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音?啊哟,当时我家的狗在叫唤,没听见他们说啥子话,好像就骂娘了,然后就听见你爷吼了一声。我当时,不记得了,我都给吓死了,甚么也记不得咯!我躲得远远的了,生怕他们看见我。”
魏三妈一直摇头,说话的声音带着极度恐惧和慌乱,她也真给吓坏了,可听她一问三不知,我心头悲愤难制,恶狠狠道:“这也不知,那也不知。”我想骂她一句:你就知道贪生怕死跑。可最终还是没骂出来,只怆然道:“爷,孙子啥也不知道,怎么给你报仇!”
说起面包车,我心里突然咯噔一声,想起我和吴二娃在路上正遇到过一辆面包车,这时候想来,那车根本就没有车牌!
那些畜生干净利落,显然有预谋,可我实在想不出老爷子与人有这么大的梁子,非杀他不可。
越想越乱,越乱越想,感觉我的脑子真成了浆糊。
我跪在地上,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慢慢的,看热闹、好心来帮忙的,都走了。
院子里只剩几个亲戚。
空空荡荡的院子,明明还是三伏天,怎么今夜的风就那么冷人心。
我跪在地上,愣愣的盯着老爷子的遗体。这一切就像一场梦,一场永远都不会醒来的噩梦。
我七岁就跟着老爷子一起,可以说是相依为命罢。因为我从七岁过后就再也没见过爹娘,整整十二年,他们就仿佛人间蒸发一般。
这十多年来,我与他们的交流几乎仅停留在书信往来。即便是现在,通讯如此便捷,他们也只偶尔给我打一通电话,说上三两句话。我每次想跟他们视屏通话,想见一见那神秘的他们,总会被各种理由搪塞拒绝。
就在刚才,我给他们打了电话,我给他们说爷给人砍死了,他们的声音是惊讶,可没多久便恢复了平静。回答是:如果有时间,就回来!
爷死了!我的爷死了,他的爹死了!他们怎么就能这么平静?这么漠然?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凌晨两点。
院子里没有一个人影,老爷子的灵堂也只剩我和吴二娃两个人。吴二娃他爷和老爷子是战友,一起在越南打过洋鬼子,有过命的交情,二娃他爷去年过世了,老爷子伤心了好一阵子,前几天他爷忌日,老爷子还去坟前待了半天。
吴二娃在我身旁坐立难安,我以为他是站得倦了,也不理会,可他忽然跪到我边上,低着脑袋说道:“木哥,有些话,我也不晓得该不该给你说,是关于你爷!”
我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很难看,铁青铁青的。我一把抓住他肩膀,用嘶哑的嗓音喝问道:
“你知道谁杀了老爷子?是不是?”
吴二娃眼中有些惊恐,仿佛给我的模样吓到了,直摇头。
“不是!不是!只是我觉得和老爷子的死,或许,或许有关系,是关于老爷子的过去的。”
“甚么过去?二娃,说清楚!”我死死的瞪着他,似乎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你先放开啊,我胳膊快断了!”
“对不起。”
二娃揉着肩膀,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木哥,你知道你爷是以前是做甚么的吗?”
我想也没想,回道:“当过兵,后来就成石匠了。”
吴二娃警惕的往四周看了一眼,压低了嗓子:“我家老爷子活着的时候,有一次喝醉了酒,他跟我说,魏老爷子是给上头当差的官老爷!”
“官老爷?老爷子退伍回乡,除了一身没得牌面的衣裳,就只有一块二等战斗模范勋章,从来没听说他当过什么官。”
“嘘,轻声!”
吴二娃声音压得更低了,又警惕的往四周看了一眼,凑到我耳根说道:
“你背上不是有个甚么秤砣烙的疤吗?我家老爷子说,那是官印!他曾亲眼见你爷用过!”
我直愣愣瞪着他,半信半疑道:“二娃,说清楚!”
二娃不理会我,对老爷子尸体恭恭敬敬拜了拜,磕了三个响头:“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这才又拉着我到一旁,压低了声音说道:“听我爷说,当年他和魏老爷子一起打越战的时候,在那个甚么老虎山遇到过活死人!”
“活死人?”
“对,就是活死人!听说越南那边有甚么炼蛊的蛊婆,她们能把活人炼成活死人,控制那些活死人打仗!”
我一听,说道:“甚么活死人,不就是僵尸吗?”
二娃摇了摇头,继续道:“我当时也是这么给问我爷。可他说那些活死人不是僵尸,魏老爷子也说不是僵尸。”
“那些活死人很灵活,打仗的时候还能像猴子一样上树,而且他们刀枪不入,准确来说,就算他们挨了枪子儿,也很快就爬起来了,就算把脑浆都打出来了,也还能爬起来。”
我越听越觉得是吴二娃在吹牛,或许是他爷在忽悠他,说道:
“那些活死人这么厉害?那咱们怎么还能赢了?”
二娃一摆手,说道:“嘿,这不是蜈蚣虫遇到了花公鸡了吗?那些炼蛊的再怎么厉害,也敌不过你爷啊!”
我一听,没好气道:“你爷才是花公鸡!”
“我这是比喻!比喻!”
吴二娃又警惕的环顾四周,这才低声说道:“那些活死人白天凶得很,咱们可打不过,只节节败退。可一到晚上,那些活死人就偃旗息鼓,不得行了。这一来二去,魏老爷子可瞧出了门道。”
“听我爷说,一天夜里,他睡得迷迷糊糊的,就给魏老爷子叫醒了,魏老爷子也不说干啥,就让我爷跟着他去。”
“那天晚上,他们两个摸到活死人的窝里去,魏老爷子就拿出那个黢黑的秤砣来,我爷看的真真的,是官印!魏老爷子也承认是官印!他还让我爷别出去说,不然他就大祸临头!”说着,吴二娃直抠脖颈,也不说话。
我心里莫名的急了,只觉老爷子出事与他的本事和那官印有莫大的关系,赶紧追问二娃。
“然后呢?你快说啊!”
“哎呀,你别打岔啊!我脖子怎么忽然这么痒!”吴二娃一边挠痒一面说道。
“然后,魏老爷子割了自己腕子,给那官印染了血,就给那些活死人胸口都按了印!他按一个,就让我爷用刺刀对准那官印的位置捅下去!嘿,那真是一捅一个准儿!这一刀下去,那些活死人就死瞪眼,滋啦一声,好像有虫叫。一股难闻的青烟就从活死人嘴巴里头吐出来了,然后那活死人就成死人了,最后慢慢就化成了一堆烂肉汤。”
听着吴二娃给我说的这些事,我忽然想起小时候看见老爷子接待那些个花猪、黑蛇,他们来找老爷子盖印子。虽然后来老爷子都说是我睡糊涂了,看花了眼,那些来找他的都是他的老朋友,但此时想来,更确定了我没有看错,或许老爷子真非常人。
到这里,我忽然灵光一闪,撒腿就往老爷子住的厢房跑去。
老爷子的厢房布置得很简单,除了一张大木床,房间里唯一的家具是一副老梨花木衣柜,老爷子平常就喜欢把贵重的东西锁在衣柜里头。
这时候我也寻不到钥匙,随手拿了把铁锤,把锁头砸开了,打开一看里头乱糟糟的都是衣服,翻开衣裳,在衣柜最里头的一个角,果然放着一个黢黑木盒子。
“官印!”
就在这时,堂屋传来一声巨大闷响,仿佛是木头骤然断裂的声音。
“木哥!快跑!”
“有,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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