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子举着手机杵到她面前:“不是说三百万?这才一百万啊?”美微说:“账户限制,只能分笔转,等会儿再转下一笔。”这话表面上是告诉耗子,实际上是说给郁诚听的,分笔转账可以拖延时间。她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已经给出了所有的明示和暗示。电话断了。免费通话的时间结束,电话断线。美微希望哥哥能够懂她,颤抖着手将话筒挂上。电话铃声立刻响起。郁诚又拨过来,美微接起。郁诚问:“是幅什么样的画。”耗子舔舔嘴巴,死盯着她的脸。她看向远处湖面,“风景画。”“画的什么?”“湖水。”郁诚默了会,“第二笔。”美微:“好。”又叮一声响,这头到账了。耗子专心数手机里的数字尾数。美微轻声对电话里说:“湖心堤上有座桥,桥通往对岸,对岸有高楼。”郁诚:“第三笔。”钱分批次到账,耗子的手机不断叮叮响,他的注意力都放在数钱上。那光头在车上等得不耐烦,跑过来夺走耗子的手机,抢过美微的话筒一把挂上。美微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是来不及了。电话铃声再次响起,她想去接。光头割断电话线,扔了话筒。男人满脸横肉目露凶光,嗓子像破锣,“耍什么花样?”耗子将银行卡快速藏兜里,双手捂住胸前,“钱还没到。”光头脸部抽搐,狠狠瞪向耗子,伸手抢他的银行卡,耗子捂住死都不给,咬死了说,“说了没到。”三百万和三十万的差别很大,几十万还想着分赃,数额变大,贪欲也会膨胀。绑匪本就不是好人,这时当然想独吞了。美微推他们一把,说:“钱到账了,你俩分分吧,都在他卡里。”光头举起耗子的手机解锁,屏幕上好几条入账信息。他劈头盖脸抽耗子脑袋,又踹上好几脚,骂道:“王八羔子,敢耍老子!”耗子双手抱头,麻溜蹲下,“山哥,我耍谁也不敢耍你啊,你带我出来混是我恩人,说好了三百万,这才到了二百五,这数也不好听,我是准备钱都到了再孝敬你,这卡密码你都知道,我又跑不了。”光头嘴一咧,抬脚踹他背上,一脚将人踹翻,“走!”耗子爬起来,“不取钱了?”光头抬脚又要踹他。耗子抱头窜回车上。这次再上车,就再也跑不了了。美微跟在最后,走得很慢。光头只顾盯着耗子,耗子前脚上车,他扯住耗子的脚一往外抽,耗子扑倒在地,光头手起刀落,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耗子没声了。光头手往耗子衣服里摸,几下摸出那张卡,瞧了瞧往裤兜里揣。就是这时,美微转头就跑。面前只有一条路,几十层台阶下去,通往湖心那座桥,跑过桥就是对岸的高楼,有高楼的地方人多车多,她获救的机会也多。事到临头没有时间去权衡利弊,她没法儿往马路中间冲,万一被其他车撞了,万一被光头抓住又塞回车上,她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一丝生机都没有。她没有别的选择,迈开步子往湖心堤冲。湖心堤很窄,没法走车。她跑不过车,难道还跑不过人吗?美微不敢回头,拼了命往前跑。耳边风声萧萧,割在脸上刀子似的,天上的云层越来越厚,压得越来越低。要下雨了。路面还没完工,铺了薄薄一层碎石子儿。光脚踩上碎石,痛得钻心。她顾不上疼,喘不上气,呼吸的时候,肺管子都像着了火。跑,只能跑,不跑就没命了,后头的人就要追来了。风里都有很多脚步声,有人喊小美。听错了听错了,一定是幻觉。她的眼泪被风吹干,张嘴呼吸,肚子疼得直不起腰,脚底早就踩烂了,痛得没了知觉,可是她不敢停下。她跌倒了又爬起来,满身污血与泥泞。不敢回头,不敢抹泪,生怕慢了一步慢了一拍。终于跑上了桥。忽然背后砰一声响。这声音比鞭炮声闷一点,回声又要脆一些。枪声!是枪声,电影里就有,警匪片中常见。她后脊梁一僵,冲向石桥护栏翻上去。黑幽幽的湖水深不见底,像要吃人。是湖水可怕,还是身后的猎枪可怕?跳,跳下去能活命。美微手脚僵硬,牙关打颤,翻过栏杆纵身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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