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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你?一会见机行?事?,千万不要承认。”

秦斓的女儿终究在?宫里当贵妃,众长老慌乱,势必要揪出凶手,林惊雨给秦斓喂了药就?要走。

毕竟秦夫人?唱了戏,没她的戏份了,谁知下?一刻派去搜查院子?的小厮看向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族长厉声:“你?快讲!”

林惊雨皱眉,总有不好的预感?。

“奴才……奴才在?翠柳院发现了毒药。”

果然?如此,林惊雨看向姜芙,她栽赃人?的手段,让她佩服。

郑小娘听?后大惊失色,指着那?小厮道:“你?血口喷人?,我院子?里从未有这种?东西。”

紧接着罪证被端了上来。

郑小娘花容失色,跪在?地上,“老爷,你?可要相信我啊,我是冤枉的,我不可能下?毒,我也没有动机下?毒。”

姜芙冷声,“那?兴许就?是祁王妃下?的毒了,听?闻王妃与贵妃娘娘有过节,下?毒报复也可能。”

林惊雨嗤笑,“若是我下?的毒,我方才就?不会救她。”

姜芙道:“正因为救了她,王妃才好洗脱罪名。”

族长为难道:“王妃你?可还有话要讲。”

林惊雨道:“这兰荠毒遇到盐水皮肤就?会变黑,谁碰过用盐水一试就?知。”

族长让人?端上水来,林惊雨把手放在?里面,拿出来时干干净净,洁白?无瑕。

郑小娘赶忙把手伸进去,而后拿出来,“你?们看,我的手白?着呢,没有变黑。”

姜芙道:“兴许是吩咐下?人?的也说不定。”

“那?就?将所有碰过菜的人?。”林惊雨看向姜芙,“以及在?场所有人?都检查一遍。”

长老们面露不悦与为难。

林惊雨道:“各位长老可不能让坏人?逍遥法外,届时陛下?问责,遭殃的是我们整个林府。”

各长老这才试水,姜芙的手无事?,林惊雨走到姜芙身边的贴身嬷嬷,她握着手脸色紧张,怕得满头都是大汗,林惊雨一笑,“今日的天这么热吗?张嬷嬷为何满头大汗。”

今日的天根本不热,众人?目光聚集在?张嬷嬷身上。

她颤抖道:“我……我怕热。”

“这水很冷,张嬷嬷快解热。”

她的手都在?颤抖,迟迟不敢放进去,她不知盐水根本不会让手变黑。

林惊雨轻声道:“张嬷嬷的儿子?又输了赌钱,你?说这次他是用钱还债,还是用手还债。”

张嬷嬷面色一惊,“你?……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心里知道,把责任推给姜芙,我兴许还能救你?儿子?一命。”

妇人?脸色惨白?,紧咬着牙。

啪的一声,水盆倒在?地上,张嬷嬷跪地,“饶命啊,都是夫人?让我干的。”

姜芙一脸震惊,震惊跟了自己二十多年贴身奴婢背叛了自己,“你?休要胡说。”

族长问,“你?有何证据证明。”

“就?凭……就?凭当年,三老爷病重,是夫人?在?三老爷床前说了不好的话,害死了三老爷,夫人?怕秦夫人?报复,叫我下?药毒死秦夫人?。”

姜芙气急败坏道:“我明明叫你?下?的是哑药。”

转而她连忙捂住嘴,看向众族人?。

林章安一拍桌子?,“来人?,把这个残害我三弟的毒妇关进柴房。”

姜芙一见,破罐子?破摔,“我是为了什么老爷难道不知道吗?我告诉了他什么老爷想听?听?吗?当年是老爷技不如人?,比不上你?的三弟,我是为了老爷的家产,才在?他病重时说了那?番话刺激他,至于那?番话是什么。”

姜芙嗤笑,“三夫人?与大老爷曾有过一个孩子?,多新鲜的事?,一向自命清高的林家之主,背地里竟干如此肮脏龌龊之事?,林章安,在?这个世间,最虚伪的人?是你?。”

林章安的皮被剥下?来,他死命藏的肮脏丑事?揭露,众族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林惊雨静默地,饶有兴趣地望着在?外高高在?上,光鲜亮丽的林家之主和林家之母二人?发疯,吵闹。

这才是真正的好戏。

虽说家门不幸,肮脏狗血了些。

但这些与她无关,她只是个喜欢看戏的人?。

唯一不满意的是,那?群长老更是虚伪。

“好了,休要再?吵,此事?无论如何,都不能散播出去,我林家百年名声不能毁于一旦。”白?发苍苍的族长压了压拐杖,“来人?,把那?奴才拉下?去,对外就?称,是那?奴才心怀不轨。”

他保下?了姜芙和林章安,因为林家荣耀要比人?命重要。

张嬷嬷慌张摇头,“不……不,夫人?你?不能这么对我。”

姜芙冷然?瞥了她一眼,“我还想问你?,我下?的明明是哑药,为何会变成剧毒。”

她被下?人?拉下?去,等待她的只有死,事?到如今她也无所谓了。

“因为我就?是要毒死她,是她威胁我先。”

姜芙抬了抬手,让下?人?停下?,“她威胁你?什么了?你?跟我说我自会替你?做主。”

张嬷嬷冷笑,“姜芙,你?就?别惺惺作态了,当年我儿人?命关天,我向你?讨钱,我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你?却一分都不给我。”

“他赌了那?么多钱,我这是为你?好。”

正因为她跟在?她身边,她才没有给她,她那?个儿子?就?是个祸患。

“可我就?那?一个儿子?,他是我的命,我穷困之时,是秦夫人?伸出援手。”

姜芙顿时明了,秦斓定不会如此好心,“她让你?做什么了?”

张嬷嬷笑了笑,“没做什么。”

她目光忽然?一冷,“只是在?夫人?生产之时,偷走了你?的亲生女儿。”

“婉婉?”姜芙一愣,觉得她疯了,“婉婉不是在?我身边吗?”

“蠢货,那?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做梦都不会知道你?的亲生女儿在?哪,你?的亲生女儿肩上有块梅花胎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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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常做的那?个梦是真的,不过我不会让你?知道你?的亲生女儿在?哪。”

她疯狂大笑。

四周噤若寒蝉,姜芙脸色苍白?至极,疯了疯了,一切都疯了。

原来她一直做的那?个梦,困扰了她十多年的梦是真的。

她养了十多年的女儿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那?她的女儿在?哪里,她怀胎十月,与她心连心,血连血的亲生女儿在?哪。

她猛地上前拽住张嬷嬷的领口,“你?说,我的亲生女儿在?哪里。”

“她死了。”

姜芙厉声,“不可能。”

张嬷嬷一笑,“她或许被卖进窑子?被男人?糟蹋,或许现在?在?外乞讨,或许早已冻死在?天寒地冻里,或许她就?在?府中,被你?欺凌十九年。”

“总之,我不会告诉你?,你?永远也别想知道,”

她笑着咬舌自尽,鲜血沿着嘴巴流淌而下?,任凭姜芙怎么喊都无动于衷。

“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方才一字一句,刺痛了姜芙的心,她决不允许她的亲生女儿在?外流浪,受人?欺凌。

“我知道你?的亲生女儿在?哪。”

秦夫人?咳嗽了几声,缓缓开口,“我知道。”

比起让她永远不知道亲生骨肉在?哪,她替仇人?养了十九年孩子?,她欺凌了自己的女儿十九年,她的骨肉永远都不会原谅她,憎恶她,来得更报复。

秦夫人?想抬起腰,却发现抬不起,那?毒虽解,保下?她的命,却落了个瘫痪的地步。

她又哭又笑,“都是报应啊。”

姜芙拽着她的衣裳想问她亲生女儿在?哪,望着她瘫痪的样子?,她又一笑。

“姜芙你?可别得意,你?知道你?养了十多年的女儿是谁的骨肉吗?”

姜芙皱眉。

“是郑小娘的,我当年亲手把你?的骨肉,跟她的骨肉调换,你?现在?知道你?的亲生女儿是谁了吧。”

姜芙脸色苍白?,仿佛有一根棒槌,狠狠敲击了她的脑袋,嗡嗡作响。

整个堂屋晃荡,她瘦得有些脱相的身体摇摇欲坠。

只听?秦斓大笑,字字句句如钉。

“你?欺辱了她十九年,你?还记得你?怎么待她的吗?把她关在?府中禁闭五年,三十仗大棍血肉模糊,酸臭的饭菜,克扣的银子?,打骂羞辱,一桩桩一件件,你?以为她还能原谅你?吗?”

钉在?她的心上。

姜芙抱着头,嘴里喃喃,“不可能,不可能。”

她慌乱之中,看见一直静默地,置身事?外站在?角落的林惊雨。

她指着她,“林惊雨,这一切是不是你?设的计,故意诓骗我。”

林惊雨眯了眯眼,望着指着自己的疯子?,嗤笑一声。

众人?早已呆滞,族长见过大风大浪,压了压拐杖,“秦夫人?,你?有何证据。”

秦斓道:“证据?她肩上的梅花胎记,姜芙,你?应是比我更清楚吧。”

族长道:“王妃,还请容下?人?检查你?肩上的胎记。”

林惊雨点了点头。

姜芙咬牙,“我也要去。”

偏房寂静,她与姜芙静默无言,直至林惊雨摸上衣裳时,她侧头看了眼姜芙。

“姜芙,无论真真假假,你?我也正如你?先前所说,此生不会是母女。”

她平静地拉下?衣裳,白?皙的肩头,一抹烫伤触目惊心。

仔细一看,能看出梅花的轮廓,从前这里绽放的是一朵艳丽的红梅,与姜芙每一个梦重叠。

她目光崩溃,失声。

然?后,手颤抖地摸上她的疤,“痛吗?”

“早就?不痛了。”

林惊雨拉上衣裳,没有看一眼姜芙,她与她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姜芙空洞地站在?原地,林惊雨淡漠地回到堂屋。

方才检验的下?人?禀报,“虽然?是抹烫伤,但还是能确定是块梅花胎记无疑。”

“这么说,林家庶女真是林家嫡女。”

众人?哗然?,姜芙神志不清,摇摇晃晃地走进。

林惊雨瞥了眼一旁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的郑小娘,“走了。”

郑小娘怕问她罪,赶忙跟上。

擦肩而过时,姜芙伸手要去拽住眼前之人?,拽住她散了十九年的骨肉,她的声线变得沧桑。

“妉妉。”

却怎么也拽不住。

林惊雨昂头,望着眼前天光大亮。

不要回头,她也不会回头。

第87章第87章

林惊雨出了门,看见一道匆匆的身影,是林琼玉的。

林惊雨随那身影走去,郑小娘担惊受怕问罪将她发卖出去,连忙拉住林惊雨的手,“你去干什么。”

“你先?回去。”她瞥了眼郑小娘满头大汗的模样,冷声道:“放心?,他们现在自顾不暇,没工夫管你。”

郑小娘这才松了口气,又颤颤巍巍道:“那以后呢,他们总会记起我?。”

“只要我?不提,没人敢动你,你只要给我?本本分分待在翠柳院,我?会顾念养育之?恩,不把你发卖出去。”

郑小娘谄媚一笑,“你放心?,以后我?一定听你的话,你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毕竟我?们才是母女。”

林惊雨冷漠一笑,“我?跟你说过,我?们的母女情分已经断了。”

她往林琼玉屋子走,她门口的婢女神?色紧张,看见林惊雨赶忙一拜。

“阿姐呢?”

“小姐在里?面。”

林惊雨推开门,看见横梁上吊了根红绸,林琼玉站在凳子上正?要自杀。

她的奴婢一见,赶忙上去抱住她家小姐,“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林惊雨走到一旁的茶案坐下?,倒了杯茶,扫了林琼玉一眼,她双目哭得通红,像小的时候一样。

林琼玉这一生一向除了张竹允的事,从未做过出格的事。

自杀,倒是出人意料。

林惊雨的目光冷漠,像是在看戏,她身边的婢女替她打抱不平,哭着道:“我?家小姐是因为你闹自杀的,二小姐你就这么冷漠吗?”

探枝跟在林惊雨身边这些年,架势也跟着大了,“嘿!你家小姐自杀,跟我?们小姐有什么关系,我?们还没追究你家小姐顶了我?家小姐的位子十九年呢,你家小姐锦衣玉食的时候,我?家小姐过得什么苦日子,要我?说这位子不仅得换过来,你家小姐还得给我?家小姐磕一百个头。”

“一百个头……你们别太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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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琼玉拉住她的婢女,“我?磕。”

“小姐。”

她抬头看向林惊雨,笑了笑,“本来就是我?欠妉妉的。”

她朝她磕了三个响头,林惊雨握着杯子,缓缓开口,“不必了。”

她道:“你们都下?去。”

林惊雨望着跪在地上的人,头上的朱钗凌乱,狼狈又卑微至极。

低伏在她脚下?。

这是她从前所期盼的,人人都说她卑贱,林琼玉金贵之?躯,庶不敌嫡,林琼玉该高高在上,她该烂在泥里?。

她从小就立誓抢走林琼玉的东西,小到珠钗糕点,大到抢走她的名声,她入学的机会,甚至是太子萧筠。

可如今一切都倒了倒,如她所愿。

她胜利了,她该喜悦,却没有胜利的快感。

她目光从林琼玉的磕到红肿的额头,到她脖间的勒痕,她真傻,让她磕她真磕,想死就真死。

林惊雨问,“为什么要自杀。”

“阿姐不知道怎么还你。”林琼玉拽住林惊雨的衣角,泪眼婆娑,“原来这十九年,是我?抢走了你的,我?是那个小偷。”

“阿姐享福的时候,妉妉受了很多苦。”

“妉妉,你一定心?里?很怨阿姐吧。”

林琼玉一贯大度,待人和善,人人都喜欢她,谁舍得怨她,林惊雨嗤笑一声,“林琼玉,若说这世间谁最?怨你,大抵是我?吧。”

“妉妉是该怨我?,妉妉那般好,那般善良的一个人,遭受了许多苦楚,我?本想着保护妉妉,可是我?万万没想到,是因为我?的存在才让妉妉吃的那些苦,而那些福本该是妉妉的,阿姐这般害惨了你,你却还事事为我?着想。”

她眼睛波光粼粼,单纯至极。

真好,真善良,这两?个字眼让林惊雨觉得可笑。

“你还记得,你十岁被毒蜂蜇伤,命在旦夕,治了半个月才救回一条命的事吗?”

林惊雨转着茶杯,继续道:“毒蜂是我?捅下?来的,你身上的香料是我?放的,我?还记得你那时哭得很惨,整个人都肿了。”

低眸望着林琼玉诧异的神?情,林惊雨早已意料到,她苦涩一笑,“阿姐,我?从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你是一张白纸,我?则是砚上的墨。”

她起身要走,林琼玉拽住她的袖子,嫣然一笑,“在阿姐眼里?,妉妉永远都是最?好的,是她们的错,不是妉妉的错,就算妉妉想要阿姐这条命,阿姐也会给你。”

“林琼玉你总是这般善良大度地让人无可奈何,我?情愿你是个坏人,我?还能?杀你杀得毫无负担。”

林琼玉眉间一紧,以为说错了什么话,连忙解释。

林惊雨俯下?身,拉起她的手,“如你所说,是她们的错,我?也杀过你一次,我?们扯平了。”

“妉妉。”

“你只管好好地等?待三日后出嫁,这林家的事,你以后就别管了。”

林琼玉点头,“我?听妉妉的。”

林惊雨走出林琼玉的闺阁,迎面姜芙走来,她还未整理衣裳,脸色依旧苍白,看见她时,眼睛一喜。

“妉妉。”

林惊雨看了眼身后的林琼玉,“林夫人是来问罪的?我?可没有欺负林琼玉。”

林惊雨不想与她多说,她们之?间也并无什么可说的,她往前走,与姜芙擦肩而过。

“我?不是那个意思,妉妉……”她伸手要握住林惊雨,却还是只能?触摸到一抹冰冷的衣角。

她好像再也握不住她了。

望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

*

林惊雨这阵子,总是听见姜芙的声音,她隔三岔五都会送来东西,今日是糕点,明日是发钗,又或是京城最?流行的款式的衣裳。

皆被郑小娘给拒之?门外。

其实也不是,郑小娘原先?是想收的,她谄媚地问,“那些东西,真不收?姜芙这次我?看是下?了血本,我?瞧着那首饰还挺贵重的,不少价钱呢,不收可惜。”

说了这么久她就是想收着,林惊雨抿了口银耳汤,秋日干燥,银耳汤滋润。

“你若是想收好啊,正?好留着等?发卖出去用,我?也不至于担心?你饿死。”

郑小娘甩了甩帕子,“你这是说的是什么话,我?是那种人吗?那姜芙的东西,我?呸,我?才不要。”

她说着指向门口,就瞧见姜芙端着碗燕窝进来。

“嘿!老娘一时分神?让你溜进来了。”

姜芙无视过郑小娘,笑着走向林惊雨,“妉妉,秋日干燥,喝点燕窝滋补,这是阿娘亲手熬的,用上好的南海燕窝。”

林惊雨漫不经心?扫了一眼,姜芙赶忙端过来,“妉妉。”

只听林惊雨道:“不了,我?喝银耳喝饱了,吃不下?旁的。”

姜芙还要再说,郑小娘阴阳怪气道:“我?们妉妉是祁王妃,什么金贵的东西没吃过,稀罕你那南海燕窝?”

郑小娘错了,她还真没尝过。

只是她不说,她说了也插不上话,姜芙和郑小娘吵了起来。

“郑柳伊,我?还没向你兴师问罪呢,当年若不是你调换了我?的亲生女儿,妉妉何苦受罪。”

“她受谁的罪?还不是你的罪,谁让你一直欺压我?们,小肚鸡肠记恨我?爬上老爷的床,明明是老爷醉了酒管不住自己,你要报复找老爷去,逮着我?不放干什么。”她越说越有理,“再说了,当年若不是我?从秦斓手中?救下?妉妉,她早被秦斓掐死了,至于秦斓为什么要害妉妉,还不是你当年你从她手中?抢了老爷,又害死三爷,把她扫地出门,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全都是因果报应。”

“你一个瘦马,秦斓原先?就一个小卒之?女,也配跟我?争?门当户对,阶级高贵才是正?理,我?爹掌管整个户部,我?娘是首富之?女,当年若不是我?带着嫁妆和门楣助林章安,造福整个林家,你和秦斓能?过这好日子?”

她们吵得不可开交,林惊雨觉得烦躁至极,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一只苍蝇和一只蚊子绕着她的脑袋转。

林惊雨闭了闭眼,“你们若是想吵,就出去吵,别在我?面前,扰我?清静。”

郑小娘叉着腰:“听见没,妉妉叫你出去。”

林惊雨指正?,“还有你,你也一并出去。”

郑小娘趾高气扬的脸一顿时垮,没了架势喊,“妉妉。”

姜芙温柔道:“妉妉,那你好生歇息,夜里?我?再送燕窝来。”

这一次,林惊雨没有拒绝。

转念一想,她想补偿她,她为何要拒绝,她向来不是个清高之?人,更何况这不是嗟来之?食,本就是她欠了她十九年的。

林琼玉的婚事操办完后,族人开始商议林惊雨的事。

“嫡庶血脉不可混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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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因是瘦马所生,都未入族谱,拜祖先?,我?林家嫡血脉不在族谱之?内,无言面祖先?。”

“可若被人知林家嫡庶混淆,乃是丑闻。”

林氏族人分两?派,一派坚持血脉,一派维持名声。

以及还有一派持中?立,眼尖的,一下?子看见林惊雨。

“王……王妃。”

林惊雨从容一笑,“你们继续,我?只是路过。”

可她在,还如何继续,堂屋噤若寒蝉。

林惊雨其实不在乎这林家嫡女的身份,林这个字只存于她的姓,其余的便只剩厌恶。

于是她准备走开,姜芙忽然出现,“我?的女儿,自然由?我?这个母亲做主,上族谱,拜祖先?,堂堂正?正?,风风光光换回身份。”

林惊雨原本离开的脚顿了一下?,目光与姜芙对视。

高座上的族长,则秉持另一种想法,林惊雨是嫡女,倘若祁王胜,造福的则是整个林家。

两?派纷争,沉寂许久的老者开口,“我?林家嫡女就该上族谱,拜祖先?,堂堂正?正?,风风光光地换回身份。”

他的话一言顶九鼎,反对的那一派没了声。

林惊雨一直静默无言,姜芙走过来,想握林惊雨的手,悬在空中?又胆怯地放下?,她望着她的眼睛,郑重道:“妉妉,阿娘说过,我?欠你的,我?都会还你。”

可她不会原谅她,林惊雨像从前一样淡漠地离开。

第?一日,林家嫡庶混淆的消息一出,举京震惊,茶余饭后皆谈,原来那卑贱庶女,竟是林家嫡女。

更有声音说,那这祁王真是如虎添翼,势上加势,这林家不帮自家女儿帮谁。

朝堂倒向祁王一派者又变多。

林惊雨在众族人的见证下?,在西郊旧宅祠堂,拜了祖先?,那是个无风日,一切安宁。

对于换身份这一事,林琼玉并无多言,只是道:“换回来就好,换回来就好,这样阿姐就放心?。”

她婚后在张竹允的照顾下?,红润许多,张竹允站在她身后,二人郎才女貌。

“见张竹允对你好,我?也就放心?了。”

张竹允挠了挠头,“那必须的。”

他又道:“陛下?病情厉害,祁王殿下?无法抽身前来,王妃莫怪。”

林惊雨点头,“我?知道,这个节骨眼上,他若来了我?才担心?呢。”

她与萧沂也算是心?有灵犀。

郑小娘拎着食盒过来,有林惊雨那番话在她也不怕被问罪发卖了,加之?如今坊间都在传闻祁王夺嫡的胜算不比安王少,这种场合她自得凑凑热闹,亮亮眼。

尤其是今日,她的亲女儿和亲女婿在场。

“来,都饿了吧,尝尝我?做的糕点。”

林琼玉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自己的亲娘是郑小娘,张竹允把他护在身后,有礼道:“婉婉不爱吃甜食,我?吃。”

郑小娘讪讪一笑,“行,我?下?次不做甜食。”

郑小娘又走到林惊雨身旁,林惊雨饶有兴趣捏了一块,冷笑道:“瞧,你的亲生女儿根本就不打算认你。”

郑小娘叹了口气,“嗐,自把她送走,我?就做好了她不认我?的打算。”

林惊雨扯了下?唇角,“行,你为了你的亲生女儿付出真多,该说什么好呢,伟大的阿娘。”

郑小娘转头,“老娘为了你付出也很多。”

“哦,没感觉。”

林惊雨没工夫与她东扯西扯,她转身离开,忽然年久失修发黑的老宅旧墙跳出几?个黑衣人,与躲在暗处奉命保护祁王妃的暗卫打斗在一起。

冰冷的剑划出刺耳的鸣叫,混着尖叫声,场面一度慌乱,林氏族人,与沾边过来凑热闹的七大姑八大姨的远房亲戚皆四处逃窜。

可黑衣人好像是向着林惊雨来的。

郑小娘在旁拽着林惊雨的手,她一贯贪生怕死,尖叫道:“怎么办,怎么办。”

林惊雨觉得吵闹,没顾她,而是朝张竹允道:“保护好阿姐。”

张竹允点头,“好。”

紧接着一支箭从暗处射来,划破风呼啸,在林惊雨的背后,林惊雨听到声时已经晚了。

她紧闭上眼,感觉自己被狠狠推了一把。

一片漆黑,身体晃荡。

以及听见林琼玉的声音,“妉妉!”

身体的疼痛迟迟未来,唯有一片炽热洒在她的脖颈,带着血腥味。

有人替她挡了箭。

别是林琼玉那个善人。

她真蠢。

林惊雨在心?中?默默祈祷,别是阿姐。

她不敢睁眼,直到一只手握住她的肩,熟悉的声音响起,“妉妉,你怎么样。”

林惊雨缓缓睁开眼,林琼玉安然无恙站在她身前。

真好。

阿姐没事,真好。

可替她挡箭的是谁,她身上的血是谁。

林惊雨听到一声痛苦的呻吟,“哎呀,痛死……老娘了。”

她不可置信转头,见郑小娘躺在血泊之?中?痛苦哀嚎,她胸口插着一支箭,穿过了心?脏。

她身上的血是她的。

郑小娘是最?贪生怕死的,可能?,她是逃错了地,阴差阳错替自己挡了箭。

林惊雨俯下?身,“逃也能?逃错方向,你真是报应。”

她伸手去摸郑小娘的伤口。

“你个白眼狼没良心?的……老娘是给你挡的箭……诶呦呦……别碰……痛死老娘了。”

痛死她得了。

紧接着郑小娘猛然吐了口鲜血,她哭着道:“我?是不是要死了。”

鲜血溅到林惊雨的手上,她望着那支扎穿的箭。

郑小娘就是要死了。

“你别瞎说,我?能?治你。”

“真的……那我?回去后你得给我?个诰命。”

“我?看你就是为了诰命给我?挡的吧。”

“你给没良心?……咳咳咳……”

紧接着她又吐了口鲜血,天公不作美,下?了场暴雨,豆大的雨珠子如石头不停砸在她的伤口,她痛得整个人颤抖。

“罢了……你去躲雨吧……我?知道我?快死了……”

她继续道:“我?藏在靠床的柜子底下?……有我?这么多年存下?的积蓄……我?包了两?包,一包给林琼玉,一包给你……这次你可不能?说我?偏你阿姐……你的大一些……”

林惊雨苦涩一笑,“我?看你是觉得姜芙会给林琼玉准备,才给我?留得多一些是吧,况且这是我?这么多年该得的。”

“啧……你个没良心?的……”

她又吐了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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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先?前都要多,“都是报应啊……如你所说现在报应来了……我?郑柳伊这辈子对谁都没觉得亏欠……唯一觉得亏欠的只有你。”

林惊雨摸上郑小娘的脉,“我?可不会原谅你,你要死了我?更不会原谅你。”

她一笑,“行了……进去躲雨吧……”

她的脉搏跳动得越来越弱,直至最?后再也不跳了。

林惊雨望着这具还残留余温的尸体,她还没来得及问,这十九年她有没有爱她,不是阿谀奉承,不是当成一条狗,而是当成女儿。

她还没来得及问,她就死了。

她死了。

林惊雨后知后觉,她没有掉眼泪,只是平静地跪在大雨中?,她的身体僵硬而又麻木。

“郑小娘,别以为你替我?挡箭,别以为你死了,我?就会原谅你。”

“这辈子都不会。”

她嗤笑,“可是我?还是想问你,你这辈子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你说话。”

“你说话啊!”

她不停摇晃着地上的人,盼望着她能?忽然喊一声真痛。

不停摇,不停问。

大雨滂沱,刺客被暗卫处置在地。

姜芙从逃窜的人流中?逆行,看见林惊雨不断地问一具尸体,爱不爱她。

姜芙走到林惊雨身后,握住她的手,拍着胸脯,哭着道。

“我?爱你,妉妉,阿娘爱你,你还有我?在,你还有阿娘在。”

林惊雨已经没有声音再问,她抽出手,缓缓起身。

声音沙哑:“你不是我?的阿娘,我?的阿娘已经死了。”

她冷漠地走在大雨中?,没有掉一滴眼泪,林琼玉唤她,她反而还一笑,“阿姐,我?没事,我?们回去吧。”

她继续往前走,直至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萧沂撑着一把伞,轻轻喘着气,站在门口,站在不停逃窜的人流之?中?。

屋檐上的雨水如瀑。

林惊雨阖了阖眼,大脑昏沉,周围的尖叫换成耳鸣,越来越小,直至消音。

倒下?之?际,她看见萧沂跑过来。

他终于来了,真好。

她想睡觉了。

这几?天,她真的好累。

好想大梦一场。

“林惊雨。”她听见萧沂唤她。

她烦躁又虚弱道:“别吵,我?困了。”

第88章第88章

林惊雨倒下,被萧沂抱在怀里。

脸上刺痛的雨点消失,头顶有一把伞,倾斜于她,密密麻麻的鼓点似的雨声?如同跳动的心脏,是心病濒死之人的心脏。

林惊雨望着那双清隽温和的双眸,像是找到一方庇护所,放心地阖上了眼。

男人温润的声音清透地穿过雨点声?,“林惊雨,怎么每次许久不见,你都这般狼狈。”

这话听着像是嘲讽她似的,林惊雨太累了,只想大?梦一场,没?力气与他吵。

身体被紧紧地抱住,她又听见他道。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他声?音有些哽咽。

其实他保护得很好了,每日有暗卫跟着,只是暗箭难防,也不能全怪他。

他方才气喘吁吁赶来,应是急着来见她。

这个时候,他不该来的。

林惊雨张了张口,没?有安慰他,而是道:“别吵,我?困了。”

“好。”萧沂将她抱起。

“我?们回家。”

之后的她再也听不见了。

萧沂抱着她往前走,姜芙急匆匆拦住,“殿下,祁王妃才回府几日,还望能让她多留些日子。”

萧沂眸光一转,声?线平淡,“才几日便受尽贵府欺辱,再多留些日子,祁王妃不知?要被贵府欺辱成什么样子。”

姜芙心被刺痛,讪讪收手,望着林惊雨垂落的手越来越远。

马车内,萧沂将林惊雨抱在怀里,下颚抵在她的额头,她的额头滚烫,身体冰冷,他用大?氅包裹住她,将温度传给她。

林惊雨做了许多梦。

大?多是些关于儿时的梦,她也曾有过几段快乐的时光,大?多是跟祖母在一起的时光。

这一次她做了一个梦,一个遗忘在记忆里的,一段她不愿意承认的时光。

其实很小的时候,她很喜欢郑小娘,原因无他,因为那是她娘。

她总爱跟在她身后,像跟屁虫一样,这是郑小娘说的,她总爱说她是跟屁虫。

郑小娘的那张狗嘴里总吐不出象牙。

那时他们被姜芙欺负得厉害,生?活拮据,加之前阵子郑小娘犯了错惹怒了老爷,府里的人都狗眼看人低,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连送的饭菜都是馊的。

更?别说龙须酥,而那时自己?吵着哭着要吃龙须酥。

府里来了个厨子,是皇后送来的宫廷御厨,专门给林琼玉做龙须酥吃,林惊雨那时瞧着眼馋,流着哈喇子回去跟郑小娘讲。

郑小娘在旁骂骂咧咧,“龙须酥是咱能吃得起的?老娘现在连饭都吃不起。”

后来她实在受不住林惊雨在翠柳院哭天喊地,撒泼打滚,索性?带着她去吃了。

准确来说,是去偷。

深更?半夜,月黑风高,姨娘带着庶女潜入膳房。

郑小娘打开食盒,然后烫手山芋似的丢给林惊雨,“哝,要吃快吃,被发现了老娘得跟着你一起遭殃,中了邪了,老娘多少年没?偷东西了。”

月光皎皎照射下,细丝如龙须,洁白绵密。

林惊雨浅浅咬了一口,然后大?口咬,美滋滋吃了起来。

郑小娘咽了咽口水,“给我?也来一块。”

“乖乖,果然宫廷里的东西,好吃。”

她们这几天吃得大?多都是些馊饭,尝到甜头,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她们吃着吃着又笑?。

郑小娘鼓着嘴道:“等着,等老娘复宠,啥山珍海味都是咱的,吃不完的吃。”

郑小娘叽叽喳喳,绘声?绘色道未来,什么大?房子,什么花不光的金子银子,让所有瞧不起她们的人谄媚她们,林惊雨只管吃。

到后来,巡逻的小厮打着烛火,光线扫到她们裙摆上。

“谁?”

“乖乖,个乌鸦嘴的,真被发现了。”

林惊雨嘴里还塞着龙须酥。

“吃什么吃,跑。”

郑小娘拉着她逃,耳边是狂风呼啸,身后的人追赶,好似不停跑,她们就?能甩开所有人,就?能逃离穷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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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贫,跑到荣华富贵的日子里。

好在天黑,她们没?有被捉到。

第二日,郑小娘就?开始实施她的计划。

她不停争宠,把林惊雨扔在翠柳院,高烧不退,若不是被祖母发现她差点死过去

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开始讨厌郑小娘,记恨她一辈子,郑小娘来抱她走时,她抱着祖母的大?腿不放。

后来,她养在祖母膝下,再后来祖母死了,她回到郑小娘身边,开启相看两厌,鸡飞狗跳的日子。

后来的后来,现在呢,林惊雨睁开眼。

郑小娘死了。

她真的记恨了她一辈子,郑小娘的一辈子。

她睡了好久,睡到有些想吐,可吐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林惊雨拍着胸脯干呕,一只温热宽大?的手掌,摸着她的背,轻轻拍抚,像是在抚慰一只小兽。

林惊雨抬眼,入目是萧沂那双眼睛,他在担心她,好似里面还有心疼。

他给她倒了杯水,“里面放了蜂蜜,润润嗓子。”

林惊雨喝下,很甜。

林惊雨握着杯子,温热让麻木的手渐渐回温,“萧沂,她死了,她怎么也养育了我?十几年,可我?怎么也哭不出来,我?是不是很冷血啊。”

他非常肯定,“没?有”

林惊雨又道:“萧沂,我?想吃龙须酥了。”

“好,我?让人给你做。”

她咬了口龙须酥,这是她儿时最?期盼的东西,很甜,可吞进?身体里,不会感到甜。

有颗滚烫的泪珠从眼中滑落,林惊雨不停擦,它不停掉。

萧沂握住她的手,她顺势藏进?他的怀抱。

她哭得声?嘶力竭,仿佛将这辈子对郑小娘的怨恨全哭了出来。

她不停问?郑小娘爱不爱她。

但可笑?的是,小时候的她是真的很爱很爱郑小娘,纵然她偏心了些,嘴巴臭了些,还爱打她,但她就?是贱得爱她。

“萧沂,将郑柳伊好好安葬吧,她生?前最?喜欢金银珠宝,往棺材里多塞一些。”

“好,我?已经让木二收尸。”萧沂问?,“你想去见她吗?”

“不了。”林惊雨道:“有了金银珠宝,她估计在地府笑?得合不拢嘴,没?工夫顾我?,你多葬一些,还有纸钱,记得多烧一些,烧个大?的宅院,今年流行的衣裳,山珍海味也给她烧些……”

她不去,却将事宜都吩咐好。

全是些郑小娘喜欢的。

她握住龙须酥,“这盘龙须酥也给她烧过去吧。”

“好。”

吩咐完事宜,林惊雨问?,“刺杀我?的人,是二皇子的人吗?”

“估计是的,你如今是林家嫡女,他们忌惮我?利用林家的势力。”

林惊雨嗤笑?,“果然树越大?,越招风,我?今日算是领教到了。”

她又问?,“陛下的病,如何了。”

“愈发得重。”萧沂唇角勾起,“我?瞧着倒不像是气的。”

林惊雨一笑?,“皇宫,又该变天了。”

萧沂亲了亲林惊雨的额头,将她搂在怀里。

“林惊雨,我?该远离你了。”

外面的风大?了,吹得树枝摇晃,暴雨与暴风不休止,卷起枯叶与黄沙,林惊雨望着窗外的疾恶天气,微微眯起双眼。

黑色的瞳孔如龙卷风旋涡里的龙眼。

*

老皇帝躺在龙床之上,四周金碧辉煌,以及妃子哭泣声?,那是他最?爱的妃子。

林缘君抹着眼泪,握着老皇帝的手,“陛下,你一定要快快好起来,臣妾还等着你带我?去放风筝呢。”

“都要入冬了,放什么风筝。”皇后走进?来,瞥了眼哭得泣不成声?,惹人怜爱的小狐狸似的娇俏女子,“陛下要是受了寒,你担得起责任吗?”

林缘君委屈道:“陛下。”

皇帝猛然一咳嗽,吐出鲜血,“好了,莫要吵了,吵得我?心烦,都下去吧。”

皇后才过来,就?被拒出去,只得愤愤瞥了眼林缘君,小声?骂着,“果然是个狐狸胚子。”

林缘君收了泪,不以为意,反而耀武扬威地扬起眉,气得皇后握紧拳头,可刚出了门,她不好打她。

彼时,林惊雨和萧沂进?来。

与林缘君擦肩而过,目光相视。

“呦,姐姐来了呀,姐姐最?近好生?风光,林家嫡庶混淆的消息,我?在宫中都能听到。”

林惊雨一笑?,“贵妃如此,当真是折煞我?了。”

皇后听闻此事,虽诧异,但细想心中又高兴,林惊雨是嫡女,百利而无一害。

她看向林缘君,“你没?有子嗣,等陛下去后,按照宫规,可是要剃发为尼的,这么好的头发,可惜了。”

“我?日后的事,不劳皇后娘娘操心。”

林缘君离开,紧接着二皇子萧辰走近,二人擦肩而过,目光微微相触。

萧辰目光幽幽一转,看向林惊雨和萧沂,“你们二人,也是来看父皇的?”

萧沂一笑?,“父皇病重,实在叫我?夫妇二人焦急,妉妉前阵子处理娘家之事抽不开身,这不,如今得了空闲,就?来看父皇了。”

萧辰拍了拍掌,“三弟妹当真是孝心有加。”

林惊雨颔首,“二哥谬赞了。”

“听闻林家嫡庶混淆,原来我?这三弟妹,是林家嫡女,看来我?这三弟有福了。”

他意味深长?,意有所指。

萧沂言笑?晏晏道:“哪是有福,不过是琐碎之事增多罢了。”

萧辰缓缓走近,二人之间聊着家常,气息却肃杀暗斗。

一道悦耳的声?音响起,“我?们都是来看父皇的,怎都还聊起天来了,快些进?去吧,我?炖了鸡汤给父皇,莫要凉了。”

林惊雨笑?着道,萧辰一笑?,“可不就?是福吗,三弟有贤内助陪伴,不像我?孤家寡人,无人陪伴,望你夫妇二人好生?羡慕。”

他后宅妾室无数,儿子都三岁了。

林惊雨心中嗤笑?,算什么孤家寡人。

萧沂调笑?:“皇兄也可以再娶一个妻子。”

萧辰道:“本是想娶林家大?小姐的,如今看来也不必了。”他又改口一笑?,“瞧我?这张嘴,林大?小姐都嫁人了,好了,我?们快进?去吧。”

屋内,皇帝的头发比先前还要白,眼角的沟壑极深,脸色青白,是濒死之兆。

三人跪在龙帐前,向皇帝请安。

皇帝由?太监扶起,他喝了口林惊雨的汤,“你有心了。”

林惊雨有礼道:“都是儿臣该做的。”

老皇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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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窗外的天,声?线苍老,“今日是太子的忌日,三年前也是差不多这个季节,他亲手炖了碗鸡汤,那孩子有孝心啊,只是可惜了,可惜了啊。”

他说着说着又咳了起来,“不说了,朕乏了,朕要歇息了,你们都下去吧。”

“儿臣告退。”

出了门,萧辰道:“与旁人对弈实在索然无味,下来下去还是三弟有趣,不知?三弟妹可否将三弟借我?一会。”

林惊雨笑?着点头,“正巧,我?好去给母后请安,许久未与母后聊天了。”

*

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御花园静悄悄,秋日一片荒凉,鲜少有人过来。

萧辰道:“父皇这些年还是念念不忘大?哥啊。”

萧沂淡然一笑?,“大?哥毕竟是父皇亲手养大?的,感情深厚,难免怀念。”

“好一个感情深厚。”萧辰捏紧手,他冷笑?一声?,“父皇只爱大?哥,在父皇心中,储君的人选,也只有大?哥,你我?不过是陪衬。”

“父皇向来都是如此,砚舟早已习惯。”

萧辰怜悯似地摇头,“三弟啊,二哥是真替你悲哀。”

悲哀他这副不知?是真还是假的懦弱样子。

萧沂不以为意一笑?,走了一半,萧辰皱眉,“奇怪,怎么有琴音。”

只听秋末寂寥的御花园,琴声?悠扬,萧辰看到弹琴之人,眯了眯眼,“三弟你看,那是谁。”

萧沂转头,目光一顿。

只见荷叶枯败的池中,亭下一青衣女子弹琴,琴声?悲愤激昂似在思念着某人,琴罢,她俯身蹲在火盆前,烧着纸钱。

“那不是三弟妹么。”

萧辰声?线诧异,嘴角却挂着淡笑?,“宫中不能祭奠亡灵,但念在是三弟妹,本殿就?不揭发了。”

“只是,三弟妹这是在祭奠谁。”萧辰若有所思,“哦,忘了,今日是太子的忌日。”

亭中,林惊雨的脸被火光照红。

直至耳边传来脚步声?,林惊雨转头,见来人说话哆嗦,“殿……殿下,你怎么来了。”

萧沂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不是去给母后请安了吗?”

女子的脸色略显慌张,她慌忙挡住身后的火盆。

一阵风吹过,还未来得及烧入火盆的纸被卷起,夹杂在二人之间,如同一道隔阂。

萧沂俯身捡起地上的纸,林惊雨赶忙去拦,“殿下莫看。”

身后的萧辰眼尖,看戏似的道:“阴阳两隔,思君心切。”

纸上字字句句都是思念之情,爱之心切。

萧沂捏紧纸,声?低沉道:“你是在给地府的太子写信吗?”

林惊雨慌忙解释,“不是的。”

紧接着,看戏的萧辰捡起地上另一张纸,声?情并茂念道:“筠郎,妾身此生?心中唯有你一人,其余皆是草木烟灰。”

他贴心地叠好纸,放入火盆,“三弟妹,这信我?帮你寄过去了,想必大?哥心中,也唯有你而已,其余皆是草木烟灰。”

他压重最?后四字,还拍了拍萧沂的肩膀,“三弟,你的家事,我?就?不多管了,这棋我?看今日就?不必下了。”

他扬长?而去,亭中只剩林惊雨和萧沂。

以及凄切的寒蝉,萧沂双眸如这里的池子冷寂,他薄唇抿成一条线,微微勾起,拍了拍掌。

“林惊雨,你真是好样的。”

那笑?不知?是夸奖,还是讥笑?。

*

京城第二日,便起了传闻,茶余饭后之谈无一不有,祁王妃用情诗祭奠死去的太子。

更?有传言,这本该,太子和祁王妃才是一对。

二人情投意合,却因当年身份原因,不得已决裂,可谓是一对苦命鸳鸯。

坊间之人皆爱八卦,茶馆说书人津津乐道,不久之后一部人鬼情未了的戏剧横空出世?,在茶馆咿咿呀呀,曲调悲伤引无数人流泪。

而这舆论中心的林惊雨,则无所事事地继续与各朝廷女眷宴会,逛街,拉家常。

逛累了,就?去酒楼喝茶,吃点心,醉香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歌舞升平,佳肴十里芳香。

小二一见祁王妃,赶忙上前迎接。

“小二,定个上好的包厢。”林惊雨转头朝身后的各官妇道:“各位随意点,我?请客。”

“诶诶,好的。”

官妇们纷纷点头,等林惊雨转过头,又议论纷纷。

“这祁王妃前阵子出了那么大?的事,还有心情逛街?”

“要我?说啊,祁王真是个冤大?头,妻子心心念念着别的男人,还是自己?的哥哥,况且啊,还是死去的哥哥,这活人哪争得过死人。”

“你说,祁王妃是不是把祁王当替身了。”

“也是有可能的。”

“嗐,枉费祁王对祁王妃一往情深,祁王妃如此,太寒人心了。”

这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进?入林惊雨的耳朵。

她不以为意,转头与张竹允碰上。

“张大?人,这么巧,你也在这啊。”

张竹允有礼拱手,“下朝与几个朝中好友一道喝酒。”

林惊雨一笑?,“张大?人少喝些,一会回去得挨我?阿姐训了。”

“王妃说得是。”

“好了,不说了,我?也要与我?的好友们一道喝茶,听闻这里的琵琶弹得格外好。”

那群官妇还在讨论林惊雨薄情寡义,辜负了萧沂的深情。

林惊雨笑?着看了一眼,而后推开包厢,屋内琵琶声?悠扬,小二的声?音响起,“王妃,你开错门了。”

可为时已晚,众人的视线望去,那几个叽叽喳喳,议论纷纷的官妇张着嘴,停了声?。

只见屋内,一个男子躺在榻上,一个琵琶女抱着琵琶,可那琵琶女竟然长?着一张林家大?小姐的脸。

众人的目光又看向张竹允。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言而喻。

本方才还在说祁王妃有多对不起祁王,此刻不知?该何以言说。

直至啪的一声?,声?音响亮,众人回过神?来,见林惊雨气冲冲走出来,紧接着是张竹允打了萧沂一拳。

第二日,坊间的说书和戏又变了变。

这祁王原先喜欢的是林大?小姐,只因当时身份不比太子,而林家本是要把女儿嫁给太子的,这才错过了姻缘。

如此,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什么恩爱两不疑的夫妇,原是搭伙过日子,貌合神?离,同床异梦。

*

彼时祁王府,鸡飞狗跳。

寝屋关着门,门外的小厮听的一清二楚,屋内二人吵得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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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我?阿姐到底什么关系。”

“我?还想问?你,你跟我?大?哥是什么关系。”

屋内,萧沂的唇贴在林惊雨的耳畔,勾起她一缕青丝,另一只手贴着她的腰,不安分?游走,拨玉玩珠。

他勾起唇,朝门外大?喊,“林惊雨,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林惊雨难受地扭了下腰,面颊酡红,张唇发出细小的呻吟,她昂起头,狠狠咬了口萧沂的耳朵,咬出血,舔了舔唇角。

下一刻,她道:“萧沂,你竟然敢打我?。”

萧沂望着林惊雨唇角的血,皱了皱眉。

他俯下身,紧接着她抽身,捂着脸道:“这日子没?法过了。”

她打开门往外走,听得津津有味的丫鬟小厮赶忙转头。

探枝连忙上迎,“王妃,这是怎么了?”

林惊雨捂着脸哭,“探枝,这王府我?是待不下去了,走,收拾东西,我?们回墨竹轩,我?要回宫。”

第三日,坊间传,祁王和祁王妃大?吵一架。

祁王妃收拾东西,回皇宫了。

*

祁王妃走后,祁王总是喝得酩酊大?醉,萎靡不振。

而林惊雨在墨竹轩的日子过得相当悠闲,她又有闲心去顾她的那些农作物,院子里的石榴树又高了许多,她日常就?是浇花种菜,铲铲肥,再喂一下猫。

她把小一也带回了宫。

累了就?拿一把木椅,躺在院子里晒太阳,时而撸一下小一,然后再指桑骂槐,骂完又奖励它小鱼干吃。

石榴树枝丫摇晃,阳光穿过枝叶照在人身上,整个冬日暖烘烘的。

时而,她会让探枝在院子里架一个烧烤架,烤肉烤菜,唱着小曲,不管跑不跑调,反正墨竹轩靠近冷宫,除了关在冷宫的妃子,无人会注意,有时候冷宫的妃子还会对上几曲,对山歌似的。

日子清静又快活。

除了皇后经常请人叫她过去问?话,无非是些她跟萧沂的事。

“你跟沂儿怎么回事,好好端端的怎么会闹成这副样子,我?不管你们以前跟谁情投意合,现在你们就?算相看两厌,也得给我?好好过日子。”

林惊雨总是以,“这日子没?法过了搪塞过去。”

皇后总是恨铁不成钢叨唠她几句,什么身在皇家身不由?己?,她也是这么过来的,唠叨到最?后,失望道:“妉妉,你怎么就?不懂事了呢,你以前不是最?懂事么。”

应该是最?听她的话吧。

但林惊雨没?胆子讲,她只能装模作样哭,“可是就?算我?想过,也得殿下想过才行,他不要我?了,他让我?滚出这个家,他还打我?。”

说着林惊雨摸上脸。

见她哭得泣不成声?,皇后只好作罢,“罢了罢了,你回去吧,沂儿那我?会说的。”

“那儿臣告退。”

林惊雨回去后,听说皇后又去劝了萧沂,没?劝动,气得她做好准备物色新的林家姑娘,可挑来挑去,一个都不比林惊雨。

再后来,又是太后劝她,她比较委婉一些,以抄写经书把她骗过去,嘴里念着谁谁家夫妻恩爱,从百姓念到天上的神?仙,念到最?后,转眼看林惊雨快打起了瞌睡。

只好叹气,“罢了,我?老了,孩子们的事情,我?管不动了,你们自己?解决吧。”

“那孙媳就?不打扰皇祖母歇息了。”

“哀家看,是打扰你歇息了吧。”

太后埋怨,嘴里却带着笑?。

“怎会。”林惊雨绕到太后身后,给她捏肩。

太后拍了拍林惊雨的手,“别嫌祖母唠叨,祖母就?是喜欢你跟沂儿,觉得你们是这皇宫难得的一对璧人,不忍看你们决裂,祖母看得出,你跟沂儿之间是有感情的。”

林惊雨一笑?,“祖母放心,我?跟萧沂,没?什么的。”

“罢了,你们自己?的感情,自己?做主就?好。”

林惊雨回去后没?过几天,皇后又把她唤过去。

她揉着脑袋,看起来很郁闷。

林惊雨心想,是没?物色好比她更?合适的林家姑娘吗?

“罢了,本宫已经不管你们两个怎样了,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去劝劝萧沂,别让他跟着安王混了,那安王什么心思,你不知?吗?他迟早会害了沂儿。”

林惊雨险些忘了,在墨竹轩的时候,她听探枝讲,萧沂和萧辰现在情同一个娘胎的手足,整日混在一起,遛猫逗狗,听曲赏美人。

林惊雨抹了抹眼泪,哭得梨花带雨。

“母后觉得,殿下现在还会听儿臣的话吗?”

林惊雨哭得皇后更?是头疼,皇后揉着脑袋烦躁道:“罢了,罢了,你先回去吧。”

*

行宫内,院中池塘水清浅,红细鱼围着水草打转,楼阁处小曲吴侬细语,软得人如踩云端。

推开梨花雕门,靠窗处竹影晃动,烟雾缭绕,一双黑沉清冷的双眸迷离,微微眯起,男子白袍上的墨竹如在宣纸上精笔刻画,散在榻上。

一只修长?白净的手指握着烟架,门开时,他目光幽幽望向来人。

萧辰笑?着走来,“三弟,二哥寻得这行宫不错吧。”

烟雾轻轻一吐,男人缓缓仰起身,拨开烟雾,露出一张温润清俊的脸。

萧沂勾起唇,“有劳二哥了。”

“这没?了妻子管束啊,就?是快活,以后跟着二哥,二哥让你知?道什么是快活。”萧辰拍了拍萧沂的肩,转身对唱曲的歌女道。

“换个弹琴的,我?三弟最?喜欢琴了。”

萧沂道:“多谢二哥。”

“说什么谢,我?们可是兄弟。”萧辰坐下,抬了抬手,侍女取了烟斗过来,给他点上,“恩恩怨怨何时了,咱上代的恩怨就?让它过去吧,我?们兄弟俩以后要和和睦睦。”

萧沂抬手让婢女退下,亲自替他点烟,“二哥所说,正是三弟所想。”

萧辰一笑?,“哎呀,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三弟如此有趣,比起大?哥,我?还是觉得我?跟你才是好兄弟。”

二人开怀大?笑?,回荡整个阁楼。

门口有侍卫不停走动。

萧辰放下烟,“二哥还有事,先行走了。”

他走出门,那个侍卫向他拱手。

他扫了一眼道:“有何事。”

“殿下,现在坊间都在传我?们先前诛灭叛军的那支军队从何而来。”他声?音逐渐支支吾吾。

萧辰不耐烦道:“说。”

“坊间传,殿下早已暗中豢养私兵,意欲谋反。”他靠近道:“我?们在陛下身边的暗探来报,陛下大?怒,已着手监察司暗中侦查。”

萧辰捏紧拳头,骨节作响,“岂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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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理,若不是我?率领军队,他现在指不定已葬身大?梵山,父皇啊父皇,在你眼里我?从不是你的儿子,你没?有一日不猜忌我?。”

他目光逐渐变冷。

“既然如此,本殿何不反了,告诉林缘君,叫她加大?药量,趁父皇归西,攻上太和殿。”

那侍卫看向屋内的人,“那三皇子呢,朝中已有不少人支持他,就?算前阵子他与张尚书大?打出手,但林相和齐家之力,依旧不容小觑。”

萧辰不以为意,“林相一贯中立,本就?摇摆不定,因前阵子那档子事,祁王妃与祁王要闹和离,林相应是不会再助他。”

他看向屋内昏昏欲睡的人,“况且,你看他如今的样子,还能跟我?斗吗?”

“属下总觉得三皇子没?有那么简单,他心思缜密,兴许现在是装的。”

“不管真真假假,本殿在他烟中下的幻药不假,他如今只是个废人,在我?的掌控之中。”

侍卫拱手,“还是殿下英明。”

萧辰走进?屋子,里面的人已经神?志不清,闭着眼,享受悠扬的琴声?。

手指跟着节奏,轻叩烟架。

萧辰俯下身,拍了拍萧沂的脸。

“三弟,这一局,二哥赢了。”

萧沂睁开眼,双眸微微眯着,晦暗不明。

也许是因为烟雾的原因。

*

皇后终于不劝了,林惊雨终于过回清闲日子。

可没?过几日,林缘君来了。

她日子过得滋润,比先前要丰腴些,一身华丽踏进?林惊雨的清贫小院。

她进?来时,林惊雨正在浇菜。

林缘君道:“呦,姐姐这日子过得滋润啊。”

“不敢与贵妃娘娘相比。”林惊雨随意回了一句,仿佛更?在意自己?的菜,“怎么,你也是来劝我?跟萧沂和好的?”

“我?才没?那闲心。”她坐下,就?坐在林惊雨的木椅上,“听说,我?阿娘在你林家瘫了。”

“你要是来兴师问?罪,可问?错了人,我?还好心救了秦夫人一条命,你该感恩戴德我?。”

林缘君点了点头,“那这么说我?还真问?对人了,因为我?巴不得那个女人死。”

林惊雨一愣,这才有兴趣把目光从菜移到林缘君身上。

林缘君笑?着道:“我?说过,我?们才是一样的人。”

“怎么,你娘也不是你娘?”

林缘君看着好似无语了一下。

她道:“我?没?有你那么好的命,她就?是我?娘,她看着冷静,心底早已扭曲,平常啊,就?爱对着我?这个女儿撒气。”

林惊雨一笑?,“所以你说这么多,是让我?可怜你?”

“不是,我?是来可怜你的。”

林惊雨继续浇菜,“我?有什么好可怜的。”

林缘君望向天,“再过不了多久,天就?要塌了,而林惊雨你这个弃子,你以为你能在这种地方苟活?”

林惊雨平静道:“你是二皇子的人?”

林缘君摇了摇头,“不,我?不是。”

她的话不可信,可今日,她的目光又像是真的。

林缘君转身离开,迎面碰上萧珠,“诶!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欺负我?皇嫂了,我?皇嫂和气温柔,但本公主可不是好惹的。”

林缘君没?把她放在眼里,白了一眼擦肩而过。

“嘿,你还白我?。”

萧珠瞪了回去,气呼呼走进?来,“皇嫂,你瞧瞧那林缘君,眼睛都长?头顶了。”

林惊雨一笑?,“别气了,皇嫂做了南瓜羹,你要不要尝尝。”

萧珠恨铁不成钢道:“皇嫂你怎么还有闲心弄这些,且不说那林缘君,就?说说三哥,他整日与二哥厮混在一起,在外置办了个行宫,整日就?是听曲,看美人,还碰烟。”

“哦。”林惊雨点了点头,好像对此不在意。

“哦!”萧珠拽着她的袖子道:“皇嫂,你怎么就?不急呀,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皇嫂吗?我?知?道的,皇嫂你虽然看着温和逆来顺受,但心里有得是主意,但现在,火都要烧家门口了,皇嫂你怎么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林惊雨摸上萧珠的脑袋,扬起唇,“阿珠,天永远不会塌下来。”

萧珠还是不明白,捧了南瓜羹就?走了。

林惊雨望着天,白茫茫一片。

天很低,仿佛真要塌了,压得整个皇城粉碎。

寒风凄冷,吹起她青色的衣袂,翻卷飘扬。

腊月,入冬了。

她唯一担心的是,她种的菜能不能熬过寒冬。

小一跑过来,蹭了蹭她的裙摆,林惊雨将它抱起,柔软的毛温热抵御寒风。

她忽然有些不自信问?,“小一,天不会塌的是吧。”

它喵了一声?,似是在回应。

林惊雨一笑?,“走了,天要黑了,我?们进?屋吧。”

*

月上屋顶时,外面的风大?了,狂风呼啸,吹开了墨竹轩的窗户。

她让探枝在偏房睡了,屋中就?她一人。

林惊雨起身去关窗。

手还没?碰到窗户,就?被人圈住,滚烫的体温裹住她,抵御寒风。

一道炽热的吻落下,不留前奏,舌直驱撬开她的唇齿,熟悉的气息侵略城池,那人边吻边关上窗。

林惊雨挣扎了一下,开始回应他。

舌尖摩挲,吸吮声?在静寂的屋子清晰,

喘息之际,萧沂松开她,昏暗烛光照在他半边脸,刀削的下颚凌厉,一双黑眸含着情欲,直直地注视她,像是要把她剥皮。

“林惊雨,我?很想你。”

他勾起唇,“装吵架,装不合,快把我?逼疯了。”

林惊雨双颊如梅子般红,她扬眉笑?了笑?,手缓缓攀上萧沂的肩,搂住他的脖子。

“怎么样,我?装得如何。”

然后极其大?胆地拍了拍萧沂的脸,印在她先前打的那个位置。

“好,很好。”

他不以为意一笑?,褪去碍眼的隔阂。

林惊雨仰着头,她紧紧搂住眼前浮木,狠狠咬了口萧沂的脖子。

逼疯的思念交织,裹紧彼此。

“很好。”他笑?着夸赞道:“此生?唯爱筠郎一人,其余皆是草木烟灰。”

“你说什么……”

颠簸之中,男人的冷笑?拂过她的耳畔。

“我?说,林惊雨你的情诗写得不错啊,让你烧纸钱,你直接给我?大?展文墨。”

林惊雨在他露出的背上,使劲抓了道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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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是为了更?让萧辰信服……”她尖叫了声?,又在萧沂背上狠狠划了一道,“再说了,你跟阿姐在房中,孤男寡女,谁知?道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

他吻了吻她的耳朵,“天地良心,不信你去问?你阿姐,问?张竹允也成。”

他又一笑?,“话说你那一巴掌和张竹允的那一拳,打得实在痛。”

林惊雨扬唇,“活该。”

“你不心疼心疼我??”

她又在他背上划了一道,“好,我?心疼你。”

萧沂低低笑?出声?,反而因痛感而快乐,更?加亢奋。

他就?是个伪君子,剥下皮,是个野兽,野兽只会侵略。

摇摇欲坠之中,林惊雨忽然想起什么,她问?萧沂,“我?给你的药你吃了没?。”

“放心,我?吃了。”他将她转了个身,“怎么?心疼我??”

“是,怕你被萧辰害死。”

他背对着她,“放心,我?哪有那么容易死,毕竟我?还有你。”

紧接着是连绵不断的吻,落在林惊雨的身后。

林惊雨觉得痒,她难受得只能抓住窗。

“萧沂。”

“怎么了?”

林惊雨道:“我?想转过头,转过头看着你,”

萧沂将她捞起,放在案上,温柔地将她额前沾了汗水的发丝别到耳后。

林惊雨问?,“萧沂,天会塌吗?”

我?们会赢吗?

萧沂道:“林惊雨,我?们站在天上。”

林惊雨一笑?,吻上他的唇,小舌刮过他的唇齿,搂住他的脖子,探到他的舌头时,咬了一口。

萧沂捧着她的后脑勺,就?着血腥味,将这个吻吻得更?深,恨不得更?深。

这一夜,像是为了迎接黎明,又或许是飞蛾扑火,葬身在以皇宫为柴的大?火里。

他们格外珍惜此夜,将珍惜转化成体的共鸣。

假如明日是死亡的火海,那他们就?先让爱欲的大?火将彼此焚烧。

不休不止,只有焚烧,没?有殆尽这个词。

夜色凄凉,烛火燃越旺,灯花堆了一层又一层。

在案上,在窗边,在榻上,在暖阁,在书桌,在每一处熟悉的地方疯狂,肆意妄为。

第89章宫变

昨夜不知何时开始下雪,零星几点落在地上,不一会就化了。

屋里的炭火噼里啪啦作响,萧沂望着怀里的人,她睡得香甜宁静,细密的睫毛低垂,蜷缩在他的怀里,在这个冬日,肌肤炽热相贴。

萧沂闲得数她的睫毛,乐此不疲,就这般静静地望着她。

指腹不小心触碰睫毛时,怀里的人小声嘤咛,像是刚出?生的小猫,蹭了蹭。

萧沂扬唇,无声地笑。

多希望这样的宁静可以久一些?。

再久一些?。

皇宫卯时的钟声敲响,回荡至偏僻的墨竹轩。

他该走了。

他小心翼翼抽身,替她盖好被褥,缱绻地吻了吻她的眉心,离开。

萧沂打开门,外面的寒风呼啸,他走到院子?里,把林惊雨的菜,花花草草用布罩起来,这样就能?熬过寒冬。

她也不至于担惊受怕,苦恼她种?的东西会不会死?。

他大氅上落了几点雪,片刻就化了。

探枝在偏房推开门,就见萧沂忙活完,她又惊又喜道:“殿下。”

萧沂抬起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别吵醒她,让她多睡一会。”

探枝点了点头。

萧沂做完一切,最后留恋地看了眼林惊雨的寝屋,她常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可他就是这般没骨气,比起祁王府,他倒是更喜欢墨竹轩。

并?不是他居住了十几年,而是他们的三年。

萧沂抬头,雪好似要下大了。

他转身,离开墨竹轩。

*

林惊雨睡到临近午时才起身,睡眼惺忪睁开眼,枕边无人,像是做了一场梦。

唯有脖子?上用力留下的吻痕,才证明他来过。

林惊雨唤探枝进来梳洗,探枝一进看见林惊雨身上的痕迹,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今日天寒,她披了一件狐狸绒披风,抱着暖手炉,望着窗外,想?起她在外种?的东西,出?去?一看,上面罩了块布抵御寒风。

探枝走过来,望见林惊雨望着罩着菜的布出?神。

“这是殿下弄的,怕寒风把小姐的菜冻死?了。”

林惊雨缓缓一笑,“我知道。”

她一如既往过日子?,像个闲散无事人,仿佛一点也不在意外边发生了什么,只在意自?己院子?里的花草树木。

中午她让探枝烧了碗酸菜油渣,格外下饭,她连着吃了两碗,还想?再盛一碗饭,但怕自?己撑死?。

以及还有个原因?,姜芙来了。

她没好意思多吃,叫探枝收了饭菜,姜芙道:“别呀,我还没吃午饭呢。”

姜芙要吃剩菜剩饭,死?乞白赖,林惊雨也不好拒绝。

也拒绝不了,姜芙的脸皮极厚,坐下来就吃了。

边吃边道:“这酸菜油渣不错,吃得我还想?再盛一碗饭。”

“你若想?吃就吃。”林惊雨漫不经心地喝了口饭后茶,淡然道:“林夫人大老远来我这,总不可能?是来蹭饭的吧。”

林惊雨想?起,长辈隔三差五提点她要和萧沂和睦。

“怎么,林夫人也是来劝我和祁王和好的?”

姜芙摇头。

难不成她还真是来蹭饭的。

紧接着她道:“我就是来看看妉妉,入冬了,我亲手做了几身衣裳。”

说着她就让下人给探枝,没给林惊雨说不的机会。

林惊雨喝了口茶,“有劳林夫人挂念,这皇宫还不至于让我冻死?。”

姜芙像是习惯了,笑了笑,然后变本加厉让外面的人抬上东西,有吃的,有穿的,胭脂水粉,金银首饰,灵丹妙药,以及各种?生活家具。

不一会整个墨竹轩焕然一新。

林惊雨也麻木地接受了。

姜芙是个精明的人,林惊雨问,“你不问我跟祁王的事?”

“这是妉妉自?己的感情,妉妉若不喜欢就和离,我姜芙的女儿不愁嫁,就算日后不嫁人,我也可以养你一生衣食无忧。”

姜芙伸手要握住女儿的手,悬在空中,又胆怯放下。

她抿了抿唇,“再说了,我知道的,你跟祁王心里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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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装装样子?,骗骗众人罢了。”

“林琼玉与你说的?”

“不是,我自?己猜的,我自?己的女儿还是了解的。”

林惊雨心中嗤笑,怕不是从小了解她心机深沉,不是个善茬。

姜芙认真道:“我了解的,你从小就聪明。”

“林夫人的脸当真是比翻书还快。”

姜芙握住她的手,郑重道:“若是你和祁王需要,林家定全力支持。”

“不需要。”林惊雨抽出?手,望着窗外的天,“就算没有林家这把剑,我也相信他一定会赢。”

姜芙收回手,点了点头,又笑道:“妉妉,不管发生什么,林府永远是你的后盾。”

她转身离开,走到门口。

林惊雨叫住她。

“入夜前,林夫人还是快些?回去?,关好大门,今夜不要外出?。”

姜芙转身,含着泪笑着点头,“好。”

姜芙走后,林惊雨睡了会午觉,然后看着窗外的雪发呆,又是一个下午,探枝又开始准备晚膳,比中午要丰盛。

她才准备动筷,院子?里就传来林缘君的声音,“姐姐的菜,好生丰盛啊,佳肴配美?酒,妹妹来给姐姐送酒。”

她莫不是也来蹭饭的。

林惊雨抬头,望着酒扬起唇,“堂堂贵妃,也来我这寒舍蹭饭?”

“放眼望去?,我竟发现,在这宫中除了姐姐找不着可以喝酒之人,况且……”林缘君笑了笑,“今日的皇宫不太平,还是姐姐这安宁。”

林缘君毫不客气地坐下。

林惊雨目光看向她手中的酒,“你的酒,我可不敢喝。”

林缘君一笑,“姐姐放心,姐姐识药的本领我见识过,断不会再做出?如此愚蠢之事。”

林缘君给她倒了一杯,递给她。

风吹开窗户,林缘君蹙了蹙眉,“今日的天,真是让我害怕。”

林惊雨一笑,“你背靠二皇子?,你有什么好害怕的。”

林缘君蹙起的眉松开,饶有兴趣问,“姐姐,你知道碧兰藤和紫兰藤有什么区别吗。”

“不知道。”林惊雨也没兴趣知道。

林缘君自?顾自?说:“高贵的碧兰滕只能?生在淮水,可低贱的紫兰藤在哪都能?生。”

她忽然扬唇一笑,“姐姐,你说我是碧兰滕还是紫兰藤。”

*

夜黑一片朦胧,雪渐渐下大,狂风卷起刀片似的雪,刮在人脸。

大启赤红的旗帜飘扬,挂在皇宫最高处,亦是寒风最狂处。

十二月寒冬,整座皇宫肃杀,夜色漆黑,看不清天低不低,有没有塌下来。

或许此刻已经塌下来了。

宫中丧钟敲了三下,悲切回荡整个皇宫,乾承殿的御前太监悲声大喊。

皇帝驾崩!

“看来林缘君已经得逞了。”

萧辰驾着马,一身冰冷的铠甲,嘴角勾起一道笑,“父亲,您终于死?了,莫怪儿无情。”

熊熊火焰燃烧,点亮皇宫,安王的军队,刀剑划破寒风,一支矫健的军队静待宫门外,随着安王一声令下,战马嘶鸣,一声声冲,杀进皇宫。

陈武门,岳阳门,禁军猝不及防,节节败退,宫里的太监的宫女四处逃窜。

大喊着,“安王反了。”

一路造反厮杀,一切顺利,恍若老天眷顾。

“真是老天要我萧辰为帝。”

萧辰杀到太和殿,见巍峨的宫殿前,一道白色身影,静静站在九十九阶梯之上。

男人的玄色大氅上的狼毛被风吹得凌乱,双眸微眯,漆黑的深潭,波澜不惊。

萧辰一笑,“好三弟,我就知道,你是装的。”

萧沂不疾不徐道:“安王意欲谋反,本殿奉命诛杀叛军。”

四周围上来一群军队,是齐家军。

萧辰环望四周嗤笑,“萧沂,你以为就这点人,就能?跟我抗争吗?”

萧辰抬手,“给我杀。”

皇宫的大火燃得愈烈,萧辰的身上溅了一道又一道鲜血,他厮杀上九十九级阶梯之上的太和殿。

嘴角溢出?的笑是胜利的狂欢。

他沾着血的手推开太和殿大门。

目光惊愕。

里面站满了禁军,百展莲花烛灯照亮整个金碧辉煌的太和殿,而金玉相砌的高座之上,他那个本该死?的父皇,安然无恙坐着,九五至尊叩着玉扳指,微微抬起眼,眉眼之间压迫,冰冷地扫向他。

里面丝毫没有父子?之情。

他是天家威仪,他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

萧辰摇头,“父皇,你骗我!”

皇帝平静道:“安王谋反,关入大牢,其余人等就地诛杀。”

他身后的军队鬼哭狼嚎,漆黑夜色之中,萧沂缓缓走进大殿,火光摇晃,双眸晦暗不明,看不清神色。

萧辰失魂落魄跪地,指着高座之上,那个薄情之人道。

“你从小爱萧筠,甚至还爱这个贱婢之子?,而我从来都只是你的弃子?。”

他捶着胸口,“父皇,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他疯狂大笑,可上面的人,他的父亲却?无动于衷。

萧辰猛地抄起剑,剑指上方,禁军赶忙护君,那剑却?转了方向刺向萧沂。

剑只离萧沂鼻尖半刻,萧辰猛地吐了口血,血溅在萧沂的大氅上。

他望了眼胸口的数根长矛,又看向萧沂。

“你以为你赢了吗?”他笑着摇头,“不,你没赢,你我都是他的棋子?。”

他笑得苦涩,渐渐阖上眼倒下。

手上的鲜血划过萧沂的衣袍。

萧沂漆黑的双眸平静,看不出?喜哀,他抬眸,与一直坐在上面的,他们的父亲对视。

皇上动了动,抖了抖松垮的龙袍,缓缓走下,瞥了眼他仅剩不多的其一的儿子?。

“听说你的棋技不错,你与朕切磋切磋。”

萧沂拱手,如臣子?。

太监放了一张案在太和殿中间,两边是肃杀的禁军。

太和殿门口,还躺着这个帝王儿子?的尸体,血淋漓一片。

萧沂平静跪坐,二人对弈,手起子?落,步步为营。

“你的棋技不错。”皇帝吃了他一子?,“只不过,还是嫩了一些?。”

萧沂谦逊道:“儿臣不比父皇,老谋深算。”

皇帝一笑,“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不必拐弯绕角。”

萧沂执子?落盘,黑眸印着整盘棋。

外面的鲜血不断飘洒,皇宫恍若置身在火海中,而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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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争的太和殿则格外宁静。

“父皇从一早就布好局,在二哥造反前,长孙氏叛乱前,大哥死?前,又或是从父皇坐上这个位置起,就在开始下棋。”

他继续道:“天下需要长孙氏打仗,父皇用他们,不能?杀他们,故父王放纵他们,放纵他们的势力大到可以冠以谋反之罪,不惜舍弃大哥的命,您亲生儿子?的命。”

皇帝神色不变,依旧捏着棋,似是思考下在哪,他声线沙哑,“筠儿的事,朕也无能?为力。”

“好一个无能?为力。”

萧沂锋利的眸划过一丝笑,讥讽,悲哀。

他眸色又平静,不经意间,瞥见身上还沾着萧辰的鲜血,在白袍上格外的刺眼,

“父皇善于心计,用长孙氏养出?来的二哥来杀长孙氏,父皇给我和二哥封王,让我们明争暗斗,手足相残。”

萧沂落子?,他望着上面的棋子?,星罗棋布,狡兔三窟。

萧沂不经一笑,“鹬蚌之争,坐收渔翁之利的从来都是父皇,您坐在高座,操控着朝堂和天下这盘棋,我们所有人都是父皇的棋子?。”

“包括您的儿子?。”

戏上常言,最是无情帝王家,皇权之巅的龙椅,坐上去?的那个人,最是薄情。

皇帝道:“这世上的棋局从来只论?输赢,没有对错与情。”

太和殿九十九级阶梯,最后一级,是无数的尸骨。

今日夜里的风,满是血腥之气,太和殿外,尸体遍地,鲜血淋漓。

墨竹轩,宁静祥和,屋里的烛花炸响。

林惊雨握紧杯子?,眉心微蹙,望着林缘君。

“所以,你一直是陛下的人。”

林缘君放下酒杯一笑,撑着下巴,轻挑了下眉,“姐姐,你果然是我最钦佩的好姐姐。”

第90章帝后执棋

林惊雨手指轻叩酒杯,“所以,之前要我死的不是二皇子,而是陛下。”

林缘君笑着点了点头,“姐姐聪明?。”

她?倒了杯酒,浅浅抿了口,娓娓道?来,“陛下不想让姐姐在三皇子身边,准确地?说是林家的?女?儿,不能在三皇子身边。”

林惊雨问,“那为何当初,陛下会同意皇后的赐婚。”

林缘君道?:“一个低微皇子娶一个卑贱庶女?,是最?无?妄的?事,亦是最?好的?掩护。”

她?眉尾一扬,望着酒上精美的?花纹继续说:“而我身份比你还低微,甚至早已不是林家之人,是陛下最?好的?,监视三皇子的?棋子,不过?,你们所有人都?是陛下的?棋子。”

她?尽数说出,像是让林惊雨死个明?白。

林缘君看向林惊雨,“除了监视,我还有个任务,待时机成熟时,让你离开三皇子,可无?奈你就像是条藤蔓,紧紧缠着萧沂……”

林惊雨波澜不惊一笑,“索性就烧了?”

林缘君神色无?辜,“这?可是姐姐说的?。”

巍峨的?太和殿,棋盘密布,经过?几次绞杀。

“林家的?女?儿,不能是皇后。”

皇帝俯身吃了萧沂的?黑子,抬手放入人手托的?棋坛,他纵观全?局,轻而易举摘走萧沂的?所有物,仿佛就算是人,也?能轻而易举夺走。

萧沂沉默不言,老皇帝继续道?:“身在皇室,不能拘泥于儿女?之情,”

萧沂执子一笑,“像父亲那般吗?为诱敌入局,漠视骨肉的?离去,心爱之人近在眼前,故作不识。”

萧沂抬眉,他一向洞察人心的?眸,此刻凝视他薄情寡义,玩弄人心,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亦是他的?父亲,

“您放弃母亲,放纵杀害母亲的?贵妃,快活二十多年,而父亲对我,二十多年从无?问津。”

皇帝故作轻松的?眸在此刻捏紧棋子,他两?鬓斑白不假,眼角沟壑确确实实,他顿了顿,捏着棋子许久,最?终落棋,还是吃掉萧沂的?子。

“朕那是为了保护你,朕的?用心良苦,你日后会知晓的?,你日后也?会知道?,身在帝王家,有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

“好一个身不由己。”

“林家已经出了太多皇后,朕也?给了林家许多势力,可人的?欲望是满足不了的?,京城不能出现第二个长孙氏。”

皇帝双眼微微眯起,望着棋子想了想,“林家那女?儿,朕见过?,说聪明?倒不如说心思深沉,乖巧可怜的?双眼里面?全?是对权力的?野心,这?样一个人,比长孙贵妃还要危险,若她?在宫中,势必腥风血雨,留之后患无?穷,更何况是做皇后,届时后宫与外戚干政,一切重蹈覆辙。”

他继续道?:“林相是个人才,大启还需要他,你与他的?女?儿和离就成。”他又吃了萧沂一子,“不然休怪朕让她?永远消失。”

萧沂紧紧捏着棋子,他这?一局节节败退,每一步棋都?在皇帝掌握之中。

皇帝嗤笑道?:“少年郎,还是太嫩了些,以为自?己能掌控他人,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起身抖了抖宽大的?袖口,“罢了,你已经输了,”

皇帝转身离开。

萧沂的?双眸狭长,凌厉如黑夜里的?老鹰,薄唇抿成一条线,微微扬起,“是吗,父皇。”

皇帝缓缓转头,棋盘上,黑子一落。

只见先前节节败退的?黑子竟连成大网,将白子捕杀。

皇帝目光惊愕,转而一笑,“原来方才,你在一步步诱导我,看似是我赢,实则是我入了你的?圈套。”

紧接着,他花白的?胡子猛然溅上血,皇帝擦去嘴角的?鲜血,皱了皱眉,身体摇晃,再次抬头时。

太和殿的?禁军,被埋伏在其中黑鹰军反杀,鲜血四溅,长明?灯烛火凌乱,光影摇晃在皎洁如月的?蚕丝窗纸上,下一刻,窗纸溅了一道?又一道?,污浊又艳丽的?鲜血。

从太和殿溢出,流淌下九十九道?长阶。

萧沂静坐在太和殿中心,在杀戮之中,一颗又一颗收走皇帝精心布置的?棋子,又一颗一颗放入棋坛。

待放尽后,太和殿已无?声,四周是七横八竖的?尸骸。

老皇帝吐着鲜血缓缓倒下,棋子撒了一地?,跳跃在玉板,在偌大的?太和殿如同琴音,

对萧沂的?惊愕,对死亡的?无?措,对棋反杀的?恼怒,而后他大笑,对眼前棋子的?赞扬。

“萧沂,你真是我最?得意?的?儿子,我最?精彩的?棋子。”

笑到最?后,他伸手拽住萧沂的?袖子,在濒死之前,温情又留恋地?望着自?己的?儿子。

唯有此刻,像个父亲,他紧紧拽住,直至因死亡再也?拽不住,他仰头倒下,望着太和殿的?顶端,死不瞑目。

从前高高在上的?帝王,天下之主,此刻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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狈地?死在棋盘上。

萧沂缓缓起身,像老皇帝一样,理了理袖口,擦去袖口上的?鲜血,红色的?鲜血在长明?灯下刺目,怎么也?擦不去。

他索性不擦,淡漠又睥睨地?看向身下死去的?父亲。

父亲无?声无?息,没了往日威严,狼狈又慈祥。

真好。

萧沂俯下身,父慈子孝地?替他阖上眼睛。

“父皇,您安心去。”

“以后您的?棋,孤来下。”

权力象征的?殿堂,累累血尸,萧沂走出太和殿,站在高台之上,冰冷的?寒风裹挟雪花,纷纷扬扬,烈火依旧燃烧,燃得愈旺,每一道?阶都?躺着尸体,下面?是尸山尸海,被大雪掩盖,层层白雪遮盖杀戮,恍若是天神给亡灵铺了张白布。

身后的?大殿巍峨,屹立不倒。

有多少人为爬到这?里,葬送性命,这?条道?上已数不清有多少血。

“安王谋反,刺杀父皇,现叛军已全?部伏诛。”

冰冷的?铁骑黑压压一片,森冷压迫,对上面?的?人俯首。

雪落在他的?大氅上,寒风将他大氅上的?狼毛吹得凌乱,他如鹰般的?黑眸映着皇宫的?大火。

薄唇微扬,沉声道?。

“即日起,孤为王。”

*

墨竹轩,林惊雨晃了晃头,拽着桌布,从凳子上跌落。

林缘君抿了口酒,“酒里没毒,反而是补药,可你在墨竹轩的?日常膳食和熏香,早已被暗中下了旁的?药,神不知鬼不觉进入你的?身体,与我酒中之药相克,就像我给皇帝下的?药一样。”

林惊雨苦笑:“林缘君,我忽然好奇到底什么才是真的?你。”

“紫兰滕在哪都?能生长。”天地?眩晕之中,林缘君刺耳的?笑声响起:“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早已与祁王结盟,没想到吧,你的?枕边人。”

林惊雨蹙眉,像是不可思议。

“他能给我荣华富贵,我是他手中最?好的?棋子,而你。”林缘君冷笑,“不过?是一枚弃子。”

“姐姐想开些,我在帮我,帮他,亦是帮你。”

林惊雨没有力气起身,只能摇头,“帮我?可笑。”

林缘君悲悯地?望着地?上的?人,“陛下不会让你做皇后,萧沂也?不会让你做皇后,是个聪明?人都?知道?其中的?弊大于利。”

林缘君俯身,摸着林惊雨的?心脏,和自?己的?心脏,“我说过?,我们是一样的?人,这?世上我最?懂你,如果姐姐不做皇后,对于姐姐来说,努力了那么久,竹篮打水一场空,想必比死还难受。”

她?说得没错,林惊雨一笑,“怎么,你要帮我?”

她?笑了笑,“我当然是帮姐姐死啊。”

紧接着,女?子目光变得寒冷,揪着林惊雨的?衣领,将她?拖拽出去。

外面?大雪纷飞,院子里积了厚厚一层雪,拖拽在上面?没有丝毫痛感。

唯有雪花落在脖颈时,刺骨的?寒冷袭来。

林惊雨任由她?拖着,双目无?神,也?许是因为药的?缘故,也?许是因为冷的?,也?许是因为哀莫大于心死。

林缘君把林惊雨拖拽到院中的?一口井边,夜色漆黑,井底看不清,像是个无?底洞,掉下去粉身碎骨,又或是淹死在冰冷的?黑水里。

“明?日宫中就会传出消息,祁王妃喝醉,不小心跌落井中,不幸丧命。”

林缘君一笑,望着林惊雨狼狈的?样子。

“姐姐,我们还是不一样的?,因为这?条路,我赢了,而你,不过?是枚丢掉的?弃子。”

林惊雨靠在井边,阴影下看不清神色。

远处忽然传来号角,林缘君一喜,嘴角笑意?更深。

“看来萧沂他得逞了。”

她?赢了。

林缘君抑不住地?笑,远处的?火光是胜利的?曙光,她?步步为营,虚与委蛇,这?一次棋子跳脱,成为掌棋之人,她?怎能不喜。

骤然,喜悦的?笑僵在嘴角,鲜血溅在她?的?唇齿,林缘君不可思议看向扎在脖子上的?簪子。

身后是呼啸的?狂风,以及夹杂着一道?阴冷的?笑声。

“谁说,我是弃子。”

林缘君转头,望见林惊雨睥睨的?神色,以及她?身后的?暗卫浮现。

她?愤怒哀嚎,“你们骗我。”

林惊雨伸手,摸上她?的?胸口,轻轻推了一把,整个人坠入水井,她?用尽最?后力气抓住井口,雪不停落在她?的?脖子,融化在滚烫的?鲜血里。

林惊雨站在井口,居高临下,双眸运筹帷幄,如视蝼蚁。

恍若那个深夜,燃着大火的?船只与漆黑的?寒江,此刻倒了倒。

林惊雨俯下身,扬唇一笑,“妹妹,我们不一样。”

“因为,你是棋子,而我从始至终,都?是掌棋人。”

萧沂执白棋,她?执黑棋,下这?皇宫的?棋局。

她?唇轻启,轻轻一根根拨开林缘君的?手指,林缘君绝望摇头。

“不!”

在惨叫之中,坠入失败的?深渊。

大雪之中,林惊雨扬起身,望天空泛起死鱼白,是黎明?的?曙光,这?场戏,终于有了落幕。

木二拱手,“王妃,我们的?军队已将整个皇宫包围,并封锁了消息,还有半个时辰便是早朝,众官员皆在早朝的?路上,届时张大人会带我派官员,力排众议,拥殿下称帝。”

林惊雨点了点头,而后问,“林府如何了。”

“如王妃所料,林府提前得知谋反,大门紧闭,应是不会来早朝,我们的?探子来报,林相已连着十五日喝下慢性毒药,应是命不久矣。”

林惊雨用帕子擦去手上的?鲜血,缓缓抬起眉,眉眼之间是凌厉之气。

她?笑了笑,“走吧,去会会我的?好父亲。”

她?有时是个急性子,等不及她?的?皇后之位。

*

姜芙果然把话带到,林府大门紧闭,恍若能封锁里面?所有的?秘密。

天已黎明?,林相还都?未动身上朝。

林相房间,虽一贯以淡泊名?利,高风亮节,但布置奢华,那高洁的?竹是工匠用翡翠玉精细雕刻,栩栩如生,屏风上面?的?画是金丝所绣,百年金丝檀木框架,一屋子名?贵之器,可施粥布善全?国十年。

好一个清正廉洁好官。

天蒙蒙亮,四周依旧昏暗,林章安半夜惊醒,他捂着胸口喘不上来气,边咳边传外面?的?丫鬟。

“来人,茶。”

一杯茶贴心地?递到林章安眼前,林章安接过?,他抿了一口,烫得厉害,怒声要骂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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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心的?丫鬟。

抬头一看,却见一身青衣,一张幽兰笑靥,笑盈盈地?望着他。

“父亲。”

她?声音温柔,甜软。

林章安一惊,“你怎么来了。”

林惊雨坐在床边,“女?儿来孝顺父亲。”

林章安甩袖,虚弱地?躺在床上,两?鬓斑白,眼袋青黑,眼角聚着姜黄的?眼屎,嘴角还残留着未擦去的?唾液。

“黄鼠狼给鸡拜年。”

林惊雨不以为意?一笑,反而还毫不嫌弃地?用帕子擦去他嘴角口水,扮演父慈女?孝。

“您知道?吗?您与我父女?十九年,我最?喜欢现在这?个时候,您这?般狼狈地?躺在我面?前,没有往日那般威严,女?儿不用与你那么远,可以与你说说心里话。”

林章安转过?头去,“你与我有什么好说的?。”

“太多了,从小我就有许多话要讲,可是父亲从来不想听。”

她?向来乖巧,学着郑小娘讨好他,起大早用早间的?晨露给他泡茶,大雪纷飞站在家门口等他下朝,好给他披上保暖的?大氅,她?名?动京城的?琴是为博他一笑。

可父亲从未看她?一眼。

从未。

她?也?曾在受人欺凌时,期盼着父亲来保护她?。

可从未,从来没有。

林惊雨想了想,最?后长话短说,“比起姜芙和郑小娘,女?儿最?痛恨的?就是你这?个父亲,自?命清高,却朝三暮四,漠视子女?,顽固又自?私,从头到尾,你才是那个最?虚伪,最?薄情寡义之人。”

一向乖巧的?女?儿,此刻挑破了他的?皮,字字句句揭露他的?肮脏。

他气到咳嗽,吐了口血,他近日的?身子骨愈发差了,当抬头看向林惊雨,她?那双眸静静地?凝视着他,仿佛一切尽在她?的?掌握。

他颤抖地?抬起手,“你下毒?”

林惊雨无?辜道?:“父亲,您老了,该告老安歇了,可您不听,女?儿只能自?己动手。”

这?世间不容势大的?林相和林家的?皇后同时存在。

那她?,便让林相不存在。

林章安上气不接下气,用尽最?后的?力气,爬过?来拽着林惊雨的?袖子,苍老的?声线控诉她?,“我可是你身生父亲,你这?是大逆不道?,你这?是弑父。”

区区弑父,林惊雨不以为意?一笑。

“父亲啊,您从前给不了女?儿想要的?,如今也?别?想挡女?儿的?道?。”

她?掐住他的?脸,不疾不徐把滚烫的?茶水灌入他的?嘴中,剧毒的?暴毙之药入体,林章安整个人痛到痉挛。

哐当,茶杯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林惊雨淡漠地?用帕子擦了擦手,望着床上痛苦挣扎,口吐鲜血逐渐咽气的?老人。

“惊雨。”她?口中喃喃,“我从前最?痛恨你给我取的?这?个名?字。”

她?嘴角溢出一丝笑,“可如今不一样了。”

冠以她?名?字的?人死了。

一缕曙光穿过?昏暗,划过?林惊雨黑沉的?双眸,亦是她?的?黎明?。

“即日起,满堂惊雨,独枝高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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