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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伊薇特费力从莱欧斯利的怀里挣脱了出来，但是洞里没有光线，一片黑暗，无法视物。
她顾不上脖子上的伤口和后腰的疼痛，赶忙搀扶着莱欧斯利，摸索着探查他身上的伤口，可实在是太黑了，没有一点光，她根本没办法查看莱欧斯利的伤势。
他们摔落的地方曾经是地下河的河道，目前已经干涸了许多，水位很浅。
水流声很细微，像是溪流一样。
在莱欧斯利身上摸索时，伊薇特的手摸到了濡湿的地方，但鼻息间闻到的是呛人的灰，还有浓重的土腥味，除此之外分辨不出其他味道，她无法判断这是水还是血。
思索了一会，伊薇特决定先探索一下这片洞穴。
她相信，这个世界不可能不会给她留出路。
毕竟这是游戏世界，游戏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不管如何，主角都不会死，就算掉下山崖也只会碰到奇遇——比如失传多年的功法，又或者是能力很强但被迫隐于市的老爷爷之类的——总之不是当场去世。
莱欧斯利似乎昏迷了，伊薇特想将他靠在石壁上，但即便她用尽全力，也无法挪动莱欧斯利分毫。
毕竟是个成年男性，还是个大块头。
伊薇特叹了口气。
她休息了一会，然后继续尝试，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堪堪将莱欧斯利的身体往上拉了一点，让他斜倚着石壁休息。
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伊薇特还是凭着感觉找到了莱欧斯利的脸。
她抚摸着他的面庞，轻声说：“等我一会，我很快就会回来的，莱欧斯利。”
洞穴里没有光，伊薇特只能摸着石壁前进，一路跌跌撞撞，不知被石头绊倒多少次。大约走了十几分钟，眼前终于有了光亮。
那是洞穴的尽头，洞穴的顶部有一道光泻了进来，照亮了这一小片地方。在光照下，伊薇特才看清楚了这里的环境——有一片较为干燥的地面，是干涸的河床，只余两米宽的水流从石壁深处蜿蜒而出。
这就是所谓的天无绝人之路。
伊薇特抬起头，看到了洞穴顶部的那道裂隙。
那道落下来的光在地面上投下一道光圈，笔直的光线照耀下，能看清漂浮在空气中的尘埃。
“原来已经是下午了吗？”
已经走到了这个地下洞穴的最里面，那就没有再继续探索的必要了，所以伊薇特当即扶着石壁往回走，打算将莱欧斯利转移到这里来。
这里空旷，还有漏进来的阳光，她只有把莱欧斯利带来这里，才能检查他身上的伤口。
伊薇特自己的力气并不算大，要将昏迷的莱欧斯利转移过来可以说非常困难。
可这是她必须要做的事。
她不可能放着受伤的莱欧斯利不管。
往回走的路上没有光，伊薇特也没有火把，她只能凭借着感知往前走，小心翼翼地挪出脚步。
大约走了几分钟，伊薇特听见了一阵水声。
是有人在水里行走时发出的声响，而且从声音判断，对方是朝着她这边走来的，水声很响，还愈发急促。
伊薇特不由地紧张了起来，下意识放轻了呼吸。
可下一瞬，她就听到了熟悉喊声。
“伊薇特，你在哪？”
“伊薇特，你在前面吗？”
声音焦急。
莱欧斯利？他什么时候醒了？
伊薇特心里疑惑，但还是开口回应他的呼喊。
“莱欧斯利，我在这。”
清晰可闻的水声更加急促了，也越来越清晰。
伊薇特摸索着往前方迈出一步，然后感觉一道热风袭来，接着她整个人落进了一个怀抱里。
急促炽热的呼吸声在她的耳畔，莱欧斯利的手掌紧紧扣着她的头，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背，将她禁锢在怀抱里。
身躯贴得很近，伊薇特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声。杂乱无章，像是错了拍子的鼓点。
这一次，伊薇特清晰地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
“你什么时候醒了？”她问。
莱欧斯利的手掌压着她的后脑，将她完完全全地搂在怀里，似乎松了一口气。
“我醒来你不在我身边，我以为我没抓住你。”
莱欧斯利深吸了一口气，虽然在黑暗中看不见，但他还是闭上了眼睛，脸颊紧贴着伊薇特的头发，“伊薇特，我好害怕。”
我害怕我没有抓住你，把你丢在那碎石滚落的山洞里。
我怕你受伤，怕你醒过来时发现我不在会害怕。
“你有被砸到吗？有没有摔疼？”
伊薇特从没听过莱欧斯利说“害怕”二字，不由地愣了一下，然后才回答道：“我没被砸到，也没有摔到。”
从缝隙滚下来时，莱欧斯利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保护得很好，没怎么受伤。
身上的伤口都是她刚刚探索时摔的，还有就是被加斯东甩到一旁撞到石壁时磕到的。
“那就好。你没受伤就好。”
伊薇特听到莱欧斯利如释重负的声音。
*
伊薇特一个人要将莱欧斯利转移到洞穴的最里面其实很难，莱欧斯利醒了的话就好办了。
莱欧斯利的一只手扶着石壁，另一只手臂搭在伊薇特的肩上，她搀扶着他，两个人小心地往洞穴深处走去。
不久，眼前终于有了光线。
伊薇特扶着莱欧斯利坐在干涸的河床上，那里是干燥的，莱欧斯利可以靠在石壁上休息。
借着那道光，她终于看清了莱欧斯利身上的伤口。
莱欧斯利身上的衣服早已被尖锐的石头勾破，手臂上、腰腹上、后背、甚至脸上都有非常明显的擦伤。
黑色制服映衬着鲜红的血，格外刺目。
此刻他微合着双眼，面色苍白地靠着石壁歇息。
伊薇特凑近了些，仔细查看了一番他身上的伤，发现他的腰侧有一道两只长的伤口，衣服被划烂了不说，正不断有血液渗出。
她当即召唤出了自己的弓箭，拿起一支箭，利用锋利的箭头刺破了裙子的布料。
“嘶啦——”声响，在静谧的洞穴中分外响亮。
莱欧斯利睁开眼，看见伊薇特正在撕扯她的裙子，将裙摆分成一条条布料。她力气不大，撕裙子的时候要花很多力气，但她咬着牙拉扯，硬是分出了很多布料。
“你在做什么？”
伊薇特随手将那枚箭扔在一边，分拣着裁出来的布料，头也不抬地说：“给你包扎。”
话落音，她在莱欧斯利的身边跪坐着，然后将他身上的那件双排扣黑色西装给扒了，用来当做毛巾，沾了水为他清理伤口。将血迹擦拭干净后，拿起放在一边的布料，给他进行包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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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法熟练，虽然布料没有绷带那么长，但好在数量多，倒也够用。
莱欧斯利靠着石壁，伊薇特说抬手就抬手，说起身就起身，乖乖配合着她的动作。
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看着她，一刻也不曾移开。
看她为他擦拭血迹，怕他觉得疼，还轻轻吹了吹伤口，说“痛痛飞”。
看她微垂着的眉眼，认真专注，偶尔抬眼看他，眼底还有化不开的担忧。
看她苍白的脸色，额头冒出的汗珠，还有颈间有血渗出的伤口。
“伊薇特，我爱你。”
莱欧斯利忽然开口。
伊薇特的动作一顿，没有抬头，继续帮他包扎伤口。
“别说这种话，好像要生离死别一样。”
“不行，我得说。”
莱欧斯利咳了两声，牵动了伤口，又渗出了点血迹。他按着伊薇特给他包扎的手，鲜红的血液印在了她的手背，可他紧紧牵着她的手。
“如果我没有告诉你我的心意就这样死了，那我会死不瞑目的。”
他的目光追随着她那双碧蓝色的眼眸，温柔而深情。
“我爱你，从初见到现在，再到未来。”
“不。”伊薇特抬头看他。
然后低头，继续为他清理和包扎。
“不会死不瞑目的。你不会死的。”
她说得很坚定，手上动作不停。
伊薇特紧紧地咬着下唇，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因为这个动作而有了点红。
此刻伊薇特无比地庆幸之前在梅洛彼得堡工作时，因为医务室忙不过来，她也被拉去做了紧急培训，否则现在面对全身多出擦伤的莱欧斯利，她根本无从下手。
裙摆已经被撕得七零八落，莱欧斯利身上的伤口也终于包扎好了。
伊薇特坐在他的身边，看他倚靠在石壁上合着眼休息的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观察着莱欧斯利的状况，然后缓缓抬起手，手掌落到了他的脸上。
轻轻地，手指轻颤着，慢慢落在了他的脸上。
像是对待稀世珍宝一样。
在伊薇特的记忆里，莱欧斯利一直都是意气风发的。
自信的，聪明的，游刃有余的。
他是梅洛彼得堡的管理者，也是一位掌控者，有着位高者才有的气场。
他笑着冲她举咖啡示意，装作不经意间路过她办公桌前。
他虽然不爱拍照，可每一次她提出合影，他都会配合，她说要摆什么姿势都可以。
他总是任由她对他上下其手，就算被撩拨得意动，在未得到她的同意前，也只会低下头亲亲她。
她第一次见如此虚弱的莱欧斯利。
这无法与伊薇特记忆里有关莱欧斯利的任何一幕重叠在一起。
一瞬间，莫大的悲伤将她围困了起来。伊薇特看着脸色苍白的莱欧斯利，她伸手轻抚着他的脸，指尖不住地颤动着，小心地触碰着他脸上那些细小的伤痕，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了莱欧斯利的身上。
身上的伤口对于莱欧斯利而言，不算有多难熬，但身体的疲惫是他无法控制的，所以他还是闭眼休息了。
他能感觉到伊薇特的视线，也知道她在轻抚着他的面庞。
过了一会，莱欧斯利听见伊薇特的气息似乎有点不对。
像是压抑着什么，呼吸都乱了几分。
他当即睁眼，然后就看到在无声哭泣的伊薇特。
眼泪一滴滴从眼眶滑落，紧抿着纯，原本苍白的唇色也因为她紧咬着下唇而泛红。
伊薇特向来注重形象，可此刻她狼狈极了——漂亮的裙摆被她撕得不成样子，柔顺耀眼的金发散乱地披在身后，还有几缕贴在了脸上，白净漂亮的脸蛋上有几道灰痕，泪珠顺着脸颊落下。
她捧着他的脸，眼里满是疼惜，像是怕他会就这样碎掉了似的。
莱欧斯利勉强抬起手，轻轻地擦去伊薇特脸上的泪水，可下一瞬，温热的眼泪又会盈满他的手掌。
“别哭啊，伊薇特。”
“对不起，是我太自大了，仗着有点小聪明，以为自己有神之眼就万事大吉，才害得你……害得你受伤。”伊薇特声音哽咽，眼泪滴滴答答落下，“对不起，莱欧斯利。”
因为莫名的好胜心，就擅自以身入局，如果只是她一个人被牵扯也就把了，可偏偏她以“保护”之名，把莱欧斯利也拉了进来。
这一切原就与他无关，他本可以不用受伤的。
伊薇特心底即懊恼又后悔。
后悔自己不该把莱欧斯利扯进来。
“对不起……对不起……”
她的声音是止不住的颤抖，却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哭腔，说到最后时，只剩下微不可闻的气音。
莱欧斯利抬手将她拥进了怀里，哪怕牵扯到身上的伤口，他也没有皱一下眉头。
只是在看到伊薇特脸上的泪水时，止不住地心疼。
“不要哭，伊薇特。”莱欧斯利紧紧地抱着她，“看见你哭，可比我受伤要难过得多。”
伊薇特抬手揽着他的脖子，将脑袋埋在他的肩膀上，逐渐哭出了声音。
“莱欧斯利，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对不起……”
她呢喃着道歉之语，眼泪落到了莱欧斯利的身上。
“不要道歉，伊薇特。你不必跟我说对不起。”莱欧斯利轻轻摸着她的头发，说：“我猜你一定后悔提出让我保护你，对不对？”
“不要这样想。伊薇特，你对我很重要，相比起你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以身犯险还受伤，我因为保护你而受伤什么的这都算是小事。如果我没能保护你，我会后悔一辈子的。所以不要说对不起。”
“莱欧斯利，你……你不要这样……”
你应该责备我，应该讨厌我害得你受伤。
你不应该来救我的。
“我好愧疚，我不应该这么莽撞的，真的对不起。”伊薇特的眼泪漱漱落下，又害怕眼泪会刺激到他身上的伤口，赶忙抬手擦去。
她知道继续哭会让莱欧斯利更担心，可是眼睛酸得要命，眼泪也越擦越多。
擅长拿捏他人情绪的伊薇特少有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莱欧斯利浑然不觉，他只是抱紧了伊薇特。
“不要愧疚，也不要难过，更不要说对不起。”
他退开了些许，单手捧着伊薇特的脸颊，亲了亲她的眼睛，吻去她的泪珠。
然后再度将她拥进怀里。
“你没事，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伊薇特抱着他的脖子，轻声呜咽着。
“可是莱欧斯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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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安危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在莱欧斯利请求复合时，伊薇特总是嘴硬不肯松口，也总是当着莱欧斯利的面去撩拨其他人，但如果要她做出选择的话，她一定会选莱欧斯利。
因为感情的份量不一样，在这么多人里，伊薇特投入最多感情的就是莱欧斯利。
对比起那段酸与甜掺杂在一起的半年时光，那些半真半假的撩拨显得无足轻重。
人的感情是由记忆和感知构成。
伊薇特清晰地记得自己前二十年在另一个世界的人生，记得自己的死亡，而这个世界的一切牵连都因她而生，她在这里的记忆也只有半年而已，而这半年来和她相处最多，和她创造了最多回忆的人就是莱欧斯利。
黛芙妮和克雷蒙德是她对父母爱意的投射和转移，和朋友们也维持着亲近的关系，但莱欧斯利不一样。
就像她对在这个世界看到的第一个人——来自《蒸汽鸟报》报社的记者夏洛蒂——总会多一分亲近之感，故而刻意和她结交一样，在她心里，莱欧斯利非常重要。
伊薇特不想莱欧斯利因她而受伤，更不想看他受伤，正如他希望她会好好的一样。
莱欧斯利摸了摸她的头发。
“嗯。我知道。”
第52章
入夜之后，照进洞里的光随着天色暗了下来，洞里也没有可以生火的干木柴和火石，更没有食物，为了保存体力，只得早早休息。
为了清理莱欧斯利身上的伤口，伊薇特把他的衣服都给扒了，所以他是光裸着上身的。让一个受伤的人这样休息不太好，所以伊薇特将莱欧斯利的衣服铺在地上，她靠着石壁，让莱欧斯利枕着她的腿休息。
即便受了伤，莱欧斯利在休息时也紧紧牵着伊薇特的手，像是怕醒过来时她又不见了。
他的手上缠着绷带，指腹和指节上的茧子拂过伊薇特的手心。
伊薇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轻声道：“我不会离开的，莱欧斯利。”
“我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亲爱的。”
莱欧斯利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伊薇特能感觉到他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掌，然后说：“让我牵着吧，这样比较有安全感。”
“安全感？梅洛彼得堡的公爵大人也会有害怕的时候吗？”伊薇特小声调侃。
“当然，”莱欧斯利回答得很干脆，“你知道的，我一向很怕黑，没有你的陪伴，我根本睡不着。”
伊薇特：“……喂。”
都受伤了，能不能正经一点？
虽然她并不抗拒牵手，但能不能好好说话？
两人都没再说话，就这样沉默了下来。
夜晚寂静，洞穴顶上的裂隙很小，不足以看见星星，所以洞里一片黑暗，只有流水叮咚声是清晰的。
伊薇特头靠着石壁，虚虚地合着眼睛，可意识却愈发清晰。
就这么安静了一会，伊薇特感觉莱欧斯利动了一下脑袋。
“伊薇特，我睡不着。”
“那你就努力一下，让自己睡着。”伊薇特闭着眼回答他。
“这不是努力就可以做到的事情，睡觉是不可以勉强的。”莱欧斯利说道。
视野一片黑暗，莱欧斯利将伊薇特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颊，感受着她的体温。
莱欧斯利：“你能为我唱首歌吗？也许我听这歌就能睡着。”
“……好突兀的要求。”伊薇特忍不住吐槽。
莱欧斯利却自顾自说着：“小时候被那对夫妇收养时，乖巧的孩子会有睡前故事的奖励，还有的孩子是因为家庭变故才成了孤儿，他们说睡觉时，母亲总会哼歌哄他们入眠。这些我都没有过。”
没有睡前故事，也没有母亲哼的歌谣。
嗯？这是把她当妈妈了吗？
超级加辈？
拜托，她什么时候母性泛滥，给了莱欧斯利这种误会啊？
伊薇特默默在脑袋里扣了个问号。
感受着掌心里温度，伊薇特叹了一口气。
她还是答应了莱欧斯利的要求。
正如面对她时，莱欧斯利总是会妥协一样，伊薇特在面对他时，原则也会一再打折。
换句话说，他们彼此纵容。
伊薇特不会提瓦特世界的歌，她会的那些歌莱欧斯利也许也听不懂歌词，所以她考虑了一下，给莱欧斯利哼了小时候妈妈给她哼过的童谣。
她小时候并不是所谓的天使宝宝，睡前会哭也会闹，爸爸给她讲睡前故事，妈妈会哼着歌谣哄她入眠。莱欧斯利没有的那些，她都有。
莱欧斯利的人生里最缺的就是爱，而伊薇特，无论是在哪个世界里，她最不缺的，也就是爱。
因为不缺，所以不会吝啬于给别人。
因为曾不吝啬，莱欧斯利才恳求她继续垂怜。
这话其实这么说不太对，一个靠自己走到今天的人，怎么会需要一个少女的垂怜的——可莱欧斯利觉得自己是的。因为只有她走进了他的心里，给予了他爱。
就像是从没吃过糖的孩子在某天突然尝到甜味，由此衍生出了渴望。
伊薇特没办法拒绝莱欧斯利这种小要求，尤其是他为救她受了伤。
她轻声哼起了那首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的歌谣，有着悠长的，安宁的曲调。
伊薇特能感觉到莱欧斯利渐渐放松了下来，柔软的碎发蹭着她的手，完全将脸贴在了她的手心。
靠着石壁，伊薇特闭上了眼睛。
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了一座墓园，她的父母站在一座墓碑前。墓碑前摆放的花已经换了新的，被雨水打湿了花瓣。
父母看着那座墓碑，眼里是化不开的悲伤。
数万滴雨水从天空落下，在这片暗沉的雨幕里，曾经是爱人，如今是朋友的两个人撑着伞，站在他们女儿的墓前，祭奠着这个年轻的生命。
无关风月
伊薇特想去给父母一个拥抱，可是她靠近不了。
她被一堵无形的墙困在原地，什么都做不了。
*
晨光晃眼，伊薇特是在莱欧斯利的怀里醒过来的。
睁开眼时她还有一瞬间茫然。
伊薇特清楚地记得昨夜入睡前，她还是靠着石壁休息的，而莱欧斯利也是躺在地上，头枕着她的腿。
结果现在位置颠倒，她枕在了莱欧斯利的胸膛上。
伊薇特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发现莱欧斯利还闭着眼，但把她的手穿过腰身，环着他的腰，然后将她整个人都搂在了怀里。
浓烈的男性气息将她包裹着，连同他身上的温度也隔着衣料传递到了伊薇特的身上。
她动了动，紧接着，原本在合眼休息的莱欧斯利也睁开了眼睛。
他眼神清明，那双海蓝色的眼眸中神采奕奕，全然没有一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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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伤的人该有的疲惫。
“你怎么……”恢复得这么快？
莱欧斯利笑了笑，将怀里的她往上带了带，让伊薇特的脸能靠在他的肩膀上。
伊薇特伸手挡了他一下，动作很轻，也避开了他的伤口。
“你不怕我压到你的伤口？不疼吗？”
莱欧斯利看了她一眼，说：“亲爱的，以你的体重，不会压到的，也不疼。”
伊薇特虽然个子高，但身量纤细，并不算很重。
尤其是和莱欧斯利这种身材健硕的男性比起来，甚至可以说是娇小。
“哦。”伊薇特懒懒地应了一声。
既然他说不会疼，伊薇特干脆两手环着莱欧斯利的脖子，享受着他的怀抱。
默了一瞬，伊薇特又问：“所以你怎么恢复得这么快？”
“我伤得本来就不重。”
伊薇特：“？？？”
她挣扎着从莱欧斯利的怀里坐了起来，然后拉起他的胳膊，指着他腰侧被缠了数根布条的伤口，“你管这叫伤得不重？”
莱欧斯利拉着她的手腕，将她往怀里一带，再次拥进了怀里。
“这只是擦伤而已，只不过看起来比较吓人。你忘记我身上的那些伤口了吗？我之前帮警备队抓捕罪犯的时候，受的伤可比这次的严重多了，那时候铳枪的子弹打进肉里，要不是护士长医术高明，你可就见不到我了。”
“还有以前，在我流浪，还没有被收养的时候，受过的苦可比这擦伤难捱得多多了。”
“……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伊薇特闷声说道。
这么看来，莱欧斯利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过她。
他的过去，他的经历。
他明明完完整整地站在她面前，甚至把心都捧给了她，可伊薇特对他还是不了解。
或者说，一知半解。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没必要告诉你。况且曾经的我远不如现在，尤其是那段流浪时光，可以说是低到了泥里，我一直不愿向你提起，我怕会害得你为我难过和担心……”莱欧斯利顿了顿，下巴搁在伊薇特的发顶，声音温柔，“你会为我担心吗？”
“谁要为你担心。”伊薇特轻哼了一声，“我才不会为前男友担心。”
话虽如此，但还是抱紧了莱欧斯利，将脸贴着他，感受着他平稳而有力的心跳声，叫人安心。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拥抱对伊薇特来说，总是令人安心的。
莱欧斯利总是会包容她的小伎俩，纵容她的小脾气，温柔得不像话。
所以她才总是舍不得。
“哦？这样吗？我倒是和你完全相反。”莱欧斯利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总是短促又性感，像是从喉间滚落，落进了伊薇特的耳朵里，苏得她耳朵发软。
他说：“我最担心的就是我的前女友了。”
“你为什么担心前女友？”伊薇特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看看你身上的伤，你应该担心的是你自己。”
莱欧斯利捉着她的手，拉到唇边，落下一个吻。
“因为我爱她。”
伊薇特：“……”
算了，她说不过他。
这家伙脸皮最厚了。
“亲爱的，你不也没告诉我，你擅长弓箭吗？”莱欧斯利道。
他看得出来，伊薇特的姿势极为标准，射箭的手和准头都非常地稳，没有一定的积累是无法做到的。
伊薇特将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说：“你猜不出来吗？光是写字的话，我的手指上怎么可能会有茧子？”
她指腹的茧子都是练习弓箭时练出来的。
穿越前，作为一个家里有点小钱的独生女，妈妈有送她去培养兴趣爱好，而伊薇特练习的就是弓箭。在捏角色时，伊薇特也选择了弓箭作为武器。
不过她穿越后都没怎么遇到危险，遇到危险也有人保护，所以没展示自己的箭术。
莱欧斯利捉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食指。
就着这个姿势躺了一会，伊薇特从莱欧斯利的怀里钻了出来，站起来后，朝莱欧斯利伸出手。
“既然你休息好了，那起来吧，我们得想办法出去。”
已经调情很久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得从山洞里出去。
要不然他们得饿死在这里。
虽然会有救援，但这个时间是拿不准的，与其在这里被动等待，不如为自己寻得一线生机。
莱欧斯利看了眼她，大手覆上她的手，借着石壁站了起来。伊薇特捡起莱欧斯利那件铺在地上的衣服，垫着脚给他披上。
“你还是很关心我的嘛，亲爱的。”
伊薇特睨了他一眼，“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我一直很正经啊。”
典狱长一脸无辜。
一般来说，沿着水流的方向是可以找到出口的，但是他们没有火把，也没有光源，无法向洞穴的另一边探索。
石壁顶上有道缝隙，如果放在平时，对莱欧斯利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但现下他受了伤，还有伊薇特在，想要从拿到缝隙出去就变得麻烦了一些。
神之眼虽然会发光，可那点光实在是太微弱了，无法视物。
“沿着水流走未必能出去。”伊薇特说。
莱欧斯利不解：“为什么？”
“加斯东在洞穴里埋了炸药，还引爆了，导致洞穴坍塌，所以我们才会掉到这地下暗河的溶洞里，既然我们掉下来了，那肯定也有碎石跟着掉下来了，有可能会把出口那边堵住。”伊薇特解释道。
莱欧斯利了然地点点头。
他仰头看向石壁上透着光的缝隙，“那就只能想办法从那里出去了。”
可是他们即没有绳索，也没有其他工具。
最重要的是，伊薇特无法攀爬石壁。
她有练习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弓箭，但从来没有学过攀岩。
想到这，伊薇特忍不住叹了口气。
“对了。”莱欧斯利忽然开口，像是想起了什么。
伊薇特看向他：“怎么了？”
莱欧斯利靠在石壁上，手握成拳凑到唇边，轻掩着咳了两声，脸色苍白，看起来很是虚弱。
“伊薇特，我好像从未听你说过你爱我。”
伊薇特：“……？”
这又是闹哪出？这个转折也太生硬了吧？
一想到他是在装作虚弱就很想揍他。
可看到他身上那些伤口，想到他是为了她才受伤的，又不忍苛责。
“哦，那我现在说，你听着，”伊薇特深吸一口气，压下想要吐槽的心情，让自己的语气显得真挚，“我爱你。”
莱欧斯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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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爱我什么？”
伊薇特抬眼看他，眼中忽然闪过一抹光亮，让莱欧斯利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爱你孤身走暗巷，爱你不跪的模样，爱你对峙过绝望，不肯哭一场。*”
莱欧斯利：“？”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你应该把这几句唱出来。
第53章
所幸风纪官们的救援很快就来到了。
风纪官们将石壁顶上那道透光的缝隙凿开了许多，足够两个成年人从缝隙中出去，然后将一根绳子从洞口放了下来，伊薇特和莱欧斯利只需要抓住绳子往上爬，同时在洞穴外的风纪官们拉绳子就好了。
“亲爱的，你可以吗？”莱欧斯利看着伊薇特那和他相比起来，可以说是细小的胳膊，“虽然你练习过弓箭，但你的臂力足够支撑你爬上这段距离吗？”
独钟自我
“要不我抱你上去吧？”
伊薇特扫了眼他身上的伤口，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需要，你顾好你自己就行了，伤口裂开的话就麻烦了。”
莱欧斯利身上缠了很多布条，都是伊薇特给他包扎的，从洞底出去本来就需要臂力，可能会导致伤口绷开，如果他再抱个她的话，情况估计会更严重。
面对放下来的绳索，伊薇特试了一下，有点束手无策，她的握力不足以支撑她被拉上洞穴。就算莱欧斯利将她托起一段高度，也还是不够。
“不如你先上去吧。”伊薇特将绳子塞进莱欧斯利的手里，“你先上去，然后去「健康之家」处理一下你的伤口。”
伊薇特微皱着眉，“昨天只是简单清理了，不及时消毒敷药的话会恶化的。”
莱欧斯利摇头。
“我不可能自己先上去，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这样僵持也不是办法。”伊薇特却意外地坚持。
她只会简单的包扎，这里没有药物，那些碎石块肯定很脏，创口不消毒的话很容易发炎恶化的。
伊薇特不放心莱欧斯利继续这样拖下去。
莱欧斯利还是提议他将伊薇特抱上去，可伊薇特不同意这样。
虽然莱欧斯利总说她不重，可她身高到底有一米七，再怎么也不会很轻。
就在两人僵持着时，头顶传来了风纪官们的声音。
“伊薇特小姐，我们派救援人员下去协助你上来吧。”
伊薇特叹了口气，仰头向救援他们的风纪官道谢。
她和莱欧斯利都往旁边退开了一些，方便救援人员下来。
很快，一道黑影遮蔽了唯一照如洞穴的光源，一人拉着绳索纵身从洞口跳了下来，并且平稳落地。
在看清那名下来的救援人员时，莱欧斯利的眼神瞬间变得警惕。
“怎么是你？”
“是我很奇怪吗？”艾尔海森依旧是一脸漠然，语气冷冷淡淡的，“代理贤者参与风纪官的行动不是很正常的吗？还是说你们枫丹的政治体系下，最高审判官只需要负责审判，其他工作都不需要做？”
莱欧斯利没回答。
最高审判官只需要负责审判？那是不可能的。
那可是个加班狂魔。
艾尔海森并不在意他回答，径直走到伊薇特的面前，对她伸出手，“走吧，我带你上去。”
“你……你带我？”伊薇特指了指自己，打量了一眼那根绳子，“你怎么带我？”
把她扛起来吗？
还是把她绑在绳索上提上去？
艾尔海森理所当然地开口：“当然是抱你上去。”
莱欧斯利眉头一皱，当即挡在了伊薇特的身前，“她不需要你抱。”
“她不需要我帮忙，那难道需要帮助的是你吗，莱欧斯利先生？”艾尔海森的目光移到莱欧斯利身上，语气不咸不淡，却无端能听出点嘲讽的意味，“来吧，莱欧斯利先生，我抱你上去。”
莱欧斯利：“……不需要，谢谢。”
“那你就让开，别耽误时间。”艾尔海森毫不客气。
话说到这个份上，莱欧斯利也只能不情不愿地让开，毕竟他总不能只是因为自己的嫉妒心，耽误所有人的时间。
艾尔海森走到伊薇特的面前，再度伸出手，说：“走吧。”
“啊……哦。”伊薇特愣愣地点头。
她本不是扭捏之人，但莱欧斯利在一旁目光灼灼地看着，给了她不小的心理压力。加上带她的人是艾尔海森，饶是伊薇特也忍不住紧张了起来。
“我需要怎么做？”伊薇特问。
艾尔海森抬手一揽，单手将伊薇特楼进了怀里，另一只手拽着绳子，声音淡淡：“抱紧我就好。”
“好。”
顶着莱欧斯利的目光，伊薇特伸手环住了艾尔海森的脖子，双手攀着他的肩膀，确保自己抱稳了，不会摔下来，这才冲艾尔海森颔首。
“可以了。”
“抱紧了吗？”
“嗯。”伊薇特轻声应道。
艾尔海森搂紧了她，拽了拽绳子，很快，在洞口外的风纪官们就拉着绳子往上。
这需要很强大的臂力才能保证自己不会摔下来，伊薇特不可以，但对艾尔海森来说却是小问题。
即使怀里还抱着个人，也丝毫不影响。
为了保持稳定，艾尔海森搂得很紧，伊薇特环着他脖子的手也攥紧了他的肩膀。
两个人贴得很近，近到伊薇特能感觉到艾尔海森紧实的肌肉，还有隔着衣服传递过来的体温。
伊薇特的头靠着他的肩，能感受到艾尔海森呼吸时洒在她耳边的气息。
他搂着她腰的手稳固而有力，就算贴得那么近，心跳也还是平稳镇静。
伊薇特抬头看了一眼艾尔海森，发现他微垂着头，眼睛里定格着她倒影，清晰又明亮。
她下意识地放缓了呼吸，攥着他肩膀的指尖动了动。
“伊薇特小姐，为了你的安全，还请不要乱动。”
说这话时，艾尔海森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可他的目光直直地看着伊薇特，像是一片波澜壮阔的海，潮水在汹涌间将人淹没。
“……好。”伊薇特小幅度点头。
未被束缚的长发垂落到了艾尔海森的身上，有几缕贴着他的脖子，柔软的发尾扫过他的皮肤。
艾尔海森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痒痒的。
伊薇特察觉到艾尔海森的动作，用眼神表示疑惑。
艾尔海森只淡淡说了句没什么。
就氛围来说，有点暧昧了。
明明从洞底到洞穴外的时间不算长，可伊薇特却感觉像是过了很久。
当脑袋探出地面时，新鲜的空气瞬间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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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了伊薇特的胸腔，驱散了洞穴底部那阴湿沉闷的郁气，让她感觉自己瞬间活过来了。
艾尔海森一手揽着她，在上半身探出洞穴时，单手撑着地面，非常利落地跳到了地面上，并且站稳。
做着一切时，还顺便将伊薇特扶稳站好了。
女性风纪官迅速上前安抚伊薇特，将她带到一旁休息，给她递上水和食物。
伊薇特拿过一颗洗干净的墩墩桃，小声向那名风纪官道谢。
“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必客气，伊薇特小姐。”风纪官笑着说道，“多亏了你和莱欧斯利先生的帮忙，我们才能这么快救出那三名少女，并将加斯东绳之以法。该说谢谢的是我们。”
她又拿出一张手帕，将手帕浸湿之后，温柔地替伊薇特擦去了脸上的灰尘。
伊薇特乖巧地由着那名风纪官擦去她脸上那些痕迹，又一次向她道谢。
风纪官摆手说不用，让她好好休息，然后去帮忙了。
伊薇特坐在一根倒下的枯木上，小口啃着墩墩桃，目光落在被众人围着的洞口上，目光里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才啃了几口，感觉肩上一沉，一件宽大的青绿色衣服披在了她的身上。
伊薇特抬头，看到的是身姿挺拔的艾尔海森。
“谢谢。”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然后道谢。
声音轻灵。
就是看起来有点呆呆的。
“不必客气。”艾尔海森垂眸看着她，“毕竟我们是朋友。”
伊薇特总觉得他说“朋友”这两个字时有点奇怪，但具体哪里奇怪，她又说不上来。
只能愣愣地“哦”了一声。
看起来更呆了。
伊薇特拢了拢身上披着的衣服，然后身上拉了一下艾尔海森衣服的一角，示意他低头。
她抬头对上艾尔海森表示询问的目光，问：“你怎么会来？你不是说这是风纪官的活计吗？”
当初她去找他的时候，可是他让她去找大风纪官的。
“配合风纪官行动而已。”
艾尔海森说道：“具体的情况我之前已经说过了。以你的记忆力，应该还没忘记。”
“……哦。”
伊薇特点点头，收回了手。
从洞底爬上来之后，莱欧斯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看伊薇特在哪。
视线越过人群，看到了在人群之外，坐在一根枯木上的伊薇特拉着艾尔海森在说些什么，身上披了一件明显不属于她的，男士款式的衣服。
那件衣服很大，对伊薇特来说很不合身，所以她一手拢着衣襟。
他们游离在人群之外，光从外表来看，格外般配。
莱欧斯利轻碾着指尖，压下心头那点燥意。
配合风纪官们做了简单的口供之后，莱欧斯利因为身上伤口众多，要去「健康之家」处理，伊薇特则是提出了要先回家一趟。
莱欧斯利控制着自己，将目光从伊薇特披着的衣服上移开，声音有些沉闷：“你不陪我去吗？”
“不了。”伊薇特拒绝得毫不犹豫。
怕莱欧斯利误会，又补充道：“我要回去洗澡。我觉得自己又脏又臭，受不了。”
那双碧蓝澄澈得好似天空的眼眸打量了一番莱欧斯利，接着，伊薇特往后退了两步，一脸认真地说：“你也是。”
莱欧斯利：“……”
路过的艾尔海森：“嗤——”
莱欧斯利回头看了一眼嗤笑，又带着几分嘲意的艾尔海森，轻啧了一声。
“好吧。”
虽然很不爽，也很不乐意，但伊薇特都这么说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莱欧斯利当即决定等会先去洗个澡，然后再去「健康之家」处理身上的伤口。
鲸木整理
争取伊薇特来看他的时候，自己是香喷喷的。
那位安抚伊薇特的风纪官名为索贝卡，由她送伊薇特回家。
索贝卡给伊薇特找了件宽大的袍子，伊薇特也就将身上的衣服还给了艾尔海森并向他道谢。艾尔海森接了衣服，随口说了一句不必客气，然后就和其他风纪官一起离开了。
“走吧。”
索贝卡扶着伊薇特，轻声说道。
或许是她看起来太脆弱，这位善良的风纪官不自觉地对她多了几分关照。
伊薇特转头看向莱欧斯利。他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目光追随着她。
“你先去处理伤口吧，我会去「健康之家」找你的。”伊薇特嘱咐道。
莱欧斯利颔首，眉眼松了许多，凛人的气场也散了些。
他走到伊薇特的身旁，抬手帮她拢了一下袍子，又替她理好了头发，动作温柔，旁若无人。
“我等你。”
声音低沉和缓，听得出来他是刻意放轻了调子。
扶着伊薇特的索贝卡看看身边面容姣好，即使处境狼狈也依旧美丽的女士，又看了看明明气势迫人，但眉目温和的莱欧斯利。她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然后忍不住牵起了嘴角。
伊薇特有些奇怪，不明白为什么她突然笑了起来。
“怎么了？”
“没什么。”索贝卡扶着她，笑容神秘，“只是觉得很甜。”
伊薇特更加不解了：“很甜？”
什么很甜？
墩墩桃吗？
那个墩墩桃确实很甜。
索贝卡点头：“嗯。很甜。”
落难公主和守护骑士，不离不弃，共同面对困难。
一个守护，一个关心。
索贝卡表示自己磕到了。
第54章
医者正在给莱欧斯利重新包扎伤口。
他身上本就有不少以前打拳力斗技的时候留下的疤痕，时常缠绕绷带，加上这次的擦伤，身上的绷带更多了些。
故而伊薇特一走进「健康之家」给病人处理伤口的隔间时，看到的是光|裸着上身的莱欧斯利。他坐在小板凳上，任由医者在身上缠着一圈圈白色的绷带，就连脸上也贴了两块方形纱布。
纱布将他锻炼得当的身材遮掩了起来，但隐隐能窥见胸肌的轮廓。偶尔露出一片未被缠绕的皮肤，在日光下流淌着诱人的色泽。
他低垂着头，懒懒地耷拉着眼皮，浑身上下透着慵懒劲，偶尔看看手里握着的怀表，动作漫不经心的，说不出的痞气。
听到高跟鞋声，莱欧斯利微抬头朝门口的方向看来。
毫不夸张的说，伊薇特看到他的眼睛一瞬间就明亮了几分。
像是被阳光直射的海面，波光粼粼。
医者在帮莱欧斯利包扎，伊薇特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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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前打扰，抱着胳膊靠着墙，等着医者忙完。
莱欧斯利的视线随着她移动。
原本还看着怀表的目光直接黏在了伊薇特的身上，无端让她想到了一只凶猛且威风凛凛的狼在摇尾巴。
这种反差感让伊薇特很想笑，但考虑到目前的场合，她还是忍住了。
很快，医者结束了缠绕绷带的动作，在绷带的末端打了个结，然后直起身体拍了拍自己的手。
鲸木整理
“好了，没什么大问题，只是看起来比较严重而已，回去注意不要碰水，过两天等伤口结痂了就好了。”医者嘱咐道。
“好的。”
莱欧斯利礼貌道谢，拿起搁在一旁的衣服搭在手上，站了起来。
伊薇特走上前，问：“怎么样了？”
她洗了澡才过来，并不知晓先前医者是否有另外提过莱欧斯利的伤情。
莱欧斯利看着伊薇特走了过来，听到她关心的问话，唇角勾起些许弧度，但很快又压了下去。
他走到伊薇特的身边，身体微晃了一下，吓得伊薇特立马伸手扶着他的胳膊，防止他摔倒。
“伊薇特，我觉得很不好，根本没力气站稳，你可以扶我回去吗？”莱欧斯利虚弱地开口。
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出门扔从莱欧斯利身上拆下来的那些布条的医者：？？？
合着我刚刚跟白说了？
不都跟你说了没大问题吗？这又是哪出？
感受到医者投来的不可思议视线的伊薇特很想扶额，假装自己不认识这家伙，但她还扶着莱欧斯利，抽不开手。
“……喂，我刚刚听到了医者的嘱咐。”思来想去，伊薇特还是决定戳穿他的把戏。
演得太劣质了。
明明演技很好，怎么演得这么浮夸？
“哦。”莱欧斯利应了一声，但不打算改。
他还是靠着伊薇特，声音里甚至还带上了委屈情绪，“你不愿意扶我这个伤患回去休息吗？”
莱欧斯利笃定伊薇特会和他回去的，即使是以“送伤患”之名。
他无所谓演技浮不浮夸，也无所谓别人怎么看，他要的是伊薇特明晃晃的偏爱。
他要的是伊薇特对他的那份特别。
伊薇特：“……”
伊薇特：“…………”
“你好装啊，莱欧斯利。”伊薇特忍不住吐槽。
莱欧斯利没说话，只是看着她，唇角下抿。
上翘成狼耳的两缕头发似乎也耷拉了一些，配上脸上贴着的两块纱布，看起来更加委屈了。
伊薇特叹了口气，妥协了：“走吧走吧，我送你回去。”
莱欧斯利当即扬起嘴角。
看吧，他就说吧，伊薇特一定会同意的。
莱欧斯利整个人虚靠着伊薇特，虽然看起来是伊薇特扶着他，但实际是莱欧斯利自己走，搭着衣服的手掌覆在伊薇特的手上，生怕她反悔然后溜走一样。
伊薇特看了两眼被他握着的手，没说什么，跟着他走出了「健康之家」。
看着他们远去背影的医者：……等一下！我是你们爱情的见证者，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吗？！
路过的同僚看了眼一脸愤慨的医者，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怎么表情这么难看？
难道刚刚的伤患态度非常差，医闹了？
医者咬牙切齿，“啊！可恶的情侣！”
同僚：？？？？
*
送莱欧斯利回到家后，伊薇特把他按在沙发上休息，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自己也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了。
还拿出了一本书翻看，惬意得好似在自己家一样。
莱欧斯利扫了眼伊薇特手上拿的书：《论语言的正确运用》
“《论语言的正确运用》？”莱欧斯利凑到伊薇特的身边，挨着她坐，大手一揽将她纳进怀里，歪头贴着她的头发，两个脑袋靠在一起。
“亲爱的，你为什么要看这种书？”
“因为过两天就要考试了啊。”现在面对莱欧斯利，伊薇特已经不夹着声音说话了，用她自己最底色的声线回答。她语调淡淡的，甚至没把目光从书上移开，还顺手翻了一页书，“我要考教令院的书记官一职，谋求一份工作啊，怎么，希格雯没跟你说吗？”
在伊薇特寄给希格雯的那封信中，她写明了自己如果在须弥有工作的话，会在这边定居。
这份工作指的就是即将进行考核的书记官一职。
——“我今天要启程去须弥了，我的父亲建议我去须弥谋求一份工作，如果有了工作，我可能会在那边定居吧，这样的话未来见面的机会就少了许多。”
莱欧斯利不需要怎么费神，轻易地就回想起了那封信里的内容。
想到这句话，莱欧斯利眸光闪了闪。
独角兽
“你真的打算在须弥定居？”
“嗯？我只说了有工作的话可能会在这边定居。”伊薇特又翻过一页书本，“而且就算我在这边定居也不奇怪吧，毕竟我妈妈在这里。”
伊薇特没有把话说死。
她一直都强调的是“有工作的话”这个前提，并且加上了“可能”这个程度量词。
可能会，也可能不会，谁也说不准。
而伊薇特是否要做出这个决定，不仅是取决于她的工作，更取决于她对和莱欧斯利这段恋情的抉择。
莱欧斯利是梅洛彼得堡的典狱长，他不可能撤下这个摊子不管，毕竟原先这个摊子就是他接手过来，并经营至今的。
如果伊薇特的工作是在须弥，且她长期呆在这里的话，那么就证明她和莱欧斯利之间彻底玩完了。
她不喜欢异地恋——交通方便的情况下她尚且不能接受，更何况提瓦特交通不便。
这是她的原则，而非针对和迪卢克这段感情的借口。
现在算起来，两天后就要进行考核了，时间挺紧张的。
不过伊薇特倒觉得还好。她的记忆力不错，现在只剩这一本书没看完，其他的早就已经看过一遍，并且自己总结了一遍重点，有疑问的部分也向艾尔海森求助过了。
现在她觉得自己根本就是高考前夕的考生——强得可怕！
莱欧斯利见伊薇特看书看得认真。她写给希格雯那封信的字句一次次在他的眼前浮现，而自己的假期即将见底，但他们的关系还是这么不远不近，并没有得到修复，莱欧斯利的心情不断下沉。
他微微低头，亲了亲伊薇特的脸颊，说：“我们复合好不好？”
伊薇特翻书的手一顿，偏头看他，“怎么突然这么说？”
上次不是妥协了吗？
说他也是有底线的人，别的无所谓，要伊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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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只能和他做。
现在怎么又提起了这件事？
想起在山洞里的那个拥抱——在目不可视的黑暗里，莱欧斯利匆忙将她拥进怀里，他颤抖着，紧张而剧烈的心跳声几乎要将她淹没——伊薇特垂眸，指尖无意识轻点着书本的封面，抿了抿唇。
“我的假期快结束了。”莱欧斯利握着伊薇特的手，抵着她的额头，说话时，嘴唇有一下没一下的擦过她的鼻尖，“我很快就要回枫丹了。”
“哦。”
伊薇特点点头，抬眼撞上那片浅蓝色的海域，纤长的眼睫扫过莱欧斯利的脸颊，带起一阵细微的痒意。
“那我预祝你归程顺利，只是不知莱欧斯利先生在须弥玩得是否愉快？”
莱欧斯利后撤脑袋，用额头轻轻撞了一下伊薇特的前额，鼻尖相抵。
他的目光直直地盯着伊薇特的眼睛，眼神炽热而执拗。眼底的情绪不断翻涌着，眼眸颜色渐深，几乎要浓郁成了黑色。
“我们复合好不好？”
伊薇特抬手，伸出一根手指拦在了莱欧斯利的嘴唇上，而后扬起唇角，笑眼弯弯地看着他。
“我会给你答案的，莱欧斯利。”
“但不是现在。”
她笑容明媚艳丽，声音婉转。
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过于轻易得到的总归是不会被放在心上。
作为多次被莱欧斯利放鸽子的伊薇特来说，她还想让他知道，被放弃的人是何种心情。
从提出分手到现在，严格说起来，伊薇特很少拒绝莱欧斯利——牵手也好，拥抱也好，接吻也好。
她很少拒绝莱欧斯利的亲近。
伊薇特也想过为什么自己在面对莱欧斯利时，原则总是一再打折。
想来想去，最后得出的结果是：除了莱欧斯利的脸和身材、性格真的很对她胃口，她喜欢这种拉扯状态的暧昧以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她爱他。
莱欧斯利总是非常坦然地吐露自己的心声，向她表达爱意。
而伊薇特也早已在那些日积月累的相处中爱上了他，对他的感情已经不仅仅是喜欢这么简单了。
至于为什么她明白自己的心意，却还是不答应复合呢？
伊薇特曲起手指按了按莱欧斯利的嘴唇，笑容渐深。
关于这件事的答案——她有自己的节奏。
换句话说，她自有安排。
“你不要我了吗？伊薇特。”莱欧斯利微皱着眉，话里透着说不出的委屈感。
他这次不是演的，是真的有点伤心了。
“怎么会呢？”
伊薇特伸手抚平他皱起的眉头，然后捏着他的下颌，轻笑了一下，眸光潋滟。
她没明确回答莱欧斯利的这个问题，而是抬头在他的唇边落下一个轻吻。
不要他？
她可舍不得。
莱欧斯利的目光沉了几分。
没有任何犹豫，他的手按着伊薇特的后颈，让她无路可退，然后倾身加深了这个吻。
第55章（营养液加更）
和平的日常里，时间总是会过得很快。
伊薇特结束了书记官的考核。
在她从面试办公室里走出来，打算乘坐升降装置下楼回家时，意外碰到了结束了测试的迪卢克。
他依旧穿着那件黑色的大衣，略长的红发绑成低马尾，板着一张帅脸。
迪卢克身边站着的是凯亚，他们两位都是测试人员，刚刚从结束了合作项目研讨会的实验室出来。
“上午好啊，伊薇特小姐。上次在实验室里没能好好打招呼，想着下次再见一定要好好寒暄一番，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凯亚非常绅士地和她打招呼，“好久不见，你依旧是那么美丽。”
骑兵队长凯亚虽无骑士之名，却具有骑士的品格，待人谦和有礼，可谓是绅士的典范。
凯亚和迪卢克关系匪浅，作为一个曾经游戏外的玩家，伊薇特也知道凯亚在和善表象下的疏离，不过这对她并没什么影响，她也无意去深究。
好话谁都爱听，她也不例外。
“凯亚先生也一如既往地帅气呢。”伊薇特礼貌回答，和凯亚商业互吹。
笑眼弯弯，明媚又艳丽。
凯亚并不喜欢以貌取人，可即便如此，他也不得不承认伊薇特真的很漂亮。
是那种非常直观的，抓人眼球的漂亮，让人不禁感慨造物主的不公，为何独独对她如此偏爱。
“听闻伊薇特小姐协助风纪官抓住了少女失踪案的罪犯，可真是智勇双全啊。”
“凯亚先生谬赞了，怎么说也是半个须弥人，协助公职人员办案是每个子民应尽的职责。”伊薇特保持着社交声调，声音轻软，“况且我只是帮忙的而已，主要还是靠风纪官们高效的破案能力以及行动能力。”
“听说犯人在藏匿少女的山洞里埋了炸药，最后还引爆了炸弹，导致山洞坍塌……伊薇特小姐没受伤吧？”
凯亚说的都是目前风纪官们公示出来的信息。
“谢谢凯亚先生的关心，我并没有受伤。”
简单寒暄了一番后，升降装置到了底层，三人从升降装置中走了出来。凯亚随便找了个借口撤退了，非常善解人意地给伊薇特和迪卢克留下独处的空间。
现在面对迪卢克时，伊薇特已经能够坦然处之了。
图书馆显然不是个适合聊天的好地方，毕竟有众多学者在此温书学习。
走出教令院，意外发现原本晴朗的天空下起了雨。
这是须弥城的第一场秋雨，雨水淅淅沥沥落下，砸在地面上后溅起一朵朵水花。
伊薇特没有带伞，幸而迪卢克带了。
“一起吧。”
迪卢克撑开雨伞，率先举到了伊薇特的头顶。还未踏出一步，就先行为她挡去雨水。
两人共撑着一把伞走进了雨幕里。
下雨时分，路上没什么人，往日喧闹的须弥城安静了下来，唯有雨声是清晰的。
雨水落在伞面上的声音交织在雨声里，倒是意外地和谐。
“你以前很喜欢下雨天，总是在下雨的时候打着伞出去踩水，就像小孩子一样。”
看着地面上积起的一个个水洼，迪卢克忽然开口。
在迪卢克的记忆里，他和伊薇特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雨天。
那天的雨不算大，但天空暗沉，他取了「天使的馈赠」里的账目，打算回晨曦酒庄处理。出了蒙德城，走到横渡果酒湖的桥时，看到一个穿着长裙的少女打着伞，提着裙摆在踩小水坑。
少女有着一头耀眼的金发，即使天空很暗，依然柔顺亮眼。她手里拿的伞是红色的，在一切都暗淡的世界里格外的醒目。
迪卢克路过时，低头踩水的少女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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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碧蓝如天空的眼睛比她的金发更明亮，精致漂亮得如同洋娃娃一般的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很明显的异国长相。
对上迪卢克的目光时，少女的笑容更灿烂了几分，眼角弯成新月的弧度。
“这位先生，你好呀。”
声音轻而柔软，甜得像棉花糖一样。
那时的迪卢克只是对她轻轻颔首，然后路过了她继续往前走。
后来他们恋爱，一到雨天，只要雨势不大，她还是会打着伞出门，一下又一下地踩着石砖地面上积起的水洼。
她在踩，迪卢克在屋檐下看着她。
暗沉沉的天色里，入目皆是灰暗，唯有她是一抹亮色。
鲜活的，生动的。
明媚似太阳。
“现在不会这样啦。”
伊薇特的眼里映着雨水，“我现在不喜欢雨天。”
这段感情实际上对迪卢克很不公平。他的那些记忆，对于伊薇特而言只是一段文字，一段剧情cg，并不算真切。
人的情感是由记忆和感觉构成的，可偏偏伊薇特没有那些记忆。
她以前是很喜欢雨天，喜欢这种空灵安静的氛围，喜欢雨后青草地的味道。
可现在一到雨天，她就会想起自己作为灵魂体在现实世界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在雨天里，她的亲朋好友们埋葬了她，她的父母因此悲伤。
雨天于她而言，代表的是她回不去的过去，是她与现实世界断联的象征。
“……为什么？”
以前很喜欢，为什么现在又不喜欢了？
“嗯……怎么说好呢……”
伊薇特伸手，掌心很快就聚起了一小摊水，凉凉的。她不能对迪卢克解释真正的原因，那是她对谁都不能说起的秘密。
“大概是因为下雨时，我会想起让人难过的回忆。”
余光瞥见迪卢克猛然攥紧的拳头，伊薇特伸手扯了一下他的袖子。
“有两个爱我的亲人，他们在一个雨天里永远地离开了我。”
意思是与和他在一起时的记忆无关。
迪卢克攥紧的拳头又松开了。
“抱歉。”
“没关系。虽然偶尔下雨天还是会感到难过，但我已经学会接受这个事实了。”
回不去的人生。
再也拥抱不了的父母。
气氛又一次沉落到了地上。
“你真的没受伤？”
走出教令院一段距离后，迪卢克又一次开口。
声音和在雨里，叫人听不出情绪。
迪卢克从测试场出来才知道少女绑架案的始末，知晓伊薇特以身入局，配合风纪官捉拿罪犯，也知晓她和莱欧斯利被爆炸掩埋在了山洞底下的暗河洞穴里，第二天才被救出。
“完全没受伤是不可能的啦。”伊薇特把衣领往下扯了些，露出已经在结痂的伤口。“有一道小伤口，不过已经好了。”
其实她后腰青黑了一大块，现在每晚黛芙妮还要替她擦药，但这种伤口自然不便展示给迪卢克看。
红色的血线在她白皙的脖颈间尤为刺目，迪卢克抿唇，捏紧了拳头。
“他保护不了你。”
迪卢克的声音微沉。
伊薇特知道迪卢克说的“他”是谁。
“他已经保护我了，如果不是他，或许被送去「健康之家」的人就会是我。”伊薇特替莱欧斯利解释。末了，不想气氛太沉重，还开玩笑似的补了一句：“说不定会砸到头，然后失忆，醒来后不记得自己是谁，然后开启一段充满误会的狗血故事也不一定呢。”
现在提瓦特流行的小说刊物里，有很大一部分是伊薇特熟悉的古早霸道总裁文学，只是换了外皮，内核还是狗血与误会齐飞剧情。
什么娇妻带球跑啊，失忆误会啊，真假千金之类的，虽然老土，但看起来还是很上头的。
如果莱欧斯利当时没有冲过来抱着她滚到一边躲过那块巨石的话，估计她现在已经开始下辈子了。
“你格外偏向他。为什么？”
伊薇特愣了一下。
“格外偏向他？也不能这么说吧，这是事实。”
其实从感情角度来说，她确实偏向莱欧斯利。
伊薇特捏了捏自己的手指，给迪卢克讲述了那天发生的事。
她没说掉进地下暗河的洞穴后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概括了事件的始末，以及最后的结果——少女们就救出，加斯东被逮捕，案件结束。
“他不知道你会弓箭？”迪卢克有点意外。
“他不知道也不奇怪，我从来没有在他面前用过。”
弓箭是一种防身手段，她没怎么遇到过危险，加上最开始就在莱欧斯利的面前装柔弱，所以在枫丹时从来没用过。
在蒙德时期不一样，伊薇特记得恋爱文本里有提到过她和迪卢克出去打猎，一箭一只猎物的战果。
迪卢克看了她一眼，“你一直在为他说好话。”
伊薇特无所谓地笑了笑，“如果我很喜欢你的话，我也会一直为你说好话的。”
——“如果我很喜欢你的话，我也会一直为你说好话的。”
她这是挑明了说他们之间已经没有可能了。
喜欢这种事情是勉强不来的，从感情的角度来说，莱欧斯利一开始就占据了上风。
和迪卢克的这段感情里，伊薇特更像是旁观者，故事之外的人看着故事里的主角在演一出浪漫爱情故事，对于迪卢克的喜欢，其实很淡。
可莱欧斯利不一样。她离开枫丹来到须弥就是因为莱欧斯利醉心于工作，几次放她鸽子，觉得委屈，于是才提的分手，来到这前还特意寄出了一封信，以期待莱欧斯利会来追回她。
迪卢克停下脚步，握着伞的手一紧。
他侧头看伊薇特，目光里也带上了浓重的情绪。
“回不去了吗？”
雨水顺着伞脊滑落，砸到地面上，啪嗒啪嗒的水声回荡在静谧的世界里。
空气里充满了潮湿的气息，还有青草和土地的味道随着风一同吹来。
伊薇特摇摇头，“回不去了。”
如果最开始她醒过来时是在蒙德，那故事的走向另说。
独角兽
可当她在海底，莱欧斯利在她面前第一次直白地说对她有了占有欲，而她也恰好对他有着名为“喜欢”的感情时，故事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沉默地走完了接下来的一段路，迪卢克将伊薇特送回了家门前。
伊薇特跨出雨伞走到家门口。门口的邮箱里躺着一封信，她出门前还没有的，伊薇特拿出信看了眼，是来自枫丹的信件，寄信人是《蒸汽鸟报》报社。
她将信件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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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掏出钥匙开门前，还不忘礼貌向迪卢克道谢。
迪卢克只是随意地点点头。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眼底的情绪被滂沱的雨水模糊了，隔着雨幕看不真切。
一直到用钥匙打开家门，拧动把手的那一刻，伊薇特才听到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好吧。”
声音很轻，像是一下会被吹散在风里。
伊薇特回头，只看见那道黑色的身影消失在了雨里。
*
黛芙妮回到家里时，伊薇特已经坐在沙发上逗猫了。
她随手把雨伞靠墙放着，拿出一条毛巾擦了擦身上溅到水花的衣服。
雨下了很长一段时间，靠着墙的那把合拢的雨伞表面全是水，顺着伞脊落到地面，很快就聚起了一小滩水渍。
“宝贝，今天面谈怎么样？还顺利吗？”
黛芙妮一边擦拭着衣服，一边问。
合作项目已经彻底进入了尾声，她今天写总结报告，所以在会议结束后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现在才回到家。
抚摸着宝宝蓬松绒毛的手一顿，伊薇特叹了口气。
“不太顺利。”
伊薇特怎么也没想到，考试她通过了，可是卡在了审核上——她曾在枫丹政治体系中任职过，且才离职不久，书记官一职是教令院中较为重要的文职岗，所以不予录用。
换句话说就是，她政审没过。
伊薇特很无语，毕竟招聘公告上也没写明在其他国家政治体系中任职过的人员不能参与。
黛芙妮愣了一下，在知晓缘由后，当下也很生气，差点要冲去教令院和负责招聘的贤者理论。
要不是伊薇特拦下了她，估计她会把那位面谈的贤者骂个狗血淋头。
“我没关系的，妈妈，别生气。”伊薇特劝慰道，“工作再找就是了，我也不是一定要当这个书记官。”
黛芙妮把她抱在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说：“没关系，他们不录用你是他们的损失，就算没有工作也没关系，妈妈能养你一辈子。”
“你爸爸虽然老了丑了，但积蓄应该还是有不少的。你很优秀，帮助风纪官们抓住了绑架少女的罪犯，一个月学完十三本书的知识点，你超级厉害的，所以不必担心工作的事，爸爸妈妈养着你。”
伊薇特把头靠在黛芙妮的肩上，笑着说：“我知道的。谢谢妈妈。”
*
迪卢克回到西风骑士团暂住的酒馆。
雨势更大了一些，在地面上溅起了一层白蒙蒙的水雾。
凯亚在吧台喝着酒，见他回来，还冲他招了招手。
“嗨迪卢克，你和伊薇特聊得怎么样了？可别枉费我特意给你们留了独处时间。”
迪卢克没说话，只是随手将雨伞搁在一边，走到吧台前，点了一杯果味饮料。
侍者端上来后，迪卢克拿起那杯饮料，而后和凯亚轻轻碰杯，一饮而尽。
饮料是须弥特有的墩墩桃口味，混合了薄荷以及树莓，甜腻中夹杂了一丝酸涩，爽口又解腻。
可偏偏这杯酸涩口味更重。
“怎么了这是？”凯亚问。
迪卢克摇摇头，垂眸看着面前已经空了的玻璃杯。
“没什么。”
惋惜吗？
那是当然的。
迪卢克想过很多种和伊薇特的重逢会是怎么样，想过他们故事的结局会怎么。
在他预计的未来里都有她。
可她没有。
第56章
须弥城连下了两天雨。
雨水冲刷着世界，像是要将所有的污垢洗涤干净。
雨天不方便出门，加上合作项目进入尾声，黛芙妮也呆在家里。
母女两人享受着难得的悠闲时光——一起做饭，一起玩些小游戏，一起试着给宝宝做玩具和小衣服。
午饭后的时间里，黛芙妮手里拿着一卷毛线和织针在织围巾，说要赶在冬天前做好，让伊薇特能度过一个温暖的冬天。
伊薇特从书架里随手抽了一本书，躺在沙发上，脑袋枕在黛芙妮的腿上，翻看着那本游记。
“宝贝，这样看书对眼睛不好哦。下次不要这样啦。”黛芙妮笑眯眯地嘱咐了她一句，没制止她这么做。
伊薇特转了一下脖子，长发在黛芙妮的腿上铺开，流淌着耀眼的光泽。
“我知道啦妈妈，就这一次嘛。”
她非常自然地撒着娇。
耳畔是绵延不绝的雨声，还有宝宝打呼噜的声音，黛芙妮手里的两根织针碰撞的声音，伊薇特感觉眼前开始变得模糊，一阵又一阵的倦意涌上来。
她索性放下书，合上眼睛休息了。
意识不断下沉。
在经历了漫长的黑色后，她的眼前终于迎来了光亮。
这次不再是暗沉沉的雨天。
万里无云，阳光晴朗，天空蓝得澄澈。
伊薇特又一次出现在了埋葬她的那座墓园里。
她的父母皆站在她的墓碑前，他们旁若无人地对着墓碑在说话，为她换上了一束新的蔷薇花。
伊薇特听见妈妈在诉说着对她的想念，听见爸爸对着她的墓碑说起了她小时候的一些闹剧。
他们表现得是那么地自然，仿佛她并没有死去。他们在和她聊天。
她不再被束缚着，而是奔向这世界最爱她的两个人面前，给了他们一个拥抱。
即使他们看不见。
“爸爸妈妈，我爱你们。”
“对不起。还有——”
“再见。”
这一次，她真的和这个世界做了告别。
伊薇特从梦里醒过来时，她依然枕在黛芙妮的腿上，她还在织围巾，只是进度很慢。
雨还没有停，水珠溅在玻璃窗上，留下斑驳蜿蜒的痕迹。
或许是因为有爱她的人在守护着，所以嘈杂的雨声听着也让人觉得安心了许多。
伊薇特睁眼就看看了黛芙妮的脸，光影勾勒着她温柔美丽的轮廓。
和她妈妈一样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