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沂当真是?不把自己身?体当一回事,换作以往,她或许会一巴掌拍醒他?,可?今夜的萧沂是?个可?怜虫,她不忍以待。
他?双眸如?一汪死潭,杂草在里面发臭腐败,他?抬手又要饮酒,林惊雨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头,“殿下?不能再喝了,殿下?已经?醉了。”
他?声音沙哑,“若是?能醉就好?了,大梦一场,可?是?林惊雨,我好?清醒,我一点也喝不醉。”
他?谈吐清晰,倒却像是?个清醒人,清醒地糟蹋自己身?体。
“可?是?殿下?,你生病了。”
“一文不值的身?体,谁又会在乎。”他?摇了摇头,“身?在帝王家,或许一开?始就投错了胎,我的母亲死于宫斗,兄长死于权力之争,我的父亲坐在那高高龙椅上,漠视骨肉离去,助纣为虐歹人,为了天下?,为了皇权。”
“而我,于皇权之下?,不过是?只蝼蚁,林惊雨,我不知道?自己何时会死,也许明日,也许是?后日,太子尚且如?此?,我这个低微皇子死在哪,都不会有人在乎。”
“可?是?你的属下?会在乎,阿珠会在乎,我亦在乎。”
她眼睛透亮,一双琉璃珠子静静望着他?,很亮。
萧沂看向她,沉默半响。
他?轻启干涩的唇,“林惊雨,我好?冷。”
林惊雨见此?,赶忙将被褥披到他?身?上,围住他?。
她问,“怎么?样,还冷吗?”
萧沂点头。
林惊雨注意到有寒风灌入,她转头见窗外摇晃的树枝,倾盆暴雨,“这窗户谁打?开?的,殿下?稍等片刻,我去关一下?窗。”
她的身?影跑去,又匆匆跑回来蹲下?,搓着他?的手,“殿下?,这样还冷吗?”
冷,似凛冬,寒入肺腑,彻骨痛心。
萧沂道?:“好?冷,好?冷。”
这可?怎么?办,林惊雨心想是?他?患了风寒,还到处跑,灌风又淋雨的缘故。
她索性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迎着昏暗月光抱住他?,用身?体紧贴他?的身?体,紧紧搂住,“殿下?,这样还冷吗?”
萧沂目光微动,她的心脏贴着他?的心脏在跳动,她的身?体很温暖,心脏很炽热,手还搓着他?的背脊。
“好?像,不冷了。”
林惊雨欣喜一笑,“不冷了就好?。”
窗外暴雨急促,屋内寂静唯有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沉默许久,萧沂忽然问,“林惊雨,你先前说的让风擦去眼泪的法子有用吗?”
“殿下?想哭?”
“嗯。”
“那是?祖母离开?我,没有人给我擦眼泪才用的那法子,可?是?殿下?,你且哭着,你有我,我会给你擦去眼泪。”
萧沂没了声,正当林惊雨以为萧沂是?说说的,毕竟他?曾言他?最不屑哭。
可?颈窝上一片湿热,她察觉到他?的身?体在细小颤抖,极其控制,不想叫狼狈暴露。
林惊雨安静无言,温柔,轻轻地拍抚他?的背脊。
许久过后,萧沂抬头,下?颚抵在她的肩上,他?望忽暗忽明的窗户,“外面的雨,好?像停了。”
林惊雨道?:“希望明日是?个明媚好?天。”
皇宫子时钟声敲响,日夜更替,是?皇权的延续,他?的眸暗了又明。
“林惊雨,我想做皇帝。”
他?忽然道?,皇帝尚在,如?此?大不敬之话,林惊雨未有诧色,她扬唇一笑。
“那妾身?要做皇后,殿下?可?不要丢下?我。”
“这条路很长,很艰险。”
“那我便陪你一起走。”她认真道?:“萧沂,我们一起走,你握着我的手,我握着你的手,管它前方刀山火海,你还记得悬崖上,你告诉过我的,爬到最高之巅,叫那些欺辱我们的,皆匍匐在我们脚下?。”
“好?。”
爬到皇权的巅峰,权势在手,成为强者,才能庇佑追随他?的士兵,才能履行兄长的承诺保护阿珠。
才能许诺某一个人。
他?枕在她的肩上,是?冰冷皇宫最温暖的地方,亦是?唯一的安宁。
林惊雨忽然问,“殿下?还冷吗?”
萧沂答:“不冷了。”
第46章第46章
太子丧礼那日,举宫白丧。
灵堂,长宁公主哭晕几次过去,皇后搂住长宁公主,拧着帕子擦去?泪,“阿珠,母后就剩你一个了,你可万不能有事。”
萧珠最后一次哭厥过去?,气?息微弱,皇后连忙叫人给抬下去?,她想过去?照顾萧珠,却又因为皇帝忙于?朝政,丧礼大小事宜由她操办主持,生为一国之?母,太子养母,难以?离身。
“母后且去,这里有我?。”
皇后闻声转头,棺椁灵柩前,萧沂身形瘦削,背却挺直,他微微侧头朝皇后低首。
太子与三皇子兄弟情深,由他守在这,她也可放心。
皇后思索片刻,只?好道:“那便有劳三皇子了。”
“无事,替娘娘分担主持皇兄的丧礼,是?我?该做的。”
“是?个好孩子。”皇后叹气?,“有你在,本宫也放心了。”
皇后随长宁公主离开?不久,二皇子进来。
“母妃身子骨不好,前阵子遭刺客行刺受了惊吓,就由本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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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代母祭拜太子。”二皇子大步走近灵堂,他抬手示意太监上来,只?见?太监手中拿着一把旗子。
“此安魂旗是?我?献给皇兄的,以?表本皇子对?皇兄的哀伤与惋惜。”他走近棺材,抚摸棺材板,继续道:“皇兄便安心去?,缺什么要什么跟我?这个弟弟讲,这人世,这京城,这皇宫便不劳皇兄费心了,这儿有我?在,我?会替皇兄照顾好一切,一切都有我?,由我?。”
他喃喃道,拍了拍萧筠的棺椁,负手扬长离开?。
经过萧沂时,瞥了眼跪在地上的人,如视蝼蚁,毫不把他这个三弟弟放在眼里。
林惊雨转头,查看萧沂的神?色,他波澜不惊,未有动怒之?色。
林惊雨小声气?愤,“太子一死,二皇子更嚣张至极,什么安魂旗,究竟安的哪门子的心,长孙血脉的人果然无耻。”
萧沂淡然一笑,毫不在意。
他眼神?淡漠,萧辰视他如蝼蚁,他如今又何尝不是?视萧辰为可怜虫。
“我?从前觉得二皇兄有长孙氏扶持,就算不是?嫡长子,也投了个好胎,皇权之?路胜券在握,经此一夜才知,不过也是?个傀儡,与我?们一样是?个可怜虫。”
风大了,吹得安魂旗翻卷扯不开?,太监连忙去?理。
萧沂望着白色的旗帜,仿佛上面?沾着血液,林惊雨猜错了,今日不是?个明媚日,更阴沉,更凄凉。
萧沂轻叹了口气?,“权位之?争,舅甥又如何,长孙要称帝,二皇子也想称帝,如此也好,杀起来吧,杀到变天为止。”
他平静道,将纸钱丢入火盆,星火在风中吹了又明,明了又暗,直至燃烧殆尽,在男人眼中消散,他轻启薄唇,“或许只?有天变了,高坐之?上那个人,才会动容。”
林惊雨沉默不言,萧沂转头,“怎么,怕了?”
他望着她的眼睛,“林惊雨,跟着我?,后悔还来得及。”
林惊雨一笑,把纸钱放入火盆,“不怕,只?是?觉得前路坎坷,我?的凤冠上,殿下得多给我?加颗夜明珠。”
“好,允你。”
萧沂点头道:“可或许,哪日脑袋就掉了。”
林惊雨未有恐惧之?色,仿佛毫不在意,她淡然问,“此刻的殿下,会为了好好活命,而?放弃皇位之?争吗?”
他望着燃烧起又转瞬而?逝的火焰,“不甘心,不会,也不允许。”
“那妾身也是?,我?与殿下是?一样的人。”她眸黑得深沉,盈盈一笑,“墨竹轩的闲散日子过久了,殿下怕是?忘了我?一开?始的目的是?为什么。”
她一字一句,“我?的野心要满堂惊雨,独枝高台,我?林惊雨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低微庶女这个词,当然,配低微皇子也不行,所以?啊,我?与殿下不谋而?合。”
“好。”萧沂点头。
纸钱烧得篮子快见?底,林惊雨揉了揉膝盖,纵然她口中道着野心勃勃,但自嘲的是?此刻膝盖实在跪得酸痛,连这点都要在心里默默喊怨坚持不住。
萧沂看见?,道:“要是?累了,就去?休息一下,这里有我?。”
“无碍。”林惊雨望了眼外面?,“这附近是?御花园,我?走走活动一下腿就回来。”
“好。”萧沂只?字道,待林惊雨起身时,他又张嘴,“昨晚下过雨,注意路滑。”
“多谢殿下关心。”
“嗯。”
*
林惊雨走到御花园的小道,昨夜刚下过雨,道路湿滑,她小心翼翼走着活动筋骨。
虽天阴沉,但屋外的风清新,灌入衣衫凉快至极,四?周幽静,弥漫着雾,鸟鸣悦耳,在望不见?的枝头雀跃。
林惊雨忽想起萧筠来,若他在这定然会在此情此景,咛诗作赋。
若他还在便好了,可惜,他不在了。
远处亭子依旧,上个月还翻修了一遍,只?是?时过境迁,她忽然想起去?年的春日,便是?在那座亭子,她一曲兰花女,萧筠拍手走来,二人知己一场,如今他便这般走了,天妒英才。
一时愁感在喉,林惊雨朝亭子走去?,忽然一道琴声悠扬,林惊雨一愣,初晨的御花园雾气?缭绕,亭子靠池塘,雾在此更浓。
她远远望去?,才注意到有个人坐在亭子里。
她狐疑地走了几步过去?,看清那人身着明黄,金龙九霄祥云绣身,天家威仪,亭子里坐着的人是?大启的帝王。
她未与皇帝说过话,并不想自找寒气?逼人的帝王压迫,于?是?抬脚折身离开?,可骤然琴声停,她只?得又收回脚,紧捏了下手指朝皇帝走去?。
“臣妾拜见?陛下。”
帝王神?色未动,平静地扫了眼地上毕恭毕敬行礼的女子。
他问,“你方才要走,为何又折回身来了。”
帝王之?声威严低沉,明明是?平静地说着话,却叫人畏惧不敢怠慢。
“臣妾既见?君王,便要依大启规矩行礼,参拜君王。”
“是?个懂规矩的女子。”他问,“灵堂可好。”
“回陛下,皇后主持得很好,后长宁公主伤心过度晕过去?,便由三皇子支持,现一切安好。”
皇帝颔首,“那朕便放心了。”
他轻叹了口气?,此刻未戴龙冠,林惊雨微微抬头,她瞧见?他的头发?白了许多,垂垂老矣。
一向威严的帝王,此刻近了看,中年男子眼角沟壑深深,双眸似几夜未睡疲惫不堪。
死了儿子,或许这位看似冰冷的君主,此时此刻也悲痛不已。
她弱声问,“太子一去?,陛下也很难过吧。”
“太子自小养在朕的身侧,朕看着他长大,功课作业亲自教导,他很用功。”皇帝阖了阖眼,声音颤抖,“若他活着,往后定然是?位仁慈爱民的君主,只?是?可惜……可惜了。”
林惊雨安慰,“陛下节哀,陛下若思念太子,可以?去?灵堂看看,想必太子也很思念陛下。”
“罢了,朕怕他怨我?。”皇帝小声道,他起身,抖了下广袖,“不说这些,听太子说,你琴弹得很好,朕想听听,就弹那曲兰花女。”
“陛下面?前,臣妾不敢造次。”见?他神?色微动,她又道:“可若陛下不介意,臣妾便献丑一曲。”
那人点头,将地方让给她。
不知是?否是?刚下过雨,四?周潮湿,她身上黏腻,像是?冷汗。
林惊雨低着身子,抬手拜了拜,而?后坐下,她手指触碰琴弦,因紧张起初她弹漏了几根弦,后来她放松下来,琴音激昂,在忧与愤中百转千回。
一曲罢,林惊雨抬头,见?帝王失神?地望着琴,喃喃道,“她也不喜欢奢华靡丽的曲调,她喜欢山水,喜欢边疆,喜欢大漠上的夕阳,北国的雪,喜欢宫外的一切。”
他说的是?兰妃?还是?阿雾?
林惊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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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口中的她,是?谁。”
皇帝一顿,皱眉抬头望向她,林惊雨赶忙抬手低下头,“臣妾多言,还望陛下恕罪。”
“无碍。”
帝王转身,拖着华丽的龙袍,“你跟她很像。”
林惊雨心中反驳,一点也不像,他口中那个女子听起来不爱权利富贵,喜好自由,可她偏爱奢华靡丽。
但她只?能低着头,望着他衣袂上的龙纹,应声道:“多谢陛下夸奖。”
他问,“你知道朕说的是?谁吗?便多谢夸奖。”
她怎么知道,林惊雨皱眉,他又不告诉她,可他望着她,倍感压迫,林惊雨笑道:“被九五至尊记在心上的人,定然是?幸运的女子。”
林惊雨面?上阿谀奉承,心中嗤笑,也是?个悲惨的女子。
四?周寂静,她紧捏着的十指发?白,帝王忽而?一笑,“如此谄媚的样子,更像了。”
林惊雨更弄不明白,他像是?在说两个人。
可下一句,他却道:“朕此生,只?爱了她一个人,”
帝王望塘中枯景,双眸虚了虚,琴音飘渺缭于?耳,以?至于?此刻往事涌上心头,让他全然忘了身边站着的人可信还是?不可信,只?知她和?她很像,让他忆起一个人。
“朕在身为傀儡的时候,遇到了她。”
“可朕错过了她,又不得已舍弃了她,朕是?君王,要以?大局为重,”
“她以?为自己瞒得很好,可是?朕又怎会听不出她的琴音,”
“她为什么要这般做,朕很生气?。”
“行,朕就宠薄姬,赐封号兰。”
“于?一个夜晚,朕醉了,朕强迫了她。”
“她扶持薄姬,擅自下一盘大棋,为亡国复仇,朕灭了她的国家,她在怪朕,她不会原谅朕,朕不敢再认她。”
“她怀孕了,朕的骨肉,朕很开?心。”
“朕以?为,把她放在永巷,一个宫女,无人知晓,无人在意,就能平安一生。”
“朕去?看过她几回,她笑得没有从前开?心,望着天边,或许是?想出宫了。”
“等这一仗打?完,我?就去?找她,她若不愿意,我?就放她和?沂儿出宫。”
“可是?战争,是?打?不完的。”
“长孙氏一族生于?马背之?上,骁勇善战,捷报不断,大启从一病颓弱国,逐渐强大。”
“天下,朕是?君王,要以?天下,以?大启百姓,以?在前线冲锋陷阵的将士为主。”
“朕还要宠兰妃,抚慰越国老臣,收拢越国民心。”
“她既想扶持兰妃,我?如她所愿,朕会给她一个越国血脉的君主,也算偿还她,解她心中仇恨。”
“第二十七年冬,大启一统天下,兵力强盛,百姓安居乐业。”
“第二十八年冬,她死了。”
“朕第一次站在她的孩子面?前,朕不能认,朕还要装作一个无情的父亲。”
他像是?个叙述者,不停讲故事,帝王挺直的背逐渐佝偻,像个沧桑的老者,双眸饱受风霜,也正因风霜,林惊雨越发?觉得眼前之?人,是?个热的冷人。
他转头,“或许沂儿一辈子无法知道,朕很爱他,只?是?因为身不由己,朕也是?为了保护他。”
林惊雨捏紧泛白的指尖,她长叹了口气?,目光轻蔑。
“可是?陛下,您不管是?因气?一个人还是?为抚慰越国老臣,又或是?如雾夫人所愿扶持兰妃和?她的儿子,可您对?太子明目张胆的宠爱是?不争事实,就算是?二皇子,也因顾及长孙氏对?其照顾有加,可三皇子殿下……”
她顿了顿,怒极反笑,“陛下以?为,冷落他是?为护他平安,可事实上,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是?连下人都会踩上一脚,臣妾愚钝,目光短浅,只?知三皇子殿下二十余年受人白眼,自小受人欺凌,爹不顾,娘不在,疼了也只?能自己忍着。”
“坊间不敢对?皇子不敬,可坊间只?要随口问一句,都会说三皇子无权无势,是?个不受宠爱的低微皇子,在他面?前,不必像两位皇子那般恭敬,若成了太监宫女进他的宫,就自认倒霉前途惨淡,但也不打?紧,他宫里的东西随便拿,只?要不被太子知道,若知道了也不怕,太子宽厚,不会责罚太重,到后来,宫人不拿了,连他们的嫌弃,三皇子宫里没什么值钱物。”
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字字句句真言咄咄逼人,帝王神?色微动,林惊雨毫不畏惧,她镇定自若,抬手一拜,恭敬有加。
“臣妾知道陛下是?这天下的君主,事事皆以?大局为重,正因如此陛下舍弃了心爱的女子,舍弃自己的儿子,但既已舍弃,便不必再称夫为父。”
“臣妾是?万分尊重敬佩陛下的,臣妾替万千大启子民感恩陛下,故臣妾也是?为陛下排忧解难,自诩深情只?会徒增烦恼。”
也会叫旁人作呕。
“还望陛下以?龙体为重,陛下龙体安康才能儿孙承欢膝下,才能更好周全大启。”
林惊雨最后道:“臣妾因前阵子围猎遇刺,受了惊吓,加之?太子去?世,伤心过度,臣妾神?志不清,口出狂言,若有对?陛下不敬,还望陛下饶恕,臣妾怕再口无遮拦惹怒了陛下,便先行告退,不打?扰陛下闲情逸致。”
被小辈说,皇帝龙颜大怒,他缓下一口气?,“罢了,你走吧。”
“臣妾告退。”
林惊雨再拜,转身离开?,步伐稳重毫未因大言不惭而?凌乱,逐渐消失在朦胧雾色之?中。
帝王撑着石柱,紧皱着眉,望着林惊雨离去?的背影,而?后他望向池塘,烟雨蒙蒙之?色,这天多变,又要开?始下雨了。
他伸出爬满皱纹的手,让雨雾包裹他的手指,“阿雾,沂儿娶了一个和?你一样伶牙俐齿的姑娘。”
“阿雾,筠儿没了,你想扶持的人我?没有照顾好,给你的承诺我?又食言了。”
“你说,筠儿会不会怪我?。”
“你说,沂儿会不会像你一样,永远也不会原谅我?,皆说女像父儿像母,恐怕是?的。”
“沂儿和?筠儿,怕是?都不会原谅我?了。”
*
林惊雨走出亭子,她一副不惧的模样,但掌心早已戳出数道月牙痕,她长长舒了口气?。
她简直是?疯了,她一个蝼蚁,在九五至尊面?前指责皇帝不配为丈夫与父亲。
简直是?疯了,只?为逞一时之?快,为了一个萧沂,可怜他,想替他讨回公道。
就算她毫发?无损出来,但保不齐皇帝日后会给她穿小鞋。
罢了,说也说了,林惊雨叹气?,后悔也来不及了。
她额头落了几滴雨水,林惊雨抬头,天下雨了,她当真是?倒霉。
四?下无人,她拽起裙子,急忙要回去?。
烟雨蒙蒙之?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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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顿住,瞧见?一道颀长白袍身影,撑着一把油纸伞,缓缓走来。
是?萧沂。
“殿下怎来了。”
他道:“瞧着天下雨,怕你淋着。”
此刻而?言,林惊雨了去?悔意,她抬腿朝他跑去?,步子轻快,踩溅起泥水,脏了裙摆。
不过,不重要。
她带着湿凉的雨水,忽然轻盈地跑过来,手臂穿过腰身,抱住他。
萧沂一怔,伞险些不稳,“怎么了。”
“我?方才差点死了,因为你。”
他薄唇轻启,嗓音温润。
“多谢。”
“所以?你得在我?的凤冠上多加两颗夜明珠。”
“好。”
他说完咳了一下,他风寒未好,林惊雨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冰凉。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萧沂说他的父皇其实是?爱他的,她不知道那爱是?感动,还是?作呕。
但唯有一点,她与萧沂是?如此相似,假如此事发?生在她身上,她以?为憎恶她的人是?至亲至爱之?人,那么她会恶心到想吐。
与其如此,宁愿不要那爱,还能狠心下手。
她说:“萧沂,你不是?没有人疼的孩子。”
他喉咙变得有些沙哑,“我?知道了。”
林惊雨松开?萧沂:“嗯?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方才说的。”
萧沂一笑,望着林惊雨为难的模样,“你不用与我?解释,也不用告诉我?那个人是?爱我?的,从未感受过,也最好从未知道,如此我?心里也踏实。”
林惊雨沉思良久,她伸手夺过伞,今日换作她给萧沂撑伞,“雨要下大了,我?们回去?吧。”
萧沂点头,“好。”
第47章第47章
坤宁宫内,皇后刚安抚好公主回来,一身疲惫,她拖着华丽的凤袍,繁琐厚重。
凤椅冷硬,她坐在榻上,半侧躺着,头抵着手指,按摩额头穴位。
一旁的婢女端上一盏茶,“娘娘忙了一日,喝口茶解解渴吧。”
皇后抬手喝下,侍女微微抬头,观察皇后脸色,她自小服侍皇后,又跟随皇后进宫一路到现在,打?心底替皇后考虑。
“奴婢知?娘娘丧子之痛,但娘娘如今也得开始考虑起?未来,太子如今这一去?,娘娘无?子嗣,长孙皇贵妃向来跋扈,若将来二皇子登基,不得耀武扬威,娘娘以?后的日子也难过。”
皇后凤眼一瞥,她皱眉狠狠一拍桌子,茶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婢女赶忙跪地,“是奴婢妄言,还望娘娘恕罪。”
皇后望着跪地的人瑟瑟发抖。
“你起?来吧。”她双眸微眯,“你说得没错,倘若老二当了皇帝,长孙皇贵妃嚣张跋扈,定然要爬到本宫的头上,天有不测风云,陛下一但驾崩,本宫无?子嗣,这后宫便再无?本宫的容身之地。”
她轻叹了口气,“兰妃有帝王宠爱,贵妃有长孙氏撑腰,兄长为人迂腐,自诩文人傲骨,不争不夺,皇上又重武轻文,林氏早无?当年荣华,这一代子嗣单薄,唯有二房有两个男丁,可二哥无?所作为,只能仰仗兄长,如今只有本宫撑着林氏一族,保其?荣华。”
“可怜本宫无?子,皇上对本宫又向来平淡,唯一重视的,就是将阿珠与筠儿交与本宫抚养,本宫名下有太子,本可无?忧与长孙皇贵妃对抗,可天要害本宫,带去?了筠儿。”
说着,她声音哽咽,虽不是亲生,但也养了十余年,太子死的那?夜,她亦哭了一夜。
“娘娘凤体保重,切莫再哭坏了眼睛,太子一向孝心,想必在天有灵定然也不愿看?娘娘如此。”侍女说完,咬了咬唇,“太子与三皇子一向亲近,奴婢以?为,太子走后,这宫中还有个三皇子,虽娘亲低贱了些,但若能得娘娘帮助,他定鼎力还恩娘娘。”
“三皇子?”皇后抬起?头,女人的眼睛微红,胭脂糊了些,她捏着帕子擦去?眼泪。
她从前鲜少注意这个皇子,一开始甚至不知?皇宫还有这么个人。
“筠儿先去?与他是很?要好,本宫记得……三皇子妃是林家的姑娘。”
说到林家的姑娘,皇后眼睛一亮。
婢女答,“是府中妾室所生,是个庶女,不比林大小姐。”
“虽是个庶女。”皇后想起?先前林夫人跑来道,是个瘦马所生的早产儿,不知?血脉是否纯正,皇后紧闭了眼,叹了口气又睁开,“但不管怎么讲,都是我?林家的姑娘,姓林就够了,我?林家必须再出个皇后,才能保林家在朝中地位如旧,不至于被?长孙氏压下去?。”
侍女微微抬头,“娘娘的意思是,扶持三皇子?”
皇后凤眼一转,“你方才不就是在提点本宫,扶持三皇子吗?”
婢女又低下头,“奴婢不敢。”
“好了,你说得没错。”皇后放下帕子,“本宫立于这皇宫,是要找个依靠,为了林家,也为了自己,”
*
墨竹轩,探枝煮了碗风寒药,林惊雨接过端进来,见?萧沂坐在书?案前,手执黑棋,案上棋子星罗棋布,全?是他一手布置,也由他一点点击破自己。
林惊雨放下药,贤惠至极,却于他皱眉深思时?笑着问,“殿下在烦忧什么,眉皱得这般深,若是留下纹便不好了。”
萧沂松开眉,“在想生我?者和继名者。”
“殿下的意思是,皇后要扶持你。”
萧沂望着棋盘思索良久,眉心微动?放下黑棋,“太子一走,她如今身处尴尬境地,是得为自己筹谋。”
他抬起?汤药,林惊雨拦住,“慢着。”
萧沂一顿,见?她纤手伸来,掌心是一块橙色蜜饯,“这药苦,吃了蜜饯就不苦了。”
临了,她又加了一句,“殿下曾经这般教过我?。”
萧沂一笑,拾起?蜜饯,喝了汤药。
“苦吗?”林惊雨问。
“不苦。”
“想来皇后会来找你,收拾一下。”
“我??”林惊雨扬唇一笑,“想来也是,我?与皇后皆姓林,她要帮扶林家,自得从我?这个侄女下手,只是没想到,我?这个向来被?丢来丢去?,排挤在外的低微庶女,还会叫人重视。”
她望着屋外院子里被?风卷起?的叶子,她从前便如这枯败落叶,随风逐流,低伏于人,从无?自己可主?张的事。
风把叶子卷了进来,林惊雨捡起?,在手中把玩。
她不免感慨,“从前啊,妾身便是这落叶,只有这世间的风驱赶我?的份。”
萧沂道:“我?倒认为,你是枯叶蝶,风不会驱赶你,你有自己的翅膀,逆风而飞。”
林惊雨执白棋,微微俯身,“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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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风大了。”
她落子,眼睛注视着他。
萧沂抬手,原本可破白棋的黑子落在角落。
他望着她的眼一笑,“那?我?便叫这风停。”
“难为殿下,与我?说着这文邹的话。”
林惊雨伸手指尖擦过萧沂的手背,捏住他放在角落的黑棋,将其?放在本该放的地方,那?确是一条难以?攻破的劲道。
但她不畏,淡然一笑,“殿下不必让我?,就算风大,蝴蝶依旧可以?飞。”
门外木二来报,“坤宁宫的婢女来了,说是皇后娘娘请三皇子妃过去?。”
“看?来皇后已迫不及待,你也没有功夫收拾了。”
“无?妨,一身素衣足以?。”她扬唇一笑,“也好让皇后多补足我?一些。”
“你倒是机灵。”
“彼此彼此。”
林惊雨起?身往外走去?,临到门口她转头道:“殿下且安心等着,妾身给您探探口风。”
*
林惊雨跟随皇后跟前的大宫女进坤宁宫,坤宁宫华丽,却也寂静。
这里是她从前且如今也不变,梦寐以?求的地方,她步伐沉稳,礼数周全?。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林惊雨跪下,殿中缭绕茶香,皇后喝着茶,望向地上毕恭毕敬的女子,微笑道:“从前只在慈宁宫瞧见?你,当时?就觉得是个妙人,太后喜欢你爱与你说话,本宫也插不上嘴,只得趁今日背着太后偷偷把你叫出来。”
“多谢娘娘夸奖。”
“本宫可盼着你来了,说来你是林家的姑娘,本宫还是你的姑母,本宫一人在这深宫孤苦,想念家人时?只得望着自己带来的嫁妆,如今好了,有你在本宫可以?看?看?你。”
她说着又招手,“快让本宫瞧瞧。”
林惊雨乖巧上前。
“这怎么穿得这么素,本宫让尚衣局给你再做几身衣裳。”
“多谢娘娘。”
“瞧瞧,这瘦的,先前在太后那?便想说了,往后定要多吃些,本宫这里有南海送来的燕窝,你带些回去?补补身子。”
“娘娘这般,叫臣妾不知?该如何谢。”
皇后一笑,拍了拍林惊雨的手,“说什么谢不谢,你我?是自家人,说来本宫进宫前,也是林家的姑娘,就像你这般大的时?候进宫,单纯至极,一步步走到现在,才有了现在的荣华。”
她笑眼一眯问,“不知?,妉妉想不想做皇后呀。”
自然是想,但她不能这么快暴露野心,皇后想要的是个乖巧听话的傀儡,她便先给她一个傀儡。
林惊雨故作紧张,“娘娘,陛下万寿无?疆,臣妾不敢妄言。”
皇后以?为自己问得太直接,又愁眉叹气道:“大启先祖是游牧民族,故一向重武轻文,这些年来长孙氏愈加猖狂,而我?林氏荣华不似以?往,你父亲又是个迂腐自诩文人傲骨的,不争不抢,也就只有本宫撑起?这偌大家族,可是本宫总有去?日,加之如今太子一走,本宫膝下无?子,若二皇子登上皇位,长孙一族定然得处处打?压我?们林氏一族。”
皇后握住林惊雨的手,“故这中宫之位,必须得是林家之女。”
“可是臣妾与殿下在这皇宫低微如蒲柳,尚不能自保,如何与二皇子争夺。”
“本宫会向陛下请旨,太子一去?,本宫思子心切,太子与三皇子兄弟情深,本宫意将三皇子过继到本宫名下。”
皇后握紧林惊雨的手,“三皇子那?,还有劳你去?多加劝告。”
林惊雨点头,“臣妾定不负娘娘所望。”
皇后欣慰道:“为了林家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
林惊雨走出坤宁宫,没几步就在转角碰见?萧沂。
“怎么,殿下过来接我?的?”
“嗯。”萧沂点头。
“皇后想将你过继在她名下,叫我?劝劝你。”林惊雨摇了下头,“我?不会劝你,未来如何,全?凭殿下意。”
“你想让我?过继在皇后名下吗?”他忽然问。
林惊雨犹豫了一下,坦诚点头,“我?想,倒不是如皇后所说为了林家,只是于如今的局势来看?,你过继在皇后名下,于你于我?,于权势之争都是有益的。”
“确实是个不错的买卖。”
“所以?殿下这是同意了。”
“嗯。”萧沂点头,望向西边的宫殿,“天色尚早,我?要去?个地方,你想去?吗?”
她一笑反问,“那?殿下想让我?去?吗?”
他改了口,“天色尚早,我?带你去?个地方。”
“好。”
林惊雨不知?,皇宫还有如此狭窄的地方,里面?皆是些犯了错的宫女以?及到了年纪不能再服侍主?子的嬷嬷,在这里孤苦到老,虽凄凉,但远离喧嚣,又是皇宫的一片净土。
林惊雨环望四周,有晾衣服的,形成长长一道斑斓色彩,有拿着小凳子坐在门口拉家常的,讨论哪个宫里的娘娘脾气最差,以?及皇宫各八卦奇闻,不乏有孩子穿过,欢声笑语。
林惊雨疑惑,“这永巷,怎么还有孩子。”
“与我?一样见?不得外面?的光,应是宫女和侍卫私相授受生下藏匿在这里。”
林惊雨走了许久,不免感慨,“永巷不像我?先前想得那?般冷冰冰,反而还挺有人情烟火气息。”
“再有烟火气息,也只能困在这宫中最深处,寻一丝盼望罢了。”
永巷除了一月来两次的太监,难得来人,众人未见?过成年后的三皇子,此刻瞧见?个陌生人来,皆投去?好奇的目光。
他走到一个院子停下,抬头望向从院子里探出的石榴树,双眸寂寂,“今年的石榴还是未结。”
萧沂推开门,吱呀一开,林惊雨望去?,院子杂草丛生,一棵枯死的石榴树立在中央。
“这便是我?儿时?住的地方了。”
断壁残垣,有几只鸟在屋檐筑巢,萧沂双眸溢着淡淡忧伤,“倒是鸟年复一年在这筑巢。”
林惊雨顺着萧沂的目光望去?,“想来是思念院子里的人。”
萧沂转头,“要进去?看?看?吗?”
“好啊。”林惊雨走上前,“妾身也很?想见?见?殿下儿时?住的地方。”
林惊雨随萧沂走进屋子,这儿荒废太久,但屋子里却干干净净,连蜘蛛网都没有,看?来是有人经常过来打?扫。
屋内布置简单,或许该说是家徒四壁,只有简单两张床,一个桌子,桌子上摆着一个灵牌。
萧沂跪下,朝牌位磕了三个响头,每一个沉重。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石榴,剥开,像是一个孩子给母亲剥石榴,萧沂道:“若院子里的石榴树也能结成这么大的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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榴就好了。”
“也不必出去?求人。”
“若能待在这永巷一辈子就好了。”
他续续说着,有好多话此刻只化作几句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家常。
萧沂起?身,把剥好的石榴给林惊雨,林惊雨一愣,“给你娘亲的石榴,给我?做什么。”
他道:“娘亲吃不到,石榴又到不了地下,总不能浪费了。”
林惊雨接过,一颗颗硕大朱红的石榴握于她的手中,她望向灵牌,萧沂的母亲尸骨无?存,没有坟墓,唯有一个灵牌可以?祭奠。
林惊雨要跪下,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撑住她的胳膊,“你不必拜,地上都是灰。”
她回头一笑,“讨了雾夫人的石榴,总要谢她,再且我?这个做儿媳的,总要拜过婆婆。”
萧沂松手,“好。”
林惊雨俯身像萧沂一样,磕了三个头,最后一下她抬起?身,“您在天上不必担忧,我?是殿下的妻子,往后我?会陪在殿下身边,陪他一起?走。”
妻子。
萧沂站在林惊雨的身后,望着她虔诚的身影,恍若真是他的妻子。
一缕斜光下,灰尘波光粼粼。
她转头,莞尔一笑,“殿下,你还要带我?去?哪。”
萧沂嘴角牵起?,清浅悠然,转身道,“我?再去?见?一个人。”
*
院子后面?还有巷口,林惊雨随萧沂走在后头,她以?为里面?会更荒凉,进去?见?一个老人躺在椅子上,椅子前后摇晃,听到有人进来时?她一顿。
老人转头,她看?起?来神志不清,疯了许久。
见?到萧沂时?,她呆呆问,“你是谁呀。”
林惊雨问,“这位婆婆是?”
“她是当年接生我?的稳婆,也是兰妃打?点照料我?与母亲在永巷的宫女。”
萧沂走过去?蹲下,“婆婆,我?是萧沂。”
“小沂?”婆婆眼睛一亮,“小沂!”
她握住他的手,原本混沌的眉目变得慈祥,“屋子我?每日都在打?扫,就等你和姑娘回来,我?什么都没说,可郑婆子说了,她背叛了殿下,她被?那?些坏人带走后便再没有回来。”
她愈说情绪越激动?,萧沂安抚下她。
“今夜,我?会派人送婆婆出宫,往后便不会有人再打?扰你了。”
“好好好。”婆婆转头,看?向林惊雨,她本受了惊吓,看?了生人蜷缩起?指着眼前人道,“她是谁呀。”
林惊雨见?状走过去?,微微俯下身,张开握着石榴籽的手,一颗颗朱紫石榴在阳光下闪着光泽。
她温婉一笑,“婆婆,吃石榴吗?这石榴很?甜的。”
婆婆看?了眼林惊雨,又看?向萧沂,她不敢吃,她见?过太多被?坏人毒死的人,坏人皆是陌生人,林惊雨也是陌生人,婆婆缩着手迟疑,不停摇头。
林惊雨只好收手。
萧沂拦住,握住她的手腕,朝婆婆平静而又温和道:“她是我?的妻子,婆婆不必担心。”
“妻子?”婆婆顿然喜笑颜开,“殿下娶妻了,真好真好,雾姑娘见?了也会开心的。”
“那?是否婆婆可以?接过我?妻子的一片心意。”
“好,好。”婆婆笑着从林惊雨手中接过石榴,盯着林惊雨笑道:“真俊,真俊。”
回去?的路上,阳光铺了整条道。
林惊雨道:“方才婆婆夸我?长得真俊。”
“她见?了条狗都会说俊。”萧沂顿了顿,侧目望向她拧起?的眉,以?及那?张动?人心魄的脸,“不过,她说得没错,确实好看?。”
林惊雨眉间松开,点头赞同。
御花园的石榴树挺拔,硕果累累,现在是秋季,是个可以?吃石榴的季节。
“殿下,我?想在院子里种一棵石榴树。”她昂起?头,盈盈一笑,“以?后殿下,想吃多少石榴,就吃多少石榴。”
许是光的缘故,她的眼睛很?亮。
萧沂伸手摘去?她在永巷不小心沾在头上的杂草,风一吹,杂草从手中飘走,顺着秋风的方向。
他好似闻到了淡淡石榴香。
萧沂点头,“嗯,种吧。”
“殿下觉得,再种棵根葡萄藤如何。”
“行。”
“还有桃子,届时?咱春日里还可以?吃桃子。”
萧沂停下脚步,皱眉望向她,“林惊雨,你去?年种了冬瓜白菜萝卜,今年春天还铲了我?的极品牡丹和白芍药,种了棵梨树和大片番柿,墨竹轩的后院迟早成你的菜园子。”
“殿下不懂,你以?茶棋悠闲,妾身以?种地悠闲。”
萧沂点头,他抿了下唇思考片刻,“行,你这么喜欢种地,届时?若能荣登帝位,我?给你在皇宫开垦一片田地。”
第48章第48章
“方才见长孙皇贵妃宫里的人提着东西浩浩荡荡,不知要做什么。”
林惊雨刚从外面回来,口渴得?厉害,抬起萧沂刚斟上?的?茶,昂头喝下。
萧沂望着悬在空中,空空如?也的?手,他轻勾起唇角,又斟了一杯,“许是前日里听闻二皇兄要娶妻,婚事匆忙,赶着张罗。”
她不解问,“长孙氏一族财力丰厚,娶个妻而已,怎会匆忙。”
但比起这个她更关心八卦,嗤笑问,“哪家的?女子如?此倒霉,嫁给二皇子。”
“很巧,正是长孙大小姐,长孙瑶。”
“表兄妹?”
“大启表亲成婚屡见不鲜,没什么稀奇的?。”
林惊雨问,“那也不至于如?此匆忙。”
说完林惊雨眉心动了动,双眸一亮,“许是因殿下过继在皇后名?下的?消息一出的?缘故,长孙皇贵妃开始着急给二皇子择一皇子妃好早日诞下皇孙,想来最好的?人选便是亲上?加亲。”
“嗯,是一个原因。”萧沂微微一笑,黑玉似的?眸中笑意带有一丝恶劣玩味,“你说长孙皇贵妃知不知她的?家族欲意谋反,她的?兄长和侄子要和她的?儿?子争皇位。”
“殿下的?意思?是,长孙皇贵妃想用?长孙瑶来缓和长孙族的?关系。”
萧沂颔首,“或许。”
“倒是一手好算盘。”
林惊雨俯下身趴在桌案,单手撑着下颚,眉眼一转望向男人,神?情意味深长。
“不过,妾身出嫁前好像听闻,长孙大小姐对殿下情根深种,非殿下不嫁。”
萧沂喝了口茶,不以为意,淡然道,“从前本殿还听闻齐家二公子对林家二小姐情根深种,非林二小姐不娶。”
他当真是哪壶不该提哪壶。
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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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雨又惺忪抬起身。
“都是过去的?事了,齐家公子如?今喜欢公主呢。”
“是呀,都是过去的?事了,长孙大小姐如?今要嫁给二皇兄。”
萧沂顿了顿,毫无情义冰冷开口,“再者,本殿又不喜欢她。”
“不喜欢?”林惊雨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在惋惜他不怜香惜玉,“听闻长孙大小姐长得?娇俏,可谓人见人爱,如?此可人倒想见见。”
萧沂道:“待以后她嫁给二皇子,有你见的?。”
门外木二忽然传,“三皇子妃,坤宁宫传来消息,道御花园菊花盛开,皇后娘娘赏花邀三皇子妃一道同?去。”
又来?
听此,林惊雨轻叹了口气,转了下脖子活动筋骨,兴致缺缺累极了。
“瞧,皇后又传我了,三天两?头的?全是为了殿下。”
他抿唇一笑,望着她凄苦模样,抬手沏了杯茶,“有劳三皇子妃了。”
林惊雨握茶浅浅抿了一口,“届时,我的?凤冠上?要有三颗夜明珠。”
“好。”
*
御花园,菊花开得?朵朵硕大,金灿灿一片。
“今年菊花开得?真好。”
皇后今日脸色不错,容光焕发,她身边的?侍女道:“前面?有今年的?菊皇,精品紫云缀宇,娘娘与三皇子妃可以去前面?看看。”
皇后一笑,抬手朝林惊雨道:“快陪本宫去瞧瞧,本宫还未见过紫色的?菊花呢。”
林惊雨颔首,上?前扶住皇后。
道路宽阔,皇后抬眼又见贵妃宫里的?人,手里正端着今年的?菊皇精品□□。
她蹙起眉,“兰芝,你去问问。”
过了会,兰芝回来禀告:“说是二皇子要与长孙大小姐成亲,长孙大小姐喜爱菊花,特地挑了今年的?菊皇送去。”
皇后冷笑:“本宫将?三皇子过继在名?下的?消息一出,长孙贵妃就开始张罗着给二皇子娶妻,手脚真快。”
她目光移至一旁乖巧听话的?儿?媳,“这第?一个皇孙万不能出在长孙宫头,你和沂儿?也得?抓紧些?了,怎成婚到现在也没见肚子有个动静。”
皇后叹气拍了拍林惊雨的?手。
林惊雨勉强一笑,“妾身知晓了。”
她听话地点头,是个乖孩子,见此皇后也不好催促她什么,可二人成亲到现在也有一年了,感情和睦也没什么矛盾,皇后越想越不对劲,于是委婉问。
“你与沂儿?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林惊雨一愣,抬头,“啊?”
皇后又拍了拍她的?手,“没关系,你二叔与你二叔母感情和睦却多年未孕,本宫派宫中女医写了个方子调理过不了多久就有喜,你也不必担心,改日本宫让女医也给你调调,沂儿?也要调,有时候这事也许就是男人的?问题……”
她絮絮说着,忽而一道风吹走了皇后手中的?帕子。
侍女着急道:“呀,这可是公主殿下亲手绣给娘娘的?。”
林惊雨逮着机会,“好像是吹到假山后头去了,臣妾去给娘娘捡。”
还未等皇后开口,她就欠身离开去。
虽早已和萧沂在船舱行过床事,但因情药缘故,记忆模糊,如?今怕是都记不得?,她也与萧沂约法三章,彼此都不碰对方。
踏出那一步,林惊雨摇头,实在踏不出。
皇嗣这个也好办,她想着届时,若萧沂真登了帝位,三千佳丽在所难免,皇嗣只要他没问题,且吃得?消,自然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若非要争谁生出第?一个皇孙,她也可以现在就给萧沂张罗几个妾室,她不是个会争风吃醋的?人,加之她与萧沂彼此并无感情,深知都是交易,各取所需,往好了点说是同?生共死的?战友。
但战友,战在皇宫,绝非是在床榻之上?激战。
加之皇宫这个战场,尔虞我诈,生死难料,还不知道能走到哪一步,能看到几天太阳,总不能她和萧沂都死了,留个嗷嗷待哺的?娃在墨竹轩,没爹没娘只有被欺负的?份,甚至活不了多大岁数。
林惊雨轻叹了口气,但愿回去后,皇后已忘了这件事。
帕子被吹进了灌木丛勾缠住,她伸手捞了许久才解开,忽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像是萧沂。
林惊雨觉得?定是自己胡思?乱想魔楞了,转身要走时,又是那道熟悉的?声?音从远处隐隐约约而来。
她闻声?走去,见池塘边站着一男一女,男的?眉目清俊,一身青袍,是她的?丈夫。
女子除去哭得?红肿的?眼睛,生得?娇俏可爱,是长孙大小姐。
林惊雨微微眯起眼。
池塘边,二人对立,少女哭得?泣不成声?,却不掩天姿国色,明珠娇俏,似朵粉红娇花,她生在长孙氏,是长孙族小辈里唯一的?姑娘,自小宠爱,可谓呼风唤雨,要什么就有什么,是除了公主以外,京城第?二颗明珠。
“砚舟哥哥,我不想嫁给表哥的?,这绝非是我的?意,是爹爹和姑姑叫我嫁给表哥的?。”
男人远山之眉微微一低,垂眸无情扫了眼哭成泪人的?少女,缓缓开口,淡然道。
“长孙小姐叫我过来,便是为了此事?”
“还有……”少女脸色一红,“砚舟哥哥你知道的?,我只想嫁给你,你我自小相识,自当年我与家中赌气离家出走遭遇野兽,你在野兽口中把我救下起,我便喜欢上?你,这辈子我只想嫁给你,所以砚舟哥哥,你娶我吧。”
“当时不知是长孙小姐,随手所救罢了。”他字句凉薄,“况且,本殿已然娶妻,还望长孙小姐放下。”
长孙瑶不管不顾,“休了便是,林家虽为文官之首,但大启武比文重,加之区区一个庶女不足轻重,我是长孙家唯一的?女儿?,砚舟哥哥娶了我,比娶一个低贱庶女强多了。”
提起身份,她笑靥如?花,胜券在握。
萧沂眼神?一转,似乎比起这个,他更在意远岸的?紫菊。
他眸子里折着寒光,薄唇轻启,“一个庶女,足够了。”
风大了,男人转身该走了。
长孙瑶瞠目结舌,惊讶萧沂不为所动,她猛然拽住萧沂的?袖子,“砚舟哥哥,我不想嫁给表哥,你娶我好不好,平妻也成,侧妃也是可以的?,我不介意。”
他扯出袖口,“还望长孙小姐自重。”
望着萧沂离去的?背影,长孙瑶气愤至极,这世上?没有人可以拒绝她,但萧沂是唯一一个,她不甘心,她想要的?,从来都是别人送过来的?。
她恼羞成怒,指着池塘道:“砚舟哥哥你要是不娶我,我就跳下去,死给你看。”
萧沂一顿,停下脚步,长孙瑶欣喜,她赶忙上?前,“砚舟哥哥你是同?意了吗?我就知道你还是心疼我的?,你放心,若兄长与父亲不同?意,我就与你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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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满心欢喜跑去,萧沂的?脸一如?既往温润,清风徐徐,玉树临风。
“跳吧。”
可话却冰冷无情。
长孙瑶笑容戛然而止,她愣住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青衣斐然的?男人,“砚舟哥哥,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萧沂扬唇一笑,他是巴不得?长孙全族死的?。
“御花园的?池塘都很浅,顶多到腰身,你若是想死,记得?弯腰。”
长孙瑶气急败坏,红肿的?眼睛又溢出豆大的?泪珠,她指着萧沂道:“三皇子,你不要后悔,”
她哭着跑走。
萧沂无动于衷,如?视一只蝼蚁,他微微侧目看向远处灌木丛,轻声?一笑。
“你这偷听人说话的?毛病,不知何?时能改。”
林惊雨从榕树后走出,她朝萧沂走去,笑道:“这不是不想错过一场好戏,又怕打扰你和长孙小姐柔情蜜意,只得?远远站着,听着。”
萧沂皱眉,“你从哪看出柔情蜜意来。”
“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拉着你哭诉要嫁给你,殿下就不动容?”
萧沂凉薄一笑,“给你,你要不要。”
想起方才长孙瑶寻死觅活的?样子,是个痴情之人。
“算了,我无福消受。”林惊雨神?色微动,意味深长道:“倒是殿下……”
“本殿怎么了?”
“长孙一族习武,长孙家的?姑娘也凶悍,上?次咬伤殿下嘴唇的?小野猫怕不是长孙小姐吧。”
男人脸色稍沉,“你若再说一句,信不信掉入河里的?人是你。”
“啧,殿下当真一点也不怜香惜玉。”林惊雨委屈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又莞尔一笑,“不过,殿下怎就随意答应人姑娘出来了,也是,长孙小姐追着你这么多年,也算一个青梅竹马吧。”
萧沂从袖口扔出一张纸,“本殿正悠闲看书喝茶,忽然有人送来一张纸,道本殿的?三皇子妃被长孙大小姐打得?满地找牙,跪地求饶。”
满地找牙,跪地求饶?
林惊雨握着纸条,感慨长孙小姐为把萧沂约出来当真是煞费苦心,只是这形容未免把她形容的?太过凄惨狼狈了些?。
她将?纸条撕碎,昂头勾起唇角,“原来,殿下是为担忧我才来的?。”
“不。”萧沂面?无表情,眼睛里却溢出玩味的?笑意,“满地找牙,跪地求饶在你身上?着实新奇,于是想着过来瞧瞧,只是可惜了,见不着。”
“殿下真会说笑。”
“你不一直想见见长孙瑶的?摸样么,如?今见到了可满意。”
林惊雨点头,“是个娇俏的?姑娘,只是日后还是少见为好。”
“为何??”
“她方才那般愤恨,见了我怕是要撕了我,毕竟妾身只是一低微庶女,没有人可以庇护妾身。”
她说到后面?,说得?愈发楚楚可怜,轻叹了口气,眉眼一转望向萧沂。
萧沂瞥了她一眼,整理被长孙瑶拽皱的?袖口,“你放心,只要我有口气在,定然不会叫你受欺负。”
如?此深情的?话,林惊雨不合时宜问,“那若殿下气没了呢。”
他不恼,语气平淡,“生同?衾死同?穴,你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今我继在皇后名?下,整个皇宫虎视眈眈,我死了,你也可以收拾收拾陪葬了。”
“嗐,那我还是盼着殿下活久些?。”林惊雨攀上?萧沂的?胳膊,“这样妾身也能活久些?。”
萧沂垂眸,女子的?手指纤细白?皙,仿佛轻轻一捏就能泛起一抹红。
“妉妉,你在这呢。”
忽然一道声?响。
林惊雨转头,见皇后过来,皇后一见萧沂惊喜,“呀,三皇子怎么在这。”
萧沂恭敬回,“听闻御花园菊花开得?旺盛,过来看看。”
皇后点头,目光注意到二人亲昵触碰的?衣袖,池塘好风景,鸳鸯戏水情意绵绵。
皇后调笑道:“本宫说怎么妉妉捡个帕子迟迟不归,原是遇到了三皇子,小两?口浓情蜜意呢。”
林惊雨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还攀在萧沂的?手臂,她脸色微红,赶忙撤离。
皇后瞧见,“怎还害羞上?了。”
她眼角纹路笑得?愈深,“不必害羞,本宫也是过来人,本宫还盼着你二人给我抱孙子呢。”
萧沂微微低头,“母后,此事尚早,不着急。”
“怎还早,本宫我在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就已孕孩子,只是可惜早夭,本宫也落得?病根无法再孕。”皇后愈说愈惋惜,愁容苦笑叹了口气,“罢了,不说这些?,你们小夫妻俩好好逛,本宫便不打扰你们了,兰芝,我们去那看看。”
林惊雨抬手,“恭送皇后娘娘。”
皇后经过时,又朝她叮嘱道:“三皇妃,你要记住本宫的?话,定要好好注意身体。”
御花园又归寂静,萧沂问,“皇后让你记住什么。”
“哦,她怀疑你我身体有隐疾,无法生育,想叫大夫给你我瞧瞧。”
林惊雨望着皇后离去的?方向,待队伍消失后,她回头问,“殿下有何?感想。”
“那便瞧呗。”
“殿下不怕真瞧出什么隐疾吗?”
他神?色平静,轻描淡写一句,“我有没有隐疾你不是最清楚。”
林惊雨一愣,扭过头去,“早忘了。”
她又轻咳一声?,“殿下不要扯开话题,就算那方面?没问题,也不代表生育没有问题,若你我真有一方有问题怎么办。”
她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问题,萧沂看向她,眸子幽黑轻笑一声?,“问题,怎么你怕了?”
林惊雨自然不怕,生不生孩子她皆无所谓,不生最好,也免了生子之痛。
但萧沂这般问,她蹙了蹙眉,故作哀愁问。
“我要是真有什么隐疾,生不出孩子,皇后叫殿另娶她人,不要妾身了怎么办。”
“在皇后心中嫡长子必须是林家血脉,故你大可放心,不必胡思?乱想。”
萧沂望着林惊雨紧拧的?眉头,他知道她是在装模作样,却还是伸手把它抹平,风吹得?枝叶沙沙响,萧沂扬唇一笑,放下手昂起头望天上?的?云。
今日天色真好。
“再者,生不出又如?何?,这天上?地下再也找不出像你这般心机,合我意的?了。”
他甩了袖口往前走,林惊雨一愣,摸了摸眉头跟上?去。
笑着问,“殿下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
“夸你。”
她反驳,“夸人用?心机这一词,未免不太恰当。”
“那你说用?什么。”
林惊雨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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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聪明。”
聪明?
萧沂想起她叽叽喳喳说着哪只小野猫咬伤了他的?唇。
于是脱口一句,“蠢死了。”
数日后,太医向皇后禀告三皇子和三皇子妃身体皆康健,并无任何?隐疾,皇后握着凤椅越想越不对劲,她问身旁的?宫女。
“你说,两?人身体都无任何?问题,为何?还是怀不了孕。”
宫女深思?片刻,眼睛一亮道,“此事不一定是身体的?原因,有时跟同?房的?姿势也有关,奴婢的?妹妹和妹夫就是多年无子嗣,身体也查不出任何?问题,后来受一个妓院里的?老嬷嬷一点拨,三年抱了两?,儿?女双全,不过奴婢的?妹妹和妹夫也是借了外力,那老嬷嬷给了我妹妹一包他们妓院里特有的?情药,情动之时能更好受孕。”
“还有这种药。”皇后蹙眉,起身挑逗笼子里的?鹦鹉。
缓缓勾起唇角,“你叫你妹妹再去要些?那情药,事成之后,本宫重重有赏。”
“是,奴婢这就去。”
第49章第49章
“哝,这次是叫你?我一起过去,道是她的鹦鹉三?岁寿辰,叫你我一同给一只鹦鹉过寿。”
萧沂握着茶的手一顿,疑惑抬头,“鹦鹉?”
“嗯,不?知皇后在搞什么名堂。”林惊雨想了想,“估计是想拉近你?与她的母子关系。”
“行,闲着也是闲着,给鹦鹉过寿倒也新奇,正好解闷。”
“殿下倒是好闲情逸致,难怪能做母子。”林惊雨起身?,“那好,正巧皇后前日里?送了我一套广袖裙,我也好换上,叫皇后瞧瞧我这个乖巧儿媳有多听她话。”
她绕过他身?体时,抚上他的肩膀,“就劳烦殿下等妾身?一会。”
萧沂微微侧目看向攀着他肩膀的指尖,喝了口茶,“行,不?劳烦,又不?是洗漱。”
他放下杯子,悠哉悠闲望向窗外,秋快至冬,又要到万物?凋零的时候,枝叶已然?光秃秃,布着寒霜,连鸟都不?屑停于?树上。
茶壶雾气上腾,热水扑腾着壶盖,萧沂伸手要去打开壶盖,却听一道动人如莺的声音传来。
“好了殿下,你?觉得如何。”
萧沂转身?,女子娓娓走来。
听闻林惊雨喜欢素色,于?是皇后赠予她的是一身?月牙白的衣裳,织丝皆是上好蚕丝,针线皆是银线,在初晨淡淡光芒下波光粼粼,宛如白昼一弯弦月。
萧沂微微眯起眼,“嗯,好看。”
“殿下不?知,这衣裳穿上可?麻烦了。”
萧沂道:“反正又不?急着脱下来,无碍。”
“嗯,说来也是。”林惊雨点头,她此刻才注意到案上茶水扑腾,溢出茶水,弄湿了萧沂的书。
“诶,茶水开了。”她赶忙过去,拿起帕子掀开茶盖,握起书卷可?惜道:“这字都花了,可?惜了这书。”
萧沂还悠哉喝茶,淡定自若:“无碍,本殿都记下来了。”
“行,殿下厉害,妾身?佩服。”
“时辰不?早,你?我该走了。”
*
坤宁宫,鹦鹉不?停说着娘娘万福金安,惹得皇后笑合不?拢嘴。
她挑逗着鹦鹉,“快说一句早生贵子。”
林惊雨微微侧头,朝萧沂小声道,“瞧,提点你?我呢。”
萧沂不?以为意,“你?说,鹦鹉会说吗?”
“鹦鹉说话是要学好久的,估计不?会。”
可?过了会,鹦鹉便蹩脚地说了一句早生贵子。
林惊雨佩服地扯了下唇角,“看来皇后经常这样说。”
鹦鹉又逗得皇后高兴,皇后抬酒,凤眼一转,笑着问萧沂:“这酒是江南进贡的桂花酒,听闻三?皇子爱喝酒,本宫特地拿出来,可?合你?意。”
萧沂跟着抬酒,“回母后,入口顺滑,口感醇厚,是好酒,儿臣多谢母后。”
“既然?好喝,便多喝一点。”
林惊雨疑惑,“妾身?只知殿下爱喝茶,却不?知殿下爱喝酒。”
萧沂抿了口酒,“我也不?知。”
过了半响后,他晃了晃头,揉着额头眼前之景愈发?摇晃模糊,昏昏欲睡。
林惊雨见不?对劲,问,“殿下这是怎么?了。”
她虽不?知萧沂倒底爱不?爱喝酒,却也从未见过萧沂喝醉的样子,也知道一般的酒难以让他醉,今儿个她还未醉,他倒是醉了实在稀奇。
皇后贴心道:“看来沂儿是喝醉了,来人,快把沂儿抬去偏殿歇息。”
林惊雨张嘴还要再说,萧沂已不?省人事地被架走。
她要跟去,皇后又叫住她,“太医近日给了本宫一个方子是调养宫寒的,但来月事的时候不?能喝,不?知妉妉近日可?有来月事。”
“回母后,要等下月初七初八才来。”
“行。”皇后揉了揉额头,“看来这酒是真醉人,本宫也乏了,兰芝你?做些醒酒汤,三?皇子妃也好给沂儿送去。”
林惊雨欠身?,“多谢母后挂心。”
待林惊雨走后,皇后握住搀着她手的婢女,“一切可?都妥当。”
“回娘娘,奴婢已在三?皇子殿下的酒杯边缘下有迷魂药,至于?那醒酒汤,是烈性情药。”
皇后勾起唇角,“行,事成之后,本宫重重有赏。”
*
偏殿,林惊雨端着醒酒汤,警惕推开门,倒要看看皇后搞什么?明堂。
屋内并无异样,萧沂躺在床上不?省人事,林惊雨把醒酒汤放下,她靠近床微微俯下身?。
窗外射来一道光,照在萧沂高挺的鼻梁,金灿浮光掠影,剑眉如远山。
林惊雨摸上他的眉眼勾勒至鼻梁。
勾唇一笑,“殿下自诩聪明一世?,也有被药倒的一日。”
语罢,床上的男人骤然?掀开眼皮,林惊雨猛然?吓一跳抽手。
萧沂起身?将口中的酒水吐出,慢条斯理用帕子擦去唇角的水珠。
林惊雨蹙眉,“殿下没有中药?”
“看来,你?很希望我中药?”
“怎么?可?能。”林惊雨问,“皇后果?然?给你?下了药,毒药?她莫不?是已投靠了长孙氏?”
“咽了两口下去,确实头晕,估计是迷魂药。”
萧沂下榻,走到案边端起醒酒汤,他问,“你?要喝吗?可?以用这漱口吗?”
林惊雨耸了下肩,“随你?。”
萧沂饮下醒酒汤,在嘴里?摇了两下,不?好全?吐出在偏殿,于?是咽了下去。
林惊雨还在沉思?,“迷魂药?皇后想用这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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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眸色一亮,转头看向萧沂,“莫不?是想让你?我同房?”
“或许……”
萧沂坐下,一手强撑着桌子,声音低沉。
“你?猜对了。”
男人满脸赤红,额头密布汗珠,青筋暴起,每一句话都要咬牙切齿。
“你?怎么?了。”
萧沂望向醒酒汤,“你?送的醒酒汤里?有情药。”
林惊雨反驳,“不?是我送的,是皇后让我送的。”
“我知道。”
他起身?险些要倒,林惊雨扶住他的身?体,萧沂皱眉要推开她,“你?离我远点。”
林惊雨道:“可?是你?会摔着。”
萧沂回:“可?是我会忍不?住。”
他的身?体滚烫至极,林惊雨赶忙抽手,他扶住桌子问,“有水吗?”
林惊雨双手颤抖去拿茶壶,发?现里?面没有水,摇了摇头,“没有。”
“去把门开了。”
林惊雨又赶忙去推殿门,一推时门不?动,她以为是自己力量不?够大,于?是又狠狠推了一把,到最后锤了一下,回头看向萧沂,无奈道。
“皇后用心良苦,将门也给锁了。”
萧沂轻笑,“看来今日,她势必要让你?我同房。”
他一手捂住胸口坐下,努力压制体内翻腾的血液,有洪水猛兽在汹涌叫嚣。
林惊雨还站在原地,萧沂抬头,“一直站在那做什么?。”
“怕你?碰我。”
“又不?是没碰过。”
“那不?一样。”
她斩钉截铁道,双颊红似石榴,萧沂勾了勾唇角,“你?放心,我暂且还能忍忍。”
“那你?努力。”
林惊雨靠着殿门站累了,走到桌子坐下,想倒杯水喝,拿起醒酒汤时想到里?面有什么?,又赶忙放下。
她目光瞥见萧沂双眸紧闭,坐在凳子上似在静心打坐,手背上则是青筋暴起,看来在强忍。
“殿下这样有用吗?”
“死马当活马医。”
“哦。”
萧沂额头细密的汗珠,她贴心问,“殿下出汗了,妾身?要给你?擦掉吗。”
萧沂不?语,林惊雨当他是默许,于?是伸手用帕子去擦他额头的汗,她的指腹不?小心擦过他的皮肤,像是一道电,在情药的加持下从额头麻入肺腑。
萧沂骤然?掀了眼皮,握住她软若无骨的手腕,林惊雨一愣,茫然?拽了拽却不?为所动。
“殿下?”
萧沂松开,“别乱碰。”
林惊雨抽回手,揉了揉手腕上的红印,他吃了情药下手没个轻重,像是只野兽。
罢了,她大人不?记小人过,今儿先不?怪他。
她正感百无聊赖之时,忽然?天旋地转,她被打横抱起,林惊雨惊讶拽住眼前之人的衣领。
“殿下让我别碰你?,自己倒先说话不?算话起来了。”
他咬着牙道:“窗外有人看着。”
林惊雨侧头,果?不?其然?窗口有个人影。
“皇后竟还派人盯着。”
他们一向在外装作?夫妻和睦的样子,林惊雨慌张问,“若被她发?现你?我夫妻不?同房,定然?会怀疑,”
“嗯。”他们贴得很近,萧沂强忍道。
“殿下别光嗯啊,眼下该怎么?办。”
“去床上。”
“殿下莫不?是真要与我同房?”
萧沂解释,“那有床帘,可?以挡住,总不?能你?我一直僵持在这。”
林惊雨犹豫着点头,“也是。”
她被萧沂抱到床上,背触碰柔软的被褥,男人炽热的气息包围住她,床帘放下,好似真要行同房之事。
林惊雨蜷着身?子,萧沂坐在床上瞥了眼她拘谨的模样,他拽着床沿克制体内火焰,却还要抽出功夫轻笑她一声,“别那么?紧张。”
“才……才没有。”
林惊雨坐起身?,靠在床栏,并不?想让萧沂讥讽了去,她面色镇定,轻咳一声,“如今怎么?办。”
萧沂望向床帘上的影子,一本正经道:“你?贴近我些,再让帘子上的影子使劲摇晃。”
林惊雨迟疑片刻,迫不?得已过去按照他的法子行动。
“再叫两声。”
林惊雨瞪了他一眼,萧沂伸手要像先前一样掐她,林惊雨道:“我自己来。”
窗口的宫女退去,萧沂望着床帘上摇晃的婀娜身?姿,如春日里?柳枝,耳畔是女子千娇百媚的低咛,他体内的情药愈发?激烈,像是无数火焰在横冲直撞。
他掐着床沿,骨节作?响。
“走了没。”
林惊雨喊累了,她问萧沂,可?萧沂迟迟不?回话,此刻她才注意到萧沂的脸色愈发?黑沉,眉宇间皆是情欲。
“你?……还好吗?”
他极为艰难吐出两个字,“不?好。”
林惊雨透过床帘看向窗户,宫女已走,忽然?她注意到窗口有一坛鱼缸,她灵机一动,“那有水,我去舀一瓢让殿下清醒清醒。”
她连忙爬过去,绸被丝滑,她绊了一跤摔在萧沂的身?上,正坐他的大腿。
“抱歉,一时失误。”
林惊雨攀着他的肩爬起身?,掀开床帘要往鱼缸的方向走,忽然?一道修长滚烫的力度握住她的手腕,四周一转,她被拽入一个怀抱,被迫再次跌坐在他的腿上,周遭满是清香的竹子气息。
她茫然?望着萧沂要质问,可?下一刻萧沂吻上她的唇,接而换之的满是侵略气息。
林惊雨扯了扯脑袋,可?后脑勺扣着一只劲手,力量悬殊,无动于?衷。他连绵的吻落下,舌撬开她的唇齿,被迫承受他体内的洪水猛兽,滚烫的温度,连绵的细雨一顺变成狂风暴雨,要将她吞噬。
她唯能望见他低垂的睫毛,里?面的眸子幽黑,在动情望我里?渐渐阖上。
他贪恋她,想要她,无尽地索取,现在就想要。
林惊雨的唇舌被吻得麻木,身?体逐渐柔软被他撑着,她攀在他肩上的手指渐渐放下,落到一处极其滚烫的地方,是不?同于?她的温度。
她忽然?意识到那是什么?,连忙抽手。
随之同时,萧沂猛然?一睁眼,他扯开林惊雨,双眸还含着情欲,勉强扯出一道警告的口吻,“你?别乱动。”
林惊雨反驳,“明明乱动的是你?。”
她的唇被亲得红肿,萧沂望着她的唇,“一时失控,抱歉。”
紧接着,他那张温润清隽的脸,一本正经吐出三?个字。
“你?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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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惊雨一愣,“这怎么?帮?”
“握紧它。”
什么??他正襟危坐的样子像是神秘民族里?的教主,她是信徒,在指引她做什么?,画面太过诡异。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于?是,她一鼓作?气闭着眼双手握住,萧沂闷哼,倒吸一口气,紧拽着床帘轻轻喘气。
“别那么?用力,不?是掐人。”
“你?不?就是人。”
□□要焚身?,萧沂没功夫与她纠缠,他反握住她的手,“你?跟着我就行。”
“这也行?”
萧沂没再回答她的问题,她的手指细长如葱,有些清凉,像是一块泡在泉水里?的软玉,缓解那份燥热。
动情之时,他瞥见她耳边摇晃的红豆珠子,小巧一颗,他俯身?含住,舔了舔。
耳垂酥酥麻麻,林惊雨浑身?一颤,她问,“你?做什么?。”
萧沂松开她的耳饰,“添点情趣。”
“萧沂你?知道你?现在这副白袍谪仙的样子配着这句话是什么?吗?”
“什么?。”
“衣冠禽兽。”
萧沂不?恼,他握紧她的手突然?用劲,低声沙哑道:“在下正是。”
林惊雨脸又红了一个度,“萧沂,你?无耻。”
“真吵。”
他改含住她的唇,堵住她叽叽喳喳聒噪的吵闹,撬开她的唇齿。
唯有喘气声与呜咽声,舌尖摩挲,缠绕,如一条蟒蛇要缠得林惊雨喘不?过气。
窒息片刻他又变得温柔,蜻蜓点水落在她的鼻梁,她的脸颊,下颚,如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她不?知不?觉昂起了头失神。
睁眼时,朦胧愠色间,她瞧见他黑雾的眸子,明明是张清冷的脸,却于?眸中蓄着情欲,紧盯着她,蓄力指间的动作?。
简直反差,不?像平时的他,林惊雨想了想,许是因为情药的缘故。
不?容林惊雨再多想,他柔和片刻,又猛然?如野兽,吻上她的唇,暴雨急下,如此反复。
林惊雨受不?了,狠狠咬了一口萧沂的唇,“萧沂,你?真狗。”
“没有你?狗,爱咬人。”
他声音变得醇厚低哑,像是醉了,又或是情欲正浓。
他就着鲜血又吻下去,比方才更疯狂,让血腥味在唇齿间爆发?,缭绕。
林惊雨不?服输,昂头争夺主权,像是要咬死他,再狠狠掐紧手,绞死他。
喘气交换间,林惊雨仿佛听到萧沂轻笑一声,紧接着他一手在下还握着她的手,一手上扶上她的腰,再至后颈捞起她,吻得更深。
所谓抵死交缠,谁也不?服输。
第50章第50章
解决完,萧沂抬起身整理衣衫。
林惊雨整只手都是麻的,她躺在床上轻轻喘气,明?明?只是接吻,和帮他行了那?等事?,整个人却?还是如骨头散架,浑身酥麻。
一点也不想?动,迷迷糊糊她阖上眼皮,不一会,她察觉到手被?人握住,林惊雨扯了扯,脱口而出:“殿下别弄了,要?弄自己弄去?。”
说完,林惊雨意识到这话太过下流,不自觉脸颊发烫。
他像是不以为意,语气平静,“不弄,给你擦干净。”
他不知从哪真弄了瓢水,打湿帕子,慢条斯理?给她擦干净手。
林惊雨皱眉,“别是鱼缸里的,那?脏。”
“你也知道?”
萧沂想?起方才,她急着要?用鱼缸里的水浇灭他身上燥火。
林惊雨辩解,“那?是不得已之举。”
“如今也是。”萧沂边擦边道:“你放心,是酒水,好像是人参药酒。”
空气中隐隐药酒香,林惊雨能闻出那?是上等人参,她惋惜,“简直暴殄天?物。”
萧沂倒不在乎,他抬起她的手打量,“你的手肿了,正?好消肿。”
林惊雨嗔怪,“殿下还好意思说。”
萧沂缓缓勾起唇角,他起身收拾酒水和帕子。
“起来。”
“干什么?”“门还未开?,我先躺一会。”
“给我上药。”
林惊雨还闭着眼,“殿下怎么了?”
“林二姑娘不如睁开?眼瞧瞧,你的杰作。”
他又一次唤她林二姑娘,带着怨言的口吻,可怨言中又带有一丝调笑。
林惊雨睁开?眼,萧沂站眼前身姿挺拔,背着手,他的嘴唇三四个咬痕,渗着血,全是她的杰作。
她咬得这般狠?
“抱……抱歉。”
“那?就?起来给我上药。”萧沂起身,走?到案边坐下。
林惊雨缓缓爬起,要?坐到他的对面,他忽然拽住她的手腕,“坐那?么远,能擦得到吗?”
他一拽,拽得离他更近。
林惊雨坐好,她问,“药呢,没有药怎么上。”
“这上面写?着药字,应是药箱吧?”
萧沂指了指案上的匣子,上面特地留了一张纸,写?着单一个字药。
他又问,“话说,你能认得出药吗?”
“殿下放心,妾身自小跟在祖母身边,这认药功夫自诩在这宫中除了太医外,无人能比,也算手到擒来。”
林惊雨打开?匣子,里面除了一些瓶瓶罐罐,就?是一打书?。
她取一瓶,在鼻子前闻了闻,刚忙又盖上。
“怎么了?”萧沂讥讽一笑,“认不出来了?我们手到擒来的三皇子妃。”
林惊雨白了他一眼,摇了摇匣子里的瓶瓶罐罐,“这是情药,这些都是。”
她又掀开?册子,里面皆是些男女动情时,缠绵悱恻的姿势,下面则是避火图。
而最要?命的是,她注意到萧沂的视线停留在上面,而她则拿着这烫手册子,像是她二人一同专研似的。
她赶忙合上,烫手山芋似的扔到一旁,“皇后为了你我生个孩子,真是大费苦心。”
萧沂认同颔首,兀自一句,“倒还有些愧疚起来,白费了皇后一片苦心。”
“那?妾身到还是希望殿下一如既往卑劣的好。”
“卑劣?”萧沂一笑,耐人寻味,“是指三皇子妃口中的衣冠禽兽?”
他想?看她气急败坏,她却?一点也不恼,反而盯着他的唇一动不动。
萧沂一愣,“怎么了。”
“殿下唇流血了,妾身先给殿下擦了一下。”
林惊雨抬手擦去?他唇上的血,她望着伤口喃喃疑惑问,“这咬痕怎看着这般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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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答:“是呀,某夜有只野猫喝醉了,对着我的嘴唇又咬又啃。”
林惊雨手一顿,她忽然意识到什么,脸色迅速涨红,“那?晚与?殿下共度春宵的人,是我?”
她怕他痛擦得很轻,可萧沂一点也未感觉到痛感,反而丝丝痒痒,他嫌她慢,抬手握住她的手腕,抹去?血。
“春宵不至于,顶多?是狗咬人。”
林惊雨讪讪一笑,抽回手,“殿下真会说笑,怎会是狗咬人,正?如殿下所说,是情趣。”
“嗯,情趣,说来那?夜你又啃又咬,实在难以消受。”
林惊雨又笑了声,“不过,殿下还是闭嘴的好。”
萧沂闭上了嘴,殿门依旧紧闭,看来一时半会是不会再开?,
二人静默无言,直至林惊雨忽然问,“殿下喜欢孩子吗?”
萧沂淡然答:“不喜欢,可若登帝位,确实需要?有个人继承,倒也无所谓可以生一个。”
转眼他侧目看向林惊雨,问她,“你呢?”
她撑着脑袋,想?说还行,但?不想?生,可萧沂方才那?般逗她,她也生了想?恶心他的心思,莞尔一笑。
“喜欢呀,怎么不喜欢,孩子如此可爱,妾身想?生好多?个,殿下愿意帮妾身这个忙吗?”
他一顿,疑惑地望着她期待的眉眼,里面折着光。
他一本正?经回答:“如今这个局面,怕是生几个死几个,待日后平定下来,你若实在喜欢,八九十个也随你。”
“殿下说的怕不是母猪。”林惊雨叹气,“罢了,生了孩子,妾身就?会容颜衰老,男人皆是些负心汉,妻子人老珠黄,就?又贪恋外边的野花。”
她愈说愈凄惨可怜,仿佛那?个负心汉就?是萧沂,萧沂皱了皱眉。
“你放心,有你这朵毒花在,谁敢找外边的野花。”
“殿下这般说,臣妾就?像是个毒妇。”
“嗯,倒确实也是。”
林惊雨还要?再与?他拌嘴,门外的锁忽然掉落发出清脆的声响,林惊雨迟疑片刻,起身试着推开?门,果不其然,门开?了。
她转头欣喜道:“殿下,门开?了。”
“嗯,本殿瞧见了。”
他缓缓起身,白袍飘然朝她走?来,“走?了,该给母后请安去?了,也叫她看看成果。”
天?已黄昏,日薄西山,也因此光愈发亮。
他朝她伸手,林惊雨一笑将手覆上,她故显柔弱,倚靠在他身上,吃力地走?到主殿。
彼时皇后正?逗着鹦鹉,那?鹦鹉嘴里不停说着早生贵子。
转眼见林惊雨和萧沂进来,她喜笑颜开?
“时辰不早,儿臣与?三皇子妃便先行回去?了。”
“慢着。”
婢女端着一碗汤药进来,端到萧沂面前。
“这是十全大补汤,特地给沂儿补身体用的,沂儿快些喝。”
林惊雨离得近,她久在祖母身边,瞧出汤底的草药有鹿茸、人参、当归、黄芪,皆是些烈性补药。
以及还有鹿血,是要?叫萧沂血脉喷张而亡啊。
她幸灾乐祸扬唇,侧身提醒,“殿下,自求多?福。”
他神色未变,恭敬抬起汤药,“多?谢母后。”
而后仰头喝下,镇定自若。
皇后见汤药见了底,心满意足点头,“好了,本宫也乏了,你们就?先回去?吧。”
“儿臣告退。”
出去?后,林惊雨小声道:“出了坤宁宫,殿下现在可以吐出来了。”
“已经咽下去?了。”
“啊?”
他语气平静,两个字,“嫌苦。”
林惊雨眉稍轻挑,莞尔一笑点头。
“那?殿下,今晚好好忍着。”
*
在坤宁宫时,她和萧沂在床上打斗互啃太激烈,起了一身汗,此刻也粘腻得厉害,于是叫探枝备了衣裳,推开?院中浴池房。
门吱呀一开?,青色绸帐飘然,屋内热气腾腾,梨花镂雕黄木上绣有一枝梨花迎飞蛾,上面垂有一道长?袍。
明?黄的灯如萤火,在月光与?微风里闪烁,女子银白色绸裙被?风拂起,如一朵幽然水仙花。
林惊雨绕过屏风,见萧沂已坐在汤池。
探枝一见,“既殿下在,奴婢便不打扰皇子妃与?殿下了。”
她还未等林惊雨张口,连忙放下衣裳欠身出去?。
林惊雨转头看向萧沂,他背靠自己,双臂撑在木沿,他一向看着清瘦,褪去?衣裳显露出一张宽厚的背脊,手臂肌肉线条强劲,细密的水珠布在白皙的皮肤上。
她什么没见过,并未害羞,大方走?去?。
“殿下也来沐浴?”
他闭着眼道:“这不明?眼的事?。”
周遭隐隐有药草气息,林惊雨闻了闻,“殿下放了草药?”
“嗯,皇后灌的补药实在烈,加之情药还未铲除,便先泡药缓解。”
林惊雨点头,她坐在萧沂身侧,俯身撩起袖子伸手捞起水,闻了闻。
“嗯,此药汤是能缓解燥热,但?……”林惊雨顿了顿,微微一笑,“还少了一味药。”
萧沂缓缓掀开?眼皮,因雾气的缘故,他清冷的眸沾上一层氤氲,侧目幽幽望向她。
“什么?”
她迎着他的目光,纤手伸向自己的衣间,萧沂神色微动。
随之,她抽出一个荷包,取出一味药材洒在汤池里。
红唇一勾,“如此,便好了。”
她的指尖还留有药香,让人想?握住,明?明?如她所说如此便好,就?能缓解身体里的燥热,压制汹涌的猛兽,可此刻却?越发压不住那?道火焰,野兽叫嚣。
雾气似一道丝线,萦绕,勾缠彼此。
她忽然问,“殿下此刻觉得如何。”
他违心道:“嗯,好多?了。”
而后,又皱了皱眉,“你怎还未走?。”
“妾身等着殿下洗完,我今日出了一身汗,粘腻着呢,想?好好沐浴一番,谁料被?殿下抢占了些。”
她抿了抿唇,委屈说着,听着全像他的不是。
恰逢窗外,临近冬日的寒风灌进,她不自觉抖了一下,两手攀上手臂,柳眉微蹙,让人怜惜。
萧沂扭过头去?,望着蒸腾白雾。
“汤池很热,你下来,一道洗。”
林惊雨一愣,一道洗,是个姑娘家都会害羞,但?他们不管是今日,还是从前,什么过分的事?没干。
加之寒风瑟瑟,等在上面实在有些冷,她也不扭捏,伸手去?解衣裳,却?迟迟解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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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后,她迟迟不下来,萧沂凝望着水面,映出她那?张通红的脸。
“害羞了?”
“不是。”林惊雨扯着衣裳,“解不开?,后面的够不着。”
随即,她扬唇一笑,声缓慢软绵,“不如,殿下帮妾身解开??”
萧沂转头,望着林惊雨的眸子,如雨打的梨花,半晌后,他招了招手。
“过来些。”
她的记忆里,这是萧沂第二次给她解衣裳,第一次是撕开?,这一次温柔了些。
衣带缠得紧,四周静谧,水滴声一滴滴溅落,彼此的呼吸声逐渐清晰,萧沂的气息渐渐急促,他废了好久的功夫才将她的衣裳解开?,他只解了难解的外衣,剥下丝滑的布料,一瞬间褪下,露出白皙的肩膀,冰肌玉骨,锁骨精致,不一会便凝上水珠。
他神色一顿,抽手缓缓转过身去?。
清冷一句,“自己脱。”
“哦。”
萧沂闭眼,听见木板上,衣裳一件件剥落的声音,她身上的香气愈发浓重。
她的声音如夜莺,近在耳畔,“那?殿下,我下来了。”
“嗯。”
池水一阵荡漾,波澜荡一圈又一圈。
林惊雨游到一旁自顾自洗漱,她捞起温水淋在身上,淅淅沥沥如春日细雨,雨声钻入男人的耳朵。
“殿下在做什么。”
他缓缓道:“打坐,修身养性。”
“哦。”
见他剑眉紧皱,林惊雨又问,“是药效不够?殿下还难受?”
他答:“嗯,是有些。”
林惊雨快洗完,百无聊赖中轻笑一声,打趣道:“若殿下实在撑不住,妾身可以再帮殿下。”
她嗓音动听,“像下午坤宁宫偏殿那?样。”
萧沂掀开?眼皮,脸色阴郁,“你若洗好了,便快些走?。”
“哦。”
林惊雨游过去?上岸,水哗啦一声,溅起豆大水珠落在萧沂的胸膛,轻柔又似击鼓,击打着心脏。
温水浸泡下,她身上香气愈发浓重,抽丝剥茧直入鼻腔。
肌如玉瓷,白里透红如淡淡粉莲,丘陵半露,墨发半遮若隐若现。
她撑着木沿起身时,滚烫的肌肤不小心刮过男人的手指,丝痒入肺腑。
萧沂微微侧目,望着水印,眸色渐深。
风潇潇,吹卷起绸帐,寒气瑟瑟发抖,林惊雨上岸急忙捡起衣裳,要?裹住身体。
骤然一只劲手握住手腕。
萧沂缓缓转向她,眉眼疏离,幽深如潭。
“我后悔了。”
他道。
林惊雨一愣,紧接着她被?拽入浴池,连同衣裳皆掉入池水,又浮起。
水面溅起巨大的浪花,雾气缭绕,失重一瞬,她的腰被?一只宽厚的掌搂住。
肌肤相贴,近在咫尺,他微微低头,眼睛紧盯着她。
“帮我。”
林惊雨怒目,瞥了眼泡在池面的衣裳,抱怨道:“这衣裳泡了就?废了。”
“回去?赔你,什么颜色都成。”
吻落在她的鼻梁,滚烫窒息,细细密密落下,林惊雨还未来得及回答成交,便被?迫昂头,承受他的吻辗转她的唇瓣。
舌齿被?撬开?之时,她呜咽道:“好。”
因方才的动静,水面被?惊扰,波澜起伏不停拍打彼此的身体。
吻得愈发动情之时,林惊雨感知到身体的异样。
池水卷起,交换气息之际,林惊雨撤离,双手搭在他的肩上轻喘着气,“我帮你。”
“好。”
她像下午那?般握住,他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握住她的手,她得心应手之后,萧沂手臂搭上木沿,轻吐了口气。
双眸因雾气渐红,满是情欲紧盯着她,想?把她吃了,或又是让她吃了他。
她那?般爱咬人,味道应是不错。
随即,萧沂皱眉,他大抵真是失心疯了这般想?。
他紧闭上眼,不再看林惊雨,改成紧紧搂住她。
汤池里的药亦有安眠的作用,林惊雨昏昏欲睡,最后是靠在萧沂的肩膀睡着。
她朦胧间,能感知到最后有人抱着她,将她再清洗了遍,用布擦干身体,裹住她抱入柔软的床榻,最后还给她的手上了遍药。
她不知道她的手现在是何模样,只知麻麻的,有些肿胀。
她昏睡喊了句,“果然衣冠禽兽。”
紧接着,嘴又被?堵上,骂声消失在呜咽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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