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看着很低,陈向喧抬起手握了握,却连一颗都没能抓住。
李叔这次回来得急,陈向喧也没能看见长江大桥的照片。李叔走得也急,他走的那天接到很多通电话,挂断电话后就开始收东西,他看了眼靠墙放的行李箱,又看向坐在小椅子上的陈向喧。
“有事就给李叔打电话,或者给摩叔打,”李叔将一张纸条递给他,上面写了两个号码和名字,“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要害怕,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我问你答,敲桌子或者拍手拍墙都行,李叔能懂。”
摩叔被临时叫来送李叔去了车站,陈向喧站在二伯家门口捏着那张纸条,站在那盏被扑满飞虫的灯下,看着那辆摩托车载着李叔跑得越来越远。
叶子烟的味道就在他身后,陈向喧的喉咙又开始难受了。他慢慢朝屋门口走去,跨过门槛,坐在了二伯旁边。
之后的日子陈向喧没再去幼儿园一次,从二伯的话里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幼儿园能上了,而且爸爸现在不清醒,没办法拿出钱来。
二伯说到这里还笑了笑,他对陈向喧说:“别怪二伯,二伯也没钱啊。”
难吃的饭菜就像是看不到头的日子,永远没完。
七月的生日,是他一个人过的。
陈向喧在门口捡了个破瓦片,又摘了些野果子和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从屋里舀了瓢水出来打湿地面挖了些泥。
他团啊团,将泥巴团成了圆形,放到破瓦片上,又把那些野果子和野草插在上面,最后他拍起手来‘啊啊’叫着,这是他在庆祝。
庆祝陈向喧又长大一岁。
李叔压根不知道他的生日,俩人本来就见得少,更何况他就是一个邻居。但陈向喧还是有些委屈,李叔没有祝他生日快乐。
那天陈向喧跑到发呆的爸爸面前比画着:我长大一岁了。
爸爸望着他笑,那笑里的含义陈向喧看不懂。
爸爸总是在外面走来走去,有时候白天都不回来吃饭,陈向喧跟着他也跑不动。
陈向喧干脆也开始不睡午觉了,就在客厅坐着等爸爸回来。
二伯压根不管爸爸,生活方面更是敷衍,但每个月总有一天他会很开心,还会买些酒回来和爸爸一起喝。
爸爸也只是喝,别的什么话都不会说,偶尔还会锤两下桌子发出莫名的喊叫。
二伯也不恼,依旧自己说自己的,心情很是不错。
那是一个阴天,爸爸又是一大早就出了门,陈向喧依旧是饿着肚子坐在客厅等,他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陈向喧又饿又困,十一月的晚上已经开始冷了,他还是穿着那件薄衣服坐在客厅里。
二伯回来也没和他说话,炸了点花生米炒了盘青菜就端上了桌。
陈向喧吃了两口青菜,又闻到了叶子烟的味道,接着是二伯问他:“你爹呢?”
陈向喧摇摇头,心里的慌乱一下子升了起来,他‘啊啊’几声,手不停比画着:爸爸呢?
“别乱叫了!也别比比画画的!”二伯有些不耐烦地说,“你坐着,我去找。”
还没等他走出这个门,外面突然赶来的人就已经大喊了起来:“快点儿的,你兄弟摔死了!你快找人抬去!”
二伯骂了句,连忙站起来。
他指着来的那人大喊道:“放屁!你说什么呢!”
“你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尸体一直丢在那儿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吧!”那人也挺火大,估计那个地方是他家附近。
二伯跟着那人走了。
陈向喧慌乱地找出手电筒,按了半天才发现原来是滑动开关,好在还能看得见他们的背影,他只好迈大步子,最后干脆跑了起来。
这一路跑得气喘吁吁,当他看见那个倒在地上的人时,他的心里只剩下了一句话。
爸爸变了。
他的手脚都扭曲成怪异的姿势,衣服到处都是破洞,眼睛却还是睁着,爸爸的背后,是暗红色的地面。
陈向喧总觉得爸爸在看着他,他朝后退了一步,听见有人说:“估计是找他媳妇儿去的吧?结果发病摔死了。”
陈向喧抬头看向这个人,说话那人与他对视时眼里出现了可怜的神情。
他回过头,站在那里继续看着爸爸,叶子烟的味道也没消失,直到他浑身都染上那个味。
陈向喧看见有人过来帮忙将爸爸的眼睛盖上了,那一刻,他知道,爸爸再也不能看他了。
哭声从他喉咙里发了出来。
只是很小声地哭,他还是记得不能大声哭,不然他的嗓子就真的完了。
二伯听见声音回头瞪了他一眼,骂了一句:“一天到晚只知道哭,现在好了,我自己都活不下去了,还拖个你!”
陈向喧听完便努力忍住了哭,二伯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问别人:“这种情况,有没有什么赔偿啊?我还帮忙他养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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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向喧又看向那个以极其难受的姿势躺在地上的爸爸,他抬手比画着:你怎么了?
爸爸没有回应,是真的不会再有任何回应了。
陈向喧慢慢朝爸爸走去,他蹲下来碰了碰爸爸的脸,冰凉的触感让他指尖都开始发颤。
心底有一大堆疑问,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二伯看不懂比画,更不想看他写字。
小孩子不会解决问题,也想不到这种情况到底该如何解决。
陈向喧只觉得,他现在想哭,所以就哭了,而且哭得特别厉害。
这是在他所有的难过哭闹中,最大声且最控制不住的一次。
二伯忍受了几分钟,最后走过来将他一把拉起来大声吼着:“别他妈哭了,吵死了!”
陈向喧忍不住,尽管他的喉咙已经十分难受。
‘啊啊’声还在从喉咙里发出来,但明显已经开始嘶哑。
二伯拿起抽烟的那只手一巴掌打了过去,一股烟的热气从他脸上划过,随后是巴掌火辣辣的感觉。
“要你别他妈哭了,吵死人了陈向喧!别烦了行不行,老实待着!你他妈再哭一声我就打死你!”二叔指着他,恶狠狠地吼道。
马上开始有人劝起二伯来,陈向喧也没听到他们说的是什么,他冲出那个地方,想去找那张纸条给李叔打电话。
这一路上他摔了无数次,血从膝盖朝小腿肚流去,陈向喧觉得自己大概是跑累了,怎么就连哭声都开始变得越来越小。
那张纸条就被他放在床单棉絮里,他拿出那张纸,找来凳子站上去,抖着手给李叔打电话。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现在的陈向喧,除了哭,就只想让李叔回来。
电话拨过去没多久李叔就接通了,他那边有些吵,李叔‘喂’了声,问道:“向喧?”
陈向喧还在哭着,李叔大概听见了这个动静,他又问:“向喧,是不是二伯骂你了?是的话,你就‘啊’一声。”
陈向喧张了张嘴,但他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这一刻他彻底慌了,就连哭声都开始变得越来越弱。
李叔也有些急了,他又问:“那你是想李叔了?是的话,‘啊’一声。”
嘴巴再次张开,可惜结果还是一样。
李叔迟迟得不到回答,他只得一个个问:“想问我什么时候回来?你二伯没回家?你睡不着?你爸爸——”
陈向喧听到这里先是张开嘴,发现自己依旧发不出声音后便开始疯狂敲打桌面,手被他拍得通红,最后都有些发麻,但他不肯停下,他害怕李叔不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他一直敲着,不停打着。
李叔听着陈向喧那边的动静大声喊道:“陈向喧!”
陈向喧猛地停下,但那只手还是悬在半空中轻轻摆着。
李叔深吸口气问道:“你爸爸出事了?是的话,‘啊’一声。”
李叔没等到那声‘啊’,等来的只有更加强烈的敲打桌面声。
“我买最早的车票回来,”李叔声音只能再大些,不然他怕陈向喧会听不见,“等我回来,李叔很快就回来,很快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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