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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喻兼而垂眸看着自己的腿,也不知道这玩意什么时候能好,等好了,他多少得踹傅椎祁几脚再跑,傅椎祁值得。
他正考虑着具体踹几脚,突然轮椅停在飞机梯前,傅椎祁从后面走到前面,弯腰将喻兼而稳稳抱了起来,掂了掂,凑到他耳边轻声讨嫌:“看着瘦,其实是个实心。”
傅椎祁知道自己这挺嘴贱,可他就是故意的。一路上喻兼而不搭理他,他受不了,非得折腾出反应来,好的坏的都行。
然而喻兼而根本不会被区区这话给气到回怼,甚至更无语了,觉得傅椎祁不是脑子不好就是道德不好,居然还搞体重规制,他一个习武的成年男人,不实心那不是虚吗?
好歹傅椎祁还能轻松抱起他来,不然他就要怀疑是因为傅椎祁自个儿太虚了才故意踩他。但也不排除傅椎祁的轻松是装出来的,毕竟按理论来说傅椎祁不肾虚也太天赋异禀天理不容了。
喻兼而不给反应,还是一副死鱼样儿,甚至眼皮子都没抬起来赏他一下,这令傅椎祁嘴贱了个寂寞,要不是碍于还有别人在场他就得当场发个疯。
倒是那飞机主人,没听见傅椎祁说什么,也没在意喻兼而这玩意的反应,只逮着傅椎祁这在旁人看来亲昵的小动作打趣:“哟哟哟,这不酸我呢吗?我打光棍儿呢。”
这人有点身份,傅椎祁跟他是平起平坐的,甚至有些地方还得拉拢下他,便不好冷落,闻言瞥他一眼,顺着接话:“前几天看到那个呢?”
喻兼而一听越发厌烦。真是人以群分啊,换情人比他吃螺蛳粉都勤快,就应该都发卖去挖螺蛳。
飞机主人摆摆手:“别说了,胃口太大了,没意思。哎,边走边说。”说着客气地一扬手臂,请傅椎祁先上梯。
傅椎祁没跟他客气,颔一颔首就抱着喻兼而先上去了,那人跟在后头,自然有其他的人帮忙把轮椅送上飞机。
这是一架私人飞机,里面很宽阔,房子似的,宛如一套豪华装修大平层。
虽然很快就有人架着轮椅跟在他仨屁股后头送上来了,但傅椎祁没把喻兼而放回轮椅上,而是抱到了沙发上坐着。
趁着飞机主人转身走开些跟工作人员交代事情,喻兼而小声地对傅椎祁说:“我坐轮椅。”
傅椎祁冲他笑笑:“想上厕所了就求我。”
就知道没安好心!
喻兼而在气头上,闻言梗着脖子跟他对着干:“我不求你,我憋不住了就当你们面尿,你最好离我坐远点,不然尿你一身。”
傅椎祁不是总要面子吗?他看傅椎祁以后还有没有面子。固然,他自己也没脸,但反正刚刚已经把脸丢完了,发疯谁不会啊?吓唬人谁不会啊?
不料他还是低估了傅椎祁的无耻程度,傅椎祁一听,沉默了几秒,眼睛盯着他,逐渐地意味深长起来,而且是能让人一眼就看出在深长些什么的那种。
然后傅椎祁捏了捏他的下巴,戏谑地说:“还是注意点影响,等今晚就剩咱俩了,你再这么搞。”
喻兼而怒斥:“你不要脸。”
傅椎祁彻底满意了,他就是要看喻兼而炸毛,这炸得比烟花还好看。反正比冷着他好。
他惬意地撸撸炸毛小老外的脑袋,小老外愤愤地别开脑袋躲开他的手他也不生气,翘起二郎腿,把爷的款做足,游刃有余地跟喻兼而有来有往斗嘴皮子:“你都要当众尿了,我劝你私底下再尿,你再想想到底谁不要脸。”
根本就是在故意扭曲这个事嘛!喻兼而正要怼回去,余光瞥见那飞机主人吴总走了回来,便没说话了,再度cos高冷黎总。
傅椎祁见着他这模样变化,嘴角的笑容顿时跌了跌。
操了,这死出怎么看怎么眼熟,也不知道学点好的,尽学些这坏东西。
算了,一时半会儿想不出黎川身上有什么好东西给喻兼而学,总不能是动不动就家暴杨复。
杨复还不承认。
非要隔三差五跟傅椎祁说黎川打他的也是他,傅椎祁一说这是家暴他又不乐意,急忙维护黎川,说暴什么暴啊,就是花拳绣腿,挠痒痒似的,还都怪他做事不干净让黎川不高兴了。
说着说着,居然还能说得一脸春心荡漾,非说打是亲骂是爱,搁别人黎川都不稀得看一眼呢,更不会打了,可见对他爱得很,他就是黎川的独一无二。这指鹿为马的程度赵高来了都得叫哥,看得傅椎祁恨不能戳了杨复双目。
别问他为什么不是自戳双目。他又不是傻子,当然戳别人的。
不过如果非要二选一,他宁愿被打两下也不想被冷暴力。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喻兼而那可不是花拳绣腿……再想想。
傅椎祁陷入两难的沉思之中,想来想去,莫名怀疑自己可能会两样都遭。
现在喻兼而已经会熟练地冷暴力他了,昨天腿还打着石膏,都能用手打他,等腿好了岂不更是自由?操,怎么想都危。
飞机主人不懂傅二少水深火热晦暗渺茫的前景,他就隐约听到了尿什么的,本来就充斥着废料的脑子直直朝着下三路奔去,冲傅椎祁略出心照不宣的猥琐笑容,故意说:“哎,我还在这儿呢,注意点啊。”
傅椎祁是习惯了这种场面的,跟什么人说什么话,有钱有势和有修养并不划等号,所以他并不觉得什么,甚至还条件反射性地能接上,可就当他要接的时候,余光瞥到什么,扭头一看,对上喻兼而微微皱眉鄙视他的眼神,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就卡住了。
不是那种表情很大、很夸张的鬼脸,而是眼中带着敬而远之,淡淡的,疏离的,杀伤力却无比巨大。
他看到了很真切的瞧不起,不带个人主观情感的愤怒,而是一种客观的轻蔑。
心脏狠狠地抽动了两下,有点疼,更多的是无地自容的羞耻和尴尬。
在这一刻他甚至恍然有种直觉,就是自己真的不可能得到喻兼而的爱。喻兼而已经不是简单的讨厌他了,而是看不起。
一个人被讨厌说明这个人在这段关系里、在对方的眼里还有点能够说道的价值,可如果是被看不起……
傅椎祁的心里翻江倒海,面上依旧强撑着,但到底没接刚才那话茬,扭过头去端起刚送来的茶水喝了一口。
飞机主人姓吴,快四十,保养得还不错,是家里这一辈的老小,独他从商,一般都叫他吴总。
吴总察觉了气氛有些微妙,见傅椎祁没接话,喻兼而从冷脸转成了另一种负面表情,没往深里想,只当是寻常闹别扭,这倒也正常,小情不都是温驯的,也有耍性子的,反正又不是他的情人,傅二少都没说什么,他干嘛插一手呢。
何况坊间传闻傅二少确实挺喜欢这个小家伙,看似没多久,但又算是挺长久的了,以前都是月抛,挑剔得很,嫌国际超模身材差、当红流量长得差、985本硕博连读学历差、横扫奖项艺术家没品味、新锐畅销书作家缺少深度内涵。
还抠门。
送点小打小闹的包包衣服首饰还行,让送房送车送古董他就火速下头Goodb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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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说起来就是觉得是对方连吃带拿占便宜自己吃大亏,非常自恋。
当然,话又说回来了,傅二确实长得不错,身材啊学历啊品味啊也都可圈可点。
但你要说他吃亏,这也挺无理取闹的……
抠门其实还好,圈里不止他一个抠门的,说得过去。主要还是他那过分的挑剔。
反正大家多多少少觉得傅二有点奇葩,甚至有人暴言,感觉傅二是那种但凡能分裂出另一个自己,估计他就满意地上了自己的那种自恋狂魔。
傅二听到这种言论并不生气,只是淡淡地说:“那倒不会。”
这样的傅二自恋说一直到喻家这私生子的横空出现终于结束了它的时代。
搞半天原来是喜欢混血啊。大家纷纷这么感慨。
不过这结论不能细究,因为一细究,以前傅二身边也不是没有过混血,被他嫌弃身材差的那个国际超模就是混血,身材固然好,脸和气质也是一绝。
但傅二愣是嫌对方屁股太翘显得低俗。这混账话谁听了不一脑门问号。
以至于后来难得有次傅二肯把藏得严严实实的喻兼而给叫去包厢里亮相的时候好多人都在偷偷瞅这小混血的屁股。只能说,也挺低俗。
大家讨论来讨论去,最后觉得看对眼这事儿可能就是邪乎。
反正傅二就是被这小私生子迷得神魂颠倒,不仅搬去同居,门都不抠了,甚至亲自下场帮大舅子撕项目,看得别人都眼红。得亏喻兼而不是苗族的,不然就是下蛊无误。
吴总正玩味着,他刚吩咐的人送来一瓶麦卡伦30年雪莉桶和一盒Gurkha雪茄,身材曼妙的漂亮女人优雅地为他们布置准备。
吴总坐到傅椎祁旁边隔了一个人左右的沙发上,看了眼喻兼而,笑着问傅椎祁:“小喻也喝点儿?”
“打着石膏呢,不喝了。”傅椎祁说着拍了拍喻兼而腿上的石膏。
什么人会来拍别人打着的石膏啊?喻兼而已经连吐槽都吐累了。
行吧,正常人根本从一开始就不会绑架一个打着石膏的人陪出差。早晚要用这石膏揍他。
“怎么回事儿啊?”吴总跟刚发现这事儿似的问道。
“走路上被车撞了下。”傅椎祁说。
吴总马上故作严重拿腔作调地说:“怎么还自己走路呢?傅二你又开始抠了是吧?这不得赶紧送部车?”
傅椎祁摆摆手,很无奈地说:“别提了,科目一他都考不过去,中文差。”
吴总忍不住笑了起来,又开始往下三路狂奔:“中文差平时怎么沟通啊?就身体沟通啊?”
傅椎祁没接这茬,谨慎地编瞎话:“英语。”
吴总揶揄了个寂寞,顿感无趣,有点儿埋怨地给了傅椎祁一个眼神。
傅椎祁安抚地回应道:“小孩儿脸皮薄,本来就不高兴着,别逗他了,等下又闹起来倒是不闹你,就闹我。”
他信口就来,越说越顺口,把自己都给说信了,嘴角甚至自然地往上勾了勾,微微侧头笑着望正低头在内心凶残挥舞石膏的喻兼而。
小家伙又气鼓鼓的了。
他发现,有时喻兼而生气会微微地抿一点嘴唇,牵动脸部肌肉,两颊就会有一点鼓,像小孩儿赌气时的模样。
说起来,喻兼而真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天真,冲动,好骗,傻乎乎的。
喻利知卖卖惨,他就真退学跑过来,一根筋地卷入这摊浑水,现在一生气就闹着要走,玩儿似的。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只要喻兼而不闹分手,继续跟着他,只要他不垮台,他可以让喻兼而一辈子都这么天真率性地活着。这不挺好吗。前提是不离开他。
“噫!你真是够了,傅二。”吴总都牙酸了,指着他道,“你这真栽了啊!”
傅椎祁回过神来,见喻兼而对这话毫无反应,悻悻然地撇了撇嘴,看回吴总脸上:“说点别的吧,别说这个了。”
不爱听这话,因为他意识到这话好像是真的。
他英明神武地躲开了那么多坑,以前那些,别说搞他的感情了,就连他的钱他都不让搞到,结果居然莫名其妙地栽在了这个小骗子的身上,不但搞到他的钱了,还把他人都搞了,搞完掀桌子说不玩了,拍拍屁股就想走人,开玩笑吗?他要是让他走成了,傅椎祁三个字倒过来写!
第72章
正当傅椎祁悲愤交加之时,吴总出声道:“小喻不喝酒,也不能让他干坐在旁边啊,喜欢吃点儿什么?”
他最后那句是直接对着喻兼而问的,自以为很友善,但冷峻的喻兼而没理他,装没听见。刚刚他说那些话,喻兼而讨厌他。都不是好东西。
傅椎祁看喻兼而那脸色,就猜到几分他的想法,接过话来替他回答:“忌口呢,有清淡的给他弄点,没有就算了,白开水他也喝。”
喻兼而白开水都不想喝,他感觉这个吴总飞机上的白开水都是臭的。
吴总侧了侧脸,就有守在旁边的人马上去厨房说了,过了一会儿,端来了一份清粥套餐。
喻兼而看都不看一眼,继续别着身子,懒懒地靠在窗边,微仰着脸,看外头的天空和云朵。
这会儿飞机已经在空中了,傅椎祁和吴总的牛都跟着飞机一起吹上天了,反正就是一边喝酒抽雪茄一边口气大大地讨论各种大局,死装。
窗外的风景没太大变化,配色淡,一直看一直看,就很催眠。没多久,喻兼而的眼皮子开始打架,直到彻底闭上再睁不开,但耳朵边还能断断续续地听到那俩死装男的声音。
后来说话的声音就没了。
半梦半醒间,喻兼而感觉有人给自己盖了毯子,还把自己揽到了怀里靠着搂着,没多久,就有讨嫌的手在自己脸上耳朵上这捏捏那揉揉,烦得很。
刚刚喝了点酒,吴总不胜酒力,去隔间躺着了,他让傅椎祁带着喻兼而也去躺会儿,傅椎祁摆摆手让他去,说自己不困。
吴总离开后,傅椎祁低头看自己怀里睡着的人,长得像天使,心却硬得跟石头似的。
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这小家伙睡这么多夜了一点感情也没有似的,明明平时对别人也不是铁石心肠的冷血,就对他这样。就还睡出反效果了,傅椎祁都不知道找谁说理去。他那么卖力,啊。
还说一直都在讨厌他、敷衍他、忍耐他……
他应该厌恶这样的骗子,这跟祝嘉那些人有什么差别?说穿了,本质上也是为了有利可图才接近他。他明明很憎厌这种人。喻兼而和那些坏人没有差别。
……但他不甘心。
对,就是不甘心,只是不甘心,只是这样而已!别的……别的没有了,也不能有。
他怔怔地看着喻兼而的睡颜出神,心想也没什么好看的嘛,搁老外里也就是一般水平……
但嘴唇确实挺红的,皮肤也白,鼻梁高,眉骨优越,尤其是那双淡灰色的眼珠子,特别清澈。左脸颊靠近颧骨处有一颗很小的褐色痣,让整张脸看起来更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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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尤其是笑或者嗔的时候。指尖不由自主地就轻轻地抵上了这颗小痣。
如果抵达喻兼而的心也能这么容易就好了……
喻兼而醒来时依旧在傅椎祁的怀里。
他缓慢地睁开眼睛,视线渐渐清晰,听着声音,看着脚底的材质和感受着与飞机不同的微微颠簸感,意识到自己在车上了,大概是被傅椎祁抱下飞机的。
傅椎祁很快就发现喻兼而醒了。
他一直低头看着喻兼而,虽然喻兼而睡得脸朝下他看不到,可看到喻兼而搭在他腿上的手小幅度握了握又松开了,有点无所适从的局促感。但也可能是他想多了,可能就是手痒痒。
他没有出声,继续观察。
睡着的喻兼而挺好的,不会给他脸色看,不会对他说难听的话,不会逃走,任他摆布,他想抱就抱。
这车的司机不行,城市道路建设也不行,开一下停一下,害喻兼而醒了。
傅椎祁正在心中无理取闹,喻兼而直起上半身,推开他,挪到旁边座位,靠着车门看窗外风景,表情恹恹的。
傅椎祁没话找话:“现在去酒店。”
喻兼而刚醒,睡前心情差极了,醒了也没好,加上起床气,就有点低气压,他不想发脾气,就只是独自沉默。
傅椎祁看他一会儿,抬手用手指贴了贴他的脸。喻兼而没给反应,将装死进行到底。
事实上这一刻喻兼而甚至不是在故意放置傅椎祁,而是他真的什么都不想搭理,觉得这世界很烦。
他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再睡一觉,这回要到床上舒舒服服地睡,可能再醒来就好了。
车子开到酒店大厅的门口,有此次活动专门负责接待的人已经等在了这里,傅椎祁的秦助理早就到了,也在,俩人和制服笔挺的门童一前两后迎上前来。
傅椎祁先下了车,和接待的人应了声招呼,马上绕过车尾走到另一边,开了车门,弯腰把喻兼而抱下了车。
多抱几次他就觉得喻兼而也不是那么实心了,其实挺轻的,喻兼而的肉挺会长,都在该在的地方。
司机已经打开后车厢协助门童一起把行李箱和轮椅拿了下来。
喻兼而还以为傅椎祁要抱自己一路去到房间呢,不料傅椎祁把他放到了轮椅里,一边推着往里走,一边和身边接待他的人聊着话。
对方的接待名单里没有喻兼而这号人,就问傅椎祁这位是?
傅椎祁只说这是自己的另一位助理。
接待的表情明显有些迟疑,毕竟想不明白总裁亲自又抱又推腿打石膏的助理这是什么戏码。
接待就是个普普通通打工人,不属于某个圈子,因此不知道喻兼而的存在,但她能猜,猜就觉得傅椎祁带个对象出差也没什么奇特的。
之所以猜是对象而不是情人,一是这个老外气质不像,你要问她情人是什么气质对象是什么气质,她回答不上来,反正就是一眼辨别。
二来,她不是第一次负责接待傅椎祁了,好多次了,没见傅椎祁带过私人出公差。
她隐隐约约听说过傅椎祁私生活糜烂,但她没见过,而此刻傅椎祁看轮椅上那老外的眼神里关心和疼爱就快溢出来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老外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可能是小情侣闹别扭吧。
接待陪着傅椎祁一起上楼,但没跟进去傅椎祁的套房,傅椎祁请她进去她说不必了,人接到送到她还得回去汇报任务,只是叮嘱了一下晚上在这酒店的餐厅包厢里有接风晚宴别忘了。
一旁的秦助理接话说自己会再提醒傅总,她就没什么要说的了,告辞走了。傅椎祁让秦助理送她。
人都走了,走前还帮傅椎祁把门关了。
傅椎祁把轮椅推到沙发旁,声音温和地问:“饿了没?”
喻兼而没跟他在这事上犟,摇了摇头,说:“我困了,想去床上睡觉。还有,可以给我一个拐吗?我试试能不能自己走路,脚其实没疼了。”
“哪有那么快。”傅椎祁说,“你想去哪里?我抱你去。”
喻兼而语气淡淡地说破他的阴谋:“你就算给我一个拐,现在的我也跑不了多远,只是想在酒店房间里自由活动。”
傅椎祁见他这么说,倒也坦白,没否认就是默认了自己的小心思,然后说:“不是想去睡觉吗,我抱你去。”
傅椎祁把喻兼而抱到卧室床上,去拧了毛巾过来仔细地给他擦了脸和手,比先前在医院里糊他一脸明显技术好了很多。
然后就说:“行了,睡吧。”
喻兼而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傅椎祁一叠声地叫他小心伤腿和石膏。
喻兼而忍了忍实在是没忍住,恶狠狠道:“真担心的话就不会把我绑架到这里来了,这就是所谓的黄鼠狼给鸡拜年吧!”
傅椎祁:“……”
不,这叫猫哭耗子……但他怎么可能说出来,就沉默了。
喻兼而背对着傅椎祁,不知道对方此刻是什么表情,他猜说不清还很得意呢。为了不把自己气死,他赶紧闭上眼睛睡觉。
没多久,他还没睡着,便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他身后的被子被掀开,床微微一沉,傅椎祁上来了,抱住他。
喻兼而浑身难受,耸了耸肩膀。傅椎祁非但不松开他,越发抱紧了,最后一直掰他肩膀,好像要把他掰回朝向自己。
所以都说了刚刚他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还假惺惺地担心他的腿和石膏呢!
喻兼而被掰烦了,翻过来朝着他,正要骂他,话还没说出口,已经被他用吻封住了嘴。
喻兼而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登时大怒,用手把他推开一点,可他刚刚离开一点,就使劲儿又凑回来了,继续吻喻兼而。
喻兼而多使了点力气再度推开他一点,震声道:“你别逼我打你嘴巴子!”
傅椎祁索性抓起他的手朝自己脸上啪的打了一下,甚至来不及放下,就维持着这个姿势,又去吻他。
“你放手唔……放唔……”
喻兼而一只手被抓着,气急了就举起另一只手啪啪啪地一直打傅椎祁的脸,傅椎祁非但不躲,他还越发兴奋起来,悬在半空中的一颗心越发落实回去,让喻兼而打,只要别冷着他,他受够了。
从小,傅人杰和保姆这些人几乎不会直接打他,可是会把他当空气,故意无视他,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或者生病,都没有回应。有段时间他甚至陷入自己会不会其实是鬼魂的意识混乱之中。
他那个时候还很渴望他们的感情,但不管怎么尝试和努力,换来的只有羞辱。
现在喻兼而也要用那招对付他……可是他已经不是那个时候的自己了。
第73章
客房服务送来了冰块包,傅椎祁单手拿着冰块包贴着脸,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消肿。
坐了没多久,他越想越火大,冲进卧室,一只手继续按着冰块包,对着躺床上玩手机的喻兼而吼道:“你真打啊?!我等下还要跟人吃饭,你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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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见人?是不是故意的啊你?”
喻兼而停下激情发帖匿名社区吐槽的手指头,抬眼看着这个傻逼,平静地说:“是啊,就是故意的,你想怎样?打死我?”
“……”傅椎祁目瞪口呆,足足过了至少五秒才反应过来,从牙缝里挤出恶狠狠的一句,“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仇报不完我只会更不放过你!”
喻兼而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看他,用匪夷所思的语气问他:“我跟你有什么仇?”
傅椎祁张嘴就要说,话到喉咙眼儿,卡住了。
什么仇……很大的仇。喻兼而成天绿茶他,又是这样又是那样,装乖卖嗔,骗得他上心了,钱给了就不说了,在乎也给出去了,喻兼而拍拍屁股就要甩了他走人,这仇还不大吗?
四只眼睛对着看了一会儿,喻兼而率先收回目光,继续打字吐槽,可是打了两行之后,突然觉得索然无味,就放下手机闭眼睡觉了。
傅椎祁站在床尾继续瞅他,瞅了好一阵,声音轻了些,问:“等会儿想吃什么?让送过来。还是跟我一起去吃?要不我让小秦陪你另外开个包间吃。”
喻兼而闭着眼睛故意气他:“不吃,饿死我。”
傅椎祁气急反笑:“我才不会如你这愿,你想饿死我就不让你饿死。”
喻兼而现在遵医嘱忌口,这不能吃那不能吃,来回就是些清淡得不得了的东西,这也就没什么好挑的,什么都行,维持生命罢了。
傅椎祁又等了一会儿,见喻兼而打定了主意不吱声,只能作罢。唉,反正来回就那些东西,都难吃,就他来随便替喻兼而挑点吧。
“……在房里吃还是出去吃?”他问。
喻兼而道:“别吵我,我要睡觉,不出去,我要养身体。”
“你最好是这样,”傅椎祁疑神疑鬼道,“别打算盘想着趁我出去就可以跑了,我让小秦看着你。”
“你可以不让他干这种事情,我腿好之前会安心治疗不乱跑,我又不是傻子,万一留下后遗症是我自己吃亏。”喻兼而非常理智地跟他分析。
但傅椎祁听了这话放心不了一点。“腿好之前会安心治疗不乱跑”,什么意思?腿好之后呢?就乱跑?
无论如何,傍晚傅椎祁出门去饭局前,还是把秦助理叫过来看着喻兼而了,反正坐客厅里可以电脑办公,而且饭局上不需要秦助理出面。
傅椎祁暂且收起满腹心事,进入社交模式,意气风发地一走进饭局的包厢里,就被已经入座的傅人杰和傅斯颐父子俩给迎面一雷击。
傅斯颐也就罢了,他早就知道傅斯颐也对这个项目感兴趣,这都是需要竞标的,此次过来考察的不是只有他,还有其他人,这他是知道的。
然后就他所掌握的信息里,没有傅人杰。傅人杰的想法有些陈旧,曾经试过跟风搞新潮的产业,都亏了,后来就舍不得再折腾了。
傅椎祁心思转动间,主办方的领导笑着在那儿说:“钱都要让你们家赚去了,哈哈哈,这是铁了心要拿下这个项目啊?”
他不知道这三父子三个公司,就真的是三个公司,没有什么打断骨头连着筋的美好说法。但也许他知道,只是不在乎。
还也许只有傅椎祁和那俩不相容,而傅人杰和傅斯颐确实是背地里一家人。无论是哪一种,傅椎祁并不在乎。
实在要说他在意,他也只是在意那对父子会否联手抢他想要的项目。
这个项目他势在必得,为此到处打点了很久,投入了很多。虽说就算万一失去也不会令他伤筋动骨,可给了别人还好说,若是那对傅家的父子……那对他而言就不只是伤筋动骨的事了。
他揣着这么多这么沉的心事,面上却平静,应和着领导的话。
*
喻兼而只被傅椎祁气得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要怼回去,对于秦助理,他非但没有脾气,更是心存歉疚,道歉说给秦助理添麻烦了。
这其实主要都是怪傅椎祁这个大笨蛋大坏蛋!
秦助理虽然和左助理风格不一样,但都很客气,闻言让喻兼而别多想,他原本就是计划在他自己的酒店房间里用电脑办公,现在只不过是挪了个地方而已。
然后秦助理问喻兼而晚饭想吃什么,喻兼而哪好意思跟在傅椎祁面前似的横,就随意说了几样清淡适合病人的东西,说想在客房吃。
秦助理给酒店餐厅打去了电话,大约半小时后左右,就把两人份的晚餐送来了。
喻兼而行动不便,傅总发癫不准给他拐,秦助理也很无奈,只能搀扶着喻兼而坐上轮椅,推去饭桌旁吃完了,床下都下了,顺便推去洗漱了一番,然后回到床上。
喻兼而倒不在意和另一个男性的肢体接触什么的,但总觉得给秦助理增加了不必要的工作量,因此极为愧疚,甚至心虚,回床上后赶紧睡觉逃避。
虽然白天睡了好几个小时,但也许是身体状况不好的缘故,他很快就感觉到了睡意,又睡着了。
喻兼而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突然恢复了一点意识,便意识到有人在巴拉自己。混沌的大脑还没来得及清明,已经直觉性地认定了凶手:傅椎祁。
又来!
喻兼而正困着,本不欲搭理,奈河对方不识相,不仅扒拉他,还甚至还是扒拉他的瘸腿石膏,真是够了,够够的了,不会真的是想把他弄残吧?!不会真的有这么变态和无耻吧?!
如果是那样的话,和当年那个程前又有什么差别呢……
喻兼而一想到这一点,心头一紧,难受得再也睡不下去,脑子也多了几分清明,睁开眼睛对上了傅椎祁的桃花眼,张口就发怒道:“傅椎祁你到底有完没完?是不是又想挨打?”
傅椎祁一怔,看着他,张了下嘴,欲言又止。
喻兼而吼完他,突然也是一怔,脑子越来越清楚,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距离方位有蹊跷,定睛细细辨认,傅椎祁一直坐在床对面的卧室沙发椅上,翘着二郎腿。
喻兼而的目光默默朝床尾移去,和面露微微诧异的年轻男人六目相对(算上对方的眼镜)。
“……”
喻兼而突然脑子又是一抽,第一反应是傅椎祁找人来跟他搞3P,不过下一秒就否了这个离谱的猜想。
傅椎祁不至于离谱到这一步……大概吧……
如果是的话,他今晚就动手,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动完手他就报警自首,顺便检举傅椎祁聚众淫|乱。
就在喻兼而惊疑不定之时,陌生男子一推眼镜,用比较简单的丹麦语自我介绍:“你好喻先生,我是傅总请来的骨科方面的医生,为你检查一下腿。傅总看你睡得香,不忍心叫醒你,让我动作轻点检查,但没想到还是把你惊醒了,不好意思。”
傅总听不懂这么长的丹麦语,立马质疑地出声:“用我听得懂的话说。”停了下,道,“而且他会中文。”
明明是他自己请来的医生,他现在却莫名怀疑对方在和喻兼而串通,谋划喻兼而的逃跑计划。
医生从善如流切换语言频道到中文:“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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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学过一点丹麦语,难得遇到让我能卖弄的时候。我就跟他解释了下我是医生。”
傅椎祁“哦”了一声,往后靠了靠,语气里带着疲惫说:“继续给他看吧,快点。”
医生扭头问喻兼而方不方便。
傅椎祁闭上眼睛,身体略微往旁边斜靠了一点,手肘杵着扶手,轻轻按着自己的太阳穴,道:“你别管他方不方便,他方不方便都得方便,反正他现在不方便。”
现在的喻兼而已经黑化,傅椎祁不爽就是自己爽的时候,而且现在傅椎祁还这么说话,先令他不爽,他就故意用丹麦语对医生说:“你好,麻烦你了,你看吧。”
傅椎祁果然疑心很重地睁开眼睛问:“你说什么呢?说中文,或者英语。”
喻兼而继续丹麦语:“我想说什么说什么,我中文不好,英语也不好。”
“……他说什么?”傅椎祁问医生。
医生说:“他说他中文不好,英语也不好。”
傅椎祁想了想,实在是没劲和那老外计较,他刚喝了很多酒,白天在飞机上也喝了不少,还得跟傅人杰傅斯颐斗,现在筋疲力尽,隐隐还有些想吐,胃里一直不舒服,在忍着。
他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医生赶紧看,然后就又闭上了眼睛,微微皱着眉头,继续揉自己太阳穴。
医生见他不悦,就低头认真地给喻兼而检查起来,出声询问时用的英语。喻兼而坚持用丹麦语回答,医生没说什么,傅椎祁也没再说什么。
傅椎祁不出声发火这让喻兼而有些不习惯,趁医生没注意的时候默默瞅一眼傅椎祁,发现对方好像是已经睡着了,手没再揉按太阳穴,停在那里支撑着脑袋,闭着眼睛像是静静地睡着了。
傅椎祁安静睡着的样子,恍惚间和多年前在车里睡着的样子重叠了。
喻兼而猛地回过神来,急忙看了眼医生,见医生低着头在手机上记录着什么,大概是没看到自己刚才的神色,便暗暗松了一口气。
第74章
医生记录完,抬起头来看向傅椎祁,却见对方睡着了。
他犹豫了一下,转过头来,压低声音对喻兼而道:“喻先生,我先走,回头再联系傅——”
他话还没说完,背后就传来了傅椎祁的声音:“检查完了?”
这声音里带着些半睡半醒的模糊嘶哑,听得出来很困,说着说着还打了个呵欠。
喻兼而循声看了他一眼,飞快收回了目光,傅椎祁都没察觉自己被看了这一眼。
医生回过头去说:“不早了,我等下微信上跟你说,你先休息吧。”
傅椎祁从沙发椅上起身,伸了个懒腰,走过来床边,瞅了瞅喻兼而的石膏腿,说:“就在这说吧,说完我送你。”
“可别。你酒驾啊?”医生忙说,“你不怕我还怕呢。”
“你想我还不想呢。”傅椎祁道,“我送你到停车场,你自己开自己车回去。想什么呢?”
喻兼而眼睛看的别处,看似心不在焉,耳朵却一直听着他俩说话。听起来两人挺熟的。
医生笑笑,不再说废话,说起喻兼而的腿来。
先前傅椎祁已经把喻兼而在医院拍的片子发给了他看,情况也都说过,他和那边医院的意见一致,确实没大碍,养养就好了。
今天让他来看,主要是傅椎祁怕长途劳累,或者一不小心碰着了,令喻兼而的腿伤上加伤。现在他看过了,没事儿,继续小心伺候着就好。
但他心里其实有点嘀咕,暗道又怕把人碰着了累着了,又不让人在医院里好好休息,非得带在身边跑,这是什么毛病呢……
旋即想到刚刚喻兼而把他当傅椎祁,问是不是又讨打,心情越发复杂了。
咋说呢,本来他觉得傅二在家总挨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老外的打,挺让人震惊的,可联想到傅二的行为,又觉得委实是欠揍,咳咳。
医生没多留,说完就要走,让傅椎祁不用送。
但傅椎祁还是送他到了电梯里,本来还要送下去,医生坚持不必,看着他那眉宇间满是困乏的样子说:“你都这样儿了,赶紧休息去吧,都是熟人,没必要讲这客气,反倒显得疏远。而且你又不是不给钱。等等,你不会是想跟我讲人情不给出诊费吧?”
“……”
他都这么说了,傅椎祁就没再坚持,也没啥心情和他开玩笑,给他按了电梯让他进去,看着电梯下去了才转身回套房。
喻兼而还靠着床头坐着,听到动静,抬眼与傅椎祁对视。
傅椎祁先移开了目光,表情淡淡的,一言不发,自顾自拿了换洗的衣物进浴室,喻兼而听着水声,回想着刚刚傅椎祁坐在沙发上睡着的模样,以及……一些事情。
还没想完,傅椎祁就洗完出来了,脑袋上搭着半湿的毛巾,抬起手按住,敷衍地擦了几下,走到床边时随手将毛巾往床头柜上一扔,头发还湿漉漉的满是水汽,就这么往被子里钻。
喻兼而嫌弃地说:“你头发是湿的。”
这下子轮到傅椎祁摆烂了,他充耳不闻,脑袋往枕头上一枕,原本洁白干燥的枕头上便出现了一大片水印。
喻兼而重复了一遍:“你头发是湿的。”
傅椎祁有了回应,但还不如不回应,他闭着眼睛,懒洋洋地说:“听不懂丹麦话~”
“我说的是中文。”喻兼而道。
傅椎祁报复心极强,怼道:“你不是不会说中文和英语吗,只会说丹麦话,那现在你就是说的丹麦话,我听不懂。”
他觉得自己报复回去天经地义,今天自己的脸都被喻兼而丢完了。
先前喻兼而把他脸打肿,虽然他采取了急救措施,但还是有点儿痕迹,晚上去吃饭被人发现,好一顿文章一作,一唱一和地调侃他,搞得他很尴尬,主要还是在傅人杰和傅斯颐的面前尴尬,那一刻他生吃了喻兼而的心都有。
回来后,喻兼而又在他熟人面前说什么“是不是又想挨打”……简直了。
那一瞬间,不止熟人惊呆,傅椎祁都惊呆了。这家伙在说什么啊?这话说得好像他整天挨打似的!别人听见了得怎么想他啊?
他还不便在熟人面前辩解,那就反而显得他心虚似的。
故意的,喻兼而绝对是故意的,这个小坏蛋。
但他现在没劲跟喻兼而计较,先睡觉,他真困了,困得要死,而且前几天都没好好睡。
他感觉自己要碎掉了,但他不能碎,他一碎,喻兼而肯定直接拿簸箕把他装了倒垃圾桶。不能说喻兼而不在乎他碎不碎,估计是巴不得他碎。
到底谁说的一夜夫妻百日恩啊,这世界上真是充斥着谎言。
傅椎祁伤感起来,喻兼而又催了几声,他都不再回应了。
喻兼而见他一动不动地装死,便去推搡他,他还是不动,甚至没多久发出了熟睡着了的略微有些重的呼吸声。
喻兼而推着他肩头的手慢慢停了下来,垂眸望着他的睡颜,即便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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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了,眉头都微微皱着,看起来有点忧愁的感觉。
喻兼而手指蜷缩了一下,收回了手,可视线却没有收回,依旧望着。
又和那个时候的影子重叠了。
那时候,其实后来他还遇到过傅椎祁几次,不过有的可能连傅椎祁自己都不知道。
比如,有一次画展,画家是他朋友的家人,他和其他朋友去捧场,同时帮帮忙,他回休息室拿点东西,出来转过拐角,一眼瞥见傅椎祁,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本能就嗖地一下退回拐角后面,背靠着墙,吓了一大跳,心脏直跳。
反应过来后,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躲。虽然……但也没什么好躲的啊。
他继续抱着怀里的纸盒,转过头去,小心翼翼地从墙角露出半张脸,偷看傅椎祁。
这个时候他已经知道FuZhuiQI是哪三个字了,超好看的中国字,每一个都方方正正的。
喻兼而想了想,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可能不是怕看到傅椎祁,是怕看到傅椎祁身边的喻利知吧……
不过据他观察,傅椎祁好像是独自来的,身边没有同伴,慢慢地欣赏着画廊里的每一个作品。
不知道怎么突然来了丹麦,但肯定不会是来找他的吧,估计就是闲了来旅旅游,反正近,又或者有别的事。
喻兼而有好几次想大大方方地出去打招呼,却又没有这么做。
之前他托了喻利知送吃快餐得的小玩具给傅椎祁,其实……其实当时他心里暗戳戳地幻想过。
比如,傅椎祁会给他发个邮件,或者在哪里加个关注或好友,跟他说:“谢谢,我很喜欢,居然被你发现了我想要这个,你好细心哦。”
完全没有。
喻利知只在事后跟他说了一句傅椎祁挺喜欢的,没有说更多,再没提过了,这件事就仿若一颗石子投入海里,只有一瞬间的很小的涟漪,随即就归于沉寂。
虽然东西确实不值一提,可出于礼貌也应该说一下呢……
少男怀春,被泼冷水,他黯然了好久。好不容易才释怀,如今又遇到了。
喻兼而乍一想起这事,愈发不愿意出面和傅椎祁打招呼了。傅椎祁那么讨厌他的样子……
他就只是暗中观察。
傅椎祁在一幅画前停留了很久。
这幅画不是主要展览作品,挂在很角落的地方,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在它面前驻足多看,这是画家很早期的作品,技巧和构图构思都有些浅薄稚嫩。
画的场景很普通日常,就是大雪夜的圣诞节,一家人围着壁炉在过节,大人们有的坐在沙发上聊天,有的在分发热饮,有的在看向孩子,孩子们有的在拆礼物,有的趴在窗边看雪,婴幼儿趴在地毯上和猫咪玩。
画的对面有可以坐的椅子,主要是给画展的工作人员累了稍作休息之用,但看展人也可以坐就是了。傅椎祁就坐在了那里,一直出神地看着这幅画,眉头微微凝蹙,浑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悲伤。
傅椎祁坐了多久,喻兼而就看了多久,直到傅椎祁起身离开。
……
喻兼而一直觉得傅椎祁变丑了,可此刻来看,似乎没有变,可能只是表情管理和言语管理的影响而已。
就算是天仙,一旦刻薄和发疯,也很难让人觉得好看,喻兼而觉得好看是一种心理上的审美感受。
喻兼而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忽然回过神来,又伸手去推傅椎祁的肩,开口时声音温柔缓和下来,轻声地说:“傅哥,你先别睡,把头发吹干。我现在不能自己去拿吹风机,你拿一下,我给你吹。不然明天醒来你脑袋肯定会很疼的。”
“……”
大概过了七、八秒,傅椎祁后知后觉似的半睁开眼睛,狐疑地看喻兼而。他有点怀疑自己刚是在做梦,出现幻觉了。
不然怎么会……怎么会突然又这么关心他了?就像以前一样……
说是以前,也不过是数月前。
就在那时候,喻兼而对他说话还温温柔柔的,黏黏糊糊的,叫他傅哥,听他的话,关心他。
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那时候他俩办完事儿,喻兼而还会给他搞清洁,这把他都给震惊到了。
按理说完事儿了他该给俩人清洁下,但他那会儿舒坦极了,从外到内都很放松,懒洋洋的不想动弹,只想搂着人睡觉,索性寻思着睡一觉醒来再说别的也不迟。
可他刚要睡着,迷迷糊糊间就感觉到喻兼而爬出他的怀抱下床去了。
他当时就有点不高兴。任谁本来怀里暖烘烘抱着个香喷喷的宝贝,突然一下子空了凉了都得不高兴。
但他以为喻兼而是去上厕所,或者嫌不舒服要去洗个澡,就没发火,正继续躺着,喻兼而回来了,开始给他清洁。
他没睁开眼睛,假装自己睡着了,想看看小家伙怎么回事儿。
喻兼而细致地给他清洁完,去浴室里冲了个澡回来,爬回被窝里,趴在他身边,一直盯着他的脸看。
别问他闭着眼睛怎么知道喻兼而一直在盯着自己看,他就是知道!他就是有感觉!
盯了很久之后,傅椎祁都要在这莫名温馨的气氛中睡着了,突然察觉喻兼而凑近了自己的脸。
他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略微地屏住了呼吸,莫名有些紧张。
最后……最后什么也没发生。
喻兼而并没有偷偷吻他,就只是凑在他脸前不知道在看什么,看了很久,退了回去。
……
这会儿,喻兼而说要给他吹头发,他不信。这肯定是在假惺惺。
白天喻兼而把他脸都打肿了,晚上在别人面前说还要打他,现在却搞这出,绝对是别有目的,搞不好是想麻痹他的精神,放松他的警惕,然后跑路。别看那张脸长得无辜天真,心眼子多得很,他看透了。
喻兼而见傅椎祁怔怔地看着自己不作声,就又推了推他:“傅哥。”
傅椎祁回过神来,喃喃道:“做梦吧……”
“啊?什么做梦?”喻兼而说,“傅哥,你醒了就去拿一下电吹风,我给你把头发吹干再睡。”
不是又在耍心眼子就是做梦,二选一。
喻兼而见他不动弹,移开视线,一只手杵着床头,使劲儿够手去拿刚被傅椎祁扔在床头柜上的毛巾,这动作看起来有点艰难,傅椎祁急忙自己拿了毛巾塞给他,嘴里斥责道:“别乱动!腿反正不是我的,别等下那什么了又说怪我。”
说完他就等着喻兼而反驳说“本来就怪你,要不是你把我绑架来这里我怎么会吧啦吧啦吧啦”。
可喻兼而没那么说,只是认真地用毛巾给他擦起头发来。
“……”
傅椎祁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
喻兼而给他擦了一阵头发,说:“傅哥,你换一下方向,有地方擦不到。”
“……”
傅椎祁默默地翻了个身,背对着喻兼而。
喻兼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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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给他擦头发,没多久就擦完了,用手摸了摸,湿气还是挺重。
“傅哥,你去拿下吹风机好吗?”喻兼而轻声慢语地说,“还是有点湿,这样子睡觉真的不可以。”
“真的不可以”……谁说话说“真的不可以”啊……
本来已经身心俱疲的傅椎祁顿时又有了把子精力,爬起来去屁颠屁颠拿了吹风机来,插在床头,递给喻兼而,然后坐在床边上等着。
喻兼而就拿吹风机给他吹起来,风暖洋洋的,偶尔会吹到后脖颈上,顺着睡袍松垮垮的领口往里灌,一路灌到心口里。
第75章
后脑勺吹得差不多了,喻兼而推了推傅椎祁的肩膀:“转过来一下,傅哥,吹前面。”
傅椎祁侧过身子坐着,对上喻兼而的眼睛。
喻兼而下一秒就躲闪开了他的视线,只看着他的头发,继续给他吹。可余光注意到傅椎祁一直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
前面的头发很快就吹干了,喻兼而正要关掉吹风机,还没来得及,突然傅椎祁就朝他倾靠过来,好像是要吻他。
喻兼而急忙往后躲了下,本能地找借口:“吹风机……”
傅椎祁从他的手上接过吹风机,关掉,随手往枕边一放,就凑过来继续要亲他。喻兼而双手抵住他,别过头去,脸上是拒绝的神色。
可虽然是拒绝,刚刚才给自己吹过头发,而且表情不凶,反倒很为难,傅椎祁便没有火气,只有些急躁。
难得有转机,傅椎祁尽力克制住自己急躁的心情,长臂一揽,搂着喻兼而,低头看着几乎算是靠在自己怀里的人,倒没有拒绝被他抱,只是手还是虚虚地抵着,可能亲的话就又要挣扎。
那就慢慢来,等氛围再好点儿再亲。
傅椎祁放软了声音,问:“不闹了,好不好?”
喻兼而没说话。
傅椎祁继续哄他:“我跟你在一起之后,就你一个,没别人,这话真不是骗你的。祝嘉那是有些场合得带个人,我不带,他们就给我找,那更脱不开身。我没问过你想不想去,那场合你不去才好,乌烟瘴气的,你哪会习惯,我在家里抽个烟你都躲开,逗你两句就大红脸。怎么,你想去?你要实在想去我带你去。”
喻兼而终于吱声了,说:“不想去。”
“看吧,我就知道,所以……”
喻兼而打断他的话:“傅哥,不全是为了这个。”
傅椎祁想了想,反省道:“以后我脾气好点儿,好不好?有时候就是心情不好……”
喻兼而问:“是我让你心情不好的吗?”
他声音轻轻柔柔的,说出来很有道理,傅椎祁轻咳一声,好声好气儿道:“不是。唉,傅哥这事儿是不对,跟你道歉,以后不这么了。”
“可是……”
傅椎祁试图截住他的话,把事儿敲定:“别可是了,就这样吧,我真困了,今天喝了好多酒,还遇到了俩奇葩,我都懒得说他俩……”
说到后面声音已经是在撒娇了。不过傅椎祁自己没意识到,他就是觉得这会儿气氛不错,得抓紧机会拿下。反正他亲测了小东西不吃硬的那套,现在试试软的。
喻兼而却还是没被他糊弄过去,说:“可是我已经联系了学校和以前的朋友,我已经告诉他们我要回去继续读书了,学校也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
傅椎祁正要往床上躺的动作僵住了,与喻兼而投向他的视线对上。
喻兼而以为他又会脸色一变大吼大叫,可他没,只是愣了十来秒后不轻不重地说了句:“你动作怎么这么快……真的假的?”
“真的。”喻兼而说,“我有个朋友的舅舅是教授,他帮忙周旋了一下。”
说起来,朋友们还肯理他,他已经很高兴了,其实一开始没想到对方舅舅那层上去。
算算时差,他发了邮件的那几个朋友,几乎都是上午就回了他,语气很自然普通,问他有什么事。
当时喻兼而很紧张,问詹骥怎么办,詹骥让他镇定,假装也自然普通,就聊天似的,说自己打算回去读书,问回去后有没有空约出来喝喝咖啡吃吃饭。
喻兼而:天啦撸,他们肯回我都难得,我这不叫得寸进尺吗?
詹骥:第一,得寸进尺你用得我不能说你错,但好像也不是很对;第二,自然,你自然点,平常心,他们这态度明显就是气已经消了,跟你一样之前都卡在台阶上下不来,现在你主动给了台阶,他们肯定是顺坡下,所以你别搞得一惊一乍,越自然大家都越不尴尬;第三,天啦撸你从哪里学的?
喻兼而:网上。
詹骥:你跟别人聊天也天啦撸吗?
喻兼而:那多尴尬啊。
詹骥反手甩给他自己养的那哈士奇的表情包。
总之,喻兼而就在最强场外辅导的辅导下,和朋友们双方都假装自然地来回了几遭,后来就真自然起来,考虑到他的便利,朋友们还下载注册了WeChat,和他组了个群聊。
舅舅是教授的那个朋友闷声不吭地先找自己舅舅去了,问过才来跟喻兼而说。
所以现在喻兼而是必须回去不可了,这要是还放鸽子,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这令傅椎祁措手不及,差点儿绷不住,还好他及时稳住,试探着问:“非去不可吗?就……上次说的,在国内读不行吗?我其实当时已经找人问过了,后来事儿多给耽误了跟你说。你平时还能回来住,要想住宿舍也行,至少放假我去接你也方便。”
喻兼而细声细气地问:“可是只是你方便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傅椎祁:“……”
这么可爱的小嘴怎能讲出这么冷硬的话……真想狠狠地咬一口!
但瞅着喻兼而嘴上前两天被自己咬伤的痕迹,傅椎祁又开始心虚。
他知道自己有时候会精神不正常,但把人咬伤这也太不正常了,再这么着,他就不得不去看心理医生了。但他不想去。所以他得自控。
而且喻兼而的话说得很对……
他试图为自己狡辩一下:“你也方便了啊,国内什么不方便?你那么爱买那些破……颇便宜的玩意,不就买得很高兴吗。”他咬一咬牙,狠心道,“国外你有那么方便吃到螺蛳粉吗?吃得到味道也没国内正宗。”
吃得到啊,只要能买到原料,詹骥就能做。但喻兼而没这么说,只是坚持地说:“我想回去读书。”
傅椎祁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喻兼而要分手他还能叭叭不分,说要读书他……还真说不出口别读书,阻止一个想读书的人去读书,这事太缺德了。
僵持了一会儿,傅椎祁偷偷地看喻兼而的神色,见人怅怅的出神,别提多可怜了,他只好说:“再说吧……这么晚了,我困了。”
喻兼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这一叹气,傅椎祁的心就往上吊了吊。现在他觉得喻兼而打他几下也行,好过在这儿一副惨惨的模样,搞得他都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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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哥……”喻兼而突然叫他。
傅椎祁急忙柔声应道:“怎么?”
“我有点饿了。”喻兼而说。
秦助理汇报过喻兼而晚饭吃了挺多……但这会儿说饿了那就是饿了,受着伤呢,消耗大。
傅椎祁就问:“想吃什么?我叫人送过来。”
“我想吃方便面。”喻兼而说。
傅椎祁立马嫌弃:“就吃那玩意儿?你吃点好的。”可瞅见喻兼而小脸一拉,急忙改语气,“我的意思是,你这伤着呢,那东西多不营养啊。要不叫个汤汤水水的补补?南方煲汤挺多的。”
“这么晚了哪来煲汤。”喻兼而说,“都关门了。”
傅椎祁道:“你想吃那就肯定有,没有我也让他有。”说着就伺机别有用心地上眼药,“搁国外那确实没有,所以我说你真别去,哪有国内方便?这大半夜想吃煲汤都有。”
“算了,”喻兼而恹恹地道,“那就不吃了,没胃口,睡觉好了。”
傅椎祁的手都已经摸到手机准备叫外卖了,见他这样,犹豫了几秒,叹道:“方便面有什么好吃……”
“我还想加两个蛋和两根火腿肠。”喻兼而说。
“……”傅椎祁只好说,“煮好的方便面外卖估计确实不好找。”
喻兼而又开始叹气:“算了。还是睡觉吧。”
嘴里这么说着,瞅他的眼神却有点幽怨嫌弃,仿佛写着“这点事都办不到,还吹呢,还想跟我处对象呢,笑话”。
“……”想想这两天喻兼而被他逼着吃得清汤寡水,确实嘴巴里没味,傅椎祁一咬牙,说,“我给你煮,行吧?不过不能吃多了,就吃一半,填填肚子能睡就好。”
喻兼而的眼里马上有光了,眨巴眨巴地看着他:“傅哥你愿意吗?”
不乐意还能怎么着!说得好像我能拒绝似的!绿茶味儿你可收收吧!这话傅椎祁现在不敢说,反倒挤出一个笑,趁机揩油摸了下喻兼而的脸,然后拿手机一搜,发现酒店一楼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这个时间点已经不提供外送服务了。
还好他机智,找到店里的电话,一个电话打过去,加五百块钱跑腿费,让送个小煮锅、筷子、一桶方便面和俩鸡蛋俩火腿肠上来。
喻兼而在旁边小声说:“还有辣条。”
傅椎祁讲电话途中瞥他一眼,冷酷拒绝:“差不多得了,别得寸进尺。”然后对手机那头的店员说,“哦,不是说你,跟别人说话。现在就能送吧?”
对方说能,马上送。
三分钟后,便利店打了过来,傅椎祁一接,是那店员的声音,说没有电梯卡上不去,酒店前台认识他也不让他上去,为保护住客安全,外卖一律只能放一楼便利店门口的外卖箱里。
“……”这不早说?你是不是故意骗我五百块啊?
傅椎祁只得含恨下床穿衣服下楼去拿东西。
他很快就拿了东西回来,回来就直奔卧室看喻兼而有没有趁机跑了,见喻兼而正坐在床头看手机,这才放心,去小厨房里煮方便面。
水开了之后料包的味道就浓郁地四溢了出来,闻得傅椎祁直皱眉,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他特别讨厌这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