想见他。”

“你是喜欢人类吗,希琳?一身人味确实方便行动。”

“我要见他。”

“好吧,我们去森林。”

阿佩普:好亮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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