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崇没有点灯。他撩开床幔,云贞侧躺着睡,天气热,她把头发编成一股,放在颈侧,眉眼漂亮恬静,带着没有忧虑的纯真。自从嫁进侯府,她步步小心,侯夫人对她三分好,她便巴不得回七分。侯夫人口头为她出口气,她就想着,缝里衣给她。她的心那么纯粹。陆崇垂着眼,手指轻轻将她鬓角的发丝,梳到耳后。指尖既轻又柔,顺着耳廓,拂过的弧度,刹那间,融化男子眸底的冷清。好一会儿,陆崇方直起身,轻放下床幔。到前堂,陆崇叫来雨山:“明日一大早,着人去长春堂传话。”“镇国公府的拜帖,一律不接。”而此时屋内,云贞突然睁开眼睛,双眼圆溜溜的。她喘了口气。吓死了,这回装睡,好像成功了?竟然成功了?她翻个身,伸出手,别耳际的头发,似乎还能感觉到男人的指腹。一抹绯红,也爬上耳尖。第六十八章◎我知道,这于礼不合。◎长春堂。“不接镇国公府拜帖?”王嬷嬷给侯夫人剥葡萄,她也有点惊讶:“那国公府老夫人,只是两句不敬,就叫七爷如此不喜。”七爷何其珍重夫人。自然,后半句话,王嬷嬷憋在心里没说。侯夫人还算了解陆崇,说:“阿崇不会意气用事,应当不止因为那日的事。”只是,应该也不是朝廷相关的事,否则陆崇会明说。可镇国公府上门来,侯府还能把人赶走?王嬷嬷:“就不接拜帖,她们实在是无帖上门,咱也没办法。”侯夫人同意:“是了。”没两日,镇国公府果然派人送拜帖,要来侯府一叙,侯夫人以自己夏乏无力为由,推拒了。无果,又两日,镇国公府递请帖,言明请大夫人、二夫人、五夫人和七夫人,去镇国公府品茗。秦淑慧和另外两个夫人,都去了。当镇国公府的人问起云贞,秦淑慧推诿:“七弟妹这两日有些不舒服,就没出门。”一来二往,侯夫人和秦淑慧,都猜测镇国公府和云贞,有什么过节。不过,她们也是人精儿,陆崇护着云贞,她们也向着自家人,与云贞日常相处,没叫她察出端倪。五月初三。临近端午,云贞着喜春锦绣摘了些箬叶,分批用清水浸泡,打算明日亲手包些粽子,后日送到各夫人房中去。今年是她嫁过来第一年,着实要用点心,而且她也技痒。喜春掰着手指数:“每位爷有四个粽子,我们这里一共有一、二、三……好像多了四个。”云贞笑道:“你漏算二房了。”喜春:“还要送给他们啊?”云贞:“是啊。”亲戚就是这般,大房二房分家之前,表面关系融融,哪有一下就彻底断了联系。姜香玉可以不和她们往来,她作为弟媳,礼数还是要尽到的,而送粽子,对她来说,不过是顺手的事,却能让陆崇好做些。她现下对这些世故,心里明镜似的。喜春嘀咕:“能下泻药吗?”云贞好笑:“你啊。”...第二日,云贞、喜春、锦绣、锦屏和柳叶,五个女子围坐一圈,一边包粽子,一边说着话。陆崇跨进静远堂时,先听到笑声,再嗅到粽叶飘香。紧接着,他的眼眸里,倒映出不远处,坐在女子堆中的云贞。怕头发掉到粽子里,她头上系着青色布巾,遮住发髻,却更显芙蓉面娇媚,双眼灵动,笑意盈盈。她倏而抬眼,见着他,唇畔牵起的弧度,比空气中蜜糖滋味还要甜。陆崇脚步微微一顿。这要是叫星天和雨山瞧见,大抵要扶扶下巴,从前,静远堂绝没有这种动静。见陆崇进门,喜春和锦绣几人站起身。行过礼,锦绣突的开口:“七爷,我们在包粽子,七爷要不要猜猜,夫人包的是哪些?”锦绣是斗胆提议的,新婚该是蜜里调油,不过,她和锦屏总觉得夫人和七爷,好像还差点火候。需要点更契合的事。于是,说完,她给陆崇使了个眼色。她们包的粽子,放在身后的竹编扁簸箕里,分成五堆,每堆八个,仔细一看,只有细微不同。云贞斜乜锦绣一眼,她心里没底,陆崇哪会知道,哪些是她包的。而这样的猜测,对他而言,有什么意思,她还没开口,就看陆崇走过来,当真端详起哪五堆粽子。他真的要猜。云贞的心提到嗓子眼,她在心里组织话头,等等陆崇猜错了,她要怎么说,才能让场面没那么难看。不过小片刻,陆崇指着其中一堆粽子:“这个。”锦绣拍手,喜春高兴地说:“没错了,这是夫人包的!”云贞突的松口气。她抿着嘴唇,轻轻一笑。喜春又问:“七爷是怎么猜对的呢?”云贞这口气松早了。锦绣几人也是一梗,锦绣不清楚,自己递的眼色,七爷有没有看到,但不管如何,总不能让七爷说是她给的提醒吧!却听陆崇说:“夫人绑结,喜欢用双套结。”云贞一愣。锦绣拿起云贞包的粽子,对比了一下,果真只有云贞包的粽子,是双套结。而此时,陆崇又问云贞:“弄好了么,到饭点了。”云贞说:“好了。”她在一旁的铜盆洗过手,叮嘱喜春和锦绣,把粽子煮一煮,明日就再按照馅料,送去各夫人那。最后,她提着裙子,走到陆崇身边,陆崇等她朝前走出一步,才迈开脚步。云贞侧首,问了陆崇什么。得了回应,她忽的眨眨眼,似有些难为情,挪开视线。锦绣远远望着他们离去,长出一口气,对锦屏说:“姐姐,是咱们想错了,我还以为,七爷对夫人太过客气。”锦屏回:“是啊。”若只有客气,怎么会留意到这么细的事。喜春抱起簸箕,嘀咕:“怕什么,七爷要是不喜欢夫人,我把这些粽子都吃了。”她说话直接,几人有些害臊,推搡着:“嘘,别那么大声!”...云贞跟在陆崇身边,她比锦绣喜春她们还好奇,陆崇为何知道她喜欢打双套结,便问:“大人怎么知道我……”陆崇垂眼,缓声道:“你给母亲做的里衣,就是打双套结。”她眨眨眼,“哦”了声,又说:“大人观察细微。”陆崇:“因为我在等香囊。”云贞:“……”她目光游移一瞬,嘀咕:“在做了。”陆崇和她到屋子里的洗漱架,他拧了个布巾,递给她,方说:“不急。”云贞耳尖一红,不知道为什么,陆崇说“不急”,却更让她感觉到,他一直在等那个香囊。已经等急了。其实不是她犯懒,是她之前做了个香囊,觉得不好看,又做了一个,这才好多日都没能给陆崇。她还以为他忘了呢。云贞闭着眼睛,巾帕盖在脸上,双手压着,似乎在逃避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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