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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疯又爱演[无限] Morisawa 75164 字 9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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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山村诡事(8)

殷臣把椅子另一侧的扶手也给拆了。

他许久都没说话,死死忍着倾吐一切的冲动,又不舍得将宋葬直接推开。

哪怕这样做,只会将自己的弱点、欲望与要害都彻底暴露出来,淋漓尽致,一览无余。

如果算上用来装样子的那层锦缎罗裙,殷臣其实穿了三件衣服。

在盛夏时节,这般装束已然很是厚重。

但是宋葬坐在他的腿上,但是宋葬贴得太近了……他还是什么都藏不住。

殷臣有些委屈,他别开目光,不愿去看宋葬揶揄又了然的眼神,哑声说:“宋葬,你很邪恶。”

“殷臣,其实你就是更喜欢被动。无论在什么事情上,你都是这样的。

“我对你的态度越强硬,你就越乖。”

宋葬软声说着,并没有再继续做些什么,只是将脸贴在他悄然泛红的冷白颈侧,极为轻柔地蹭了蹭。

“你把最真实的自己藏在深处,被我一点一点用心地挖了出来。你自己也很喜欢,怎么能倒打一耙,说我太坏?”

“……别欺负我了,宋葬。我不想听。”

也许殷臣自己也没发现,他狭长微翘的眼尾晕起了淡淡的一团粉,轻抿着薄唇,几乎像是在主动示弱。

宋葬盯着他看了又看,稀罕极了。

好可怜,好想彻底撕开他色厉内荏的假面。

但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更遑论生性桀骜的独狼。对于真正感兴趣的事物,宋葬向来很有耐心,他愿意主动把控着恰到好处的最低界限。

“好的,奖励到此为止。”

他从殷臣腿上跳了下来,捧起早已放冷的茶,咕咚咕咚喝掉好几口口。

舒服。

冰凉茶水顺着喉管冲入胸腔,浇熄宋葬心头那团鼓噪的火。

宋葬率先冷静下来了,而殷臣还一动不动坐在原地,欲盖弥彰,艰难掩饰着难以自控的某种反应。

两人在沉默中对视良久,宋葬唇角扬起,倚在书桌旁软声撒娇:“今晚我不回去了,睡你的床,好不好?别赶我走嘛。”

“……嗯。”

他在为他解围,将表面上的主动权轻而易举地交了出去。殷臣听得出来。

“不生气了?”

“没生气。”殷臣抬眸扫他一眼,又很快移开。

宋葬眸底笑意盈盈,将没喝完的凉茶推到殷臣面前。

“我想吃冰糖葫芦,还有修竹做的牛肉烙饼。”

殷臣抿着唇端起茶杯,稍稍用力地攥在手里:“太晚了,明天再吃。”

“都听你的~”

两人在屋里浓情蜜意,坐落于村尾山脚的宋家,却悄然出现了一番动乱。

毕竟,太阳已经彻底落山了。

浓沉夜色密不透风,层层包裹住静谧古村。连湍急的河水支流也放缓声息,化作一面沉寂水镜,倒映出朦胧云里的寒凉月影。

宋嗣提着一把沾满鱼腥味的菜刀,表情狰狞,大步冲向宋葬的房间。

他一脚踹开房门,高高扬起双臂,又使出全身力气重重落下,胡乱挥舞着朝床榻走去。

小腿骨猛然撞到床头木板,宋嗣顿时彻底发了狂,一刀接一刀疯狂砍着宋葬特意拱起的枕头被褥,将脆弱布料尽数砍得支离破碎,

“二郎,二郎别怕啊,有大哥在!”

他苍白开裂的嘴唇因恐惧而不停颤抖,胡乱大喊着给自己打气鼓劲儿。

“躲开,快躲开,大哥会保护你!娘,娘……救救我!啊啊啊啊!!”

“砰砰!砰砰砰!”

劈砍的速度越来越快,菜刀深陷在殷臣昨夜才更换的坚硬红木里。

宋嗣砍不穿它,手掌指骨被反震得红肿发青、鲜血淋漓,菜刀尾部的木制手柄也在逐渐松动。可他一刻也没想过停止,强烈至极的恐惧惊惶彻底占据大脑,这就是世上最有效的止痛药剂。

在一次大力劈砍的动作中手柄终于“喀嚓”脱落,裂成两半。银白菜刀脱手而出,“咣当”落在宋嗣脚下。

宋嗣神色一滞,猩红眼眶颤抖着,豆大泪珠倏然滚滚流出。他腿软着瘫坐在地,抱紧那只飞絮漫天的棉布枕头,嚎啕大哭:“二郎!!!”

活像失了至亲一般痛苦。

夜色静谧,虫鸟失声。

黑色土狗守在门口,懒洋洋地翻着肚皮酣睡。

没有人听到他的抽泣,没有人知道他彻夜蜷缩在宋葬床边,痛不欲生地绝望哀嚎。

怪事不止一处起。

自打苍木山没了山君,又被伥鬼掀开那些语焉不详的秘密,某种冥冥之中的平衡就此打破。像是突然失去了某种……稳定的界限。

安宁镇,宽敞豪华的宁家宅邸,烛火方熄。

四方走廊檐下,挂着几只即将燃尽的油灯,守夜的丫鬟仆从们蹲坐墙边,昏昏欲睡。

月色流过砖瓦,廊间似有阴风拂过,好似无形的手在暗中拨弄,扰得人人睡意不宁。

宁焰躺在冷库里,打了个厚实的地铺,盖上棉被堵着鼻子。

他比较皮糙肉厚,精力也旺盛,所以自请负责看守那一具不该存在的尸体。

但是实在太臭了,那股人肉溃烂的味道,穿透力强得令人心惊。

宁焰用被子蒙着脑袋翻来覆去,还是怎么都睡不着觉。

他莫名有些心烦意乱,正要起身出去转转,忽然瞥见余光里有人影在动。

不……那不是人影,是宋大爷的尸体,自己缓慢坐了起来。

盖在他脸上的白布轻轻飘下,露出那张青白发黑的僵硬老脸。耷拉堆积的眼皮下,他早已松动的右眼珠子因重力从眼眶脱出,“骨碌碌”滚落在地,带起一阵黏腻潮湿的怪异响动。

在宁焰屏息悚然的注视中,宋大爷腐烂的喉管竟开始自行震颤,有规律地抖动着,发出一声又一声年轻女子的哀怨哭泣。

“我靠,卧槽……”

宁焰不敢置信地攥紧拳头,一边以蜗牛般的速度缓缓向后挪动,一边点开群聊屏幕,疯狂连环夺命艾特宁燃和殷无雪,请求支援。

但是没人理他。

群里寂静无声,就连殷臣他们也不知道在莫名其妙忙些什么,压根顾不上回话。

屋漏偏逢连夜雨。

宁府门前,人声鼎沸,火光喧天。

一队从县城策马赶来的官兵,全副武装围堵着宁府大门,人人高举火把,扬言要即刻查抄宁家宅邸。

据说今早县老爷得到线人举报,宁家藏匿了数名前朝叛贼,证据确凿。他当即下令逮捕宁家所有男丁,缉拿叛贼,拉回海县进行关押审判。

宁老爷与宁夫人都在县城,早就被打入大牢,如今还剩宁家两兄弟流落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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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逃不过县城官兵。

这显然是无稽之谈,近期宁府里唯一的外人,真的就只有那具尸体。仆从家丁都吓破了胆子,虽然不敢反抗官府,但也硬是想不明白叛贼之言从何说起。

宁燃的身份较为微妙,没有第一时间出面。他躲在大门后暗中观察,让殷无雪先过去小试牛刀。

在这种时代被污蔑私藏叛贼,是很能轻易自证成功的,只会跳入漩涡陷阱,越描越黑。

最好的方法就是主动倒打一耙,指责对方心里有鬼。

殷无雪穿着一身靛蓝道袍,头戴冠巾,缓步迈出宁家门槛。

她腰背挺得笔直,左手拎着一条黑金法尺,右手握着一把桃木长剑,表情高深莫测。

这得道高人的气势一出,马匹们瞬间开始不安地轻嘶躁动,官兵脸上的凶神恶煞也顿时被削弱几分,不由自主扯着缰绳谨慎后退。

殷无雪扬起下巴,威严目光缓缓扫过众人,随即不屑地冷笑一声。

“你、你是何人?!”

她没有搭话,蓦地举起桃木剑,剑尖直指那名代表县老爷的县尉头子,语气义正词严:“涂山妖孽,你还想往哪儿逃?”

话音刚落,异变陡生!

县尉粗犷的脸上忽有火光攒动,那双瞪大如铜铃的圆眼,居然快速变成一双狭长尖细的狐狸眼睛,鼻子也开始一点一点变细变长,鼻头发黑,好似被突然打出真身的邪异妖物。

这一名身形高壮的威猛大汉,突然间看起来妖里妖气、不男不女,将围在他身边的弟兄都吓得神色惊惶。

无辜的县尉当然不是狐狸精,但殷无雪偷偷用了些小法术。

一个简单的障眼法,足以吓住绝大多数不知所措的普通人。

目睹全程的众人不由得低头窃窃私语:“涂山是什么地方?”

“狐狸精的老家,没听说过吗!”

“……狐狸精?”

“不可能吧,曹县尉是妖怪?!!”

“救命啊!!”

最后那句嘶哑的呼喊,来自不知所措的曹县尉,他的面容更扭曲了,令人几乎不敢直视。

有一人率先开始慌乱,便会带起一系列连锁反应。

马蹄刨地,响鼻嘶鸣,火光闪动……包围在宁府的队伍愈发混乱不堪,险些直接一哄而散。

殷无雪立刻用法尺敲了敲身侧的石狮子雕像,大声安抚:“诸位无需惊惶,小小狐妖,不够贫道一击之力!”

说完她便高举起桃木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曹县尉的面容。

曹县尉哪里挡得住这般攻势,他甚至来不及吭声便仰头倒下,歪着脸吐出一口略带骚味的鲜血。

壮硕身躯瘫倒在地上,迅速缩小,衣衫化作一团松松垮垮的布料,堆在一侧。

没错,曹县尉彻底被“打回原形”,变成了一只公狐狸。

毛色红黄灰杂,膘肥体壮,瞧着日常伙食非常丰厚。

紧接着,殷无雪上前一步,举起左手的黑金法尺,轻轻拍打在它圆滚滚的肚皮上。

公狐狸应声开始继续呕吐,大口大口吐着明显经历过烹调烤炸的鸡骨头。

因惊愕而寂静无声的官兵队伍里,有一大胆莽汉吸吸鼻子,忽然瞪大了眼。

“烤、烤鸡的香味?!就是天满香酒楼的桂花酿烤鸡,俺吃过一回!”

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临朝再繁盛,这也不是谁都能轻易吃得起的食物,唯独县太爷和各大财主才有资格顿顿上酒楼,不年不节就吃这招牌的酒酿烧鸡!

殷无雪又行动了,使出一招袖里乾坤,将“狐狸精”藏进了宽大的道袍袖口之内。她勾起唇,好似漫不经心般理了理袖口,轻呼一口浊气。

她对细节的把控恰到好处,并没有主动说出任何多余信息,只高深莫测地立在原地,任由旁人推测琢磨。

只盯着眼前不完整的信息,越是绞尽脑汁去推测,他们就会越对自己琢磨出的“真相”深信不疑。

现在所有人都搞清楚了。

——县令老爷,被一只公的狐狸精骗得团团转,好吃好喝喂着它,好似那传说中的妲己纣王……

他甚至可能还有龙阳之好!

怪不得县令老爷只生了一个儿子,接下来几十年都再无所出!

谣言迅速在众人心底传开,不仅是来自县城的官兵,还有起夜偷窥看热闹的安宁镇居民。

此时是宵禁时分,马路上没有人影,但周围的住宅都亮起点点烛光,暗中偷听。

更有好事者直接推开窗子,光明正大地看完了全程,与家人一道窃窃私语。

不多时,另一名捕快打扮的男人强忍恐惧,站出来问:“道长,曹县尉他……真是公狐狸精?”

“不错,它就是个淫邪贪食,无恶不作,妄图残害百姓的妖孽!

“贫道已追捕它数月,万万没想到,它竟躲入县衙之中,胆大包天蒙骗了知县大人,才为这孽障提供庇护……怪不得,怪不得贫道四处寻不到它的行踪。”

殷无雪朗声说着提前想好的台词,一脸痛心疾首。

见她如此,捕快也被调动起了情绪:“如今这妖孽已被打回原形,敢问道长该如何处置?知县大人可会受到什么影响?”

“邪祟入体,不得不防。贫道愿亲自为知县大人做一次法事,将那些淫邪之气彻底驱逐,越快越好。”

“对,咱们必须立刻回去为大人驱邪!”

可是叛贼问题……

捕快犹豫片刻:“道长,您为何会宿于宁府,此处宅邸可有不妥之处?”

殷无雪目光一凝,盯向旁人看不见的群聊面板。

见宁焰还在大呼小叫求救,她沉吟片刻,开始胡编乱造:“近日此地不甚安宁,宁府里鬼怪横行,周边村庄也频有怪事发生。是宁家大少爷善良正直,为此心急如焚,这才特请贫道前来,为百姓们斩妖除魔。

“贫道已在安宁镇徘徊数日,从未见过不轨贼人。这突如其来的叛贼之说……嘶,难不成,是那躲在暗地的妖魔为了抢先除去贫道,这才无端地恶意捏造谣言,构陷于我?”

“是,是这道理!道长说得在理!此番也是我等太过莽撞冒犯,不知妖魔近在身边,还请道长不要放在心上……”

“各位也是听命行事,无须如此挂怀。”

殷无雪众星拱月,狠狠出了一次风头。

而且接下来的风头,将会更胜。

自从殷无雪拿下那只“狐狸精”,空气中便出现了一股又一股若隐若现的【信力】,从四面八方涌入她的身体。

她的个人数据面板,突然间全都变成了半透明的数字,并以离谱的速度向上狂涨。

系统的消息提醒也随之亮起。

【提示:通过香火修行法所提升的基础数据,仅限本次副本中生效。】

收服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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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给她带来短暂的强大,但不管怎么说……她就是变强了。

前所未有的强大,而且没有瓶颈,没有难度,没有极限。

殷无雪忽然有些头脑发热。

她很强,可以去救宁焰。

想法一出,她便领着一众官兵气势汹汹冲进宁府,直勾勾朝冷库方向走去。

再来一次人前显圣,拿下“尸变”的宋大爷,就能让那些半信半疑的家伙也对她打消疑心,为她提供更多变强的【信力】。

宁燃还想着拦一拦,却被所有人直接忽视。

他心里生出些不详的预感,吩咐家丁先锁上大门,把马牵去后院,蹙起眉头跟在众人身后。

宁焰已经和宋大爷的尸体打了起来,陷入苦战。

他越打越是不敢用力。

只是轻轻剐蹭一下,宋大爷表层的腐烂皮肤便开始寸寸剥落,露出大片阴森白骨。

而那哀怨婉转的女人哭声,竟也会一点点随之变强。

宁焰担心尸体无法保存,更担心……藏在尸体里的女鬼太过强大,一旦被打出来就会瞬间搞死所有普通人,难以收场。

他必须要等到另一个人守门支援,于是绷紧神经,勾着行动缓慢的尸体四处兜圈子,设置屏障。

宁焰费尽心机,尸体终于被彻底堵住,绕进了一整圈由冰块围成的栅栏里,如无头苍蝇般哭着撞墙。

不知过了多久,冷库的门终于被殷无雪打开。

宁焰一愣,扫到后面那群npc,立刻抓乱自己的头发,挤出慌张神色,大喊道:“道长救命啊!!!”

“少爷别慌,点燃辟邪符箓!”

殷无雪大声说,举起左手那把黑木鎏金的长条法尺,口中念念有词。

转瞬便有一阵强烈金光冲天而起,笼罩了偌大的黑暗冷库。

宋大爷撞墙的身躯倏然僵硬,头顶冒起一阵试图逃窜的阴森鬼气。

官兵们吓得不敢吭声,殷无雪却丝毫不惧,挥舞着驱邪镇魔的法尺,甩出黑金流光,重重击打在鬼气之上。

窜出的鬼气被流光彻底驱散,灰飞烟灭,宋大爷也立刻没了声息,身体瘫软在冰块之间。

殷无雪理了理衣袖褶皱,大步走向尸体,用法尺尖端拨弄着他的头颅。

“是邪祟附身,有一女鬼冤魂,藏匿于此具尸身的紫府之中!贫道功力尚浅,无法将其直接捉拿,须得等待它自行现身……”

简单说,她看得明白原理,但却还不够强,再等一等,以后会更强。

捕快大着胆子瞄了眼宋大爷,弱弱地问:“敢问道长,此具尸体姓甚名谁,可曾报官?他死相有些凄惨,看着像是命案啊!”

这话就问到关键点上了。

宁焰挤了挤眼,示意殷无雪不要说真话。

但殷无雪没有听他的。

她觉得自己好似神仙,有种神志不清的膨胀与自信感。

“死者来自田家村,名叫宋为祖,如今年龄约是五十有五。他死于……”

话未说完,殷无雪的喉咙蓦然紧缩,气管不受控制地向下塌陷。

所有仆从官兵接连瞬间昏迷,瘫倒不醒。

宁焰瞪大眼睛,连忙抱起一大块冰,用力拍在殷无雪诡异僵硬的面容之上。

殷无雪脑袋里响起“轰”一声嗡鸣,如梦初醒般回过神,大口大口坐在地上喘气。

“……怎么回事?”

“姐啊,我都让你别说了!你是不知道咱们今天在山上感受到的力量有多可怕!

“殷臣就在旁边盯着,宋葬的额头居然受伤了。你细品?连殷臣都护不住自己老婆,你有本事出什么风头?!”宁焰越说越气。

殷无雪被数落得低下脑袋,老老实实认错。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宁燃抱臂补充:“还有,殷臣到底在干什么?他人呢?”

*

殷臣确实没看群聊。

他正在盯着宋葬的睡颜发呆,陷入沉思。

他无法理解今夜的自己。

他怎么会莫名其妙地任人宰割,被宋葬欺负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分明身体在蠢蠢欲动,他为什么要忍着不回吻?

他有病?

宋葬当时说的……藏匿真实的自己,又是什么狗屁意思?

他是这世上最坦诚、最肆无忌惮的人,他几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宋葬在恶意诋毁!

忍一时,越想越气。

殷臣不会再忍的。他掀开宋葬的被子,扣住纤细温热的两侧手腕,向上一抬,用力攥紧。

随后他低头俯身,沉默而压抑地凑近,在宋葬颈侧落下一吻。

好软。

心脏跳动的节奏,从唇间流入胸腔,冲进大脑。

殷臣呼吸微微急促了些,笨拙模仿着宋葬的行动,一点一点用嘴唇摩挲着细嫩颈肉,最后碰上喉结,报复地咬了一口。

“唔……?”

宋葬似要清醒,声音迷茫。

殷臣吓得心头一紧,掣肘着他手腕的力度猛然加重,又匆忙放轻,粗劣掩饰着自己错误的行为。

果然,掩饰没有任何作用,殷臣还是把宋葬给弄醒了。

宋葬抬起睡意朦胧的黑眸,有点呆,怔怔对上殷臣试图躲闪的不安眼神。

“我好亲吗?”片刻后,他软声问。

“……嗯。”

“再给你亲,唔,五分钟吧。只可以在锁骨以上。其他地方,不准乱碰。”

“……好。”

这是一个新世界。

比轻咬耳尖还要不同的世界。

殷臣怀疑宋葬身上有毒药,他抛下礼义廉耻,恨不得永远紧紧贴在他身上,一分一秒都不舍离开。

宋葬只会比殷臣更享受。

被细细密密地吻,就像一次舒服又惊险的按摩疗程。

种草莓是有致死风险的,可这世上仍有许多人对此趋之若鹜。

温热呼吸喷洒而过,如丝缎般细腻的黑发落在脸侧,优越的鼻梁抵着下颌,柔软唇瓣急切又局促,只敢小心翼翼摩挲轻蹭。

殷臣毫无察觉,自己在无意识作出讨好的动作。

就算是主动,殷臣也有点笨笨的。

说到底,他本来就是这样极为纯粹的性格。

重点在纯字,很纯很纯。

……

“殷臣……殷臣,等等,我听到了不对劲的声音。”

殷臣还在沉浸式体验新世界。

直到宋葬茫然心慌的声音,蓦然打断了升温旖旎的气氛。

殷臣脸色瞬间阴了:“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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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不对劲?”

“我刚刚做噩梦,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应该是我哥的声音……梦醒之后居然还能听到!这不是幻觉。兄弟连心,他肯定出事了,让我去看看,好吗?”

殷臣坐起身,没吭声。

他冷着脸给宋葬粗暴披上一件风衣,然后打横抱着宋葬踢开屋门,从后院翻墙而出。

起夜给宝宝喂奶的修竹,抱着孩子站在后院门口,正好完美目睹了一切。

小书童的脸也黑了。

“真真是世风日下,公主怎会如此宠溺那个面首……”

“公主,您何时才能看看我呢?”

第102章山村诡事(9)

修竹的愤愤不平,无人在意。

没有人看见他眼底悄然闪过的阴翳。

房间里,宋葬盯着自己稀烂的床单,漫天飞舞的棉絮布条,深深插在地板上的剁鱼菜刀……陷入沉思。

宋嗣已然哭到脱力,像张家男人一样躺在地上打滚,使劲扇着自己巴掌,最后一时不查,居然意外把自己给扇晕了过去。

当两人赶来时,他就顶着红肿的脸躺在菜刀旁边,姿态狼狈,满脸泪痕。

宋葬联想到昨夜自己的遭遇,很容易便能推测出零星真相。他大哥宋嗣,今晚恐怕也经历了某些可怕的幻想。

殷臣眉头紧蹙,抱着手臂凉凉吐槽:“你们两兄弟的名字,放在一起看实在太不吉利,一个送死,一个送葬,什么意思?

“尤其是你哥,天生就承受了极大的恶意,和诅咒没什么两样,像是特意不愿让他活下去。到底是谁取的名字?”

宋葬哭笑不得:“是我太爷爷。听说是因为贱名好养活,越贱越……”

“他有神经病,要么就是心怀恶意,”殷臣臭着脸打断,一边收拾宋葬混乱的房间,一边继续冷声说,“贱名那么多,非要送死?叫你哥宋蟑螂也比送死更好听。”

“……很有道理。”

宋葬跟在他身后,想帮忙收捡布条棉絮,却被殷臣以“碍事”的名义残忍拒绝。

态度很差,但是可以理解。

躺在床上亲亲抱抱的美事儿被骤然打断,殷臣的低气压必然还会持续很久。

好可怜,算了,还是让让他吧。

殷臣黑着脸干活,在宋葬屋里走来走去,冷不丁再次开口:“还有你的名字,到底是谁给你取的?这么不吉利!”

“我爸妈取的呀,”宋葬坐在床头,偷偷清理着缝隙中的木屑碎渣,“被孤儿院捡到时,亲生父母在我的襁褓里留了一张字条,写有我的名字和出生年月日。”

闻言,殷臣蓦地停住脚步。

他转身睨向宋葬,凤眸缓缓眯起,略带审视:“你连这些事情都想起来了?怎么不告诉我?”

“因为你也知道很多事情,还什么都不告诉我。”

宋葬才不怕他,施施然回答时,还故意抬手碰了碰侧颈的草莓印。

细嫩皮肤晕着淡淡粉意,跳动的颈动脉覆着一层旖旎薄红,惹人垂涎,可惜全都戛然而止。

宋葬在提醒他,这是奖惩措施中的一环。过时不候了。

殷臣看得懂。

殷臣薄唇微抿,正欲说些什么,宋葬又继续道:“你为我好,所以才不能全都说出来,对吧?”

“嗯。”

“如果我以后越来越厉害,天不怕地不怕,你会愿意让我知道一切真相吗?”

“嗯。看情况。”

“那就够了,但我建议你还是别再守口如瓶,否则……以后你不许再偷亲我,趁我睡觉时也不可以。”

殷臣表情一僵:“不行。”

“这可由不得你。如果你强迫我,我会哭得很大声,哭塌长城。”

宋葬笑眯眯地表示结束对话,殷臣不情愿也无济于事。

哪怕两人都很清楚——尝过血肉的狼,绝不会再甘愿只吃五谷杂粮。

在略显微妙的气氛中,两人齐齐沉默着开始做正事。

宋葬推开屋门,快速安抚险些惊醒的小土狗。殷臣一把拎起宋嗣,将他扛回自己的房间。

脚步无声穿过庭院,宋葬特意侧耳倾听。宋唯一呼噜声依旧震天响,而宋老太爷的寝房格外安静。

没有任何家人被他吵醒。

西屋只有哥嫂二人居住,杂物很少,被收拾得简单干净。

唯一残留在地的垃圾,是被宋嗣胡乱踹破的卧室门闩。

殷臣将宋嗣放回床上,若有所思地看向那扇还算结实的木头门扉。

简单粗暴,只踹了一脚。

从几处明显的行动轨迹可以看出,宋嗣并没有在自己的房间里搞破坏,嫂子也未曾受到任何惊扰伤害。

她睡得很沉,被褥里时不时响起些轻鼾声。

是宋嗣自己,跌跌撞撞掀开被子,踹开屋门,冲向厨房拿刀,最终直奔进宋葬的房间,疯狂乱砍了一个晚上。

很荒谬。即便宋葬亲身经历过,也完全找不出此番幻觉的诱因为何。

若是长时间难以解决,接下来遭难的又会是谁?

宋太爷,宋唯一,还是最为无辜的田月香?

想到这里,宋葬暗下决心,从明天开始他必须要夜夜回家睡,亲自盯着,以防真有命案发生。

娶殷臣回家的速度,也必须要加快才行!

“他死不了,没有鬼魂附体。走吧,我们先回去睡觉。”

殷臣并不知道宋葬的忧思,认认真真将门闩装回原位,转头就拦腰抱起宋葬,勾着他腿弯悄然掂了掂。

“唉,如果我没有和你一起睡,他砍死的就是我了,”宋葬也配合地将脸埋进殷臣胸口,矫揉造作地撒娇,“好害怕。”

殷臣了然颔首,若有所思:“别怕,我可以先帮你砍死……”

“NO,不能砍我哥,那是亲哥!”

宋葬赶紧捂住殷臣这张为所欲为的嘴,催促他迅速离开。

蝉鸣嘶叫,夜色更浓。

直到此时此刻,宋葬才终于有时间去看一眼群聊。

他正想汇报自家大哥出现的幻觉问题,打字的手却蓦然停下。

“殷臣,殷无雪好像出事了。”

“那个怪女人?”

殷臣挑眉,也跟着点开了系统面板。

求救信息疯狂刷屏几十条,最终渐渐归于平静。

殷无雪提到的“女鬼”,如今正躲在尸体里装死,抓不出来。

她自己的喉咙遭受了严重的挤压伤,好在暂时死不了。

莫名陷入昏迷的官兵们,身体情况也很正常,呼吸频率稳定,活得好好的。

唯一的问题是,怎么摇晃他们都醒不过来。

偏偏这幅醒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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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的样子,像极了张家男人那被狼啃过脑袋的儿子,症状表现都一模一样。离奇得很,就是难以探查真实原因。

殷臣沉吟片刻,规划起了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我们今晚先不用过去,早点休息。明早在钱庄兑换官银后,顺道去宁府与他们会合,吃个饭,然后上县城府衙找知县,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些官兵要搜查的应该不是叛贼……而是我。”

宋葬一怔:“安宁镇离村里不远,那应该是永嘉皇帝做的。他恐怕真能占卜出你的大概位置,正在逐一排查有夺嫡嫌疑的家族。”

“没错,皇帝的问题,最是严重。”

那些国师道士的居心暂且不论,但永嘉皇帝确实是个货真价实的神经病。

砍断十个亲儿子的四肢,放入大缸腌制,只为寻找到对皇位有威胁的殷臣……简直丧心病狂。

占卜真的有用,皇帝也真的绝不会停手。

总有一天,他能找到殷臣的精准位置。而在此之前,这般屠杀亲子的暴虐行径,还不知还要持续多久。

只要妃子够多,生得够多,皇子是一时半会儿杀不完的,接下来只会有更多无辜者死在皇帝的手上。

造反势在必行,先从民心舆论开始下手。

是时候向天下人揭露并传播皇帝的丑事了,顺便趁着如今旱灾肆虐,搞点天地不仁的噱头出来。

两人躺在床上贴贴,聊了十来分钟的造反事宜,氛围变得无比和谐愉快。

宋葬在把玩殷臣柔软黑亮的发尾,侧躺着编出了好几条小麻花辫。殷臣也任由他摆布,很好说话。

于是宋葬一边玩,一边随口问:“殷无雪这次的角色有便利,她肯定比我们都擅长香火成神法,要不要教给她?”

“……你确定?她特别奇怪。”

“啊?有吗?”宋葬有些心虚,立刻一脸茫然地反问。

殷臣表情认真:“我觉得她极为可疑,很有可能做过对不起我的亏心事。”

宋葬眨眨眼:“除了我,还有谁敢对不起你?”

“有道理。那她就是个普通的怪女人。”

不,人家其实很正常,只是内心想法很多的同人女而已,还特别爱写追妻火葬场……

整天偷偷写殷臣为情所困、痛不欲生,这冷不丁就遇到正主,她当然心虚得要命。

宋葬知道,她不是王澍那种性格扭曲的大恶人。就算真有什么私心,只在这次副本里友好合作一回,还是完全可行的。

但殷无雪的抗性应该不算太强,否则也不会像今晚这样突然出事,被情绪裹挟,险些变成一个哑巴。

“明天看看她的状态再说,我困了,睡觉睡觉。”

“好,晚安。”

殷臣轻轻搂过他的腰,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嗓音温和得有些诡异。

“不许偷亲我!”宋葬蓦地掐他一把。

“……知道了。”

油灯熄灭,屋里传来被褥掀动的摩擦声,以及好似暧昧的细碎言语。

没有人发现,修竹背着酣睡的婴儿站在院子里,犹如一根枯死木桩,久久未动。

他曾经澄澈单纯的眼神,在皎白月光中逐渐泛起丝丝缕缕的阴郁。

*

翌日凌晨,仍在睡梦中的宋葬,被殷臣偷偷运回家里。

房间内的被褥枕套,也由殷臣亲自换成了全新的款式。

宋葬在听见扫地声音时,才逐渐缓缓转醒。

没睡够,他打了个哈欠,困倦地缩在被子里偷瞄殷臣,欣赏他弯腰时绷紧的漂亮腰线,还有那双修长优越的腿,越看越精神。

一连看了好几眼之后,宋葬陡然间清醒过来,睡意全无。

他好像发现了殷臣崭新的小癖好。

连续两次,他会主动帮忙收拾混乱的卧室,不仅是为了替宋葬解决暴露于人的风险,更是因为……他很享受这个收拾的过程。

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真的喜欢做家务!

“你是大变态。”宋葬震惊评价。

殷臣动作一顿,似笑非笑地回头睨他:“怎么,我又惹你了?”

“你的兴趣爱好,太畸形了,”宋葬慵懒说着,支起身子,露出松松垮垮的雪白里衣,“不像我,只喜欢吃喝玩乐睡大觉……”

殷臣看着他漂亮的锁骨,眸光微深:“宋葬,你在诋毁我。”

“诋毁?”

宋葬没有争辩,好似不以为意地伸出双臂,颇有些颐指气使:“抱抱,帮我换衣服,还要梳头发。”

但殷臣并未生气。他放下扫帚,将手擦干净后才坐在床边,特别听话地搂住宋葬,替他更衣梳头。

宋葬勾起唇,趁机证明自己的判断正确:“看看你现在都做了什么,是不是很畸形?

“喜欢做家务也就算了,你还喜欢把我当成变装玩偶,真变态。”

“不对。别人家的玩偶,都是愿意被亲的。你有很多想法,不是那种玩具,”殷臣正在专注梳头,随口反击道,“是你物化自己,你更畸形。”

……有道理耶。今天的殷臣好讲道理。

宋葬若有所思:“那我们都是大变态,可以吗?”

“嗯,臭味相投。”

“嘶……扯我头发了!”

两人窝在床头贴贴好一会儿,直到田月香起床梳洗的声音传了过来。

殷臣并不着急,欣赏着自己为宋葬束好的长发,突然拿出一台不符合完全时代的拍立得,启动电源。

宋葬:???

“我就是要收藏你的照片。”殷臣淡定地说。

他态度无比坦然自若,逼着宋葬拍了好几张相片,这才满意地翻窗离开。

宋葬仿佛身体被掏空,麻木地起床洗漱。

两人之间,真要分出一个最变态的,果然还得是殷臣。

……

因着要去镇上兑钱,今日的早餐非常简略,一锅小米粥泡鱼冻,外加两盘昨夜没吃完的咸菜。

宋葬并不挑食,为了让田月香开心,主动埋头吃得津津有味。

但他的大哥却食欲不振,筷子几次拿起又放下,眼神也有些古怪。

他眼底青黑,无端露出几分惴惴不安。

田月香催他多吃点,他也没有理会,直勾勾盯着面前的粥碗,偶尔还若有似无打量一眼宋葬。

怪怪的,像是噩梦后遗症。

田月香率先注意到他不对劲,关心地问:“大郎,你也想去镇上是吗?那就跟二郎一起走呗,娘给你钱,替你媳妇多买些头花首饰,再扯几尺亮色的布。”

大嫂顿时红了脸:“娘,我不用首饰的。”

“这哪行,年轻姑娘就该趁生娃之前,好好打扮自己。你每天漂漂亮亮的,别说大郎那憨货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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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看着也开心呀。”田月香笑着打趣。

人都渴望自己不曾拥有的事物。田月香这辈子没有女儿命,倒是真心把儿媳妇当成女儿看待了,对她的态度比对宋嗣还要亲善。

就在这时,宋嗣如梦初醒般抬头,猛然站起身,结结巴巴地匆忙拒绝。

“不,我不去,不去……”

田月香一巴掌拍在他背上:“不去就不去,你掀饭碗是想造反吗?!憨货,给老娘拿墩布过来!”

宋嗣头也不回地跑向杂物房,许久没回来。

他眼里有恐惧。宋葬看得一清二楚。

宋葬皱皱眉,迅速解决掉剩下的小米粥,快步跟了过去。

杂物房里,隐约传来男人痛苦挣扎的呼吸声,指甲反复抠挖着泥地,呼吸在渐渐微弱。

宋葬赶紧推开门,一团熟悉又陌生的黑色丝状异物,猝不及防映入眼帘。

它层层包裹住宋嗣的身体,正在一点一点收紧作茧。

是那个偷舔他脸的头发妖怪!

宋葬瞪大眼睛,连忙拿起一旁的铁锄头,毫不犹豫插进头发深处,狠狠向上一挑。

他几乎用了八成的力气,宋嗣直接头一歪、昏了过去。

锄头铁块支撑不住碎裂断开,木屑在冲击力下漫天飞舞,诡异的黑发丝茧也随之寸寸皲裂,断成好几束散落的普通黑发。

“啊——!”

又是一声不男不女的凄厉惨叫,黑发怪物灵活地将身体分散开来,寻思逃向四面八方,钻入杂物间的缝隙孔洞。

宋葬没去耗力追击,先蹲下来拍了拍昏迷的宋嗣。

很好,没死,呼吸均匀。

他松了口气,捡起地上犹如死物的几束黑发,放进系统的临时空间里,暂时储存着。

待会儿让殷臣也看看,这到底是什么稀奇东西。

至于搞乱杂物间的这口锅……先怪罪在大哥头上再说。

他现在有事要做,得早些去镇上与玩家们会合。

田月香果然被气得不行,骂骂咧咧,怀疑宋嗣偷喝了老太爷的米酒。

嫂子哭笑不得地哄她:“没事啊娘,我来收拾。”

“不用,先放着就行!二郎,你爹呢?别耽搁了出发的时辰!”

“来了来了,牛车在外头。”宋唯一赶忙应声。

自从被野猪撞坏生育能力后,宋唯一变得沉默寡言,对媳妇的依赖性越来越强,很听田月香的话。

今儿他连早饭都没吃,赶着熹微晨光早早出门,牵回了提前租好的牛车。

田月香装上大包小包的干粮,塞进宋唯一的包袱里,反复嘱咐他不要饿着孩子。

宋唯一呐呐点头,老实地背起包袱,小心翼翼检察缝在袖子里的五十两银票。

“二郎,走了。”

“来啦!”

宋葬佯装无事发生,兴高采烈地坐上牛车,晃晃悠悠朝安宁镇出发。

每次回头,都能看见殷臣的身影。

有时在一棵距离牛车很近的树上,有时在路边的茶水铺坐着,有时在排队买豆腐……活像个变态跟踪狂。

算了,殷臣开心就好。

安宁镇很是繁华,一条宽敞的石板马路贯穿全镇,青砖瓦房鳞次栉比,没有一间不像样的茅草屋。

今日恰逢小集,来往车马众多,沿途有许多临时出街的小吃摊与面点商铺,食物种类不算多,但全都散发着诱人香气。

“二郎,想吃包子吗?去,买两个荤的。”

宋唯一摸摸口袋,掏出两文大钱。

宋葬爽快地接过铜钱,跳下牛车,挑了两个最漂亮的包子回来,递给他:“爹,您吃吧。今早的粥您一口没动呢。”

“爹不饿的,还有干粮。”

怎么可能不饿。

宋葬不由分说把包子塞进他怀里,语气蛮横起来:“爹,吃包子!再不吃我就闹了。”

“哎,你这孩子。”

迫于无奈,宋唯一摇着头咬了一大口。

皮薄馅厚的鲜肉包子太过美味,热气蒸腾,他的眼泪也立刻应声而落。

“二郎啊,我知你是孝顺孩子,听爹一句劝,娶媳妇后也要好好读书,不可沉溺在温柔乡里。你有少爷脾气,平日骄纵些也没关系,但要学会自立,当个值得托付的男人!

“你真心喜欢她,就必须给她挣个诰命回来,别学你爹我……呜呜……”

宋唯一哭了,越哭越大声。

他啃着肉包子边哭边吃,还絮絮叨叨说他对不起田月香,对不起俩儿子,没了精气神儿后,什么事都做不好。

拉车的老牛都不耐烦了,宋葬还在支着下巴耐心听。

简单判断,他爹应该也是个好人。

一直来到海宁钱庄,宋唯一才勉强收住哭声。

听宁燃说,海宁钱庄是十里八方最大最强的钱庄,传闻中背靠国舅爷,无人敢惹。

这钱庄里的伙计也守规矩,兑银典当的价格都很公道。

宋唯一有些不好意思。

他把牛车交给看管伙计,抹了抹脸,整理好衣服,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一些。

“五十两官银是吧?老爷您这边请,先喝杯热茶,慢慢检查可否有缺漏。出了钱庄,一概不退不换。”

管事的很有礼貌,检查银票为真后,立刻让仆从上茶招待。

圆润完美的银元宝,一个个整齐码在木箱中。掀开盖子,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目银光。

宋唯一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

他颤抖着手摸了又摸,说话都有些结巴:“没、没有缺漏,帮我搬上牛车,多谢。”

伙计们对视一眼,也齐刷刷露出营业性的微笑:“好嘞老爷,下次再来哈!”

“好、好……”

兑钱过程颇为顺利,但坐上牛车,宋唯一依然局促不安。

他将木箱藏进草料深处,盖得严严实实,生怕半路冲出来几个贼人,将那珍贵的五十两银子全都抢走。

宋葬倒是不怕,拉着他采买了许多日用品,聘礼必备的布匹绸缎、干果礼盒,给娘和嫂子的漂亮簪子,还有一盒保湿润手的雪花膏,男女都能用。

出钱的是宋老太爷,宋葬花起来完全不心疼。宋唯一更是管不了他。

满满当当的牛车,缓慢停在安宁镇入口。

宋葬又跳了下来:“爹,您先回去。我还要购置些读书用的东西,再与同窗一日。”

宋唯一向来不是个严父。父亲这一角色的存在感,在宋家向来很低。

听宋葬说要买读书用品,他也不太懂,只能多问一句:“二郎,什么时候回家?”

“晚饭再回。”

“好,别乱花钱。”

“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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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啦,您也注意安全~”

宋葬一溜烟就没了影,而拉着银子回家的宋唯一,被田月香揪着耳朵狠训了一顿。

但她也很快释然:“二郎也快定亲了,是该长大了……王媒婆明日就上门,咱们也得好好准备。你那件长褂扔哪儿去了?可贵呢,记得找出来穿,看着精神。”

宋唯一笑了:“哎,我这就去找。”

*

与此同时,宋葬正在参观宁府。

安宁镇上豪华的大宅邸,只能算是一个别院,专门买给少爷们读书用的,极尽奢侈。

宋葬拉着殷臣一起参观,顺便提到那黑发怪物,拿出自己捡回来的断发。

殷无雪也好奇地扫了一眼,随即忍不住又定睛看了第二眼,表情倏然凝重起来。

“这是邪异的妖物,很脏!宋宋你拿在手上做什么?!扔掉扔掉!”

“邪异妖物?”

宋葬一愣,紧接着殷臣立刻就抢走了那半截头发。

他捻着发丝垂眸观察,却看不出太多邪异的细节。

“飞头蛮,听说过吗?”

殷无雪默默后退两步,解释道。

“这些头发,来自一个使用飞头蛮失败的女子。她死亡的头颅被保存下来,渐渐变成肉身佛,能自行长出新的头发,不是活人,胜似活人!”

宋葬听得云里雾里,同时很疑惑:“连殷臣都看不出来,你是怎么一眼发现问题的?”

“……我也不知道,”殷无雪茫然地抓抓头发,“但冥冥之中,我就是知道。”

第103章山村诡事(10)

“冥冥之中……不可能。你被邪神入脑了?”

殷臣审视的态度毫无遮掩,语气狐疑。

他依然坚定认为,殷无雪是个需要提防的怪人。

“啊?邪神?!”殷无雪也被吓了一跳,“我还以为是我天赋异禀,修炼小天才……”

“信力不一定是好东西。你经历了什么,说具体点,我听完才能判断。”

殷臣将手里的几簇头发收起来,拉着宋葬转身走进了廊前的八角凉亭。

守在一旁的丫鬟轻手轻脚上了茶,端来两盘精致糕点。宁燃漫不经心使了个眼色,他们便悄无声息地安静退开,给客人留出私密的交流空间。

殷无雪也默默跟上,紧张地坐在殷臣对面,迫不及待说起了自己的奇妙体验。

宋葬一听就明白了。

——殷无雪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半步踏上了香火修行之道。

昨夜她风头出得很猛,这一番“道长识破狐妖真容”的传言,很快就被围观的民众传了出去。

而这狐妖传闻被传得越广,殷无雪能获得的信力也会越多。

恰好今日天亮之后,镇里有小型集市,不少乡里人都拉了土货上镇售卖。众人聚着聊天八卦,夜里刺激的传闻自然就一传十、十传百,逐渐在安宁镇闹得沸沸扬扬。

甚至无需玩家多费力气自行宣传,殷无雪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做,也能吸收从四面八方纷涌而来的信力。

躺赢的殷无雪,收获颇多。她无师自通了许多从未学过的技能,像是老天爷强行往她嘴里喂饭。

例如窥破妖邪的火眼金睛,一眼就能看出其他道士的小把戏。

还有天罡三十六法,地煞七十二变,只要她想得到,就能学得会,五雷正法也信手拈来。

就连那冥冥之中的天地之力,如今她似也有所感悟。

听上去确实是挺厉害的,像极了龙傲天爽文。

直到殷臣主动提出与她打一架。

事实证明,各种花里胡哨的神奇技能,全都敌不过真正的一力降十会。

殷臣拿了一把特殊的长刀,在上个副本,曾经残忍切开过他的腹部。

这并不是他最厉害的永久道具,而是一把平平无奇的附魔长刀。

唯一属性:【坚硬】。

殷臣本来也不太爱用它,但自从被宋葬亲自剖腹……出于难以理解的诡异心态,殷臣渐渐对它产生了些许好感。

就是这样一把除了坚硬以外毫无优点的刀,将殷无雪直接拍飞到三十米开外,肋骨也断了三根。

她滑行出去时不由得吐了好几口血,根本刹不住车。

殷臣甚至只用了刀背,锋利刃尖完全没有碰到她一根毫毛。

肋骨骨折,对玩家而言算是轻微伤,家常便饭。

但殷无雪反应已经很快了,她在第一时间就施展出最强大的自保法术,结果……

防护罩好似一张被水打湿的餐巾纸,殷臣随手便能轻易撕破。

殷无雪支起身子,坐在原地,看着自己裂成几段的桃木剑,心底后知后觉漫起了阵阵濒死恐惧。

亲自体验后,她才真正意识到,玩家们平日所见的殷臣,其实已经极为收敛。

这个男人若真要认真打架,拿根树枝就能抽飞一切妖魔鬼怪。

殷无雪擦了擦唇边血迹,弱弱试探:“老大,还收小弟吗?”

“不了。你有点奇怪,而且不够厉害。”

殷臣拒绝得干脆利落,很直白,没有太多恶意。

有点奇怪?

殷无雪浑身一僵,转眼又对上宋葬似笑非笑的目光,脸色霎时刷白。

她知道,宋葬知道了!

但是殷臣完全没有追究,说明殷臣肯定还不清楚她做了什么……

大好人啊!

游戏论坛里针对宋葬的那些恶意揣测,肯定全部都在放屁!宋葬一看就是心地善良的超级大好人!

宋葬不知殷无雪澎湃的心理活动,他扯了扯殷臣的袖子,用眼神迅速交流片刻。

确认殷臣没有意见,宋葬便开口提议道:“收小弟就算了,殷无雪,你愿意试一试正统的香火成神法吗?虽然只能在这个副本成神,但应该也会很有用。”

殷无雪愣了愣:“我现在还需要修行方法吗?”

“当然,否则你死路一条,我不如现在就杀了你。”

殷臣说起话来不留情面,简单讲了胡乱修行的弊端。

如果没有绝对正规的进阶法门,继续稀里糊涂、不加节制地吸收信力,殷无雪一定会走火入魔,半途中经脉很容易受伤破裂,也难以控制过于强大的身体,出现种种差错。

她有概率成为一个失去神智的恐怖怪物,一名结构扭曲的畸形胖子,一只灵肉同时濒临爆炸的皮球……还有被更强者夺走身体,做歪门邪道实验的风险。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只会使她遭受无端苦难,并让玩家们莫名其妙收获一个新的敌人。

殷无雪被他吓得不行,赶紧点头同意。

虽说技能书是一次性的,但将彻底融会贯通的知识,通过口述的方式传达出去,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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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也不会相差太大。毕竟玩家们的脑子,几乎都转得很快。

殷臣把宁焰和宁燃都拎过来一起听讲,以免日后再遇到类似的情况,他俩只能傻眼看着无法处理。

“大好人啊!”殷无雪再次激动地感慨出声,甚至主动提议交换,“为求公平,我也要给你们送两本技能书!我看看啊,老大你想要偏向日常生活的,还是打架保命的?”

殷臣若有所思:“日常生活吧,我们两个都要日常生活的。”

“好的老大!”

几人互相加上好友,殷无雪动作很快,毫不犹豫选了两本赠送出去。

宋葬盯着系统提示框,陷入沉思。

【《勾魂摄魄十八招》——一名成人艺术家的巅峰巨作。】

……啊?

这确实打中他的知识盲区了。

在选择阅读的那一瞬间,宋葬忽然知道了很多不该了解的知识。

比如,如何用一根细绳把人漂亮地绑出花样,装扮成不同形态艺术品,又如何轻轻一碰就能随手解开。

还有制作完美便携手铐的方法,制作香薰低温蜡烛的原料,调配香粉的比例……

许多诸如此类的诡异技巧,琳琅满目百花齐放,看得宋葬脑袋热热的。

不得不说,如果哪天他被绑架了,还真可以借助某些知识来保全性命。

宋葬与殷无雪交换了心照不宣的微妙眼神,然后试探着看向殷臣:“你收到的是什么?”

“《精英家政与五星酒店管理技能大全》。很不错,我喜欢,有很多关于不同国家地区的文化知识,我以前全都不知道。”

“……啊?”

殷臣真的特别满意,心情也肉眼可见地愉悦几分。

见此,殷无雪不由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为了搞同人时不崩人设,她可是把通关视频反复播放过无数次的。

送礼物,绝不可能送到殷臣的雷点之上!

当然,愉快的时光总是很短暂,接下来又该说回正事了。

飞头蛮。

这是一种来自临朝南部村落的阴邪杀人之法。

字如其意,施法者会将头身断开,操控着脑袋飞出去,杀死别人,最后再让脑袋顺利回到自己的脖颈上,场面惊悚、威力极强。

但若是无法在限定时间内收回头颅,导致身体消亡,那么施法者也会死得无比凄惨,绝对无力回天。

至于肉身佛,则是佛教中人保存高僧尸体的独家秘法。

真说起来,与当今圣上的占卜邪法竟有几分相似。

——将高僧佛子的尸体放入大缸中,加入石灰、木炭等防腐原料,封存至少三年,再次开缸验证。

若是尸体依旧没有腐坏,脸皮光滑好似活人,甚至自行发育、长出头发,则说明此人定是一名得道高僧,紧接着尸体便会被塑成金身,放于宫殿或寺庙中精心供奉。

但飞头蛮与肉身佛,本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种人群,又怎会同时出现在一人身上?

连殷无雪自己都无法解释,她如何能通过几束断头,在冥冥之中看出那么多的过往之事。

更离奇的是,这团源自肉身佛的黑色头发,曾经竟全部寄生在宋大爷编织的扫帚之上。

按理说,宋大爷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

正好殷臣在当时就带走了几把扫帚,他趁此也全部拿了出来,让殷无雪逐一检查。

“我看看……妈呀!”殷无雪只扫一眼,随即连碰都不敢碰,“这也不是好东西,是用来吸引妖魔鬼怪的鬼竹!”

“鬼竹又是什么?”

殷无雪低头掐着手指,认真回答:“是这个副本的特殊植物。生而阴气缭绕,极受妖鬼喜爱。只要大面积种植,就有概率天天撞鬼。

“阳气雄浑的成年男人无需惧怕,最惨的情况也只会导致阳痿。但若是孩童与孕妇频繁接触鬼竹,很容易因此染病、丢魂或被厉鬼附身……甚至诞下死胎和变异鬼婴。”

说着她担忧地看向宋葬:“你年纪尚小,你家大嫂也正在备孕,对不对?那你爷爷绝对居心不良,想弄死你们,让宋家直接断根!”

而宋葬怔愣许久,实在是想不通理由。

“我爷爷为什么会这样做呢?他有什么动机?”

战乱逃难时期,阿奶不为人知的死亡原因,会是其中缘由之一吗?

殷臣想了想,斩钉截铁道:“他要么不知道这是鬼竹,被别人恶意利用,要么就是心理变态。”

可宋家最有可能心理变态的人……不应该是爷爷,而是失去生育能力的宋唯一才对。

想到这里,宋葬瞪大眼睛:“慢着,当年我爹被野山猪撞坏了生育能力,这事情不会也和爷爷有关系吧?!他俩就是一起上山拾柴火的!”

宁焰表情扭曲,痛苦道:“卧槽,听得我淡淡地疼了起来。还别说,真有这可能。”

玩家们把每根扫帚都检查了一遍,全是鬼竹,堆积在一起时阴气浓郁至极。

在检查过程中,殷无雪还顺便打死了两只闻味而来的小鬼。

还好,宋大爷的竹料都被殷臣带了回来,可以追根溯源寻找种植之地。再加上“系统格式化”后,宋大爷的私人物品彻底被删除替换,如今的宋家反而变得无比安全。

宋葬头一次庆幸自己果断砍死了他,悄然松了口气。

别人都无所谓,只要田月香没有危险就好。

殷无雪还在忙活。

得到修行法门后她胆子又大了一点,直接开始尝试占卜之法,想看看这肉身佛究竟是何方神圣。

“奇怪,这个女人的身体彻底死了,但是脑袋至今还半死不活。她应该算是个植物人,不,植物头……怪不得还会一直长新的头发。

“她的意识已经完全消亡,但死前身后的怨念太过深重,所以这些头发自己成精了,和她本人毫无关系。”

殷臣若有所思:“那她的脑袋,目前在什么地方?”

“有点难找,我再看看……”殷无雪用力地掐紧指腹,额头落下些许冷汗,嗓音逐渐晦涩,“在、在皇宫深处!”

话音刚落,殷臣突然一把掀翻了桌子,恰好撞开殷无雪掐在一起的手。

他紧紧盯着殷无雪逐渐扭曲的双眸,冷声道:“停下,有人在通过你的眼睛反向寻找你的踪迹,你马上就要暴露了。”

殷无雪也敏锐察觉到了不对,她匆匆忙忙停止占卜,仰面脱力地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心有余悸:“……利用信力修行的人,好像不止我一个。皇宫之内有超级高手,怎么办!”

宋葬没有慌,认真说:“你现在有正统的修炼方法,好好努力就会比他们都要厉害。

“我们还掌握着长公主的势力,可以加快速度把你的资源堆上去,不用顾虑歪门邪道。”

“可以可以,咱宁家也有钱有资源啊,待会我就让人写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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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与你有关的话本,送进茶楼里疯狂造谣!”

宁焰听得兴奋起来:“一支优秀的作战队伍里,必须要有一名优秀的远程魔法师!”

“……好。”

殷无雪唇角抽了抽,躺在地上,虚弱应声。

确认了头发妖怪的来源,永嘉皇帝罪加一等。

殷臣将造反事宜与玩家们通了个气。

于是,周边几个县镇的茶楼说书话本,除了《无雪斩妖记》以外,又胆大包天添上了《皇家秘事》这一类型。

*

在宁府吃过一顿丰盛的午餐,稍加休息后,玩家们再次整装待发,驾着马车朝县城驶去。

宁燃留下,负责看管尸体与昏迷的县城官兵。

马车外部做了些伪装,掩盖住宁府的特殊标识,以免惹人注目。毕竟私藏叛贼的罪名,迄今还不算是彻底洗清。

当然,特定的出风头人选也不会少。

殷无雪踩着黑金法尺,在低空中“腾云驾雾”,衣袂纷飞,好不潇洒,

她把自己断开的肋骨接回原位,很快就再次活蹦乱跳起来,还特意换上华丽的紫色道袍,疯狂吸引所有过路之人的目光。

“有人在飞?!”

“神仙,是活神仙!!”

“看那黑金木条子,你们谁还记得昨晚……对对对,他就是殷道长!谪仙般的得道高人!”

有殷无雪在,小小马车变得毫无存在感,宁焰一抽鞭子,骏马扬蹄、陡然加速,带起一片尘土。

在路上,殷臣简单讲了些基础信息。

海县县令名叫李志,人如其名,是个志向高远的中年男子。

殷臣特意做过背调,发现此人居然是前任大理寺少卿的外室奸生子,经历格外悲苦。

生母不堪受辱,选择悬梁自尽,留下半大不小的儿子。

主母性格刚强,绝不忍气吞声,毒杀私养外室的丈夫。

李志吃着百家饭,艰难长大,没有继承到一分家产,倒是继承了一身污名。

他刻苦读书,科考三次才终于中举,又顺利考上二甲进士,很快就被外放到海县,当了个七品知县芝麻官。

听着平平无奇,但海县两面环海,可是有兵马驻扎的特殊区域。在外敌突袭的紧急情况下,这些军队可以由县官临时掌控。

他的权力,比一般知县都要大上几分,需要承担的责任也更多。

更关键的一点是,海县也位于长公主的封地之内。

公主无法在政治上干涉官员的任免,但能白拿一半的赋税贡粮。而被外放至封地的官员,也绝不敢全然无视公主的个人意见。

殷臣补充:“李志有野心,我让属下清点过库房和礼单。这人上任之初,居然偷偷给我送了一颗深海夜明珠。没有走明面的帐,藏在酒楼餐盒里送来的。”

这种可以在夜里照明的稀罕宝物,精妙绝伦,原理未知,连当今圣上都没收到过,李志却毫不吝啬地赠与长公主。

花费心思献重宝讨好,要么他是想投靠公主,要么就想当驸马……总而言之,李志绝对有某些不同于人的想法,值得探索。

在此之前,长公主从未给出过什么回应,这李志倒也耐得住性子,一直老实做事,佯装成一个忠心耿耿的保皇党,没有露出过任何破绽。

宁焰听得津津有味,不由将脑袋探入车厢内:“我敢说他绝不是保皇党!”

“……出去,这里少儿不宜。”

殷臣黑着脸坐得笔直,而宋葬懒洋洋地侧躺在他怀里,半睡半醒,两只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宁焰浑身僵硬地拉上帘子。

【宁焰:阿弥陀佛无量天尊,齐天大圣石矶娘娘!保佑男同远离我!】

【宁燃:……?】

海县,风平浪静。

狐妖传闻抵达县衙时,李志正在伏案工作。

他并非残暴之人,没有苛待宁家夫妻,更不会被妖物蛊惑。

是那疯癫暴虐的永嘉帝,最近又不知在发什么疯,频繁派人来让他做腌臜之事,毫无证据地污蔑无辜,说要寻找所谓先皇的遗腹子……李志无法拒绝,心力憔悴。

长公主那边许久都毫无音讯,府邸封锁拒不见人,他求救无门。

即便李志自忖心向正义,如今他也百口莫辩,有嘴说不清。

那神仙般的道长显然是有真材实料。不费一兵一卒,便让大批出城的武装官兵离奇失踪、不知去向,足以让人生出一身冷汗。

若那道士亲自前来县衙,逮着他问责截杀,李志没有能与其匹敌的自信。

头痛欲裂,李志扔了镇纸,仰头揉着眉心沉思,久久不语。

屋里一片寂静,直到檐上传来堂而皇之的踩踏脚步声,一伙陌生人直接翻窗而入,闯进他的办公之处。

“什么人?!啊,长、长公主!”

李志精神一紧,险些摔在地上。

他连忙起身就要跪地行礼:“见过殿下,臣失礼……”

殷臣摆摆手,面色坦然地往县令椅子上一坐,指了指正在假装愤怒的宁焰。宋葬站在他身后扮作侍从,同样露出义愤填膺之色。

“别说这些虚的,殷道长是我的人,我替你把宁家大少爷带来了。宁家被凭空污蔑谋逆,是我父皇的意思?”

这下李志是真的冷汗直冒了。他也不敢问殷臣为何隐藏身份闯入,老实跪在地上,抹着不存在的眼泪,连声诉苦。

“殿下,微臣实在是无能为力……若殿下不弃,还请多加庇护一二……

“昔年旧朝,便有女帝日月当空,如今殿下同是人中之龙,威望素著,才能英姿绝不逊色于她……

“微臣只愿有朝一日,能亲眼见证日月再临!”

李志最后这话说出来,相当于是公然支持殷臣篡位了,也是大逆不道至极、传出去必然会被杀头的投名状。

殷臣沉默听完,沉吟片刻才审视地问:“你的底气,从何而来?”

“……臣的生母,是一位鲛人,来自海底。”

为证明此事,李志从书柜底端找出了一大盒价值连城的珍珠,还有许多神秘梦幻的七彩鳞片。

就连那不似凡物的夜明珠,也有十来颗。被蒙在几层黑布袋子里,隐约透出朦胧微光。

“殿下,近些年你府中的鲛纱布料,其实都来自微臣的母家供奉。若您想要更多证据,微臣愿意随时奉上。

“鲛人一族生性自由,却时有族人饱受渔民圈养之害。天性至善至纯的鲛人女子,命运最为悲惨,一如微臣的生母,哪怕成年也会轻易被人类男子所哄骗……

“切开鱼尾、强取宝珠还不够,她们彻底失去鱼尾后无法回归深海,还要被迫拖着孱弱身子以色侍人……

“殿下,您是女子,唯有您为君王,才能体谅鲛人女子的不易。”

李志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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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凄凉,试图引起殷臣的共情。

怪不得,怪不得李志会选择被外放至海县,第一时间就主动对长公主示好。

那所谓的夜明珠,就是从鲛人鱼尾中剖出的神奇产物。每一颗宝珠,都沾染着一名鲛女的痛苦血泪。

鲛人族的战斗能力并不孱弱,但条件所限,他们无法长期在陆地生存,更无法统治偌大的临朝国土。强行灭国,只会引出更多法外狂徒与更大的隐患。

因此,鲛人们只能暂时忍气吞声,理智地隐藏在深海里暗中筹划,联系像李志这样遗落在外的鲛女混血之子,一点一点插手于人类世界的变革。

他们认为,这个世界只能由女帝来掌控,才有可能快速削弱人类对鲛女的无尽剥削。

……海底住民还是太单纯了。玩家们不约而同地想。

殷臣没有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更没有向李志解释另一个残酷的现实。

掌权者与被剥削者之间,永远不可能出现平等关系。

只要剥削鲛人的利益链条足够庞大,对身处高位者来说,自我良知与共情之心,全都会变成最为脆弱的无用阻碍。

站在最顶端的人,或许会有不同理念的喜好与偏向,可事到最终……权力最重。

除了终极理想主义者与绝对正义之士,谁都不会主动冒着动摇权力与利益的风险,扶助弱小的“商品”和“宝物”。

但是万幸,这只是一个游戏副本。

至少在副本重启之前,他们尚有能力,去维系鲛人向往的理想与正义。

造反早已提上日程。

第104章山村诡事(11)

得知殷臣已早有谋反之心,李志不由感动得流下两行浊泪。

他就知道,长公主不再继续在宫里做皇帝的掌上明珠,反而自请定居封地,暗中蓄养私兵……说明她绝非池中之物,他没有看错人!

李志一把扣上乌纱帽,亲自领着殷臣一行人来到县衙地下的大牢。

这所谓“关押死囚”的地牢,也挺有意思。囚犯们的穿着都格外干净整洁,日常用品很是齐全,伙食从不缺斤少两,几乎没有老鼠蚊蚁……

被关在地牢的生活,恐怕比村中的许多贫困户还要滋润呢。

李志边走边低头解释,这片特殊区域里的死囚,实际上尽是无辜之人。

原来永嘉帝早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疯了,疑心病近乎偏执。

海县治下的几个城镇都遭过他毒手。

好几家富豪商贾,以及京城世家支脉的家族,都在莫须有的抄家中崩塌陷落。

扣下来的帽子太大,只要没有证明清白的确凿铁证,那谋逆罪名便无论如何都洗不清。

且无论是否清白,被官兵搜走的财物,也绝不会归还回去,永嘉帝一伸手就要全部捞走。

李志这个芝麻官人微言轻,既不敢拒绝皇帝,但也不想滥杀无辜。

于是他只砍了几个贿赂官府、欺压贫民和强抢民女的大恶人,其余无辜者都被他暗中留下。

就像宁家的老爷夫人,确实无辜,所以也被暂时关押于此。

想起宁燃惨死的姨娘,宋葬不由上了几分心,透过铁牢缝隙,他不着痕迹地暗中观察起来。

宁老爷圆头圆脸,像最典型的大肚商贾,眼里的市侩精明难以遮掩。

而他的夫人,其实与老爷挺有夫妻相,但好看许多,饱满鹅蛋脸也显得滋润又富态。看着不像心地阴毒之辈,很是雍容大气。

见到宁焰也跟着来到地牢,本来平静的宁夫人倏然间满眼担忧,赶紧跪下来就要向县太爷求饶:“冤枉啊大人,我儿子什么都不知……”

李志摆摆手打断她,严肃道:“本官已知晓事件全貌,宁府窝藏叛贼一事,系宵小恶意污蔑。你们可以走了,账本暂时扣押,至于查抄的财物,本官会派人逐一送回宁府。”

宁夫人还在怔愣,宁老爷也跟着扑通一声跪下,大喊声贯彻牢房:“草民叩谢青天大老爷!”

这幅能屈能伸的卑微模样,任谁也瞧不出他是城里鼻孔朝天的巨富财主。

除了有些受惊之外,两人的身体都无任何大碍。

宁焰将爹娘带走,找了家医馆细致检查,随后又策马将二老亲自送回宁府,盯着他们好生休养。

他事事周到、孝心昭然,心力憔悴的宁老爷格外感动,当场就拍板决定,再多给宁焰一部分主事之权。

而与此同时,宋葬正在喝御赐的清前龙井。

桌案前有两盘精致的桂花糕与豌豆黄,是县衙厨娘加急赶制的。

切成小块,摆出花样,口感细腻又绵密,恰好弥补了绿茶的寡气。

他这身份什么都做不了,就负责闲适地喝茶吃点心,主打一个漂亮摆件的功能,让人看着舒心。

至少殷臣会为此感到舒心。

他坐在一旁与李志谈着正事,捏着宋葬的手指把玩,时不时还主动投喂两口。

李志也不敢参合公主的私人癖好,正色道:“殿下,我们鲛人族在宫中也有内应。一名混血的鲛人女子,被皇帝强掳为宫妃,如今她已升至嫔位,地位颇为稳定。”

她被永嘉帝封为丽嫔,称号平平无奇,隐瞒着自己半鲛人的身份,在后宫没有多少存在感。身为一宫之主,只要不轻易诞下皇子、犯下大错,便能平安在宫里稳妥生存。

正是这位不起眼的丽嫔,每隔三月便会偷偷向外传递消息,提供了许多有关永嘉帝的暴虐证据。

例如那些莫名其妙落水风寒的皇子,在围猎场失足坠马、被猛兽意外咬死的皇子,领兵出征死于沙场的皇子……

他们的蹊跷死因,全都已被丽嫔一个个查清,能证实是永嘉帝刻意为之,还有数名太医从旁辅助。

安葬皇子们的棺材都是空壳子,真正的尸体却被拖入冷宫,暗中关押,甚至还有御前侍卫轮流值守,迄今尚不知具体作用。

丽嫔差丫鬟去打听过,据靠近冷宫的洒扫太监表示,那地方与鬼屋相差无几。

日日夜夜,总有浓郁至极的血腥味从冷宫散出,有时还泛着烹煮血水的沸腾香气。

临朝国师与其座下弟子,偶尔会特意在冷宫开炉炼丹。

炼丹材料,通常来自冷宫仆从的皮肉、手足与心头血,或是被废妃嫔的生育器官……在极罕见情况,这群道士还能顺利用上紫河车呢。

国师做出的恶行从来不屑于遮掩。按他的话说,炼制仙丹是为了造福百姓,治病济民,助天子长生不死。

手段再残忍,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环牺牲。

可想而知,冷宫砖墙之上,究竟承载着多少凄惨冤魂。

建筑周围鬼气深重,阴森森的不见日光,极其容易使人体弱生病、受惊梦魇。

许多被发配来冷宫的轮班杂役,都是因此渐渐虚弱、暴毙而亡,亦或者患上了失心疯,胡言乱语神志不清,被打死扔进乱葬岗草草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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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的人多了,撞鬼的人也跟着多了起来,形成一条令人悚然的恶性循环。

提起这些过往,李志气得胡子翘起边角,愤怒又疑惑:“皇帝暴虐无道、草菅人命便罢了,可虎毒不食子啊!微臣不敢设想,他对亲生骨肉也下此狠手,究竟想要图谋什么?”

“很简单,他在利用亲生血脉进行占卜,寻找先皇的遗腹子,意图将其暗杀。”

殷臣随口就将永嘉帝的真实目的说了出来,这位情感丰富的县令顿时被气得脸色铁青,恨得咬牙切齿。

“……遗腹子?又是这没有证据的遗腹子!即便先皇真有亲生儿子,又能如何?遗落民间的皇子必然无依无靠,他到底在怕什么,时代变了!”

李志的言谈勉强还算克制。如果在私底下,他恐怕早就骂了一堆脏话。

殷臣喝了口茶,耐心等他感慨完这一通,随即缓缓勾起唇角。

“话说回来,李志,你对临朝一脉单传的诅咒,可有了解?”

正在咬牙的李志面色蓦然一僵,瞬间有些欲言又止。

殷臣落在他脸上的平静目光,轻淡又沉重,总是逼得人破绽百出。

李志犹豫半晌:“生母在弥留之际,的确提起过有关诅咒的底细。但话还尚未说完,她便变得面容扭曲,诡谲地生生咽了气。

“微臣后续也打探过更多内情,知晓得越多,便不敢随意开口,实在……有意外暴毙的隐患啊殿下。”

当然了,怕是怕,不过李志一直心有理想。只要死得有意义,他就死而无憾。

他早已暗中决定,为保证临朝的安稳延续,当长公主登基之时,便是他为国献身之日。

毕竟,这隐蔽而残忍的血脉诅咒,才是亟待解决的最大隐患,随时可能导致皇朝倾覆。

宋葬听得好奇了,不动声色啃着糕点,继续侧耳旁听。而殷臣漫不经心地挑眉:“为何会死?在我面前,谁能杀得了你?”

“微臣也不太明了,生母去世前,冥冥之中有一股恐怖的力量,好似神鬼……”

冥冥之中,又是冥冥之中。

“喀嚓”一声,做工精细的汝窑茶杯陡然裂开。

殷臣拿出帕巾,慢条斯理擦拭起手指间沾染的茶水,沉默良久。

他极不喜欢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连李志都能察觉的无形力量,他自然也可以感受到。

但殷臣不该看不见它的。

只要他想,他向来都有能力堪破一切虚妄。

连宋葬的隐身技能,在他面前也宛若无物……为何这个副本会如此不同?

殷臣很清楚,那是一种事物在逐渐脱离掌控的不安心感。

偏偏他非常需要掌控大致局面,他曾经也一直很清楚,绝大部分副本boss的实力极限。

……直到现在。

看不见的东西最可怕。

可他看不见,就是看不见。

殷臣忽然攥紧宋葬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松开。

指尖交缠的同时,殷臣隔空召出了雪色长刀,轻轻搭在李志肩头。

刃尖实在太过锋锐,无需用力便轻易割下了几缕垂发,随风飘落。

“殿下,您……”

李志的话被中途打断。

“已经被掀开的秘密,不再是秘密。现在告诉我,你也绝不会死。

“继续坚持守口如瓶,那么整个鲛人族,将会为你的懦弱陪葬。”

殷臣面无表情,嗓音沉而平静地陈述着事实。

那双凤眸里流转透出的冷意与杀心,令李志几乎无法与其对视,冷汗从脚心窜至脊背,彻底打湿了厚重的官袍。

宋葬最是茫然,他本以为殷臣在故意恐吓,可这态度,瞧着似乎不像演戏。

他悄然试探,用指尖勾了勾殷臣温热的掌心,当即就被用力掐着狠狠回握。

凶死了,莫名其妙的!

宋葬偷偷瞪他,倒是没再搞小动作,支着下巴听他还有什么要说。

殷臣依然捏着宋葬的手,漫无目的揉捻着,凉凉道:“李志,我虽只是公主,但我从不缺善战的兵马将士。有镇北军在,鲛人一族只会成为马下亡魂,你也想试试?”

“……殿下,殿下暂且息怒,镇北军失踪的虎符,可是在您手中?”

李志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他眼底亮起的震惊与庆幸,也被殷臣一览无余。

这个混血人类所了解的临朝隐秘,果真是不少。

宋葬配合地摸摸袖口,掏出那枚金镶玉的豪华虎符,对着李志晃了晃,又迅速收回原位。

殷臣瞥他一眼,看着表情得意的宋葬,心情似乎隐约好了些许。

“李志,先前那些冷宫秘事,耗费些时日,我也可以自行查到,但血脉诅咒不同。若你无法提供真正有价值的消息,我大可扶持更为忠心的部署,接替知县一职。”

“不,殿下,微臣的忠心日月可鉴啊殿下!臣愿以命起誓……”

“别发誓,要说就快说。”

殷臣没有更多耐心了。

雪白刀刃蓦然一横,如毒蛇腺液般碰上李志的侧颈,眨眼间便划开数层皮肉,血流如注。

“……唔。”

李志掐紧拳头,发出一声疼痛的闷哼,但不敢反抗。

他知道自己不得不说,此刻殷臣是真的想杀他。

他给殷臣换了崭新的茶杯,续上热茶,缓缓道:“微臣母亲曾说过,诅咒,源于罪孽。

“临朝皇室,得位不正,篡改史书,焚烧真相。簇拥太//祖登基的从龙之臣,也纷纷效仿其君主行径,冷情嗜血、手段暴虐……

“冥冥之中,那些交缠叠加的罪孽超出极限,终究使得天地不容,引来了悄无声息的诅咒。

“这诅咒扎根流传于血脉之中,极难察觉。但微臣敢断言,在大临朝的国土之内,所有连续两百年一脉单传的家族,只能生出一个儿子的家族,通通都是罪孽之人的后代!

“哪怕这些人散落在民间,失去曾经的权势,他们也注定一脉单传,注定子孙命途多舛,注定极易夭折,注定在未来香火断绝。依微臣看,这就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李志的声音越喊越大,哪怕他对诅咒的了解还不能算是极深,哪怕他同时也并不知晓,当年临朝的开国之君,究竟做出了何等天地不容的罪过。

他只是强行挤出大脑里每一滴愤怒情绪,用来压抑自己直面殷臣的恐惧。

因为那把如同神仙法器的恐怖长刀,仍紧紧贴在他血肉模糊的伤口之中,散发着嗜血的森寒气息。

宋葬正集中精神盯着虚空,耐心等待片刻后,他发现,这个秘密并没有引发主线任务的判定。

其实也难怪,身为县太爷的李志,无论如何都算不上【山村老者】。

全力挖掘李志所知道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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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偏离了主线任务的真意。

但李志所透露的信息,自然也有其关键价值。

宋葬立刻就联想到了宋家一脉单传的历史,当年战乱逃难背后,可能也隐藏着秘密,以及宋老太爷私自藏匿的五千两银票……愈发可疑。

很明显,宋家必然也是某一支从龙之臣的后代,所以才会身负诅咒,永远无法生下第二个健康长大的儿子。

嗯,除了他和宋嗣。

这件事值得日后研究,还要结合着田家祖母透露的秘密,一并分析。

至于眼下,宋葬没有露出半分对于宋家的忧虑。

他拿起一块方方正正的豌豆黄,轻咬边角,边吃边若有所思地问:“李大人,若一脉单传的诅咒,在皇室内部流传至今,那么当今圣上……为何可以一口气生下如此多成年的儿子?”

不仅是当今圣上,就连永嘉帝的父皇,其实也生了不止一个儿子。

造反的秦王是前贵妃所生,早逝的先皇是太后嫡子。而永嘉帝的生母,当年还是太后身边的贴身丫鬟呢。

他们三兄弟加在一起,谁会想到,这世上有什么一脉单传的诅咒?

不会是被嫔妃们疯狂戴绿帽了吧?

与宋葬的恶趣味揣测不同,李志对此早有想法:“这位……公子,您问得极是。据微臣近些年与丽嫔的调查,足以表明,永嘉帝,或许根本就不是临朝的皇室血统!

独一无二的正统皇子,当如先皇那般,难以开枝散叶,子嗣无比艰难,留下无依无靠的遗腹子便撒手人寰……

“而他永嘉帝,要么真有能力对抗天地诅咒,要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杂种!”

“李志,你把我一起骂进去了?再怎么说,那狗皇帝也是我的父皇。”殷臣挑眉,突然发难。

“咳咳,殿下,血脉绝非关键。微臣先前也说过,时代变了,强者为尊!”

殷臣倒也没真不高兴,反正他本来就不是永嘉帝的女儿。而李志的推测,也很有意思。

就算皇上不是杂种,当杂种这一谣言传得足够深入民心,那他就会变成板上钉钉的杂种。届时可操作的空间,也会随之增多。

李志终于说完了。

他情绪太激烈,一时难以平负,梗着血淋淋的脖子大口大口喘气,像条濒死的鱼。人到中年,伏案久了,心肺功能开始退化,他想再体面些也毫无办法。

殷臣敛眸沉吟片刻,才勾着唇撤下长刀,才似笑非笑地问:“你死了吗?”

“……回殿下,微臣没死。”

“那就记住了,公主府从不需要瞻前顾后的鼠辈。”

殷臣一手收了刀,一手继续揉捻着宋葬的细白手指,慢条斯理:“你留任海县,好生应付父皇,无需担忧暴露。殷道长与宁家公子,将会与你配合呼应,他们自有许多蒙骗过关的手段。”

见李志听得认真,殷臣最后补充:“鲛人一族,有多少能随时出动的兵力与资源,先仔细搞清楚。你自行整理好名册后,再差人送入公主府。在此之前,飞鸽联系。”

“是!谨遵长公主之命,微臣必定痛改前非反省己身,愿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志知道,最后这句话才代表合作彻底谈成。

他激动得扑通跪下,非要给殷臣嗑个响头。

“行了你不是奴才,别染上磕头的恶习。”

殷臣随口让李志起来,接着没有再分出一丝注意力给他。

将剩下的豌豆黄打包带上后,殷臣直接牵起宋葬转身就走,语气陡然温柔数倍:“下午茶想吃什么?桂花酿烧鸡,听上去好像不错。”

“就去天满香吧,我还想吃酸菜鱼,再打包一份带给我爹娘尝尝。”

“好。”

木门合拢,人声渐远。李志捂着脖子瘫坐在地,缓缓松了口气。

*

海县的热闹繁华,比起安宁镇有过之而无不及。街巷林立,车水马龙,连宵禁都比镇上要晚两个时辰。

名震州府的天满香酒楼,足有三层半之高,彩楼欢门格外华丽恢弘。

分明还没到饭点,大堂里已然宾客满盈,店小二端着茶水穿梭于桌案之间,说书先生一拍折扇,在讲“无雪道长大战东海龙王”的精彩事迹。

殷臣出手豪爽,直接找来掌柜,在酒楼顶层长期包下一间厢房。

这个月内,玩家们随时可以在私密的厢房里吃喝议事,不必担忧被外人打扰。

趁着还没上菜,宋葬主动拉着殷臣出去逛街,顺便买些吃的带回去给家人尝尝。

海县里有不少渔民摆摊,宋葬也不吝啬,买了一大袋提鲜用的干虾皮,几条腌在粗盐里的喷香咸鱼,以及曾经算是宫廷贡品的各种蛤蜊。

《齐民要术》里就有写到过烤文蛤的详细做法,宋葬一直有些眼馋。

等这次回家,他正好可以在院子里搞烧烤聚会。

逛街全过程,殷臣都格外安静地跟在宋葬身后,帮忙提上大包小包。他几次想要掏钱付账,但宋葬并没有答应。

“这次你是我媳妇,怎么能让你为我花钱?能吃上未来皇帝的软饭,已经够我吹一辈子了。”

宋葬笑眯眯说完,就着他的手咬下一颗糖葫芦。

县城里的冰糖葫芦就是不一样,冰糖料足,山楂果实饱满而酸甜,宋葬越吃越饿。

“回酒楼,我要吃烧鸡!”

殷臣轻轻点头,盯着宋葬没有说话,分外沉默。

“……”

宋葬叹了口气。

他早发现殷臣不对劲了,从县衙里开始就不太对劲,反复濒临爆炸的平静边缘。偏偏宋葬还弄不明白,殷臣为何忽然如此奇怪。

本想着逛街约会散散心,能让殷臣状态变得正常一些,可显然这招没太大作用。

回到包厢,这家伙更是变本加厉。

他箍着宋葬的腰,将人压在靠墙软榻上,把脸埋进宋葬的颈窝里轻蹭着,深深地嗅闻许久,而后低声道:“让我亲亲,好吗?”

宋葬一把捂住他的嘴。

感受着柔软唇瓣贴在掌心的温热触感,宋葬艰难忍住了心绪变化,铁面无私道:“亲亲可以,先说清楚,你下午到底犯了什么毛病?”

“……我不够厉害。”

殷臣垂下眼眸,敛起情绪,断断续续轻吻着宋葬的指骨与手腕,嗓音有些含糊。

宋葬:?

“殷臣,你现在是无限游戏里最厉害的玩家吗?”

“我是。”

“那你还想要有多厉害啊!”

“直到……谁也抢不走你,为止。”殷臣长长的睫毛颤了下,抬眼看他,好像藏着些故作的可怜。

“好了,你亲吧。限时两分钟,”宋葬爽快地松开手,露出半截细嫩脖颈,“你这话我很爱听。”

五分钟后,种草莓超时的殷臣,被宋葬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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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对面。

很快,店小二也开始正式上菜。

殷无雪身手敏捷地翻窗而入,宁焰紧随其后。

而殷臣正在忙着做事,脸色不太好看。

他举起锋利匕首,握着两只竹筷,几乎不费丝毫力气,便将一整只漂亮的烧鸡庖丁解牛,拆分成恰好入口的小块。

鸡翅和鸡腿摆得整整齐齐,全都用来投喂宋葬,以求早日换回原位。

某种解剖狂魔的气场大爆发,萦绕在密闭厢房之内。

宁焰他们察觉到异样氛围,碰都不敢碰殷臣那侧的餐盘,默默自掏腰包又点了两只烧鸡……坚定执行分餐制。

宋葬吃得很认真。

他绝不会因为殷臣心情不好,就主动亏待自己的胃。

以前避着人群东躲西///藏的时候,吃不上好东西,是因为真的没那条件,但今时不同往日。

宋葬就是要顿顿吃好的,顿顿让身心感到满足,才不算亏待曾经的自己。

“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在一片窒息的沉默中,殷臣冷不丁开口问。

宋葬诧异地抬眸,将一支鸡腿夹进殷臣碗里,正色回答:“如果你很想的话,今晚就让媒婆去合八字,算一算吉凶日子。只要日子不错,明天就能成亲。”

殷臣锋利的目光蓦地一转,盯向殷无雪:“你来算,现在就合八字。”

殷无雪险些噎住,手中油亮的烧鸡腿,在颤抖间轰然落下。

她擦了擦手,老实地快速掐起手指,手法比曾经的瞎比划要专业许多。

“哇哦……”殷无雪眼睛亮起,没忍住发出感叹。

“怎么?”殷臣的视线陡然变得危险。

殷无雪兴奋极了:“老大,你俩的角色八字简直是天作之合,天造地设,前所未有……红线直接打死结,虽有烂桃花,但谁都无法动摇你们的姻缘!”

“只是角色八字?”殷臣还是有些不满,“再给我算一算真实的八字。”

他拿出一支炭笔,龙飞凤舞写在手帕上,扔给殷无雪。

与此同时,宋葬悄然放下筷子。

他一直没有吭声,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而他的目光,在紧密追随着那张白色手帕,一点一点,将极为陌生的生辰八字尽收眼底,牢牢记于心头。

——终于抓到殷臣的破绽了,这套生辰绝对是真的!

第105章山村诡事(12)

宋葬没有耽搁,第一时间就在内心换算了具体的出生年月日。

然后他惊恐发现,殷臣今年两岁。

……两岁???

两年前发生了什么?殷臣到底是如何诞生的?

两年前的自己,又在做些什么?

宋葬不知道。他那时正好处于失忆状态,至今无法回想起丝毫画面碎片。

玩家们的注意力都在殷无雪身上,没人发现宋葬的怪异表现。他坐在餐桌里侧,攥紧筷子,努力压抑住惊愕神情。

当然,最难忍的并非震惊,而是笑意。

一想到殷臣今年两岁,宋葬就好想仰头大笑。

幸好殷无雪的动静越来越大了,谁也没看见他悄然弯起的唇角。

出于不知名原因,将两人真实的生辰八字合并卜算,似乎比单纯的副本角色要艰难许多。

殷无雪表情凝重,鬓角额头冒起细细密密的冷汗,气息急促,而且越来越急,像丧尸电影里的变异人类那般,开始以几十倍的速度疯狂呼吸。

她垂着脑袋,脊背不受控制地诡异拱起,死死掐紧手指,血珠滚落,近乎撕扯下一层皮肉。

看起来……像是法力即将耗尽的枯竭之态。

殷臣发现了些许不对劲的地方。他若有所思,也忽然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中的疏漏。

他不该让殷无雪算这一卦的,她是卜算新手,消耗太大,还容易心神失守。

但中途打断也会有危险,只能先等等,看她能否咬牙支撑到最后。

殷臣对表情焦急的宁焰摇摇头,旋即目不转睛盯着她观察,手里悄然准备好一针肾上腺素,随时可以展开急救。

宋葬依然没吭声。

他模仿宁焰摆出一幅担忧神色,趁机沉下心来梳理时间线……随后他发现,这事情越想就显得越是诡异。

他十九岁大学毕业,在内测版无限游戏的世界里,挣扎了整整一年。

二十岁生日过后,他失忆了,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逃出生天的。

二十一岁是彻底的空白。

二十二岁的他,在逃避陌生组织的追杀,失去了自己亲手养大的小狗,当晚便再次进入无限游戏,正式版。

他的记忆有两年空白,殷臣的“年龄”也是两岁,恰好能无缝对上。

这是巧合,还是另有内情?

殷臣的【出生】,与他的【失忆】之间……是否会有某种不为人知的微妙联系?

宋葬没有即刻提出疑问,毕竟包厢里还有外人,殷臣也不一定愿意透露这事情的底细。

须得让他慢慢拉扯,磨一磨殷臣那张焊死的嘴巴。

“噗——”

不出多时,殷无雪再次光荣吐血。

她虚弱地拿起帕巾擦嘴,手腕止不住颤抖,但接下来的动作无比彪悍。太虚弱了,饿疯了,她要吃饭。

拿起勺子舀了满满一大碗米饭,浇上滚烫的酸菜鱼汤,殷无雪埋头就开始大口狂吃。

“殷无雪?你怎么样……”

宁焰关切的话尚未说完,就被殷无雪一甩袖子拍飞出去。滚了两圈才勉强坐稳在地上,苦哈哈揉着脑袋不敢作声。

她饿得狼吞虎咽,一分钟就吃完了手里的米饭,甚至顾不上去夹任何配菜。

吃饭还不够,肉也必不可少。殷无雪继续大快朵颐,左右手同时拿起两只大肥鸡腿,两三口便咬得干干净净。

宁焰满脸震撼,坐在地上纠结片刻,还是没忍住,委屈开口:“姐,那是我的烧鸡,我都吃一半了……给我留点呗。”

“呼,呼……”

直到这时,殷无雪才终于有力气发出声音。

她抬头灌下几口茶水,努力将气喘匀后弱弱道:“不好意思,我再给你买一只全新的,可以吗?”

宁焰心满意足,没再纠结于自己可怜的烧鸡。

他偷偷看了眼殷臣的表情,然后好奇地问:“占卜结果,怎么样?”

说到这事,殷无雪她又起劲儿了。

那双虚弱但兴奋的眼睛里,明晃晃写着几个大字:我嗑cp嗑到真的了!

“锁死!从表面上看,这是一段不太阳光的孽缘,前后分分合合,有许多跌宕起伏,但结局殊途同归——幸福快乐,锁死,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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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直接打死结!”

宁焰:“好耶!但你为什么突然饿成这样?”

关于这事,究其原因还是消耗太大了,甚至让殷无雪感到无比后怕。

她给自己又装了一大碗鱼汤,问殷臣:“老大,你们以前经历过什么可怕的事情吗?太离奇了,我根本没有能力探查,只能擦边,粗略卜算。而且就算是擦边,也会耗费巨大能量。

“如果一直追着八字仔细算下去,我很有可能当场暴毙,被吸成人干……”

殷无雪越说越后怕,低头继续疯狂炫饭。

而殷臣悄然收起急救针,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但也没有打算回答她的问题。

他只特意确认了一遍:“我和宋葬,结局是好的?”

“放心,特别好,我发誓。”她含糊的声音从汤碗里传出来。

维持一下午低气压的男人,就这样瞬间恢复回了正常状态。

殷臣拉起宋葬的手,轻柔摩挲几下,缓缓勾起唇角:“辛苦,你们两个还想吃什么?我全部请客。”

“不用不用,不辛苦。你俩过得好,世界大和平,贫道就心满意足了。”殷无雪连忙推拒。

气氛渐渐重归和谐,就在这时,宁焰从地上爬了起来。

“姐,等一下啊,我还有问题。为什么你占卜时会把手指掐出血,还要把背弓成一只熟虾的形状?就算消耗法力,也不至于那么吓人吧?”

“……啊,什么熟虾?!我姿势这么猥琐吗?”殷无雪一愣,连忙低头检查自己的手指,“卧槽,我完全没有发现手受伤了,嘶。”

“所以,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刚才是什么样子?”

宁焰也有些惊讶,立刻模仿起她那犹如鬼附身的诡异模样,那叫一个活灵活现。

殷无雪真的看麻了。

她默默捂住脸,缅怀自己彻底破碎的偶像包袱,痛不欲生:“别再继续,我只想投井自尽。”

而殷臣没有说话,给宋葬夹了两块酸菜鱼。

实际上,殷臣比谁都清楚,为何她会有如此表现。

利用副本里的信力能量,去探查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真实】信息,本来就不应该成功的。

但是殷无雪莫名其妙就成功了。

她借助着那股无形力量的辅助,穿透了虚拟与真实的间隙。

在占卜期间,无形之力一直盘旋在殷无雪身上,可她的实力根本无法驾驭,所以才会导致她身心消耗过度,有被吸成人干的风险。

幸亏那力量对殷无雪并没有恶意,否则……轻则变异,重则暴毙。

究其深层原因,恐怕与永嘉帝是个“野种”有些关系。

殷无雪是永嘉帝的后代,和临朝的开国罪人们毫无关系,且身为女子,血脉里更不可能有诅咒流传。

这个世界不会针对于她,甚至对她有些许的偏爱,助她修行无比顺利。

当然,这种偏爱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目前仍不能掉以轻心。

殷臣多加提醒一句:“以后你不能再随意替人算卦,尤其是皇家血脉,还有位高权重的贵人,很容易碰到不该碰的东西。”

“好的老大。”殷无雪有气无力,麻木应道。

她不高兴,但是现在殷臣挺高兴的。

虽然未来随时有可能改变,但提前得知他与宋葬有好的结局,依旧让殷臣身心舒畅,没有继续钻牛角尖。

无限游戏的难度正在不断增强,但他也一样。

现在的他,只是暂且落后了短短一步,随时都可以轻易追上。

*

返回田家村的路途无波无澜,马车里很是安静。

恢复正常状态后的殷臣,将注意力重新转回了宋葬身上。

“你下午怎么了?一直没怎么说话。”

宋葬就知道,殷臣早晚会发现不对。但他没有慌,维持着无辜神色,眨了眨眼睛,忽然抬手拉开衣襟一角。

白皙漂亮的锁骨边缘,露出几抹若隐若现的吻痕与浅淡红晕,格外惹人遐思。

“在酒楼里人太多了,我害羞。”宋葬靠在他怀里,故作羞赧地小声解释。

你害羞个屁。

殷臣欲言又止,忍了忍,终究没把难听话给说出口。现在的他要重新做人,摆脱一切负面情绪。

他捏捏宋葬的脸:“别蛊惑我,你有点不对劲,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你今年芳龄两岁!

宋葬心中吐槽着,面上表情依旧无辜。

他眼眸微垂,特意露出几分委屈,软声控诉道:“不对劲的分明是你,逛街的时候,你一直都在冷暴力我。不许再欺负我了殷臣,否则今晚你就自己一个人睡。”

“……我冷暴力?”

“有问题?”宋葬红着眼睛不看他,仿佛再说一句就要落下泪来。

殷臣立刻闭嘴,无措地抱着人沉默半晌,心情复杂。

宋葬就是想要堵他的嘴,而且手段比他简单粗暴多了,偏偏还很有效……

直到马车停在田家村口,殷臣也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差点还被宋葬打上“渣男”标签,折腾得他百口莫辩。

宋葬果然是个心灵邪恶的坏蛋,很坏很坏。

殷臣暗自笃定。

傍晚时分,夕阳似血。

为了避嫌,宋葬与殷臣并没有一起进村。

在npc面前大出风头的好事,终于轮到了宋葬身上。

他骑着高头大马,拉着宁府那架金贵华丽的马车,风风光光地驶进村头。

临近饭点,农忙暂歇,坐在村头树下纳凉的人很多。

阿婆婶子们带着自家儿孙出来遛弯,纷纷探着头看起热闹。

光屁股乱跑的半大孩子们更是满眼稀奇,围上去欢呼着:“宋哥哥好帅!大马好帅!我要举高高!”

宋葬笑意温和,弯腰捞起其中一个衣服干净的小男孩,让他也体验了一次骑大马的快乐。

“二郎,这是谁家的马呀?”邻家婶子忍不住问。

“宁大少爷送给我的,现在是我家的马了。”宋葬摸摸马头,略显得意地扬起下巴。

婶子的传话能力最是高效,不出多时,田家村人人都会知晓,宋家二郎与县城的宁家关系很好,宁家公子甚至主动送了他一架马车……这算是彻底攀上高枝儿了,未来不可估量。

宋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在钓鱼,看看到底是谁想吃他的绝户。

一路被孩子们簇拥着慢慢往家走,宋葬还不动声色偷听到了许多八卦。

有人在聊宋家突兀的订亲事宜,也有人在聊宋葬这两日的巨大改变,但更多村民都在关注别村出现的大事情。

位于苍木山另一头的清泉村,出现了一起惨烈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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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死了一男一女,昨晚互相掐着脖子摔入井里。

大半夜的谁也没发现这事儿,直到今天早上,有村民去井里打水,猛地看见两具尸体躺在井底,差点没被吓出病来。

如今正值大旱,水井里的水位线非常之低,可两人都是被淹死的,极具戏剧性。

女人被男人压在水里,全程疯狂反抗挣扎,直到力竭后才活生生淹死。

而男人的遭遇也没好到哪儿去。

他被女人拼了命咬掉半块膝盖骨,难以长时间站立,气管同样严重受损,近乎无法呼吸。

女人的尸体压在他身上,将他牢牢按在井底。

当村民发现他时,他还保持着两手向上挣扎的姿势,坐在地上,双腿被膨胀的尸体越压越紧。

而井里的水,恰好能淹没他的发顶。仵作检查后发现,男人不仅口鼻是水,就连胃袋和肠子里也鼓胀至极,装满了井水。

疯狂喝掉那么多水,可还是死了。

若他能保持站立,他不会死。

若他没有掐死女人,导致尸体抬高了水位,就算他独自坐在井里……他也不会死。

可恰恰是这个被他残忍杀死的女人,在死后阴差阳错地压制着他,让他也绝望地溺毙在水中。

“好狠的妹儿,宁死都不放过负心郎!”

“切,你咋知道人家就是负心汉呢?鬼晓得那女的在外头做了什么,逼得一大男人痛下杀手。”

“依我看俩人都不是啥好货,未娶未嫁的,大半夜出门做啥?不就是偷情厮混嘛,无媒苟合的下贱货色。”

宋葬若有所思,总感觉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他顺手在玩家群聊里提了一句,殷臣很快便出来回应,这事他去调查,让宋葬不必操心,先应付好家里人再说。

——如果可以,明天就成亲。

见殷臣这样心急,宋葬也莫名有些急切起来。

他牵着马一进家门,没等田月香嘘寒问暖,便毫不犹豫开口:“爹娘,我请无雪道长算过八字,明天就是我娶殷姑娘的大吉之日,往后再也没有如此吉利的日子了。

“聘金彩礼我都准备好了,我明天就要和殷姑娘成亲!”

宋老太爷坐在院里抽着水烟,没说话,表情有些意味深长。

而田月香怔愣片刻,气的不行,一把揪起宋葬耳朵:“臭小子你给我说清楚,你急什么急,是不是把人家姑娘肚子搞大了?啊?说话!”

宋葬连忙喊冤,宋唯一也赶紧跑来打圆场:“媳妇你消消气,他们才认识两三天呢,哪怕真有了,也不可能这么快发现……”

“二郎你自己说,做那事儿了吗?”

宋葬红着脸摇头:“没呢,不可能,我们最多就是牵牵手。”

“哟,还牵牵手……”

田月香松了口气,表情好看许多,还是愤怒地给了他一记暴栗,叉着腰大骂:“明天就成亲,旁人会怎么想?你对得起殷姑娘吗?晓得村头婶子有多爱造谣吗?啊?

“你以为成亲只是拜个天地吗?媒婆打点要花银子,花轿要去镇上租,婚书才堪堪写好,亲戚朋友都要来吃席的,那也要银子!今儿天都快黑了,你还能去哪里请会做席面的厨子?”

田月香这些话听着凶悍,但宋葬知道,她动摇了。

因为宋老太爷并没有出言反对,因为最受宠的孩子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娘,您放心,宁府会为我们安排好一切,宁家的大厨也可以为我们做席面,不收钱。”

宋葬说着拉起田月香的手,一脸乖巧地耐心解释:“我都谈好了的,宁少爷和殷道长会过来撑场面,让殷姑娘从镇上风光出嫁,何夫子证婚,谁也不敢瞎说闲话。”

【假面】的作用即刻开始生效,田月香眼底有茫然闪过,全家人都渐渐安静下来,似乎宋老太爷也信了几分。

田月香沉默良久,才小心翼翼地问:“……宁家那两位公子,是真心同你交好,没欺负你?”

“当然没有,他们都很欣赏我写的文章,说我未来必将飞黄腾达,科考高中!如今与我打好关系,日后我当官拜相,宁府的生意也会越发红火。”宋葬语气自信,显得神采飞扬。

为了证明宁家对他的在意,宋葬转身掀开了马车帘布,骄傲地展示今日收获。

大批稀罕的海货,几麻袋的精米细面,来自宁焰友情赠送的蚕丝被褥、衣料锦缎。

除了李志白送的一袋子大珍珠以外,甚至还有公主府特供的金贵鲛纱,在夕阳下折射出梦幻的七彩色泽。

毋庸置疑,宋葬带回来的样样都是好东西。

一家人全都看呆了,而宋葬在偷偷观察老太爷的眼神。

很显然,老太爷绝对见识不浅,一眼就能认出鲛纱的来处,抽水烟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宋葬没有点破他的异样,笑吟吟地端出来自酒楼的酸菜鱼和烧鸡,几盘精致小菜,还有从县令那儿打包回来的糕点。

“今晚吃大餐,怎么样!爹娘大哥太爷爷,看在那么多好吃的份上,你们就答应我吧,好不好?我真的很想与殷姑娘成亲~”

宋葬拉长尾音,毫不犹豫用起撒娇大法,再不同意,他恐怕就要躺在地上发疯了。

宋唯一没主见,老太爷不吭声,田月香接过精致的雕花餐盒,态度开始渐渐松动。

“你他娘的不是宋葬!”

唯独宋嗣不太对劲,忽然间梗着脖子大喊了一句。

宋葬一脸茫然:“……哥,你在说什么?”

“你是哪来的孤魂野鬼?我家二郎,绝不是你这种与商贾勾搭成奸的贪财好色之徒!”

宋嗣越想越不对劲,将媳妇护在身后,眼神无比警惕。

田月香“啪”地一拍桌子:“大郎!你发什么疯!当娘的会认不出来亲生儿子?”

“娘,娘你不明白,二郎昨晚就被杀死了,被怪物杀死的,我看见了!我亲手和怪物搏斗了一晚上!”

这足足憋了一整天的秘密,终于被宋嗣吐露出来。

“与怪物搏斗?哥,你受伤了吗?”宋葬语气关心,“怪不得你今早昏迷在杂物堆里了,哥,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嗣当然没有受伤。除了自己抽的耳光,他全身毫发无损。

他怔然片刻,迅速换了个话题:“杂物堆?对了,那里也有怪物!!我不是昏迷的,是有怪物袭击我,报复我!你和它们是一伙……”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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