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总觉得魈这两天很冷淡呢。”这两天跟浮舍打牌打得很晚,以至于白日都有些精神不佳的林浔搬了个躺椅在露台上,一边伸懒腰一边问:“虽然这种越来越酷的人设十分令人安心,不过还是想问问出了什么事吗?”
仙人闭上金眸,半晌吐出一句,“…并无。”
“真的吗?”林浔怀疑地盯着他。
魈不吭声。
林浔凑过去,“魈?”
魈不吭声。
林浔又凑到他另一边,“金鹏?”
被突然呼唤真名的仙人豁然睁眼,竟然一时间没了以往的清冷与淡泊,反而流露出几分很是符合他少年外形的呆来,随后仿佛意识到自己失了仙家风度,颇有些恼羞成怒地留下一句不敬仙师后倏然消失。
林浔不明所以地趴在露台上,随后便听见屋顶上传来忍俊不禁的笑声。
浮舍,一款正直沉稳却酷爱捉弄面瘫弟弟的老妈子大哥。
按这位夜叉仙众的大哥的说法,弟弟大了不由哥,虽然魈以前也是个沉默寡言的小酷哥,但有心事多少还是愿意跟兄长说两句,但现在浮舍才问了些关心的问题,他就开始风轮两立。
“不过金鹏也一直是那个性子,极少见他直纾胸臆,所以那时在……嗯,我怎么少了一枚棋子?”正坐在棋盘前,一边陪林浔下五子棋一边说起自家弟弟的浮舍一低头,便发现白子少了一枚。
“浮舍,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要努力过了,结果就从容的接受便好,不要因为一时的输赢就推说棋子的过错。”林浔双手交叠托着下巴,造型十分深沉,随后一枚白子从她指间脱落,咕噜噜滚到棋盘边。
沉默几秒。
林浔镇定地捡起棋子,放回棋罐,装作无事发生。
浮舍:“………”
林浔真的是个让夜叉很难把弟弟放心交给她的家伙。但想是这么想,浮舍也看得出来目前二人的进度约等于没有,并且以凡人短暂的寿数与金鹏内敛的性情来看,他们之间恐怕难有下文。
浮舍尚在思考以后怎么安慰失恋的弟弟,没注意林浔没再与他约着打牌,便在当夜听见了高楼而来的琴音。
轻灵温柔的琴声如有生命,在黑夜中遥遥传来,入耳的刹那便仿佛成为了精神与意志的延伸,在旋律中化作灵魂的共鸣。
一曲毕,靠在柜台上的菲尔戈黛特喟叹一声,笑吟吟地感叹许久没听见林浔的琴声了。
浮舍也难得内心安宁,他拎着酒走上曲折的楼道往上看,只看见月下少年与少女的背影,和少年仙人隐蔽地侧头看过去时的脉脉金眸。
临近十月,灼人的暑气降了不少,渐渐有了入秋的意思。林浔在望舒客栈划水了几天,直到菲尔戈黛特都意味深长的问她是不是没事干了。
美少女怎么会没事干呢?美少女只是不想无意义的到处奔波而已!书页的残片已经成熟到会和本世界的规则融合了,想必也很快能成熟到主动来找她的!
菲尔戈黛特眼神通透地听她说完,没有忍住笑出了声。
然后就如林浔所言,一个青年来到了望舒客栈。
那时候林浔正吃着午饭看邻桌的辩论赛,一位观星的学者和一个并未回归坎瑞亚的坎瑞亚人在争论关于星空的话题。
学者毕竟有着扎实的基础和完善的理论,把她的崽噎得讲不出话,看得出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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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并不在天文方面的崽头脑风暴半天,只憋出一句你根本不知道真正的星空是什么样子!
林浔在旁边吃着瓜,余光便扫见客栈里钻进了一名奇怪的青年。
狼狈落魄的青年,身上青青紫紫,衣服像在争斗中撕破。他看起来极为紧张,又似乎确实是饿坏了,趁着大家都在关注天象的闹剧,悄悄从桌上顺了一盘菜便往嘴里塞。
林浔凑过去叫了他一声。
青年立刻惊恐地叫着不要打我下意识抱头蹲防,而他的声音一出,靠近角落的几名客商顿时看过来,随后脑袋上突然冒出【修正者】三个字。
林浔当机立断地立刻拉他上了楼,将人关进她的房间。直到楼下想要追逐上来的骚乱被处理,掌柜来敲门确认没有问题,她才请青年吃了午饭,听了对方的故事。
青年姓李,按他的说法,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明明两日前的早上他刚从家里出发,打算去港口做苦力,但路上打个盹的时间世界就变了,他还没进璃月港便被陌生的路人围攻,守城的千岩军也一拥而上,招招式式把他当作罪大恶极的恶人般要他性命,还好他摸爬滚打惯了,险险逃了一命,可匆匆回家,却发现屋舍陈破,屋后还立着父母与妻子的旧碑。
即便有心想问,但见到他的人无一不想攻击他,他躲躲藏藏两天,才迟钝的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不在属于他的时代。
“您也一定很难相信我的话吧?”青年捧着饭碗,惶惶地说着。
“…其实还蛮相信的。”林浔回答。
林浔让青年留在她的房间,不要外出,随后去跟菲尔戈黛特说明了情况。虽然没在青年身上找到书页的碎片,但对方显然是触及了时空修正的规则,好在这种情况一般都有时限,只要撑到时间结束就可以了。
但很可惜,等林浔再回到房间,青年便不在了,只剩地上躺着的老人尸体。
年轻力壮的青年活下来了,但肺疾缠身的老人未能在错位的时空活下去。
林浔蹲过去,捡起了书的碎片。
【交换之页:「书」被世界外的力量所侵蚀的一页,似乎与本世界的规则产生了奇妙的融合。回应了痛苦懊悔的灵魂,获得了可与过去随机时间线上的自己交换的能力。】
林浔叫来掌柜处理后续,随后登上了顶楼。
她等到魈回来,吃着泡芙将这件事告诉了对方。
仙人沉默着,似乎也不知该如何评价,只是看了一眼林浔手中的书页碎片,林浔便顺手递给他看看。
碎片上是回应了老人的愿望而浮现的文字。
“…回到过去。”魈轻声重复。
长风盈袖,林浔吹着风出神,身边的仙人便突然一阵青黑的雾气爆开,林浔尚未反应,暴戾的杀气与浓烈的血腥味便顺着长枪的枪头破风而来,停在林浔脖颈前。
青雾四散,从战场上卷来的腥风中似乎藏着一具具风干的尸体,从中露出浑身浴血、傩面闪烁青光的凶怖夜叉,死亡在这一刻如有实质。
林浔:“…请…请问有临终关怀环节吗?”
第087章
“……凡…人?”
气势冷凝如出鞘利剑的夜叉慢半拍地喃喃,狰狞的傩面掩住了他的神情,只能听见他将血腥气压到喉底而发出的沉涩声音。
枪尖停在林浔纤细的脖颈,好歹是没有再往前,但裹挟着两千年前的腥风血雨而来的凶悍夜叉尚未放下长枪,另一个出门的仙人又恰好回来。林浔眼睁睁地看着浮舍伴随着紫光现身,还没说话,脑袋上就冒出【修正者】三个大字。
下一瞬,利器相接的声响便铿锵响起。
浮舍如雷霆忽闪般疾攻而上,金鹏措手不及地收枪格档,空气被电解的气味自两名夜叉中传出。
“浮舍!”眼看挟带雷元素的罡风扩散,林浔连忙挤到两名夜叉之间,风与雷的元素力迎面撞来,林浔仓库里放置了许久的驱邪符咒自动燃烧,化解了险些将她波及的元素余威,“浮舍,别动手,他是过去的魈!”
林浔背对着满身血腥的夜叉挡在浮舍身前,狂风掀翻了她的兜帽,露出少女出尘的眉眼,可浮舍仍旧没停。
四臂夜叉不知是将来自过去的弟弟看作了什么罪大恶极之辈,向来仁和宽厚的脸上竟泛出金刚一怒般的猎猎杀意,见林浔阻拦,他也只是沉肃地扔下一句让林浔放心,他必会剿灭恶鬼救她回来,便冷静笃定地开了大,身形隐没在空气中。
空气中的雷元素越发浓厚。
林浔心知不妙,回头推向因杀气而应激得浑身紧绷的夜叉,“快走!”她扫见仓库里的里拉琴琴弦上泛着莹莹绿光,便顺手将琴一甩,缠绕在星铁弦上的舒缓风元素顿时在露台上大作起来,形成一道道强劲的风场,“还不快走?!”
神情在傩面下晦暗难辨的夜叉这才动身,却反手抓住了林浔跃向风场。夜叉本就迅捷,在风场的助力下更是眨眼间便拉出客栈数千米,随后风场迅速涤荡开,在溃散的风中,四散的风元素模糊了所有元素痕迹。
林浔此刻则已经落在了柔软的荻花荡深处。
以凡人的身躯坐了一趟十倍速过山车,她脑袋宕机了两三秒才重新取得思考的能力,但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夜叉染血的长枪又擦着她的脖颈边插.入潮湿的土地,沉厚的血腥味和硝烟气也瞬间笼罩下来,“…你究竟是何人?”
林浔看着狰狞的傩面眨了眨眼睛,即便眼前的少年夜叉极为危险,林浔缓过神来也没忍住笑了笑,她倒在阳光热烈的荻花丛里,鲜活轻盈地说:“我叫林浔。”
少女的放松和配合让金鹏顿了顿,但还是继续问:“此处是什么地方?”
林浔:“是荻花洲哦。”
夜叉问到最关心的问题,“方才……”
“别担心。”林浔不畏惧刀枪的血气,温和坦然地从地上坐起来,“浮舍并非有意攻击你,只是他现在被规则影响难以控制。你应该也察觉到这个世界有些不同了吧?”
夜叉皱眉听着,半晌侧头看了一眼。
荻花洲的水泽很静,偶有飞鸟点水而过,却更显得安谧沉静。金鹏望着天高云阔岁月静好的荻花洲,又兀自感应了一会儿己身消失的禁锢。随后傩面散去,露出一双被长时间的厮杀磨钝而略显麻木与戾气的金眸,“…你继续说。”
林浔便给他解释目前的情况和他所处的时间,以及时空修正的规则,“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个时间段过来的,但时限结束后就会恢复正常,所以不用担心,这里只是你的未来。”
“……荒谬。”夜叉低眸喃喃,却不像抵触的模样,只是神情低敛,话语也沉沉的、哑哑的,不知荒谬在何处。
他又看向方才被他长枪抵喉的姑娘,“…那为何你没有受到影响?”
“不知道哦。”林浔想了想,“毕竟我以前都是穿越的那个。”
金鹏尚在思索,又见眼前凡人掏出方才施展元素力的琴,他刚绷紧后背,对方已经抱着琴拨出了一段轻灵悠扬的旋律。
他不知道少女对他的喜好早已门儿清,只觉得短短几段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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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为动人,他刚经历大战而几近力竭的身体逐渐恢复,疲惫麻木的精神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般的感到了些许抚慰。
林浔没有把曲子弹完,只把金鹏的状态回了一下,便收了琴。平常这样早被仙人默默盯住了,但此时的夜叉只是毫无异议地静默听完。
林浔冲他笑,“感觉好些了吗?”
烈日将荻花洲的水泽照得亮晶晶的,夜叉的目光触及坐在粼粼闪光之中眉眼烂漫的少女,忽然感到有些不自在。
他沉郁的气场不易察觉的松动稍许,随后低声道了句:“…多谢。”
这会儿的金鹏不如两千多年后的夜叉仙人清冷寡然,他的气势要更锋利些,眼神也更嶙峋,泥泞的道路将他淬炼得乖戾孤傲,但似乎也正因如此,他的情绪也更加分明。
夜叉简洁的说着林浔所言之事他会再自行验证,林浔不阻止也不追问,只是朝他挥挥手,叮嘱他晚上记得回来吃饭。
独角兽
正要离开夜叉愣了愣,没有多言,消失了。
放走了夜叉,林浔便打算回客栈。只是金鹏带她跑得太远,几乎到了地中之盐的边缘,幸好回程时遇到了行船的渔女,林浔才摆脱了沿着偌大水泽绕回客栈的悲惨命运。
渔女善良却也警惕,问她怎么一人在这荻花深处。
林浔立即伤伤心心地表示是她的爱人将她带来这里,又将她抛在此处。少女貌美,露出哀哀的神情来杀伤力极大,渔女让她上了船,义愤填膺地帮着数落她无情的爱人。
林浔故作坚强的摇头,还在为赛博爱人开脱,说自己与对方情非泛泛,对方也不是有意。
知晓林浔水性不佳,渔女便让她安心坐在船中,一路将她送回了望舒客栈。
“金鹏?!之前那个人是金鹏?!”林浔回到客栈便将事情都告知了浮舍,然后看着四臂夜叉疯狂颜艺,一会儿自责颓废自己没有认出对方还下了狠手,一会儿又担心被规则影响的金鹏在外会不会有危险。
“危险的应该是被他碰到的人吧?”林浔真诚吐槽。
这话老大哥可听不了,虽然不能去见金鹏,但浮舍还是决定往帝君那边跑一趟,也自觉包揽过除魔之责,与林浔说这段时间他便不回来了,如果金鹏现身还麻烦她多照顾一下。
走前,四臂的雷夜叉脚步一顿,回头对她道了声谢,“…如果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伤到金鹏……”
他没说完,挠了挠脑袋,打趣般说这些日子好像总在对她道谢。
晚饭没有人回来,林浔在露台上摸了会儿猫,掏出琴来独自弹了半宿。
仙人既然没回来,林浔便又投入了自己的快乐生活。她搜罗了些小说在露台看,闲了也凑进人群里听些传闻和八卦,路边的霓裳花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她找不到等身的大型水史莱姆,只有在水泽边将小水史莱姆们收集起来,然后一头扎进去享受夏日尾声的凉爽惬意。
晚上还是照例在露台上給仙人留了杏仁豆腐,林浔吹了几支曲子便回去睡觉。
第三天,趁着阳光好,林浔便去划竹筏。
最近的日报表的数据越发离奇,叫林浔看着看着就不由死鱼眼起来。与至冬国的坎瑞亚人民回归问题也至今没谈拢,荧已经打算使用暴力手段了,林浔也开始考虑回收完第二枚书页碎片便回去一趟。
大概是想得有些入神,林浔的竹竿一下没撑到实处,她趔趄着一脚踩进水里,幸好身后有人及时抓住她,林浔才稳住身形没有掉下去。
她回头一看,“魈?”
夜叉没理她。
林浔便确定,“金鹏。”
夜叉这才看向她。
早习惯了仙人的别扭,林浔也没问对方怎么出现得如此及时,只轻松愉快地问对方可验证完了时空修正的规则。
她将竹筏撑到岸边,甩开湿了水的鞋,跳上柔软的芦草。夜叉低声回了些什么,她没细听,只是在明媚的阳光中赤脚踩了踩浅滩边清澈的水,回头笑了笑。
下午的时光闲适漫长,林浔问了问金鹏是从哪个时间段过来,得知对方还处在魔神战争时期,也不出所料地点点头。少女一本正经地说着她也看了些当时的史料,金鹏应该很快就要换老板了,建议他签劳动合同的时候看仔细一点,007要不得,无可持续性发展计划的卷更是职场大忌。
见金鹏听得有些迷惑,林浔便告知对方要不了多久他会在新上司那里得到新名字,到这个时代,他会是璃月颇受敬重的仙人。
大概因为林浔所言太离奇,金鹏愣怔了半晌。他动了动嘴,只吐出一句,“…太荒谬了。”
一阵风吹来,吹得荻庐荡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林浔停下对话,静静感受了一下从水面吹来的风,才继续看向金鹏,“是吗?”
她轻轻笑起来。
林浔不会与魈聊太多关于过往的事,他们的相处大部分都是魈安静地听林浔弹琴、或听她分享她刚编的故事,但他们在月夜下也偶尔会有一些沉重晦涩的话题。
关于血腥与罪恶,关于梦。
那时的林浔喝了酒靠在栏杆上吹风,言了一句怎样的罪千年的苦役下来也该赎清了。仙人垂眸不语,林浔便知道多说无益,能让他解脱的人早已在千年的时光中连尸骨都化作了飞灰,无人能替死者说原谅。
那喝红了脸的林浔只能说加油了,如何能使你安心就如何做吧,与魔神残念厮杀也好、与业障继续争斗也罢,但要记得早点回来吃杏仁豆腐。
饭要好好吃,下雨了要躲,言笑偷偷养的那些猫在厨房外面喵呜喵呜叫你也不妨喂一下,别的仙人摸鱼你也跟着摸,多给年轻人一些机会,我只是个凡人,应该给你弹不了多少年的琴,但还有个同样擅长音乐的长生种朋友,有机会可以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人间的面见一面就少一面,但这些爱与别离才是我想告诉你的东西。
林浔说完这些第二天其实慌得要死,生怕仙人误会她的伟大友谊来个当场变质,幸好魈的人设令人安心,林浔才继续呆在了望舒客栈。
长风继续吹,金鹏一直没有说话,岸边静了很长一段时间,金鹏才开口,“…我不明白。”
“你说的话,我不明白,但是……”
他似乎在想一些从未思考过的问题,露出了难以理解却仍被深深动摇的神情,眉宇间透出几分赤子般的认真与无邪。
林浔没有打断他的思考,踩着水直到日光斜照成灿烂的暖金色,才抬头看见夕阳将落。
橘红的太阳在漫天霞光中渐渐消失,天际转变成深蓝,风也渐冷起来。林浔有些肚子饿了,从仓库里掏出泡芙,分给了金鹏一些。
夜叉慢半拍地伸手接下,顿了顿,才问林浔还不打算回去吗?
战争时期的人类聚落,天黑后是不允许外出的。
林浔摇头,说她之前听人说荻花洲的夜晚有萤火虫,“年初的时候和你一起来看过,可惜时节不对,没有看到。前两个月我又一直在忙,现在才有空来看看。”
现在已是夏末初秋,“我很久没见过萤火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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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星空倒映水面,荻花洲里只剩下了隐约的水声。林浔看见深深芦草里亮起零星的光点,很少,可能是因为过了盛夏,只有三三两两的萤火虫孤独地飞舞。
林浔抓了一只,打算回去送老婆。
她抬起头,看见金鹏仍在注视她。对上她的目光,夜叉眸光微微闪烁,无意识地下滑,落在她掌心装瓶的萤火虫上。
“这个准备送给我家亲爱的。”林浔一本正经地说,但想到被至冬惹火后恨不得开个深渊节点直接打过去的荧,她就忍不住地笑起来,同时不忘归正一下对方的感情线,“我超爱她的!”
竹筏也划了,萤火虫也捉了,林浔笑眯眯地打算回客栈,她将萤火虫放在竹筏的一头,提着长裙回头冲神色有些怪的金鹏笑了笑,说她要回去了。
但刚打算上竹筏,突然被身后的夜叉拉住了手。
“你…”他耳根发红,嗓子不知为何有些沉涩,随后忽然看向林浔,抛却最初的迟疑后,一双金眸越发真实坦诚地在黑夜中地凝视她,“未来的你与我……情非泛泛,对吗?”
“???!!!”美少女竟死于被自己背刺!
少年夜叉似乎已经确定这件事,微微僵硬地红着耳朵便将少女抱进怀里。这个人类少女,这个脆弱的凡人,是他未来的爱人。她知道一切,也理解一切,他被役使着犯下的滔天杀孽,他的痛苦负罪,她都陪他包容承接。
带着敛而不发的赧然,金鹏在夜色的掩护中,轻轻吻在林浔额头。
第088章
当时的情况非常的危急。
林浔一下子就想把夜叉推开,强调这是另外的价钱。但她抬头去看,刚好在方寸间撞进金鹏的眼眸,那双在暗处会泛出碧色的眼睛心无旁骛地注视她,眼睫垂下时像云层盖住潋滟的月华。
可恶啊!又是美色考验!真当她是什么坐怀不乱的圣人吗?!
林浔走神太明显,金鹏低低问了她一声。
少女便语气沉重地答她只是在想怎么跟魈解释。
夜叉愣了愣,摇头道:“无需解释。”
他初到此地时,对背负了莫大罪恶却安然活到两千年后享凡人供奉的自己无法接受,厌恶对方如厌恶己身,直到知晓对方从未忘记并仍被捆缚于自己的罪孽中自苦,才无声地默认他们确实是同一个人。
既然如此,“你不必对我解释什么。”
林浔以前就觉得魈仙人有种易被pua的气质,现在这种感觉在金鹏身上更强烈了。虽然她目前小小的占了一点仙人的便宜,但她的本性仙人是清楚的,林浔寻思着等仙人回来之后麻溜地道歉,对方应该也不会太生气。
但没想到占便宜一时爽,应付不谙红尘的纯情仙师开始令她头秃。
认同了此世的身份后,少年夜叉虽未与岩神有契约,但还是打算替未来的自己履行职责,处理这一带的魔神残念。这些林浔自然无不可,但金鹏在关于她的事情上同样负责又较真,他好像已经认定了与林浔的关系,会以被发现了也毫不心虚的目光沉静坦荡地注视她,还会低着眼帘含蓄地问起林浔与魈的相处,甚至会在林浔回房睡觉时露出犹豫又踌躇的神情。
被拘于魔神座下的大魔不懂凡间情.事,只是单纯地认为即便自己无需睡眠,但既与凡人结缘,自然该以对方为先。
林浔立即进行了一个润的动作避过这一关。
但她润了,又没完全润。
“唉。”林浔深沉叹了口气,抱着盘莲花酥坐在楼道上。
正是饭点,客栈里迎来送往十分忙碌,厨房里更是忙得热火朝天。林浔刚在言笑的蔬菜架里没窝一会儿,就被无情的厨子塞了盘莲花酥拎出了厨房。
她一边啃莲花酥,一边思考魈究竟什么时候回来。
前两天金鹏除魔回返,短暂休憩时像是做了噩梦,睁开眼睛后呼吸沉沉地抓住了自己的衣襟。初见时的暗沉气场和杀伐之气在刹那笼罩住他,仿佛瞬间将他拖回了某个残酷压抑的情境,待到冷静下来,才又露出些许脆弱又惶惶的神情来。
林浔当时其实没打算干涉太多,毕竟才委婉地表达完她不用仙人在夜晚守护左右、让对方尽管安心去诛邪除魔的事,但那晚的金鹏连杏仁豆腐都没吃,还似乎对休息与睡眠都产生了抵触,林浔想了想,还是给对方提供了一个膝枕套餐。
只提供给数值高到足以让她偏心的崽的充电套餐,是林浔强行降臣子疲劳值的隐藏神器,什么心力交瘁的政务官、实验室里的007肝帝,无一不在她轻声吟唱或颂念诗歌的君主技中沉入深眠,在昏沉的灯光中乖乖清完快猝死的疲劳值继续给她打工。
她熟门熟路地安抚了少年夜叉,让对方在她床上睡了个好觉。次日林浔与金鹏也是正常相处,正当她微妙的松了口气,并开始考虑怎么对未来的仙人挟恩图报时,当夜披着月色归来的金鹏一声不吭地钻进她的被褥,从后面抱住了她。
“唉。”林浔又长叹一声,把莲花酥吃完。
虽然仙人并未对她做什么,但每晚都这么夜袭的话,林浔很难保证她不会对仙人做什么。
把碟子递给了路过的打杂,林浔在楼道上看了一会儿蒸汽鸟报,时事新闻的头版头条便是峥嵘复苏的神秘古国发布的第一则外交部公告,公告对至冬国拘禁坎瑞亚人民表示了谴责与警告,并明确了最后时限要求至冬方面释放坎瑞亚子民,否则坎瑞亚方不排除会使用暴力手段。
林浔饶有兴致地看完,又看了一会儿编辑评语。
正当她打算拍个照发到群里的时候,楼下大堂里忽然传来嘈杂的声响,林浔转过头,透过实木护栏看见一个浅蓝短发的少年跳上桌子就开始狂舞大剑。
其刀风之猎猎,声势之浩大,令人目瞪狗呆。
林浔面不改色地转移手上的端脑镜头把这一幕拍下来。
但不知是不是她看热闹的目光太明显,显然纯阳之体上头只剩下行事本能的重云忽然看向她。
林浔:“………”
出于担心重云会一路鸡飞狗跳地朝她冲过来,林浔往楼上退了退,却见少年方士一蓄力便身形流畅地跳过半个厅堂,矫捷地落在楼道上。
他的脸和脖颈都泛着醉酒般的红,水蓝的眼睛被高热烧得湿漉漉的,半是迷茫半是煎熬地看向她。
“重云!”出声的是紧追过来的行秋。
二少爷甫一上楼,就看见纯阳之体上头的友人猛地拥抱住楼道口的少女,被紧紧拥抱的少女面无表情地从友人肩膀看向他,满脸都是朕已经习惯了的屑表情,还不忘伸手跟他打个招呼。
“哟,行秋!”
行秋:“………”
分开两人十分麻烦,重云紧紧抱住林浔不放,即便沸腾的热血让他极想做点譬如继续舞大剑之类的操作得以释放,但他还是死死埋在林浔颈窝里不肯动弹,喘息声混乱地打在林浔耳畔。
行秋帮忙架开重云,柔弱无力的美少女便淡定地给行秋加油。
费了些工夫才使重云恢复理智,但想起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才刚乖顺下来的小方士顿时又是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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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头,林浔将要来的冰袋贴在他脸上,才阻止了重云又一次阳气暴走。
重云红着耳朵像个小媳妇一样站在原地不敢看林浔,结结巴巴地解释他不知道点的素菜里怎么会有绝云椒椒。
林浔无声看向行秋。
行秋无辜地回视她。
两个家伙交换完视线,统一地安抚可能是店家不小心,叫重云不用在意。
重云这才小心翼翼地看了林浔一眼,大约是心绪不宁,少年的湿漉漉的瞳仁微微颤动,像阳光下粼粼的水泽,见林浔未有抵触厌烦、仍是如以往般看他,才轻轻松口气,却又不知为何,显得低落了几分,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
林浔问起两位少年的来意,行秋才说是重云感应到曾送给林浔的驱邪符咒自动生效了,担心是她遇到什么危险,两人才结伴找来。
林浔道没什么,之前遇到些意外,但已经处理完了。
他们又聊了聊第二枚书页碎片的事,林浔便说已经找到,只是在等待回收。
“如此便好。”行秋点头,“那等你忙完,便一同回璃月港吧?”
他看向林浔,意味深长,“毕竟,我们之前的事还没有处理完。”
行秋如此一提,重云也反应过来,少年困窘又难为情地解释:“行秋的家人,好像误解了什么…,那、那日……”
看着脸皮薄的少年说不下去,林浔包容而理解地点头,“发生了那种事,行秋的家人一定很难接受,我还是不过去了,就当那件事没有发生过吧,这样对我们都好。”
“?”重云感觉哪里很怪。
行秋则果然如此地看着她,“既然发生了又如何能当作没发生呢?林浔,你难不成不想负责?”
“虽然很遗憾,但话既然已经说到了这里,我也不得不承认了。”林浔沧桑地叹气,“我已经有老婆了。”
“等一下,请等一下!”从不与人辩驳的重云不得不出声打断,他又是奇怪又是莫名的赧然,“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们是在说同一件事吗?”
行秋叹气,“重云啊重云,你难道看不出来,你眼前的家伙因为怕麻烦不想解释,宁愿默认那时确实发生了什么。”
“不过我也很好奇,林浔觉得那日发生了什么呢?”
林浔冷静,“你床榻下第二个暗格里的某本书上发生的事。”
行秋:“……!”
重云:“???”
“不用害羞,毕竟是青春期的少年,这些事我都能理解。”林浔静静地solo住全场,“不过,我还是觉得那本书太保守了,所以偷偷给你换了一本更有趣的,不用谢我。”
这些日子一直很沉得住气的二少爷终于被她破了防,清秀的脸上浮几分红来,又是忍不住羞赧又是止不住气恼地瞪她,微微咬牙,“…你、你这家伙,什么时候……”
总之,林浔与友人们进行了愉快友好的交流,知晓林浔暂时不打算去璃月港,之后也还有其他事要办,两位少年也没有勉强,走前重云还给了她一朵封印符咒的冰花防身。林浔快乐地送走他们,轻快地登上顶楼,就看见隔栏远眺的金鹏。
仙人的背影静默伫立在露台上,乍一看其实很难分辨过去与现在的区别。林浔刚想过去,忽然想起什么,透过楼道的罅隙低头看了一眼之前与朋友聊天的地方。
仙人察觉到她的到来,侧头看了她一眼。
他没有说话,但神情有些奇妙,似乎是欲言又止。好半天,他才忽然相当认真地开口:“…林浔,老婆是凡人对妻子的称呼。”
林浔眨巴眨巴眼睛,哦了一声。
金鹏没有再说什么,安安静静地吃他的杏仁豆腐,温温顺顺地听林浔弹琴,中间回了一次浮舍的传信纸鹤,便又投入无边夜色中,直到半夜又摸进她房间里。
少年夜叉抱在林浔腰间的手难以忽视,林浔无法在被牢牢抱住的情况下继续入睡,只好半梦半醒地琢磨夜叉会不会手麻。
她闭着眼睛想睡觉,忽然听见金鹏出声。
他一会儿说下午听到了她与旁人的谈话,有些听不明白,却见她十分高兴;一会儿又说凡人之力微不足道,辟邪之事何不问他;一会儿又说了什么,但林浔困得很,都没有听得太分明,一时分不清究竟真的是金鹏在说什么,还是只是她梦境里的呓语。
直到唇上的湿热唤醒了她。
林浔躺在被褥里,迟钝地睁开眼睛。窗外圆月高悬月色如练,屋里的少年夜叉正笨拙认真地亲吻她的嘴唇,对上林浔的眼睛,他也没有回避开,好像在说他们本就是这样的关系。
月夜无声,林浔想这谁还能忍,先冲了再说。
少女伸出双手拥抱对方,在薄薄月光中与少年模样的夜叉纠缠在一起。被褥落了一半在地上,夜叉的手套与肩甲也滚落下去,林浔在对方生疏又毫无章法的亲吻中喘不过气来,下意识仰起头企图得到些空气。
呼吸声压抑,夜叉吻她白皙脆弱的脖颈。
“等等,魈……”林浔被亲得头昏脑涨的沙哑声音被吞没,只剩下彼此的心跳鼓荡在耳边。
欲望如箭在弦,人间的十丈软红尘在寝榻上铺展开。正这时,一阵青绿雾气凭空腾起,清风霁月的仙人回到了现在的时间线。
还未来得及处理汹涌的情感与记忆,眼前的风景便撞入仙人眼帘,他僵硬又空白地往后撤了撤,身前的降魔杵划过少女的锁骨。
月光如练,她比月色皎洁。
第089章
那晚的后续令人生草。
寡了几百年的林浔在仙人的美色里翻了车,被青涩但超勇的仙人亲得脑袋缺氧,好不容易喘过气来又发现对手居然中场换人。
明明她肩颈上的指印与齿痕还在发热,金鹏俯身时轮廓分明的蝴蝶骨的触感也仍残留指间,但方才还笨拙地探索着如何更接近她的夜叉啪一下就没了。而从千年前回来的魈,袖口还萦绕着荒原上萧瑟的冷风,直到他用被褥把林浔裹住,又顺着裹住她的动作缓缓沿着少女的脊椎扣住她的肩膀将她抱紧,林浔才听见仙人的心脏也在砰砰作响。
林浔当即清醒过来,她一会儿说这位仙人你先冷静一下,我知道这个场面对你来说可能太刺激了冷静不下来但你先冷静一下,一会儿又一本正经地说她衣物还没穿好,能不能先让她穿好再聊。
但魈只是越抱越紧。
他的鬓发紧贴在林浔脸颊边,两人之间只隔了层夏日的薄被,林浔能清楚感受到对方混乱的心跳和起伏的胸膛,埋在她肩窝的魈终于抬头看她。
那一眼像封闭的山谷猛然敞开,大风无休止地灌进来。
林浔一下子说不出话,只能无声地注视对方。
次日,林浔留信跑路了。
她通过深渊节点回了一趟坎瑞亚,坎瑞亚目前还在紧张有序的高速重建中,空中尽是飞来飞去运送物资钢材的空巡,路上活动的人很少。林浔与戴因交代了些事,转道去了至冬。
酷寒的雪原之上,坎瑞亚来使与至冬卫队的冲突几乎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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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古国来的人根本不是来谈判的,坎瑞亚甚至没有派出任何一个外交人员。来的只是一名金发白裙的少女,眼神漠然如雪国的冰霜,她执着金剑,眼睛里只有审视与战意。
意图围剿她的卫队已经四处横陈,带着士兵前来镇压的执行官冷酷询问:“这就是坎瑞亚的态度吗?”
不,这不是。
坎瑞亚的态度没有这么温和,林浔是不会与拘禁坎瑞亚子民的任何势力沟通或谈判,直到无果后才动用武力的。如果不是荧要来了这个任务,林浔的态度只会是外交通告后的三十连量子炮,届时裂变武器的强光会带着久久无法散去的黑烟,飞过须弥的雨林与枫丹的水城,最后在大地的震颤中撕碎至冬苦寒的冰原。
而如果武力威慑仍不能解决事件,她会直接启动战争。
至冬的执政者太小看坎瑞亚,也太小看林浔了。
那轮深红的血月也不过是趁林浔离局的时候才能掀翻她的棋盘,如果那时坎瑞亚的女王还端坐在她的王座上,五百年前会毁灭的究竟是哪一方还不得而知。
荧无意与这些人多言,只是寡淡地重申:“释放坎瑞亚子民。”
少女身后的金色光翼展开,她提剑凌空,神色毫无动摇,唯有长剑挟满无匹的荣光。
“咔擦”“咔擦”“咔擦”
一连串难以忽视的快门声响起,荧的神情微动,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她飞得不低,于是很轻易就看见一名裹得又厚又严实的可疑家伙正在雪堆后偷拍她。
对上她的目光,那家伙把留影机拿下来,露出一双生动的写满了被我老婆迷倒的发光双眼。
荧:“………。”
荧:“………………。”
她默默地落下去。
可疑人员自然也被至冬的士兵发现了,头上盖了一顶不知道哪里来的至冬大毛帽的少女解释她是一名冒险家,正在冒着被冻死的危险在茫茫冰原寻找一份宝藏,却没想宝藏没找到,却对一位背生光翼的少女一见钟情。
“请问可以跟我结婚吗?”她大胆邀请,又想起什么一样紧张的补充:“一对一那种!”
荧:“…………”
“你到底是什么人?”神情冷漠的执行官仆人问。
“都说了啊,路过的冒险家。”林浔在寒风中笑,“虽然也想是别的什么人,但既然与人有约在先,就只能当冒险家了。”
一般路过的冒险家小姐因为对神秘美丽的金发少女一见钟情,从而决定帮助对方救回她的国民。但由于冒险家小姐实在柔弱不能自理,她的帮助方法也十分有限,“希望你不要嫌弃。”
荧听到十分有限的时候就开始产生不详的预感。
直到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响起,雪崩了。
电光火石之间,金发少女拎起林浔便疾速起飞,躲开了愚人众的枪林弹雨。裹得十分厚实的林浔在她怀里笑,甚至因为笑得太开心而呛了风。
但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的时间,荧看着林浔不停地破坏城市的电能,切断大片血汗工厂的电路,她将至冬有限的防卫力量耍得团团转,却还不忘在夜色的掩护下冲上街头,钻进工人宿舍,在所有尽可能钻到的空隙中大肆演讲。
她批判现有的社会制度,攻击仍不完善的法律法条,她带着难以抗拒的感染力与领袖魅力,大喊全世界的无产者都当联合起来。
这是至冬从未经历过的思想风暴,而当少女高高举起镰刀与锤头,在空中重重敲击在一起时,哪怕再难以理解她的话,都不由与她一同呼喊起来。
要求完善的劳动法案,要求反抗压迫与剥削。
新的社会制度和新思想带来的思辨浪潮淹没了到处都是工厂的国度,资本论的小纸条飞飞扬扬,一开始是林浔在喊,后来变成千千万万个声音响应。
这个时候,荧其实已经趁着至冬社会动荡的时机找到了被扣押的坎瑞亚子民,民众被囚禁于一片冻土之下,而冻土目前归执行官博士所属。
荧开始组织营救,在路边买咖啡的林浔却意外的遇见了熟面孔。
林浔喝了口热腾腾的咖啡,调低了耳机那边的杂音。
工人们自发动员演说的队伍才被驱散不久,地上还落着不少被撕毁或遗落的口号标语。带着半边面具的的男人就站在尚未清扫的大街上,身上带着从极端的环境中厮杀出的迫人气势,即便不言不语的站在那里,气场也如黑云压境般逼人。
敏锐的察觉到视线,皮耶罗侧头看去,一片狼藉的街道上只有几个匆匆来去的人影。
雪国的秋日已经有些肃杀的气氛了,林浔重新混进了人群,拉出面板,她用成就点解锁的限时称号【一位兴趣使然的群众】只剩下最后两个小时。
【一位兴趣使然的群众:从群众中来,也回群众中去,不必记得我的模样,我只是面目模糊的芸芸众生。】
林浔在人群里将热咖啡喝完,两个小时后,至冬爆发了第一次大规模罢工游行。
精准引爆了至冬的社会问题声东击西后,林浔与荧带着被拘禁的人民通过深渊节点回了坎瑞亚。
“啊,还是海边的气候舒服!至冬那边虽然可以玩雪,但真的太冷了!”林浔一回来就是个大衣飞飞的操作。
坎瑞亚的城市轮廓已经初显雏形,荧站在被水泥铺得平整干净的路边,远远看了眼交由临时市政人员接手的人民。
天空广阔无垠,她侧头去看把军大衣护耳帽都扒了下来,满脸清爽地坐在简约花坛上晃腿的林浔,忍不住笑了笑,“…你想在周围走走吗?”
林浔没有意见,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这个城市应该还不错吧,荧在这里也住了一段时间了,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一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的秘书小姐沉默一下。
“圣斯蒂恩广场的大树上有八个鸟蛋。”
“谢谢你,鸟蛋侠。”
被吐槽的秘书小姐瞬间面无表情地开始准备摇她哥哥,林浔连声不至于不至于拦了下来,她们在街道边打闹,笑声轻快地散开。
既然回到了坎瑞亚,林浔便不打算外出了,她过了一个坎瑞亚历史上最朴素的国庆,也没有收礼物,放了大家三天假也就过了。
不过刚投入工作,芙尼娅便来见她。
独角兽
负责各类账目的芙尼娅在清点重建工作中、物资生产与消耗的数据时发现了一些问题,耕地机采矿的数据不变,但入库的资源却在持续走低,特别是硝石及铁矿之类。
铁和硝石都是重要的军备资源,持续性消失显然有很大问题。芙尼娅对此十分忧虑。
她的忧虑非常正确。
林浔中午将调查的任务交给戴因,下午便发生了暴.乱。
爆炸声响彻了矿区附近作临时中转的小村子,造成11伤1死。消失的资源便是村子里的人拿走的,是采集果蔬的农户,是参与重建的工人,是巡检矿区耕地机的机械师,没有组织与预谋,大家只是在某个时刻出于某种感觉,拿走了这些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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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在家里打造成自卫的武器。
或许他们没有想真正使用这些武器。
但当戴因要求大家交出武器后。
一直压抑在人们心底的情绪终于触底反弹。
“…不要再、不要再夺走我的东西了!留下刀又怎么样?!留下枪又怎么样?!反正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又都会变成没有自尊的怪物的不是吗?!!”
他们嘶喊哭嚎,不再维持脆弱的体面,撕开了所有情绪。
他们恐惧着高悬于头顶未能完全逆转的诅咒,痛恨着将残酷命运加诸于他们数百年的神明,怨恨不公的判决,憎恶一无所知的活在安稳当下的七国子民。
恐惧与仇恨犹如沼泽,想将所有人吞没。
这份极端又偏激的情绪一触即发迅速蔓延整个国度,短时间内发生了数起动乱。戴因不得不放弃重建工作,带领黑蛇骑士配合歌利亚进行维.稳,但人心动荡,复仇论与战争论喧嚣其上,甚至有人在圣斯蒂恩广场举牌请求女王开启公投。
戴因去见了林浔。
林浔那时正在窗口看书,戴因进门行骑士礼,开始述职。待他报告完这段时间的工作,林浔说了声辛苦,戴因顿了顿。
“我已经让唐宁带人去做理性劝导了。”林浔看出他的踌躇,轻声说:“该做的劝导和呼吁都会有,但我们还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戴因微顿,“陛下认为这件事不会轻易结束吗?”
林浔从书里抬头看他,“戴因觉得仇恨能轻易放下吗?”
“人总是要活下去……”戴因微微入神地哑声说着,抬头时却撞进少女君主通透平静的眼睛。
“戴因。”林浔放下书,平静地问:“你以为坎瑞亚的人民是什么呢?”
窗外的阳光很盛,照得林浔点墨般的眼瞳十分清晰,“你以为他们在恢复正常后就会欢欣鼓舞忘记五百年来的痛苦和屈辱继续生活?还是忘记失去的家人和朋友装作没有被夺走一切?他们是在一个即便不见天日、灾难频发,但仍靠智慧和人力得到了安定富足的国度出生的。我用教育,用演说,用完整的律法和公平的制度教会他们自强自信,告知他们无人力不可克服的灾祸,无智慧不可触碰的真理,现在你要他们接受这种长达五百年的不公,接受他们的一切在神明的伟力前不值一提?”
“戴因,他们已经因为这种不公近乎失去一切,复仇的种子一定会燃烧,只是看如何烧,又烧到哪里。”
第090章
戴因知道五百年前的那场灾难给坎瑞亚与七国都带来了深重的伤害,即便坎瑞亚试图力挽狂澜,甚至林浔的白鹄骑士全部折损在帮助须弥抵御灾难的战场上,但这场灾难在最后还是以坎瑞亚灭国为代价完成了最后的清算。
一切本应该到此为止。
可坎瑞亚的子民却全部被扭曲成了怪物,无论出于什么样的缘由,无论因为何种原因,取走人类的智识、磨损他们的爱恨、甚至夺走死亡的权利,永世纠缠不休的诅咒早已超过了赎罪的范畴。
而他们大多数人的罪甚至与灾难毫无关系,只是因为他们是坎瑞亚人。
戴因即便经历了数百年的风霜侵蚀,对一切苦痛早已习惯接受,也无法否认自己对七神没有任何怨怼,但放任人民的怒火绝对是错误的,得不到公义的子民无法报复神明,目光自然移向神明的信众,事情一旦如此发展后果难以设想。
“我说过了,戴因,该做的劝导都会做的。”少女君王立在窗边,静静地注视广场上举牌的人群,“但我不会打碎人类的脊梁。”
所以即便王仅需说出那么几句简短的话语就可以让她的人民放下仇恨、像藏起家人的旧照片一样藏起那些无法宣泄的痛苦和惶恐,她也不会这么做。
林浔可以说理性提议,文明表态,不要放任情绪伤及无辜。
但决不会说放下仇恨,接受一切,无神之国低下头颅。
“可是,陛下……”戴因沉重地开口:“坎瑞亚才刚刚碰到阳光。”
“坎瑞亚从不缺少辉光。”
离开的时候,戴因在门口遇见了荧,金发少女抱着一沓文件站在那里,不知道等了多久。
戴因知道荧选择的道路,他们也曾为此分道扬镳。但此刻,他还是不由沉沉问:“非要战争不可吗?”
荧神情寡淡,“…戴因,你还看不出来吗?”
现在早已不是他们二人的理念之争了。
荧五百年来承受着内心的煎熬继续命运的织机计划,就是为了在林浔苏醒前颠覆天理的统治恢复坎瑞亚的子民。因为荧深知只要林浔入场,一切都会失去意义。
公义,罪责,战争,真相,只要王不在乎,就都不再重要。
荧敲门进屋,也有心问林浔对天理宣战的事,却看到趴在窗檐上的林浔正入神地托腮注视着什么。她将文件放下,举步过去,顺着林浔的目光看向还未建设完成的圣斯蒂恩广场。
举牌的人群还在那里,只是不再喧闹,定睛一看,荧才发现一旁有位妇人正在拉琴,远远传来小提琴深沉而温柔的旋律。
她在拉《Augenstern(眸中星)》。
那是坎瑞亚初中音乐教材上的经典曲谱,没有一个坎瑞亚人不熟悉那温柔烂漫的曲调,所以当那位女士拉起琴来后,无论是举牌的群众还是走过的路人,亦或者正在工作的测量人员,都不由愣怔地安静下来,甚至轻声跟唱——
“…我们眼中的星辰…”
“…我们眼中的星辰…”
“…收藏着宇宙最后一抹余晖…”
荧静静看着听着,忽然想落下泪来。
暴.乱没有维持太久,歌利亚雷厉风行的抓捕了几名煽动者,官方的呼吁与社交平台上的软文也在持续作用,最后林浔发诏会在坎瑞亚重建完成后启动公投,民情暂且平息。
林浔之后没有再离开坎瑞亚。
重建工作要盯紧,自律机关需尽快更新迭代,林浔在规划厂区的时候一时没有忍住磕糖的欲望,先把食品厂搞了出来,导致卑微的统治阶级只有自己掏小金库建发电站和化工厂。
她后两个月基本泡在了办公室,巨细无遗地处理政务、修建工厂、制定经济复苏计划,偶尔消失,便会像随机NPC一样刷新在一些僻静的街区、和被黄昏收藏的海港。
空来过几次,林浔忙着没去见他。
须弥举行了盛大的学院赛,林浔也没去凑热闹。
荧提了几次林浔感兴趣的那位建筑设计师,林浔思索几秒,也只说等一切结束之后。
少女赤金的眼瞳缄默地看着她,直看得假装认真工作、实则正在用小窗偷偷玩游戏的林浔不由坐正,她才半敛眼睫,轻声道:“我们谈谈吧,林浔。”
林浔摸下巴,“一副要给我做思想工作的样子呢。”
这就太高看小哑巴了。
寡言少语的秘书小姐带着林浔就从窗户爬上了屋顶,她们在顶层吹着风喝了点小酒,听见哈夫丹在下面圈着手喊她们两位注意安全,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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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都有些忍俊不禁。
荧整理心态,先问林浔最近累不累,林浔说还好不过就是有点烦恼,荧便问那她有没有想好如何处理,林浔不假思索地回答充钱。
“虽然游戏公司已经无了,但用端脑主机应该能入侵篡改一下游戏数据,可以先想办法氪一把大宝剑出来!”
荧盯着她,险些没有压住眼里的凶光。
被收拾了一顿,林浔才老实下来,他们琐碎的聊了一些。林浔抱怨没有靠谱的继任者,之前林浔离开的那段时间,坎瑞亚人民本就因林浔的不在位而有些惶惶,再加上至冬的扣留事件也绷紧了人民的神经,尚未解决的诅咒、还混杂在坎瑞亚人民里的第一王座时期古国的遗民都是待爆的炸弹。
这种艰难复杂的时期向来是培育新领袖的土壤,但直到林浔回来,都无人在察觉到国内压抑的氛围下登高一呼去支撑起人民的精神信仰。
“这个时候我倒有点想伊尔明了。”林浔托着脑袋笑。
十二月了,天气虽然没有变得很冷,早晚的温差却大起来。荧抿了一口酒,突然邀请林浔去璃月过海灯节。坎瑞亚现在处于闭国重建的阶段,水幕拒绝非国人进入,荧说她与空约好等她在坎瑞亚过了年,就一起去璃月过正月十五的海灯节。
话题跳得有点快,林浔琢磨了一下,说谢邀,有假期的话她还是想躺在屋里打游戏。
见荧安静着没说话,她便转开话题说她还以为荧会问她怎么处理坎瑞亚的现状。
但荧没接话,广场上传来一阵悠扬的音乐,像是林浔前段时间装在那里的钢琴被谁奏响了,荧在乐声中轻缓地问:“这个世界在你眼里更加真实了吗,林浔?”
林浔晃了晃腿,没有回答。
“怎么样怎么样?!”代表着坎瑞亚国境线的水幕外,飘在空肩膀上的派蒙见荧出来,期待地问:“林浔说她会去吗?”
九月空和派蒙去海岛玩了一圈,结束后又正好赶上蒙德的佳酿节,耽搁了一段时间才回璃月,没想到就再也没见过林浔了。
荧轻轻摇头,说林浔没有明确回复。
派蒙闷着头叹气,她之前还会生气怎么连见一面的时间都没有,但次数多了,小家伙反而有点担忧起来:“唔…嗯……她这么忙,这段时间一定很辛苦,如果能帮得上她什么就好了………”
空望着水幕内影影绰绰的景色,轻轻嗯了一声。
因荧常驻坎瑞亚,空这段时间也基本在须弥活动,看确实见不到林浔,旅者也不再说什么。坎瑞亚的年节大概过得不是很好,休假的荧与他一起跑委托时,说了不少以前坎瑞亚过年时的盛况,问起现在,她便安静许多,转开话题提起林浔给她发的奖金。
说完很久,她才低声道对现在大多数坎瑞亚人来说,团聚的节日有些残忍。
或许是有点沉重,派蒙降低了些飞行高度。
不过眼看璃月的海灯节要到了,休假的荧却临时得到消息要回去加个班,双子确认能在海灯节前处理完,空便还是按原计划先去了璃月。
这位击败风魔龙、拯救璃月港、解除稻妻锁国令、整治须弥教令院的旅行者刚到没多久就又熟练地进入了跑腿状态,不过也意外遇见不少熟人,不仅见到了阿贝多与可莉,还见到了来璃月玩的提纳里和赛诺柯莱,空还有委托在身,聊了几句便要去忙,提纳里却叫住他,顿了顿后,轻声问他最近有没有和林浔联系上。
赛诺看着这边没说话,空安静地摇了摇头。
港口的风有些大,派蒙刚想说话,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个眼熟的武士少年,她惊喜喊道:“万叶!”
枫色眼睛的少年便走过来。
从海岛上分开后也有几个月没见了,派蒙高兴地与万叶说了些话,又热情介绍枫原万叶与提纳里等人认识,双方寒暄几句,枫原万叶才看向空和派蒙,温和地询问:“林浔,她没有跟你们在一起吗?”
巡林官先生的耳朵微微一动。
“这句话好耳熟,万叶,你上次在海岛好像也是这么问的!”派蒙双手抱胸道:“不过这次也没有,我和空也很久没见到她了。”
“嗯,这样吗。”少年的尾音几不可闻。
这边还在谈话,一旁的大街上忽然热闹起来,吹锣打鼓的声音在远处经过,响得听觉灵敏的提纳里有些不适。
“怎么了?”派蒙飞过去看了看。
只见道路旁有不少路人聚拢,说是有人家娶亲。有妇人惊讶地问正月娶亲一点都不忌讳的吗,旁就有人回她娶亲的是绸缎庄的大公子,听说是算了吉日,就今天最适合。
派蒙还是第一次在璃月看人结婚,兴奋地回头叫了空一声便飞过去凑热闹。
还有委托没做的旅行者无可奈何,只好跟上。
“璃月的婚礼就是这样吗?”见锣鼓声歇了,与赛诺和柯莱打了声招呼便跟着旅行者一同过来见识一下的提纳里如此说。娶亲的队伍已停在了一处张灯结彩的别院外,看热闹的人围得水泄不通,似乎是成亲的一些讲究,新娘还没下轿。
“与神前式也很是不同呢。”枫原万叶也温和道。
“好热闹啊!”派蒙新奇地打量着,又突然扫见宾客区里的熟人,“啊,空,你看那个人是不是行秋?”
空顺着派蒙的指向看过去,点点头,不过对方看起来正在参加婚礼,不方便去打招呼,他便催了派蒙两声,提醒他们还有委托。
旅者的话还未落音,新娘下轿了。
一身红裙的新娘珠帘掩面,黑发半掩的侧颈与提起红裙的手皆白如山上雪,她磨磨蹭蹭地下着轿,覆面的珠帘微微摇晃。
三位少年同时噤声,进入了可疑的沉默。空露出了应该是错觉吧的神情,却盯住了新娘目不转睛,枫原万叶仔细地感知了一番,喃喃:“这个气息……”
提纳里则直接迈步,“抱歉,我过去看看。”
但还未等他们靠近,常人根本无法察觉的水滴便挟着一股巧力掀开了新娘遮面的珠帘,珠帘摇晃,露出一张心如止水看破红尘的姝丽眉眼。
空:“………”
提纳里:“………”
枫原万叶:“………”.
行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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