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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不会吻着她的身体,把她折磨到极点,问她爱不爱他。

林惊雨枕着脑袋,静静地望着萧沂。

正人君子,更不会偷看?女儿家的话本。

等等?

话本?

她忽然想起?这话本上,还?有比鱼水之欢更激烈的颠鸾倒凤,可谓惊世骇俗。

他的神情却不窘迫,平静仿佛在看?折子。

林惊雨伸手夺过,那一页正是最为激烈的几行,荤腥至极。

她想起?方才萧沂的神情,此刻他从容不迫,仿佛还?在疑问她为什么要夺过。

林惊雨一笑,“原来?陛下喜欢这种?书?,臣妾还?以?为陛下只读圣贤书?呢。”

“且不说圣人曰食色性也?。”萧沂目光望着她,“况且,孤只是看?看?皇后这几日废寝忘食,津津有味看?的是什么东西,原来?是这些东西。”

临了,他轻咳一声?,“这书?上的有什么好的,人满足不了你吗?”

林惊雨解释,“书?中自有黄金屋,况且我看?的又?不全是这些。”

“那孤看?看?还?有什么好书?。”

萧沂捡起?地上的几本,翻了几下,皱了皱眉:“与狂徒偷情二三事?萧珠给?你看?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林惊雨讪讪一笑:“这,臣妾也?才知,臣妾还?没?看?过呢。”

萧沂放进炭火里烧了,“那正好别看?了。”

林惊雨觉得萧沂就是过来?惹人烦的,她翻身一趟,“陛下过来?干什么。”

他把地上别的瞧着正经的书?捡起?,“除夕夜,回家。”

林惊雨问:“陛下不是先前说祁王府是家吗?怎现在变成坤宁宫了,别一会说乾承殿是你的家。”

萧沂道:“行啊,你搬去乾承殿。”

“才不,我在坤宁宫住得好好的。”林惊雨又?道:“陛下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他一本正经道:“皇后在哪,哪就是孤的家,就算明日皇后住在狗窝里,孤也?可以?把狗窝当家。”

林惊雨瞪了他一眼,她起?初觉得这话听着像情话,后面听着像骂她的。

“谁要住狗窝了,陛下想住狗窝就去住,不必拉着臣妾。”

萧沂感到委屈,他无?奈地扬唇一笑,拍了拍林惊雨的头,“所以?为了孤能住好些,孤要努力让皇后住得好。”

望着她茫然的神色,萧沂又?笑了笑,“对了,皇后送给?孤的靴子,孤很?喜欢。”

林惊雨移开萧沂的手,抬起?身抓着萧沂的双臂,似是在努力看?他的眼睛。

萧沂疑惑问,“我的眼睛里有什么吗?”

有我。

黑色的眼眸里,浮现着她的倒影,当然林惊雨没?有那么没?脸没?皮,她凑近问:“陛下,你的眼睛真的没?有瞎吗?”

萧沂皱眉。

“臣妾做的靴子,真的有些丑。”

“无?妨,你就当孤眼瞎。”

萧沂扬唇,勾起?林惊雨的下巴,“孤眼瞎,不然怎么那么爱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

没?脸没?皮的是萧沂。

林惊雨反驳:“臣妾明明很?有情有义的。”

她搂上萧沂的脖子,昂起?头红唇微扬,“臣妾的心里只有陛下,深深地痴迷陛下,爱陛下,为陛下生,为陛下死,为陛下肝脑涂地,奉献自己所有。”

男人不为所动,掐了把她的脸,萧沂最近好像总喜欢掐她的脸。

像捏糯米团子似的。

“我才不需要你为我生为我死,还?肝脑涂地?奉献自己的所有。”萧沂嗤笑,眯起?眼,“说吧,你这般阿谀奉承,又?想干什么。”

林惊雨委屈地蹙了蹙眉:“陛下这是说什么,臣妾哪想干什么。”

“林惊雨,在我面前你不必装,你放的什么屁,我能闻出你中午吃的什么。”

林惊雨掐了把他的后脖子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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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萧沂,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恶心。”

本性暴露了,萧沂反而?一笑:“说吧,想要什么。”

“没?什么。”林惊雨抿了抿唇:“就是这除夕,我给?你送了礼物?,陛下就不意思意思吗?”

她又?搂紧萧沂的胳膊,绘声?绘色道:“我们林府啊,每逢除夕长辈就会包一个大大的红包给?小辈,陛下也?知道,郑小娘抠,姜芙又?憎恶我,林章安又?把这些交予姜芙管,臣妾每年就收着那仨瓜俩枣,眼巴巴地看?着阿姐的金元宝……”

她叹了口气,委屈道。

眼神不经意看?向萧沂,她明里暗里就想让萧沂给?她钱,最好是那种?一大箱的金元宝,让她数到天?亮。

萧沂点了点头:“你等一下。”

只见萧沂出去了,出去?

他莫不是逃了?

林惊雨又?躺回椅子上,想着他让她等她,总不会言而?无?信,要是他不提着箱金元宝回来?,让她满意,她非得下次在榻上咬死他。

等着等着,她眯起?眼小憩。

不一会,萧沂回来?了,带着极小的脚步声?。

林惊雨迷迷糊糊睁开眼,见一块九龙玉玺在月光下,亮得刺眼。

林惊雨又?疑惑又?不耐烦问。

“陛下把传国玉玺拿过来?干什么?”

他平静道:“孤想来?想去,孤身上最贵的,就这个了。”

这是在炫耀?林惊雨还?是有些不知所云,直至他像放一块普通的石头一样,把玉玺放在林惊雨的手上。

“给?,你要的压岁钱。”

林惊雨瞪大着眼,手上的玉玺沉甸甸的,这岂可用贵重二字言,整个启国都在她的手上,她指谁谁做皇帝,甚至可以?谋权篡位,号令整个大启,是至高无?上的权力存在。

林惊雨抬头,望向萧沂,他黑色眸子折着月光。

“陛下……不怕我掌权?”

后宫不得干政,女子不能掌权,不然就是倒反天?罡,祸国殃民。

萧沂不以?为意,掐着她的脸。

“你总不能把我大启灭了,况且有我顶着,随你造。”

他道:“只有无?能懦弱的君王,才怕女人掌权。”

“孤不是无?能懦弱的君王。”他极其自信道。

月色皎皎,他嗓间的声?温润如秋水。

“还?有,我爱你,愿意把天?下共享给?你,全部给?你。”

一字一句,在偌大的宫殿掷地有声?,仿佛是真挚的承诺。

第95章第95章

林惊雨坐在檀木椅上?,左手拿着沉甸甸的传国玉玺,右手摸着脖子上挂的可以号令整个黑鹰铁骑的玉扳指。

她好像,现在可以谋权篡位了。

整个人麻木,未缓不过神来,直至萧沂低声一笑,没脸没皮地融在夜色之中。

“愣着干什么,是喜极人傻了,还是被孤感动了。”

林惊雨张了张唇,“想造反了。”

“行啊,你当?女帝,我当?你的……”萧沂想了想,“男妓。”

“罢了,做皇帝太累,每天还?要防着刺客,明枪暗箭,我坏事干得?多,福薄,受不住。”

林惊雨叹了口气,目光幽幽地望向萧沂:“若说这辈子最不幸的事,就?是嫁给你,但同样,最幸运的事,还?是嫁给你。”

萧沂摸着她额前的青丝,笑了笑。

“所以,这到?底是不幸,还?是幸运。”他皱了皱眉,似是委屈,“又为何不幸。”

“福大于祸吧。”林惊雨眼睛望着他,眸中神色似是惋惜,“陛下太过精明了,若是个愚蠢些的皇帝就?好了,这样就?能成为我的掌中之物,随我操控了。”

萧沂嘴角笑意依旧,松开她柔顺的青丝,握住她微凉如?软玉的手,覆在他炙热的脸颊,恍若是覆在他的心脏上?。

男人微微俯身,注视着手的主人。

“那这样呢,林惊雨,我是你的掌中之物,更是你的裙下之臣。”

甘愿匍匐在她的脚下。

林惊雨说得?没错,他像是个痴恋美人的昏君,在她裙下甘之如?饴,醉酒销魂。

林惊雨顿了顿,他的眸光燃着她背后的烛火。

指尖上?恍若凝聚一团火焰。

“罢了,陛下杀过的人比我多了去?,福气更薄,又处在虎视眈眈之中,怕是比我死得?更早。”

萧沂一笑,“哦?皇后想让孤早死,做寡妇?”

林惊雨昂起头,鼻尖与之相抵,而后轻勾起唇,胆大妄为地拍了拍萧沂的脸,声响在殿堂回荡。

“不过,我会向老?天祈愿,让萧沂长命百岁,毕竟,萧沂现在是我的池中之物。”

萧沂低声笑了笑,吻上?她的唇,浅浅来回啄,蜻蜓点?水,吸吮声回荡,逐渐浓密。

直至除夕夜的烟花炸响,两人靠在窗边,萧沂捧着林惊雨的脸,他笑着道。

“林惊雨,除夕快乐,我们的第四年要开始了。”

林惊雨雾气氤氲的眼睛弯起,昂头啄了下萧沂的唇。

“萧沂,祝我们新的一年快乐。”

萧沂搂紧她的腰,又问,“林惊雨,你爱我吗?”

“你怎么老?是问这个问题。”

“就?想每天问你,年年问你……”说到?后面他道:“林惊雨,希望新的一年,你能爱我,或者,多喜欢我一点?,又或者多喜欢你的权和钱一些。”

这样,她就?离不开他了。

林惊雨反驳:“我对权和钱那不叫喜欢。”

她指正:“那叫爱。”

萧沂笑了笑:“那孤就?暂且将自?己称作钱和权。”

“没脸没皮。”

萧沂又吻上?她的唇,“我就?是没脸没皮。”

他的皮早就?被她剥去?,他伪善的羊皮,危险的狼皮,长满刺的荆棘,全部被她一点?点?扒开,只?剩一颗卑微又丑陋的心脏,在漫天烟花之下,炽热地爱着她。

但愿,第四年,林惊雨会爱他。

*

春节,整个皇宫喜气洋洋。

萧沂、太后、太皇太后送来许多赏赐,堆在一起,金银相间迷人眼,尤其是萧沂那一大箱金元宝,她可以数一天。

这一年,她收到?了许多压岁钱。

从前,从来没有的。

她这人啊,又记仇,又爱显摆,林琼玉进宫陪她说话时,她有意无意道她收了多少赏赐,有多少昂贵,那奇珍异宝有多稀世难得?。

林琼玉笑了笑,温婉道:“恭喜皇后娘娘,恭喜妉妉。”

整得?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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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雨没好意思说下去?。

她有时在想,要是林琼玉恶毒点?就?行了,此刻她可以把赏赐甩她脸上?道,姜芙给你的那点?算什么,我的比你多多了。

可惜了,林琼玉温和谦逊,她的小人之心没有用武之地。

“妉妉,新的一年了,你和陛下也该要个孩子了。”

林琼玉前阵子有了身孕,此刻红润有光泽,脸胖了不少,珠光宝气的。

林惊雨手中绣着一只?老?虎,她笑了笑,“阿姐怎么也跟两位太后一样,催着我要孩子。”

关起门来,私下里林惊雨还?是唤林琼玉作阿姐,林琼玉还?是唤她作妉妉。

“毕竟妉妉和陛下都已经成婚这么多年了。”

“谁说我不要的。”

她巴不得?现在就?生一个。

虽说萧沂给了她传国玉玺,但还?是觉得?,有个孩子比较稳妥。

林琼玉一听?,压低了下声音,“还?请皇后恕罪,这么多年了,您与陛下还?未有孩子,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啊。”

林惊雨手中的绣花针一顿,眯起眼深思。

外,倒是凶猛有力,没什么隐疾。

内,就?不知了。

她又想到?自?己喝了好几次避子药,忽然心里后怕,莫不是避子药的缘故,伤了身体。

这样一想,手中的绣花针捏不住。

皇后生不出子嗣,萧沂现在又不肯选秀。

她想到?了后陈亡国之君,宠溺一妃子,遣散后宫,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可谓情深意切,就?算那妃子生不出子嗣,也爱她,但代价是陈王无后,其兄弟争夺王位内斗,最后陈国被大启灭了。

若那些大臣知道她不能为皇室开枝散叶,不得?以此为文章作乱。

吓得?她等阿姐走后,连忙叫了太医秘密给她诊脉。

结果是,她一点?事也没有,身强体壮,丝毫未受避子汤影响。

那这问题的根本就?是萧沂那了。

如?此便更恐怖,皇帝生不出子嗣,那这皇帝也别?做。

林惊雨揉了揉额头,觉得?萧沂的那些陈诺可以喂狗了。

她小心翼翼问太医,“是否有一些让男子补精壮阳的法?子。”

太医像是见?惯了此事,平静道:“回娘娘,有。”

“好。”林惊雨点?头,“此事,你莫要声张。”

太医连忙磕头,“娘娘放心,臣以项上?人头保证,绝对不会把此事说出去?。”

“好。”

夜里,林惊雨趴在床上?翻太医给她的受孕册子。

萧沂脚下生风,甩着袖子走进坤宁宫,他轻咳了一声,屏退了下人。

林惊雨认真看?着册子,瞥了眼萧沂,“陛下来得?正好,我煮了些汤,放在桌上?,陛下记得?喝。”

萧沂叉腰,望着床上?的人。

“林惊雨,听?说你在怀疑我有隐疾?”

林惊雨手中的册子一拍,瞠目结舌,慌乱道:“传去?了?完了,这下完了,让那些大臣知道还?得?了?”

她又一怒,“我明明警告那太医别?传出去?,他信誓旦旦跟我保证过,谁料竟是口头说说,本宫非他诛九族不可,太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林惊雨怒气冲冲爬起,萧沂扯住她的胳膊,“放心,他只?跟朕说了。”

林惊雨松了口气,“跟你说,让你知晓也是好的,我不说是怕伤陛下的自?尊,既然他说了,我也不必再隐瞒。”

说着林惊雨就?端起桌上?的汤药,递给萧沂,“来,陛下,喝药了。”

她安慰:“你放心,臣妾不会嫌弃陛下的,只?要我们好好养,一切皆会好转,这孩子我想了想,也不着急,一切等陛下好转。”

她絮絮说着,萧沂的脸色愈阴沉,最后怒极反笑。

他端过汤药,林惊雨以为他要喝下,谁知他手一转,倒进了盆栽。

可怜她的盆栽,可怜她的药。

她也不怒,想着伤了自?尊心的男人,脆弱不堪,皆是如?此接受不了事实。

毕竟这是男人的根本,没了根本的男人,就?是个低货,没有哪个女人会要。

于是她又苦口婆心劝导:“萧沂,有了病,就?要治,不然你给我的承诺皆会成为泡沫。”

萧沂眉心微皱,似是无奈,最后饶有兴趣捏起榻上?的册子,望着上?面千奇百怪,形形色色的姿势。

“这就?是你给我的法?子?”

林惊雨点?头,“嗯,是啊。”

“行,那孤就?试试你的法?子。”

“这就?对了。”自?己的苦口婆心有了成果,她摸了摸萧沂的脑袋,“陛下这才乖么。”

萧沂清隽的眼微微眯起,望着她胡搅蛮缠的样子,温柔宠溺勾起唇,耐着性子陪她演戏。

“我说过,我是你的掌中之物,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他把她抱到?腿上?,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龙袍上?,“皇后,第一步是什么。”

春风拂来,烛火闪烁之中,烛衣褪下,叠了一层又一层烛花。

他把册子给林惊雨,林惊雨认真望着上?面的法?子,脸不红心不跳,毕竟是办正经事。

“下一步呢?”

萧沂瞥了眼册子上?的春风雨露的画面,“是这样吗?”

“够吗?”

男人的声线一本正经,浅带柔和笑意,如?春风拂面,透过铜镜可看?见?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墨发?玉束,几缕青丝披在肩上?。

他认真询问,她是黄金屋,他是虔诚的学者,他才疏学浅,懵懂无知,渴求黄金屋替他解答疑惑,传道授业。

“是浅……还?是深……”

“册子的这句是什么意思,我理解得?对吗?”

“还?要加重吗?”

温润的公子握着女子的下巴,学有所成。

“我懂了。”

“最后告诉你一件事。”

“太医说了,孤好得?很。”

他咬重最后一个字,连同竹中势,势中力。

林惊雨手中的册子,早已掉在地上?,手软得?抓不住被褥,却能抓着他的肩。

喘气之际,萧沂摸着她红如?芍药的脸颊,低声一笑:“你说我有没有病。”

林惊雨:“有病。”

第96章第96章

元宵节的时候,林惊雨去看望了姜芙,在林琼玉的请求下。

她疯了,且快要病死了。

林府门口的石狮依旧,门?匾有些陈旧,还沾了蜘蛛网,林府的下人并没有因为林惊雨当了皇后,而更?敬重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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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反而愈发散漫。

这林府谁不?知?道,姜芙欺辱了皇后十余年,皇后?怎么可能认她。

故自林章安暴毙,林琼玉出嫁后?,府里只剩姜芙,府中的下人沆瀣一气,对疯疯癫癫,没了神智的姜芙潦草伺候,只要她活着一口气就好了。

直至前一阵子,姜芙病得快死,又死活不?吃药,下人们强灌下去,转而她又抠着嗓子连着胃水吐出来,身体愈发消瘦,形同枯槁,嘴里含糊不?清念着一对女儿。

下人不?得已,才禀报了上去。

林惊雨本是不?想见?的,那时她站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身着华服修剪昂贵稀世的红梅,林琼玉跪在脚下,擦着泪哭得泣不?成声,到后?来给她磕头。

林惊雨摸着花骨朵,凤眸微眯,“你是说,她又疯又病,病得快死了,模样极其狼狈。”

林琼玉哭着将姜芙形容得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希望林惊雨能因此心软。

只见?林惊雨点了点头,“好,我去看看她。”

林琼玉高兴道:“我就知?道,妉妉心最善良了。”

善良的林琼玉错了,打动她的不?是姜芙的可怜,而是从前高高在上的林夫人的狼狈惨状,让她想见?见?,踩在脚下。

姜芙很惨。

非常狼狈。

这是林惊雨看见?姜芙时的第一感观。

她瘦得如同一副骨架,面色枯黄,才四十多?岁的年?纪,从前精细保养的脸此刻沟壑密布,黑褐色的斑点如同蜱虫牢牢叮在脸上。

一进屋子,虽有熏香掩盖,却还是能闻到一股恶臭,似是从姜芙身上传来的。

她嘴角留着哈喇,蜷缩在床脚,抱着怀里的木盒,警惕地望着四周,似是有人要偷她东西。

她陈旧华服上的污渍不?知?是什么沾染的。

林惊雨仔细打量,呕吐物?排泄物?

她不?敢再想,站在三?丈之?远。

林琼玉一点也不?嫌弃,哭着跑过去搂住姜芙,十分孝顺道:“阿娘,婉婉回来了。”

瞧,这才是母女。

忽然姜芙发了疯,将她推开?,死死保护手里的木盒子,瘦弱的骨架,却有那么大的力气,也不?像是有病。

林惊雨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骗了。

被推在地上的林琼玉,望着母亲如此,不?停哭泣,姜芙在床上发疯,嘴里含糊不?清像是念大悲咒。

林惊雨觉得吵得厉害,有些后?悔来此。

转身要走时,那疯子忽然不?吵了,歪着头看着林惊雨。

张开?嘴,露出枯黄的牙齿笑了笑,她打开?她的宝贝木盒子,拿出里面的银子银票,和金元宝,双手捧着朝向林惊雨。

林惊雨皱了皱眉,只听她道。

“这是压岁钱,阿娘留着,妉妉收好。”

紧接着姜芙走下床,颤颤巍巍走过来。

林惊雨退后?,她嫌脏。

不?过好在,姜芙没走几步,就晕了过去,林惊雨终于明白了他们口中的病得厉害。

林琼玉又哭了起来,没哭几声因为动了胎气也晕了过去。

林惊雨望着躺在地上的两人,“把?林夫人抬上床,把?林琼玉抬回去。”

“是。”

下人胆战心惊,踉踉跄跄去抬姜芙。

林惊雨忽然问,“你们平时,怎么待她的?”

下人陡然一惊,屋里的人大气也不?敢喘一声,不?承想皇后?心中竟是顾念着亲母的,以为她要发怒之?时,谁料她道:“记得关上门?,切莫传出去。”

“是。”

下人明白皇后?的意思,皇后?要报复林夫人,甚至助纣为虐。

“娘娘,那这药,奴婢去倒了。”

林惊雨瞥了眼下人手上的药,眸色晦暗不?明。

“罢了,药留下。”

她声音冷漠,又压迫,“还有,不?管怎么,本宫要姜芙活着,不?然本宫唯你们是问。”

屋里的下人连忙道是,林惊雨让她们下去,屋中只剩她和姜芙二人。

她站在姜芙床边,居高临下望着床上的枯骨。

“好了,你莫要再装。”

紧接着,床上的人咳嗽着醒来,整张脸难得变红,却是涨红。

姜芙望着林惊雨,神色又恢复正常,张了张嘴喊了声,“妉妉。”

“放肆,本宫如今是皇后?。”

姜芙低下头,“是,皇后?娘娘,是臣妇逾越了。”

林惊雨眼尾扬起,嗤笑一声,“姜芙,你从前说过,我永远都是一个?卑贱庶女,永远都要低林琼玉一头,皇后?之?位,痴人说梦,可如今呢,本宫是皇后?,林琼玉下半辈子都要低伏在本宫的脚下,还有你,你于本宫面前不?过蝼蚁,本宫一句话,你就得死。”

姜芙的身子更?低了低,“皇后?娘娘让臣妇死,臣妇心甘情愿。”

林惊雨的笑声愈大,笑到最后?,她摇头问,“可是姜芙,你为何要装疯。”

她还没来得及下手,她便疯了。

古怪至极。

姜芙笑了笑,“因为,我想让皇后?娘娘安心。”

她料到,她不?会信任她。

姜芙又道:“但?我这病不?假,皇后?放心,这次,我真的要死了。”

她故意不?吃药,把?药吐出,还是为了能让林惊雨安心。

林惊雨冷笑,“姜芙,别以为我会领情,一笑泯恩仇,你这十多?年?加之?我身上的,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姜芙缓缓抬起头,“能见?妉妉得心中所?愿,荣华富贵,平安无忧愁,就已经?遂了我的愿,妉妉不?必原谅我,一切皆是我欠妉妉的,我这辈子,应是还不?尽了。”

姜芙咳了一声,咳出鲜血。

毕竟,她活不?了。

林惊雨皱了皱眉可笑地摇头,忽然她掐住姜芙的脸,像给林章安灌毒药一样,把?良药灌入姜芙嘴中。

嘭——

碗碎在地上,林惊雨冷漠道:“姜芙,你别想如此轻易死去,本宫要你疯疯癫癫,狼狈地活着,一生都在林宅,带着你心中的愧疚与亏欠,忏悔一辈子。”

人不?人,鬼不?鬼。

一生关在这里。

林惊雨更?喜欢这样的报复。

姜芙点了点头,笑着道:“好,妉妉让阿娘活着,阿娘就活着。”

姜芙目光慈爱,柔和地望着她,是林惊雨从前所?最期盼的母爱。

可如今,她不?想与她纠缠。

林惊雨转头离开?,姜芙急于去抓她,抓住最后?一面,她知?道,这是林惊雨见?她的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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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女儿以后?不?会再来见?她了。

她从床上摔下来,瘦弱的身躯,摔在地上没什么声音,她嘶哑着嗓子,眷恋地喊着她。

“妉妉。”

林惊雨停下。

“你能喊我一声阿娘吗?就一句,好不?好。”

她期盼地望着林惊雨。

可眼前的背影只停了一下,决绝地打开?门?,一束光照下,停在姜芙手前,她的腿没有力气,她伸手去抓那束光,怎么也抓不?住。

好似抓不?住她的女儿。

从她把?她抓进小黑屋起,她就再也抓不?住林惊雨了。

姜芙趴在地上,泪水止不?住流下,直至最后?双目也成了枯井。

*

林惊雨走出林府,外面的天色已黑,元宵的风依旧寒冷,刮在脸上如一把?刀子。

寒风灌入身体,恍若冰霜裹挟,冷得人瑟瑟发抖。

她问探枝,“真奇怪,本宫穿的狐绒披风如此昂贵,为何还这般冷。”

她该畅快才是,为何风却像把?刀子,恍若凌迟之?刑。

风中忽然传来一道温柔笑声,“那就是衣裳穿少了,笨。”

林惊雨抬头,与之?同时一件大氅披在她的身上,狼毛叠着狐毛,寒风找不?到空隙,身体又暖和起来。

林惊雨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她此行回林府,是低调出宫,并未张扬。

萧沂他一个?皇帝,平时日理万机的,哪有工夫出宫。

萧沂望着林惊雨狐疑的神色,仿佛下一刻,她就要训诫他不?理朝政,乃昏君所?为。

萧沂解释,“孤也是要微服私访的好不?好。”

林惊雨半信半疑,“真的?”

萧沂点头,“千真万确。”

林惊雨的肚子忽然叫出声。

萧沂一笑,“还没吃晚膳吧。”

“是呀,不?如今夜晚膳陛下先与臣妾在林府凑合,又或者?,我们现在回宫。”

“不?必。”

只见?萧沂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拿出一捆荷叶包裹的东西,打开?来里面的食物冒着热气。

林惊雨又喜又惊,“是香满楼的荷叶鸡?”

“嗯。”萧沂点了点头,“你先前不?是说想吃吗?”

林惊雨有些不?记得了。

他替她回忆,“我们成婚第二日,你替我讨好了太后?,我允你一个?奖励,你说你想吃满香楼的荷叶鸡。”

“这都三?年?前的事了,你还记得。”

这香满楼的荷叶鸡,皮酥肉嫩,其味鲜美至极,排队的人常常从香满楼排到护城河东,从早上排到中午未必能买到一只腿,就连皇帝想吃,都得派太监乖乖排队。

可谓是千金难买,所?以当时林惊雨换了个?奖励。

林惊雨问,“这队一定排了很久吧。”

萧沂点头,“是呀,可久了。”

“那真是辛苦小华子了。”

萧沂皱眉,脸色变得阴沉,“辛苦他做什么。”

林惊雨若有所?思,“也是,你也不?止他一个?太监。”

萧沂想闭上她的嘴,于是用竹签插起一块肉送入林惊雨的嘴里。

“怎么样,好吃吗?”

林惊雨嚼了嚼,回味道:“不?愧千金难买,这味道果然好,若不?是那厨子血性厉害,宁死不?愿拘束,我都想把?他请进宫了。”

萧沂又往她嘴里塞了一块,“能不?好吃吗?”

夜色宁静,只听他漫不?经?心讲:“孤一个?皇帝,排着队,三?顾茅庐求着他做这荷叶鸡,如今学有所?成,你放心,这味道跟他的无一丝之?差,往后?在宫中,你早中晚日日吃,想吃多?少吃多?少,别吃吐就成。”

狐狸毛叠着狼毛盖着耳朵,林惊雨听不?见?风,只能听见?他的声音。

她张嘴哑口,而后?一笑,似是无奈又像是甜蜜。

继续嚼着他亲手做的荷叶鸡。

第97章第97章

灯笼微微摇晃,远处的闹市欢声笑语,叫卖声此?起彼伏,好生热闹。

林惊雨隔岸望街,“今年的元宵还是一如既往热闹。”

萧沂伸出手,“那皇后可想与孤一道微服私访。”

林惊雨点头,挑了下眉,“好啊,夫君。”

美目盼兮,笑靥在柔和的灯光之下,两眼弯弯望着他,萧沂握紧她的手,“与娘子一道过元宵,实乃我之幸。”

两个人走?在闹市,在人来人往之中穿梭,恍若民?间一对平凡的夫妻。

林惊雨津津有味吃着荷叶鸡,等到快吃光了,才?想起萧沂还未吃晚膳,于是忍痛割爱,叉了最后一块给萧沂。

“萧沂,你……要不来一块。”

萧沂瞥了眼她那不舍的目光,笑着道:“罢了,你吃吧,我不吃。”

既然他不吃,林惊雨就?爽快地?吃了最后一块荷叶鸡。

她也是疼惜萧沂的,等吃完了道:“前面有好多小吃铺子,我们一会买一些,给你垫垫肚子。”

“好。”

可到了后头,买了糖炒栗子,林惊雨吃栗子,萧沂剥壳。

买了碗瘦肉粥,没有坐的地?方,无奈只能萧沂端着碗,林惊雨吃。

吃着吃着,林惊雨也怪不好意思的,她手中的勺子移向萧沂的唇,“啊,张嘴。”

他低头整勺吞下,林惊雨当?他是饿得厉害,毕竟这?是萧沂今夜吃的第一口晚膳。

“好吃吗?”

“好吃。”

她忽然眯起眼,盯着萧沂打量,萧沂吃着一顿,“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我怎么觉得你瘦了许多。”

“是吗?”萧沂解释:“许是当?了皇帝,政务繁忙。”

林惊雨若有所思,“也是,你平时那么忙,我回头让小华子叫御膳房给你煮些滋补之物。”

“有劳娘子,不过我觉得,你亲手做的,更滋补。”

他扬唇,笑意晏晏。

林惊雨瞪了他一眼,当?他是嬉皮笑脸,“还有,你平日里节制些,你白日忙,夜里还有使不完的牛劲,身子迟早垮了,瞧你这?嘴唇白的。”

“我这?不是极力为了满足皇后的愿望。”

“嘴贫。”

“好。”瘦肉丸见了底,萧沂放下碗,望向远处。“前面灯谜,想去看?看?吗?”

林惊雨一笑,“张大人可都与我说了,先前的灯谜是他猜的,某人不过是威逼利诱,以钱权贿赂人成果,某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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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人不以为意跟着一笑,眸中倒映灯火连天,他握住她的手。

“且看?萧某为夫人拿得头筹,大满归。”

*

萧沂做到了,他背手站立在台上?,身姿颀长,白袍徐徐微风中飘然,满是意气风发,嘴角勾起笑春风。

老夫子一言,公子一答。

次次巧妙。

林惊雨哑着口,在一阵叫好的鼓掌之中,萧沂抱着战利品走?向她。

“怎么样,某人还不赖吧。”

他把头筹,一只精致镶金边的荷花灯给她,“还记得三年前,也是一个烟火会,你收了皇兄的莲花灯,这?一次,可是我的了。”

林惊雨握着灯一笑,“你不是说,萧筠的莲花灯,是你挑的吗?”

萧沂点?头,“那这?么讲,原来你注定?是要收下我的灯,嫁给我。”

林惊雨调笑着叹了口气,“嗐,是福是祸躲不过啊。”

茶楼说书人激情澎湃讲故事,林惊雨仔细一听,讲她和萧沂的。

道是先前的事是场乌龙,原是逆贼二皇子觊觎彼时祁王妃背后的势力,夫妻俩不得已演的一出戏。

帝后二人这?一路相互扶持,同甘共苦,是真正的琴瑟和鸣,只羡鸳鸯不羡仙。

林惊雨越听越假,转头看?萧沂极为满意的神情,她凑近盯着他,“是不是你放出的消息。”

萧沂摇着头笑,笑声酥醉,牵着她往前走?,“是张竹允小肚鸡肠,怕他夫人与我的事传得邪乎。”

林惊雨点?头,“那是该解释清楚。”

只听身旁的人又道:“不过甚合我意,以至于他传播讯息的银子是我出的。”

那不就?是他传的。

身后的热闹不知不觉褪去,直至钟声响起,抬头看?竟是城西大昭寺。

萧沂问:“要进去吗?”

“好啊,我正好谢佛祖遂我多年前许的愿。”

萧沂想了想,“我记得多年前与你在这?相见,托皇兄的福,那日是个七夕,你许的愿莫不是嫁给皇兄?哦,不对,你没有嫁给他,应是许了嫁给皇帝?”

“一半一半吧。”

萧沂无奈道:“反正,依你的心性,别人许良缘,你许的怕不是与荣华富贵的良缘。”

林惊雨一笑,“果然,知我者?,你也。”

偌大的佛殿,佛音悠远,香火袅袅,慈眉善目的金佛巍峨打坐在莲花台上?,俯瞰众生,来往信徒不断,虔诚祈祷,诉说心中愿望,渴望神佛遂愿。

林惊雨再?次跪在金佛之前,想起多年前,有个年轻女子,比这?里所有人的身子都要伏得低,虔诚愿奉上?性命。

信女不要一丝真情,恳求出人头地?,荣华富贵伴身,做人上?人,站权利之巅。

林惊雨一拜。

她拜了三下,拜钱,拜权,拜她如履薄冰的前半辈子和她钱权在握的后半辈子。

她的未来还很长,她才?刚刚开始。

她这?辈子,注定?要做人上?人。

林惊雨起身,看?向身旁的人,烛火摇晃下,萧沂磕了三个头,虔诚至极。

他起身时,林惊雨问,“你这?是还愿?还是许愿?”

他道:“还了一个愿,许了两个愿。”

林惊雨感到诧异,萧沂这?样的人,一向不信牛鬼蛇神,竟还会许愿。

她饶有兴趣问,“你许了什么愿,又还了什么愿。”

“斩尽仇人,是我还的愿。”萧沂望着金佛,“生生世世坐享荣华,站在权利之巅,是我方才?许的愿。”

林惊雨嗤笑:“果然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萧沂点?头一笑,“是啊。”

他生生世世坐享荣华,站在权力之巅,那她就?要生生世世和他绑在一起。

萧沂双眸微眯:“下辈子,我定?要抢先站上?去,让你第一眼看?到我。”

林惊雨反驳:“不,我要抢先站上?去,让你低伏在我的脚下。”

萧沂握住她的手,朗笑道:“行,我仰望你,追随你。”

“嘴贫。”林惊雨问:“那还有一个愿望呢?”

“还有一个愿望。”萧沂握紧她的手,放在胸口,夜里寺庙人少?,寂静能听见心跳,与烛油在燃烧中炸裂的声响。

他双眸幽幽,注视着她。

愿生生世世,林惊雨爱他。

萧沂扬唇,“罢了,说出来就?不灵了,我等遂了愿再?告诉你。”

林惊雨被耍,瞪了他一眼,起身从垫子上?爬起,她走?出佛殿,萧沂无奈笑着紧跟其后。

走?出了殿,林惊雨又停下,忘了被耍的愤怒,望着远处一棵巨大银杏树,挂着一条条平安绳。

林惊雨叹气,“嗐,这?站得越高越担惊受怕,走?吧,你我这?种恶人福薄,都去挂条平安绳。”

风吹得大树摇晃,抖了无数枯黄的银杏叶,漫天如飞蝶,女子披风翻卷,纤纤玉手中握着红绳,递给萧沂:“给,太高了,你帮我挂一下。”

萧沂点?头,“好。”

他把自己的和林惊雨的挂在一起,却是相隔的,他希望他们生生世世绑在一起,但不希望他们的平安命节绑在一起。

他曾说过,他死了,他要她殉情。

可如今,他希望她好好活着,生生世世平安顺遂。

他手上?沾了太多的血,一贯不信天命,却希望苍天赐予林惊雨福源。

她不该福薄,她该多福的。

萧沂有些苍白的唇微微扬起,望着她长长的平安绳在风中飘扬,她的这?辈子还很长。

真好啊。

萧沂缓缓转身,单薄的白袍在寒风中摇摇欲坠,倒下。

“萧沂?”

林惊雨一愣,心中有一处捆绑骤痛,大脑空白嗡嗡作响,她回过神来,在呼啸的狂风中朝萧沂跑去。

抱住地?上?的人,呼唤他的名字。

“萧沂!”

地?上?的人缓缓睁开眼,掐了掐眉心,“放心,没死。”

林惊雨这?才?松了口气,“你吓死我了,差点?以为你的报应来了。”

萧沂抬起身一笑,“祸害遗千年,死不了。”

林惊雨此?刻才?发觉他身上?很烫,于是去摸他的头,“你发烧了。”

他把大氅给她,只一袭白袍,在这?寒风之中,能受得住吗?

林惊雨脱下他的大氅,连带着自己的身体裹住他,紧紧搂住他,“好些了吗?”

“嗯,好些了。”

二人跪在地?上?,萧沂的下颚抵在她的肩上?,他笑道;“林惊雨,你方才?是在担心我吗?”

林惊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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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铁不成钢:“你方才?的那副样子,是个陌生人都会担心。”

萧沂嘴角依旧挂着笑意,他缓缓掀开眼皮,蹭了蹭林惊雨的青丝,最后恋恋不舍松开。

“我们回去吧,你穿得也单薄,别到时候患上?风寒。”

毕竟,他才?许愿她要平安顺遂。

可不能不给面子。

林惊雨捶了下他的肩,“你也知道会患上?风寒啊。”

*

林惊雨觉得,萧沂这?是当?上?皇帝太累了的缘故,身体才?会越来越瘦。

他有的时候夜里会离开,或者?直接不来坤宁宫,这?样也好,节制些,好好养身体才?是关键。

滋补的药膳也是关键,她鲜少?下厨,因为她做菜不算太好,当?上?皇后后这?手也养得愈发金贵。

可谓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可想起萧沂先前说想吃她做的药膳,于是她大发慈悲,给他煲了一碗乌鸡汤,里面放了十多种大补的药材。

“娘娘待陛下真好,陛下知道后一定?会非常高兴。”探枝笑着道:“奴婢这?就?给陛下端过去。”

等探枝走?到门口,林惊雨又道:“慢着。”

“怎么了娘娘。”

林惊雨在金盆中洗了洗手,“本宫亲手送过去。”

*

养心殿,桌上?的砚台、宣纸、毛笔尽数推翻在地?上?,萧沂青筋暴起,握着案双目猩红。

木二焦急道:“是幻蛊又发作了,属下这?就?去喊太医。”

天边的红日西沉时,养心殿又归寂静,萧沂坐在榻上?,指腹抵着额头。

木二急得质问太医:“这?幻蛊就?没有办法吗?次次如此?痛苦,是个正常人都受不住!”

太医跪在地?上?,惶恐道:“老臣无能,这?幻蛊,只能一次次熬,不过,这?蛊虫寿命有限,陛下熬到如今,那蛊虫同时已在濒死之龄,这?幻蛊不过是讲究谁能熬过谁,老臣推算,不过几?日,这?蛊虫必死无疑,陛下也可恢复如初了。”

木二这?才?沉下气,“那太好了。”

而后他又叹气,“都怪萧辰那逆贼,虚与委蛇,给陛下下了幻蛊,害陛下日日忍受幻蛊发作蚀骨之刑,好在陛下意志顽强挺了过来,没着了那逆贼的道。”

木二又道:“只要再?熬几?日,一切都结束了,那此?事需要告诉皇后娘娘吗?”

萧沂放下手,缓缓掀开眼皮,望向山水墨画的屏风后一抹靓丽的凤袍。

“不必了,她已经知晓了。”

他叹气,她还是改不了偷听的毛病。

木二一愣,只见皇后从屏风后走?出,步伐姿态尚且端庄,神色威严令人战栗。

她手中端着鸡汤,凤眼眸色不悦,直直盯着榻上?的萧沂。

木二和那太医一见,面面相觑,而后胆战心惊地?拱手,“参见皇后娘娘。”

林惊雨的语气听不出喜怒,极冷不容人违背。

“都下去。”

太医为先,提着药箱低着身赶忙退下,木二紧跟其后。

屋内静寂,只剩二人,萧沂无事人一样,苍白的唇勾起,似是更在意林惊雨手中的鸡汤。

“呦,给我熬了碗鸡汤,闻着真香,快让我尝尝,别一会冷了。”

林惊雨啪得一声,重重地?放在桌上?,溅起汤汁。

萧沂眯眼,“啧,可惜了。”

而后缓缓起身,步伐有些不稳走?向林惊雨,牵起她的手仔细查看?,“有没有溅到手上?烫到自己。”

林惊雨昂头,目光质问。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怕你担心。”

“张竹允和齐旭知道吗?”

萧沂停顿了一下。

林惊雨:“就?我不知道!”

“也不是,还有很多人的。”

“你少?狡辩。”林惊雨抬起萧沂的手,摸他的脉,脉象很虚弱。

可她从来不知。

她轻轻喘着气,生气道:“我当?你是太累了,累垮了身体,没想到萧沂,你真会装!”

萧沂扬唇一笑:“以后不用装了,太医说了,蛊虫快死了,我快好了。”

“你还有脸说。”

萧沂捧住她的脸,反而饶有兴趣问:“林惊雨,你在担心我?”

“谁担心你了,你死了我也不会担心你。”林惊雨的声音有些哽咽,她偏过头去,“不过,你最好别死。”

“好,不会死,我说过的,祸害遗千年。”

说起祸害,林惊雨更怒,咬着牙道:“萧辰那个祸害,阴魂不散,死了也不安生。”

她喃喃道:“我明明给了你药,让你防着他。”

她的语气有些自责,“却不料他下蛊,我不懂蛊,我没有跟祖母学过,你发作时,我救不了你。”

声音在寂静的大殿里愈来愈小,似是无能为力。

比起无能为力,林惊雨更愤更怨,她没能在他最痛苦时陪着他。

林惊雨望着萧沂消瘦许多的脸,黑蒙的眸子憔悴,下颚削瘦,脸色白得病态,恍若刚认识他时的那个样子。

那个无人爱,无人疼,落魄的三皇子。

林惊雨抚摸他的脸颊,像是抚摸落魄如狗的他。

“幻蛊发作之时,很痛吧。”

“还好。”他眸底映着林惊雨的模样,恍若无数个深渊之中,她出现?在他面前,向他伸出手。

“想到你时,就?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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