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子叔送我来到门口,嘱托两句,我坦然而笑:“不必忧心,一个钟头我就回来,记得备好一碗薏米清粥,我到时要用。”
“是!”
矮子叔关上房门,我兀自走在街上。
老街四周都是黑压压的低矮平方,香烛烟雾缭绕,自然刺鼻难闻。家家户户都挂着白灯笼,夜来寂静无声,那星星点点的灯光在烟雾里,就恍如一点点的鬼火。两旁树木围过来,一阵风起树叶就沙沙作响。此时夜间本就清凉,我一个人走在这荒凉的街道上,凉风一打,我真觉得浑身上下说不出的冷,就觉得阴冷刺骨!
我这个在阴曹地府走过多少来回的阴天子,竟然也会觉得阴风飒飒,背脊生凉,说出去只怕要笑掉大牙。
但转念一想:说到底我也只是个肉身凡人,有这些感觉才是正常。有过冷清诡异的古街,直来得古渡中学。这学校里本来有看门的老大爷,可这段时间接连出了几件事儿,他早就不干了。
我四下里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这才拉开生锈的老铁门,嘎吱一声,溜了进去。
这一整天也不知多少人来拜祭这桃花树,偌大的操场遍地都是鞭炮,那桃花树前现在也围着几圈未燃尽的香烛,这时候看来尤其扎眼。月光和火烛光芒交相辉映,一明一暗,就看见那桃花树枝叶青翠,白天里血红的桃花却合成一个个花苞,含苞待放,我看着它,却觉得似一颗颗割了口子的人心!忍不住胆寒!
我一手提着官印,一手紧紧握住杀猪刀,步步为营,向那桃花树靠了过去,这才走了没几步,我就听见自己一颗心嗵嗵雷动,刚才还觉得有些冷,这时候只觉得浑身燥热,豆大的汗珠就顺着脸颊落下来。
“嘎吱!”
寂静的夜,我心弦紧绷欲断,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细响,却恍如一个晴天霹雳轰到我头顶,我打了个冷摆子,浑身鸡皮疙瘩就冒了出来。
细碎的脚步声就在我身后响起来,我头顶一麻,一股冷气就从脚底钻到背心,冷汗就如雨挥洒,喉咙咕噜咕噜的吞了唾沫,我不知是甚么妖魔鬼怪,可就是因为未知才可怕。未知是人类恐惧的源泉!就像鬼片里神出鬼没的鬼,之所以能吓得人魂飞魄散,不正因为他们总是在出乎意料的时间和地点突然出现,一惊一乍的出现在你面前。如果一开始你就知道鬼在哪里,面对面的和他干一架,就算打不过,心底也没那么怕。
“小老弟!”
我刚要转过身,就听见有人喊了我一声,紧接着看见一张惨白如死的人脸!
“啊!”
“啊!”
我下意识的就拿官印往那不只是人还是鬼的玩意儿头上砸下去,这力道自然不会轻的了,只听见铛一声,那玩意儿“啊哟!”一声叫了出来,我听声音只觉得那么熟悉,随即马上反应过来:
“矮子叔!”
“怎么是你!”
矮子叔满脸是血,又正用手电筒从下往上照,那白光映着,活脱脱一张标致的死人了,我的乖乖,那模样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我赶紧扶住矮子叔到一旁坐下:“矮子叔,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
矮子叔捂住脸,嘴歪眼斜吃痛说道:“你还以为我是鬼!是不是?”
我嘿嘿一笑:“嘿!哪能啊。”
“只不过,这月黑风高,备不住看花了眼,您说说,没事儿在家待着多好,非得来,这可不能怪我。”
矮子叔叹了口气,一双带血的眼睛决然而视,说道:“这事儿我得来!就算是死也得来!”
呼!呼!
哗哗!
不知哪里起了一阵妖风邪气,吹得四周的香樟树叶哗哗作响。刺人心魄的阴气骤然散开。
“嘿!”
不知哪里就传来这么一声又急又短,几乎弱不可闻的笑声,我和矮子叔对视一眼,都不禁一惊。我立时将手中官印握得紧紧的,一手抄起那口杀猪刀。一个弓步,虎立当头,鹰窥狼伺。左手执印,右手一口杀猪刀,配上我的尊容和胆战心惊的神情,想一想,真不知道是个甚么怪模样。
“花!花开了!”
矮子叔惊呼道。
“嗯!”
我这时候正当看着眼前的桃花树,我眼睁睁的看着它无风自动,枝叶一枝枝升起,一片片散开,就像是刚睡醒的人伸了伸懒腰。
紧跟着,似有人低吟浅唱,桃花树在冷暗的夜里,那一朵朵血色的花苞随着树枝摇曳,挥洒出泼墨一般的痕迹!花苞如含羞的女子,你侬我侬后中午盛开出娇艳欲滴的血桃花!
这桃花树就在我眼前摇曳,活脱脱就是个月下的美人在跳妖媚的舞蹈!这一刻,不知怎么的,我竟给它深深迷住,多想弹一曲古筝,拉一曲二胡!看着看着,我眼前竟真就出现一个婀娜百媚的少女,清月如水,映着她身上,那女子一袭红纱似火,就在我眼前翩翩起舞,娇媚得无可方物!
身随意动,不觉我已经端坐了下来,再看我手里,哪里还是甚么官印和杀猪刀,却是我小时候最喜欢摆弄的二胡。
那还得了?如此良宵美景,怎么能没有一曲《良宵》映衬?
我搭弓拨弦,如痴如醉揍起那曲良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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